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辞惊魂甫定,再也睡不着觉,起身草草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眼眶下灰蒙蒙的,透着暗紫色,实在是不像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冰凉的水打在宋辞脸上,让他的心境些微稳了稳。
    刚推开房门,就闻到了楼下喷香的饺子面汤味。他的鼻子一向很灵。
    “怎么不再睡会?”,何雯雯停下了往儿子背包里塞东西的手,诧异宋辞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
    “这不是要走了舍不得你们嘛~”,他打起精神一边哄着母亲大人,一边往厨房走,去帮爸爸端盘子。
    吃早饭的宋辞十分安静乖巧,何雯雯和宋明轩却有些吃不下,孩子回家待了才两天就又要回学校了。
    这就是做父母的无奈了,不管再怎么不舍与眷恋,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一边希望着孩子越走越远不要有牵挂,一边又期冀着他能常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等着他回家的自己。
    何雯雯不肯送儿子去车站,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丈夫就自己回房间闷着了。她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形,嘴上说着男孩子皮实不用在乎,却连去送一送都不敢。
    去车站的路上,宋辞和宋明轩相对无言。天刚亮不久,连外面的路灯都没有关,路上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
    “爸,你和我妈要注意身体。”眼看着就快到车站了,宋辞赶紧出言地叮嘱道。
    宋明轩脸色一暖,有些忸怩地回应,“好。那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你妈总惦记你。”
    宋辞听着这话心里发酸,和父亲道了别,拎着行李,转头就扎进了吵吵嚷嚷的火车站。
    正赶上假期刚刚结束,火车上的人很多,车厢像是一只挤满了沙丁鱼的罐头壳。
    这气味和环境让本就有心事的宋辞有些晕车,他皱了皱眉抱着包努力地试图入睡,可惜失败了。
    六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到站了。
    宋辞强压下胃里翻滚的食物液,拖鞋行李下了车。赶快将新鲜的空气吸入肺腔,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他一边调试着呼吸,一边往前走,没几步,就诧异地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唐诗。
    几日不见的人眉眼弯弯,穿了件素白色的短袖,外面套的是一件黑色外套,下身深蓝色牛仔裤。不同于在学校里的斯文书生气,这一身的唐诗显得活泼了许多。
    “你…怎么进来的?”,宋辞微微发愣,这里可是站台啊,接人是不让进的。
    唐诗伸手示意宋辞把行李递给自己,笑得像暖洋洋的小夜灯,“我买了你这趟车从h市到下一站的车票,惊喜吗?”
    宋辞没有回答,也没有递过自己的行李,而是伸手握住了唐诗。站台上人来人往,但大都形色匆匆,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宋辞壮着胆子,虚抱住了唐诗,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听着有点委屈,“我想你了。”
    唐诗身子僵了一瞬,慢慢抬起一只手抚上宋辞后背,“我也想你。”
    宋辞轻轻抬头,看着路过的男男女女,视线有些发散。
    “媳妇儿。”
    “嗯?”
    “这些天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他一手抓着唐诗,一手拉着行李,心提着,放轻了呼吸等着怀里人的回答。
    “没有。”
    很好,没有,宋辞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
    回寝室的路上,宋辞的话很少,几乎都是唐诗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后来,干脆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看着宋辞疲惫的侧脸,唐诗抿了抿嘴不再说话。他知道起大早赶火车是个很磨人的事情,有点心疼。
    宋辞没有睡着,他闭着眼,心里难受极了。
    他以前听过一个故事:
    有个少年在野外发现了一只小小的狐狸,可是这个国家视狐狸为不祥之物,非法携带狐狸的人是死罪。
    正当他想将这狐狸找个隐秘的地方放了时,却突然遇到了熟人,仓皇之下只好将狐狸塞在自己的胸口。
    狐狸受不得这种拘束,没命地抓挠着。这少年不敢吭声,只能独自忍着。就这样,他怀揣着这只狐狸跟着熟人回到了城里。刚一到家,少年就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家人换下他的衣服,这才发现他的胸口藏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狐狸,而少年的胸膛也早已被这狐狸啃咬破了。
    这狐狸就代表着说不出口的秘密,而藏着这秘密的人也终将死于此物。
    宋辞觉得他现在像极了这个年轻人,那只狐狸已经开始在抓挠他的心脏了,又疼又慌,却无可奈何。
    到了学校,宋辞借口晕车吃不下东西提出直接回宿舍。唐诗拗不过他,只得好说歹说地塞了两个面包给他,看他上了楼。
    宋辞的背影憔悴又慌张,唐诗心底怅然若失,有小小的委屈。他为了能早一点见到宋辞,特意买了下一站的火车票进去接他,可是对方的反应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好。
    可能是坐火车真的很辛苦吧,唐诗为宋辞的情绪低落找个了合适的理由,在他的楼下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宋辞回到宿舍,发现空无一人,不知那几个人都去哪里玩了。
    乱糟糟的思绪纠缠着他,宋辞选择让自己忙碌起来。他简单吃了口面包,安顿好行李,又清洁整理了整间宿舍。无事可做后,就爬上了床昏昏睡去。
    睡吧,睡着了就不用想了。
    再睁眼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天色微微发暗,寝室里没有开灯,与世隔绝得刚刚好。
    宋辞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而在他空空如也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的想见的人就是他的糖糖。
    可是现在见面的话,宋辞真的不知道该说着什么。
    一般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呢?找熟悉的人了解情况吗?
    宋辞猛地坐起来,困意全无。
    熟悉的人,对,唐钰!
    半个小时后,宋辞坐在学校西门外的杜记饭馆,准时看到了芋头那张标志性元气微笑的小脸。
    “哥夫,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可是骗我哥,寝室有室友回来了要我陪她睡,这才出来的”,唐钰放好了鼓鼓的双肩大背包,不气地坐在宋辞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得请,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我哥开车送我过来。”
    宋辞看着古灵精怪的唐钰,感觉自己要问的事有门。
    餐馆里的白炽灯照在桌子的玻璃板上,明晃晃地让人头脑恍惚。
    “请可以,我还可以帮你背包把你送回学校”,他的手指在桌子边上无意义地划着,“但你一定要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不能说谎。”
    唐钰心思转了一圈,嘴角轻轻一挑,“成交,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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