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作者:雾十

    &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雾十(69)

    哦。苏辂觉得他懂了,抬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今年的题目是有些偏,与你平时在首辅大人那里练的题肯定有差别,这都是正常的。我相信你殿试的成绩会更好。不过一个会元没有得到而已,别沮丧。

    简单来说就是,没事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其他不认识苏辂的人,则心想着,为什么你可以把得到会元说得这么轻松,你谁啊你?直至被科普,这是当年连中三元、在殿试上被天和帝钦点为状元郎的苏辂苏大人,所有人这才闭了嘴,那确实是可以不把会元放在眼里。

    许桂摇摇头:不,我不是觉得我的名次低了,我是觉得它太高了。

    哈?不少人都没忍住,发出了来自内心深处的诧异,你特么再说一遍,你觉得什么?

    苏辂看了那么多年的卷宗,只有觉得自己的实力被低估的,从没有谁是来说自己的名次被判高了,希望能重新审核的。

    从未有一个!

    你确定要重查?苏辂都忍不住暗示许桂冷静。同为池宁庞大家族的一分子,苏辂虽然和许桂不熟,但对许家这小孩的印象还蛮好的,池宁也拜托过他照拂一二,他答应了。苏辂怎么都没想到,他对许桂的照拂,会用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你和家里人商量过吗?我可以当你没有来过。

    在场的其他人心中再不服,也只能酸溜溜地想,有认识的人真好啊,脑抽都有反悔的余地。

    铜匦的主事人今天基本都在,他们正准备和苏辂这个掌事开会。会议还没开,就遇到了许桂这么一个奇葩,虽然看上去大家是在各干各的,实则耳朵都恨不能贴到苏辂身上。

    不过他们也基本都知道苏辂和许桂曲折的亲戚关系,觉得这事大概真就会不了了之。唉,没有瓜可以吃,就很伤。

    不管商量的结果是什么,我都坚持重查。许桂坚定不移地看着苏辂,他知道苏大人是好意,也很感谢对方这么为他着想,只是他是不会放弃的,我的卷子是白卷,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名次?还请大人帮我。

    !!!这一回是真的震惊了所有人,手里的瓜都掉了的那种。

    苏辂则是终于懂了,这是个阴谋,那他也就不劝了,毕竟说实话,许桂没什么好算计的,整这么一出,肯定是冲着池宁去的。在拐着弯的亲戚和干爹池宁之间,苏辂肯定是只会选择保池宁的。也因此,苏辂对许桂更有好感了,懂得不给长辈添麻烦,是个好孩子。

    什么,还有这种事?此话当真?你与我细细说来。

    苏辂在演戏方面的才华是天生的,几乎满级,不管心里怎么想,从他脸上表现出来的,只有绝不徇私的义正词严。他还特意决定在大厅里就让许桂说清楚,找个见证,越多越好。

    许桂也是有备而来,表述流畅地如实说了始末,并把御医脉案的抄写样本等一系列证据,一并交了上来。

    去调誊抄版本的官员,抱着许桂的卷子回来了,大家都看到了那上面满满的答案。

    找原卷!苏辂也懒得再废话,等原卷抱出来,还是一样的答案。

    但许桂说自己当时的考卷是空白的,那就很容易做手脚给填满了。许桂在铜匦正厅,当场留下了自己的笔迹,与那原卷上答案的笔迹确实是略有出入,只能说原卷上的字迹形似而神不似,颇有些东施效颦的味道。

    由于情况实在是太过特殊,最终连草稿都一并翻找了出来。

    果然,草稿上的笔迹才是许桂的,那上面的内容,也远比答卷上的要惊艳许多。但草稿上的内容并没有写完,看了前半部分的主事们纷纷替许桂觉得遗憾:可惜了。

    我们一定会彻查。还是由苏辂起头,对许桂做出了承诺,在结果出来之前,还请你在家中等候。

    因为铜匦当时人实在是太多,许桂都还没走回家,他的事便已经在各衙门之间漫天飞舞了起来,关注度高得可怕。

    实在是这事太过罕见。

    自己的卷子被判了高名次,不仅不在家里偷笑,还自己举报自己?哇,这是什么操作,疯了吗?最主要的是,这名次还真的有问题。

    王洋听到消息时,这才明白了池宁来道歉,到底道的是什么歉。他误以为池宁是知道了许桂决定举报自己的事情之后,才来登门致歉的。别的官员都小心翼翼地看着首辅大人,生怕他被他小弟子的操作气死,但其实王洋并没有生气。

    甚至,在王洋的内心深处,他觉得许桂做得很对。

    不管这事是不是针对谁的阴谋,许桂既然没有答卷,那就不应该得到这么高的名次,他必须说出来,否则就是对别人不公平。

    因为身体情况而遗憾错过科举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也并没有要求过什么特殊优待,不是吗?

    一如王洋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个想当辅佐明君的贤臣的心愿一样,他哪怕老了,那股子胸中的书生意气也并没有消散。他不仅不责怪许桂,反而更加欣赏起来,觉得此子颇有自己当年的风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站出来拒绝唾手可得的好处的。

    连带着,王洋觉得池宁也很不可思议。

    池宁很多往上爬的小心思,王洋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一直秉承着水至清则无鱼的态度在结交宦官,他能忍下池宁那些自私与对权力的渴望。

    但现在,王洋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还是对宦官这个阶层有太多的偏见,才会觉得池宁与其他人也一样。明明是不一样的,他也曾为池宁在无为殿前的挺身而出而感到震撼,怎么还会觉得池宁与旁人同流合污呢?

    思及池宁如今为了本与他无关的钱小玉而奔走,以及默许许桂这样堪称自毁前程的行为王洋终于得出了结论,池宁这是一股十分难得的宦官群体中的清流。

    如果池宁知道王洋在想什么,他大概要笑死,并告诉对方,侮辱谁呢,老子就是个坏人,并不想当好人,谢谢。

    但池宁并不知道王洋在想什么,只能就这么被误会了。

    王洋一锤定音,给许桂的事情定了性:老朽也很好奇,这白卷上是怎么多了与草稿不同的答案,许桂又是怎么考入前二十进了殿试的呢?若是为了我或者池督主的面子,大可不必,我们也没有要求过谁来暗中关照许桂,看他的草稿就知道,他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入殿试,今年出了中毒的意外,三年后再战就是了,为什么要急于这一时?

    最终,由于事情实在是太过特别,这事就这样被闹到了朝堂之上。当念平帝问王洋时,他还是那句话他们问心无愧,只求彻查。

    念平帝听到王洋的话后,脸都青了,难看到了不忍直视。

    等下了朝,据说念平帝还没走出无为殿,就发了好大的火气,压都压不住的那种。他想大声辱骂让他如此憋屈的人,又根本不知道该从谁骂起。

    为什么事情的发展会这么奇怪呢?

    这许桂是怎么回事?!

    但事已至此,念平帝也只能装作对背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并点头同意成立了以铜匦为核心、三司为辅助的专案调查组,一定要把事情的始末查个清清楚楚!

    自己查自己,就很刺激。

    与此同时,江之为也在私下为池宁调查着事情的真相,并很快找到了答案。

    这事的起因,要是其他人,还真的有点难查,也就是我了。江之为一边牛饮着池宁这里的好茶,一边还不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地对俩师弟说着自己的辛苦,你们知道是谁下的毒,又是怎么下的吗?

    池宁和俞星垂一人分坐一把太师椅,谁也没发给师兄当捧哏,因为

    与那邢家小儿无关,他真的只是碰巧和小桂站得近而已!江之为会自己忍不住的直接说出来,他根本不明白卖关子的精髓。

    邢家当初是真的不敢生事,怕极了池宁。

    池宁勾唇,邪魅一笑,对两个师兄一拱手:承让,承让,我也就是一般邪恶。当宦官的,就没有不希望别人怕自己的,因为在他们成长的环境,怕本身就等于是一种尊重了。池宁从小就立志要当所有的噩梦,如今也一直在努力。

    当然,邢家这么怂,也是因为才到任上不久的邢尚书,终于知道了只有大佬们知道的秘密:王诗是王洋的侄孙女。

    邢尚书生怕被首辅秋后算账,于是就做了和念平帝一样的选择立刻怂了。

    嘿,那帮孙子还在围着邢家查呢,查到老,他们也查不到邢老头就是这么一个怂货啊。江之为有点记恨念平帝竟没把他并入调查组。他在宪台三年来的功劳有目共睹,念平帝这个小心眼却不愿意让他加入专案调查组,呵,后悔去吧!

    我觉得念平帝就是怕你查出真相,才有意把你排除在外的。池宁安抚了一下自家炸毛的师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你能力的肯定呢。

    江之为爽了,这才继续说道:别人查不到,是因为有执在作祟。

    有了上次左家庄的事情,池宁就求原君给他师兄江之为开了个长久的慧根,让他和他一样能够看到执,既能保护自己,也方便查案。

    江之为去贡院转了一圈,就什么都明白了。

    有人要利用执作祟,准备给邢家那小子下药。但这个傻逼执下错了!江之为提起来就生气,千防万防,傻逼难防。

    邢才子在京中可谓是树敌无数。他当初没报复许桂,也有他已经自顾不暇的原因,他随父亲搬入雍畿后,到处与人辩论,那得罪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他恃才傲物,觉得自己在地方书院有多了不起,殊不知在雍畿这鱼龙混杂的天子脚下,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才学,而是关系。

    这么说来其实挺可悲的,但每个王朝在建立百年后,总要面临这样盘根错节的问题,很难大刀阔斧地改变。

    因为这终究是一个讲人情的社会,法外都要容情,遑论其他事情。

    邢才子本应该为他的不会做人付出代价,却因为执的不可控,而闹出了如今的乌龙,与邢才子站得挺近的许桂就倒霉催地代为受了一回过。但也是因为这个毒,许桂才可以自证,他交的真的是白卷。一个手抖得连草稿都无力写完的人,又怎么可能去碰真正的卷子?

    脏污考卷,在大启也是一项罪名,轻者下次不能再考,重者有可能被定性为对陛下的不尊重。没有人会冒这个险。

    一饮一啄,谁也说不清楚命运到底有多弄人。

    调查组看不到执,查来查去,自然也只能查出个寂寞。

    第67章 努力当爹第六十七天:

    许桂一案,最大的难点其实并不在于案件本身,而是集中在了案件以外的干扰。

    好比,至今调查组还觉得这是一个案子。但其实不是,给许桂下毒、帮助许桂白卷作弊获得科举考试较高名词是完全不相干、只是意外搅和在一起的两个案子。

    也好比,念平帝已经派人,在想尽办法把自己这边做过的手脚给洗干净。

    于是,就留下了这么一个支离破碎、难以拼凑的案子给调查组,又是非自然力量作祟,又有皇帝的极权插手,调查组能查到真相才有了鬼呢。

    【所以,目前的结果就是,只有念平帝还在提心吊胆,多好啊。】池宁快乐得想要晃脚。

    就在池宁觉得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的时候,他却低估了干儿子苏辂的办事能力。苏辂也在这一回的调查组里,毕竟他是铜匦的掌事,许桂来求自查的时候也是由他接待,怎么都绕不过他的。虽然一开始为了避嫌,苏辂选择了不插手,但在案件调查进度始终处在一筹莫展这个阶段的情况下,调查组不想背负无能的骂名,只能请苏辂出山。

    苏辂也不负众望,他虽然看不到执,但他思维广,路子野,很快就顺着邢才子和邢尚书这条线,查出了一个存在于雍畿官员之间的科场舞弊利益链。

    不是有个权利特别大的谁,只手遮天,决定了整场科举的结果,而是参与人数众多,以团体为单位,一个小团体、一个小团体地分开接单,在考试期间进行了种种违规操作。在这些不同的利益团体之间,有些是互相知道的心照不宣,有些是完全不知道原来你也作弊的震惊。

    总之就是,这利益链庞大到了震惊全国,因为这不是单独的个案,而是几乎所有人都在参与,还不是谁组织的,好似就是一个大家都在做的常事。

    念平帝大概也没有想到,他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最后却会牵扯出这么大的一桩案件。

    这是直接动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利益馅饼,想要从轻发落已经是不行了。

    事情发展到后期,直接就失控了,有百余名青衣学子集结,到皇宫的午门前进行了静坐抗议,请念平帝彻查癸卯科举,也就是这一年的考试。

    负责此案的苏辂,一时间在士林之中名声大噪,风头无两,他因为他的敢为天下人之大不为而让人心生敬佩。

    连王洋都开始注意到了苏辂这个人才,他以前不好说是看不起给太监当干儿子的官员吧,但至少对待这类官员多多少少是有些微妙的小情绪在的,哪怕对方再有才学,也不怎么愿意提拔。但在王洋对池宁改观后,他对苏辂也就不免更加公正公平了一些。

    苏辂是真的有能力有才干,只要你正视他,就会发现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宝藏才子。

    王洋开始觉得,万事都会有特例,宦官里可以出池宁这样的,给宦官当干儿子的官员里自然也会有苏辂这样的,不全是只会结党营私的谄媚之徒。

    案子还没结束,苏辂的调令已经下来,虽没有直说,但懂的都懂,他正式被当作未来的阁臣培养了起来。这样的候选阁臣其实有很多,并不是所有人未来都一定能入阁,甚至可以说是十不存一,但苏辂能以如此年轻的年纪入选,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对他能力的肯定了。

    别人都在好奇,苏辂到底是怎么调查出这样细密的舞弊结果的,苏辂只对池宁说了实话:因为也有人来求了儿子。

    苏辂不仅是铜匦的负责人,他同时也掌着今年的殿试,暗中联系他进行一些奇奇怪怪操作的人不要太多。其中递条子这一行为,当时就引起过苏辂的注意。

    所谓的递条子,就是池宁给江之为科普过的,在答卷上画圈让誊抄人帮忙的作弊方式。三个圈代表了五百两,五个圈代表了一千两。这是一种暗号,事成之后,银子就会以学生对老师的孝敬名义送入府中。

    大启官场错综复杂,各种礼尚往来,皇帝一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给了公然行贿受贿以沃土。

    刑部尚书有个老乡,是今年科考的主审官,于是,刑部尚书从中牵线搭桥,很是介绍了不少生意给自己的老乡。这在每年其实都已经是个人所共知的油水肥差了。如果没有许桂的事情,还真就被他们这么胡作非为地给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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