独一 作者:谢朝夕

    &独一——谢朝夕(78)

    可钟衡却克制住了,声音陡然变硬,犹似强忍:这儿太冷,你腿上还有伤。

    祝深噘着嘴,只得作罢,可很快他又不依不饶地问:那回去呢?回去?

    他可真是太会利用自己这张脸了,眼下带着几缕被树枝冰锥刮伤的细小伤口,脸颊上被风雪凌|虐后的血丝还未尽消,鼻尖微红,眼角似勾,长睫扑朔,就这样直直地盯着钟衡看。

    钟衡无奈地笑了,默默移开视线:嗯。

    祝深这才高兴起来,又对他说:很早我就想说了,我不是玉,碎不了,你不用对我这样小心翼翼的。

    钟衡闻言有些愣怔,转眸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祝深眨着狡黠的眼睛,将钟衡的手往被子里带:我刚硬着呢,你要不要摸摸看?

    钟衡抽出手来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他沾着薄红的鼻头,皮肤很薄,甚至有几分剔透,别开了头,钟衡还是那句话:这儿太冷,你腿上还有伤。

    真是一个古板的大闷葫芦啊。祝深忿忿点头,行,倒看你忍到几时?

    忽然,钟衡迫近了,眼角眉梢笑容尽敛,语气冷硬:刚刚这话是和谁学的?

    啊?祝深一时哑口无言。

    见到钟衡眉头一皱,祝深立感不好,拿出屡试不爽的套路,埋着头就往他怀里钻:都怪李经夏!成天教我说骚话!还好钟生和我结婚带我从良,不然我现在可是社会毒瘤,人间渣滓,如意山小流氓

    钟衡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叹息,语气不无温柔:你啊你

    你啊你,真是巧舌如簧,尤擅四两拨千斤。

    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偏就吃你这一套。

    两人抱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外面的雪早就停了,道路上的积雪也被扫了大半,此时阳光刺眼,便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这浩大的强光之中融化了。

    祝深问他:还没有来电吗?

    问过前台了,说今晚就会陆续供电。尽管祝深被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裹着,可他仍然不放心:你是不是冷?

    祝深本想说你把我裹得这么严实我哪里还会冷啊,可脑子一转,声音顿时变得可怜巴巴了起来:冷死了。

    钟衡目光一震,马上解衣来到床上,你靠着我就暖和了。

    这可真是正中祝深下怀了,他分了一半被子给钟衡,两人这又凑到一张床上来了。

    祝深靠在钟衡的肩头问:之前这里又黑又冷的时候你想起过我么?

    嗯。

    想我什么?

    钟衡望向一边,试图岔过去。

    尽管喜欢祝深这么多年了,可面对祝深,他还是不习惯剖析自己的心事。暗恋的时间太长了,久而久之他就好像将自己束缚在一只厚重的壳子里,里面阴晦黑暗,暗无天日,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带着满腔从不为人道的爱意负重前行。

    而沉默就是那只壳子的保护色。

    可祝深不许。

    他非要钟衡直视自己,也直视他的感情。

    于是他说:你书柜后面的那一扇门,我推开了。

    钟衡瞬间哽住,呼吸急促,心跳飞快,启了启唇,什么话都没有说出,难以置信地望着祝深。

    想问我看没看?

    钟衡倏地睁大眸子。

    当然看了。

    钟衡的手臂微不可见地颤动了起来。

    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看过了。

    钟衡低下了头,攥紧了拳,克制着抖动。

    你想问我什么感想?

    钟衡一语不发,看上去竟有些无措又可怜。

    看着我。祝深的双眸紧紧盯着钟衡。

    钟衡便产生出一种及其挫败的感觉,只得无力地看向祝深,声音喑哑:你都你都看过了?

    看得不能再清楚了。祝深点头补充。

    钟衡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他:会觉得我恶心吗?

    祝深瞬间皱眉,牵紧了他的手: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你曾经钟衡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你说你最讨厌私生子,也拒绝过处心积虑接近你的人的告白。

    其实,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拾起的遗落在过去的阴差阳错,只占我喜欢的冰山一角。但我的喜欢,如果是你的负担的话,那我就缄默不提,抵死封存了。

    祝深看着他,眼眶倏然变红,忙道:你不一样。

    钟衡顿住,直直看向祝深。

    我太迷糊了,所以才和你错过了这么多年,我甚至甚至弄错了送芝士蛋糕的人和风信子的背影,直到看到你送我的腕表我才知道原来当年在医务室照顾我的人是你祝深艰难而又絮絮地说着语无伦次的话,可是钟衡全听懂了。

    有过那么一丝震撼,可更多的还是心疼与无奈,见到祝深眼睛湿红,便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能怨什么?天意弄人?阴差阳错?

    可是祝深已经在他身边了。

    那么还有什么可责备的呢?

    一只手揽过祝深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肩头,一只手轻轻遮盖住他的眼睛,钟衡轻声道:没关系,我在这。

    都已经过去了。

    我就在你身边,不要难过了。他温柔地说。

    越是这样说,祝深越是难过,嘟哝了一声傻瓜,也不知是在说谁。

    我永远不会认为你的心意恶心。祝深认真说:相反,我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

    钟衡的心跳个不停。

    你呢?

    什么?

    为什么你要送我手表?

    那是当时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祝深摇头,这不是他想听到的。

    为什么送我手表?

    那是我父亲送母亲的定情信物。

    祝深仍不依不饶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小拾。

    这下祝深终于满意了,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我也爱你。

    黄昏渐渐来临,祝深想着钟衡刚刚所说的话,微微一怔。

    他说他最讨厌私生子是什么时候?

    印象里自己高中对姜遗并无那样大的敌意,即便有气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说出诸如讨厌他的话,那么应该就是小学?

    天哪

    钟衡搬来如意山那年正好是他搬去L国的那年,或许,他们真有短暂的交集?

    祝深突然钟衡问:我们小时候见过,是不是?

    一定是的。

    他已经非常笃定了。

    钟衡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底儿都要被扒干净了。

    是什么时候?

    你要自己想。

    哼,我迟早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关于他们小时候交集的番外我写过一篇丢微博里了,去微博搜索番外应该能看到

    微博@谢朝夕呀

    深深:给我看看给我看看.jpg

    亲妈:不可能的,自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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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害有一丢丢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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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

    然而祝深想了一个多礼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钟衡的工作快要结束, 他们即将回国的时候,祝深再也按捺不住了,忙给李经夏打了个电话, 场外求助:你第一次见到钟衡是什么时候?

    李经夏一噎, 久久没答出话来,这是唱的哪出?

    我总觉得,我小时候见过他。祝深认真地说:一定见过。

    李经夏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确定吗?

    是。

    行吧你等会。李经夏马上又打通了阿鲁郦萝和池见电话,几人来了个连麦, 集思广益帮助祝深回忆他童年时候和钟衡的交集。

    这场面很诡异, 一帮二十四五六的青年齐齐在电话面前回忆他们八岁时候的事情, 祝深还交代要面面俱到,那年发生的事情想起多少说多少。

    池见一脸为难:我对钟家的人是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对他哥钟立就后来空难的那个还有点印象。钟立不是比我们大一些吗,仗着自己大,没少欺负年纪小的。

    郦萝一下被点醒:是啊祝深,你八岁那年好像还找你哥教训过他。

    我?祝深疑惑了, 有这事?

    是祝淇哥哥吧, 阿鲁也想起来了:当时你哥就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拎到球场,警告他不许碰你, 也不许碰你的朋友,当时把我们帅的咧,一度我小学作文要写最崇拜的人, 写的就是你哥。

    李经夏一下就切入了要点,问他:那么问题来了, 你哪个朋友被钟立整过?

    祝深微怔。

    小时候他也没大上外头玩儿去,如意山的发小们个个又有家里荫庇, 唯一可能被钟立欺负的只有

    模糊一点画面在他的头脑里闪过,祝深以手抵唇,顿时大悟原来他小时候和钟衡真的有交集。

    想起来了吗?大家关切地问道。

    是钟衡。祝深闷闷地道。

    原来他们一早就认识了。

    他那时找他四哥去教训钟立只因为钟立欺负过钟衡。

    思绪一下就回到了他八岁生日的那一天,当时他独自一人捧着蛋糕去了山顶凉亭,见到了被钟立赶出家门的钟衡。当时钟衡头上还带着伤,瑟缩在山顶草丛边,是祝深亲手替他贴的创可贴,还与他分享了同一个蛋糕。

    祝深怔怔然地呆坐在床上,心头好似被什么给蛰了一下,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时的钟衡就已经是个闷葫芦了,问他问题要很久才回答。

    他问你叫什么呀?

    过了许久,钟衡才低下了脑袋,轻轻地吐出了他的名字。

    山风太大,一吹,祝深便将他忘在了脑后。

    一同抛之脑后的还有他们圣诞节的约定。

    祝深与他约好圣诞节要一起玩儿,要一起吃蛋糕,只是圣诞节那天傅云织带他去了L国,于是他们便有长达七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面。

    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可祝深依然觉得很冷,匆匆地退出了群聊,缩在了被子里,望着天花板发着呆。

    他八岁去L国学画到十五岁归国上高中是七年,十七岁去国外散心到二十四岁回国结婚又是七年。

    七年又七年。

    祝深无法再想下去了,钟衡为了他随口的一句约定,等待了究竟多长时间?

    心里一阵绞痛,他蜷缩着身体抵御,不禁想到数月前钟衡发高烧时他和方姨说的话。

    【他常生病吗?

    没呢,阿衡身体很好,这么多年我也就见到他生过两次病而已。一次是他小时候,刚来如意山那会儿,因为有个小朋友失了约,他傻傻地在山上站了一天,被风吹得发烧了。

    他在如意山也有朋友?

    可能被人忘记了吧。还有一次是他大了些,读高中那会儿,高二吧,冒着雨骑车给人买东西,得了重感冒,在医务室呆了半个多月。】

    原来,全部都是为了他。

    祝深捂着脸,心痛到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钟衡从不对他说自己过得有多么艰难,心里有多么难受,有苦有痛向来都是自己闷头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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