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圈 作者:执灯弈棋

    &盲圈——执灯弈棋(48)

    看着白茗芝渐渐远去的背影,束辛的内心极其复杂, 不知怎么回事, 回到九龙市后, 他第一件事就是想看看白茗芝现在过的如何。

    此次前来,是要拿到当年白茗芝毒害自己的绝对证据!

    白茗芝进屋后,屋子里又是一阵男女混合着得叫骂声。

    星星你放心,我们在九龙警局已经立了案, 但凡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她白茗芝一定逃脱不了!

    顺子带着刚才驾车的小吴从九龙警局出来后,地给束辛一份档案。

    这是我们的前期调查, 白茗芝这些年身一直和一位叫梁生的男子同居在一起。白茗芝在和你父亲束建国离婚后,立刻与市里的一位干部结了婚,但后来那位干部因为纪律问题被逼着下马,白茗芝也一直被迫接受调查,这些年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束辛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中并未有一丝波澜。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结束多年前的恩怨,该清算的东西还是要一一算清。

    你现在要去看看你的父亲么?小吴小心翼翼地询问束辛,大气不敢吭一声。

    束辛点了点头,和顺子一起上了车。

    .

    车子停在一个巷口,走穿了整个小巷后,一个未拆迁的老实平房出现在众人眼前。

    院门口,一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姑娘坐在花坛边上,借着路灯背书。

    清亮的嗓音声声入耳,姑娘回头,看向门外有个年轻帅气的小哥哥站在不远处望着家里的方向。

    你是谁呀?我妈在家,老爸不在家,你找哪位?姑娘开口询问。

    束辛默默盯着姑娘的脸庞,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虽然他明白,这个姑娘并不是父亲亲生的。

    小云,你和谁说话呢?一个女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长相虽凌厉,但是看上去是个爽快人。

    女人仔细端倪着束辛,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似是试探性的询问:你哪位?

    束辛依旧没说话,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女子的笑意更深,心里登时猜的七七八八,将手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对着女儿吆喝道:小云,你去开门,让你哥哥进来,再把你的点心拿出来给哥哥尝尝。

    束辛心下了然,看样子,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是谁。

    你应当是束辛吧,老束的那个儿子。女人虽然有些尴尬,但依旧笑眼盈盈。

    我听老束说过你不能说话,老束出门了,不过半小时应该会回来,你晚上就留家里睡吧?

    束辛摇了摇头,他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谢谢您,我一会儿还有要事,我来找他问一些事情,问完就走。

    女人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依旧是客客气气。

    这时,小云从屋里走了出来,给束辛端拎了一大袋零食。说来也奇怪,虽然没有血缘,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束辛心里莫名的喜欢。

    束辛爽朗一笑,从袋子里拿了一颗糖,拨开糖衣,塞进嘴里,觉着味道还挺好。

    众人相继无言。

    片刻后,小云的母亲首先打破了沉默:我喊你....小辛吧。小辛呐,不知这话当说不当说,老束这些年其实也不曾忘记过你。他每逢过年的时候,都会比往常更沉默,家里也始终都摆着你的碗筷。他曾和我说过,他对不起你,但是这辈子应当没什么机会补偿你了。

    束辛听到这一席话,鼻头一酸,但眼泪却已经掉不下来了。

    这些年所承受的委屈,已经不能再轻易地放下,那些所谓的愧疚又算得了什么?

    院门突然被人打开。束建国从外面进了来。

    他意外地看见院子里坐着一个年轻人,当年轻人站起来回头看向自己时,手中的包蹙然掉落在了地上。

    你。

    束辛凝视着束建国,心中暗道:难道,你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冷漠的父亲么?

    束辛和束建国在屋内说了一些话,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出了门。

    束云牵着束辛的手,送他离开了小巷。

    一直到上了车,束辛始终都没有回头再看父亲一眼,即使他知道,束建国就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着自己。

    束建国回到家中后,小云的母亲正在摆弄碗筷:孩子走了么?

    束建国沉默地点头:嗯。

    你也不留他住两天。

    束云的母亲是个麻利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和白茗芝的过往,也知道束辛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和束建国相敬如宾,两人话虽少,但是她自问是一个好妻子,也明白,丈夫的心中有一颗沉重的大石头。

    这块石头,她搬不动,也不想搬动。

    束建国作为父亲来说,确实太过狠心,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极其温柔,特别是对于束云。

    这孩子,十几年前就不再是我的儿子了。束建国长叹一声。

    他的背影在泛黄的灯光下,显得愈加佝偻。

    束辛这一趟并不是一无所获,束建国知道是白茗芝害了束辛,他虽然对儿子冷漠,但为人父的良知还在。

    这些年,他悄悄收集了许多白茗芝的罪证,还有当时束辛的医学证明。

    但是这份资料的用途,束建国自己最清楚不过,他为儿子是几分,为自己是几分,他最清楚不过。

    他一辈子也不会说出口,更说不出口,为了自己的前程,他几乎毁了这个孩子的一生,后来更加是不闻不问。这个世界上最阴暗的人性,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以至于刚才,对不起三个字他都没脸说出口。

    .

    这份资料是我收集的,有你当时的医学证明,还有家中的药物残渣。其他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如果需要我作证的华,你知会我一声,我会去的!

    束辛听着束建国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默默将资料收好,起身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束建国看着束辛离去的背影,那些父亲该说的话,他一字都说不出口。

    其实他很想问问束辛,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对象?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冷,他仰头看着天上的残月,默默流下了眼泪。

    .

    那些被遗忘的真相随着手里的证据一浮现。

    白茗芝当年和那位干部在家中偷情,正好被束辛撞见。

    束辛年纪虽然小,但是也隐约懂得其中发生的奥秘,白茗芝为了堵住继子的口,找了一个懂行的人,在束辛喝水的杯子里加了副药。

    束辛年纪小,身子哪里受的住这种伤害。

    束建国隐约知道些内幕,但当时需要白茗芝帮自己调职,所以将事情压下来。

    束辛出院后,他将儿子送回到了父母的家中,不闻不问十几年。

    束辛的经历实在让人寒心,九龙市警局的办案人员在收集到白茗芝的罪证后,立刻前去拿人审问。

    而束辛只是默然转身,顺子已经在门外等候。

    顺子:该出发了。

    束辛点了点头。

    车子从警局开到了郊区的一处被严密封锁的单位,一架直升机正停在大院的正中央。

    木慧兰从直升机上走了下来,她凝视着束辛的双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很勇敢。

    束辛笑着看向木慧兰,点头示意。

    木慧兰欲言又止的片刻后,摆了摆手,和束辛一起上了飞机。

    飞机上,木慧兰和束辛各坐一边,谁也没有先开口。

    沉默一直持续到出了华国境内,束辛用手机写下:兰姨,如果我有去无回,请你替我帮季凉再找个伴侣。

    哦?木慧兰笑了,这种事干嘛委托我?

    因为你很严厉,相信你能把得住关。

    木慧兰哭笑不得,她砸了砸嘴,凝视着束辛,你在讽刺我?

    束辛耸了耸肩,写下:哪儿敢。

    木慧兰垂眸,沉凝了片刻后,说道:等你做完手术后,就别叫我兰姨了。

    木慧兰笑眼看着束辛,改口叫姑姑。

    说完,她掏出手机,给爱德华医生发了一条讯息,老家伙,你可得保住我侄媳妇的命!结果如何不重要,但是人不能出任何问题。要是他下不了手术台,你就跟他一起去!

    几分钟后,木慧兰收到了回复,木,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泼辣!

    .

    一直到了次日下午,季凉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意识逐渐清醒时,他蹙地一股脑从床上坐起,四处张望。

    星星。

    星星!

    呐喊声在空旷的房屋内回荡,久久无人应答。

    季凉用手撑床,猛地起身,一阵眩晕感侵袭而来,又重重地倒在床上。

    季哥....林磊在隔壁房间闻声而来,手里端着一杯花茶,那个,先喝点茶醒醒酒。

    束辛呢!季凉咬牙坐起,一把拽起林磊的衣领,你们连起手来骗我!

    林磊手中的茶杯险些掉落,他神色躲闪,不敢直视季凉,束辛....。

    说啊!季凉咆哮道。

    他....,林磊将茶杯放在床头,猛地一拍腿,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他去英国做手术了!

    季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大口喘着粗气,握紧拳头又狠狠放开林磊,回来再找你算账!

    季凉顾不上洗漱,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连一口水都未喝,直接冲出了家门。

    季哥.....!林磊跑到门口,看着恰好关闭的电梯门,心里有苦说不出。

    .

    临登机前,季凉打了所有人的电话,不是故意不接,就是暂时无法接通,束辛的电话则直接关了机。

    这一刻他简直要疯了,心里又急又气,心中将方遇顺的问候了一百遍。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颤抖的手在慌乱之下点开了侦探之王的网站,果然看见一封未读的信件静静躺在邮箱里。

    束辛写下的每一个字都狠狠锥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窒息。

    片刻后,他将头埋在了大腿上。

    从记事起,他就未曾流过一滴眼泪,即使身于险境,即使赴身于刀山火海,即使季川的离世,他都未曾哭过。

    莫大的悲伤从胸口直涌而上,卡在喉咙,他只能无声地哽咽。一旁来往的旅客看见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埋头痛哭的样子,皆唏嘘不已。

    季凉握紧了拳头,重重地垂在身旁的空椅上。

    束辛,你好残忍!

    你以为这样是在保护我吗?

    我他妈一个大男人,不需要你来保护!

    就算你哑一辈子,我也认了,你为何要瞒着我独自去冒险!

    飞机起飞后,季凉将头靠在玻璃窗边,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排的一对同性情侣发呆。

    一个略微强壮的青年男子在他的伴侣睡着后,轻轻给他盖上了毛毯,还细心地将头顶上的空调盖合上。

    两个月前,他和束辛前往纽约时,也是如出一辙的场景。

    男子似乎觉察到了季凉的目光,他微微转头,对着季凉笑了笑。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季凉瞬间回过神来,他怔了一下,努力挤了出一个笑容,继尔将头瞥向了窗外。

    片刻后,他掏出了手机,在备忘录下打下了一行又一行字,准备在落地英国时发给束辛,希望他可以看见。

    初见之际,我已被他吸引,眉眼温柔,却透露着坚毅。

    我以为自己在爱情方面足够坚定,不想重蹈覆辙父母的结局。我所渴望的是忠贞的爱情,我所期盼的是足够清风霁月的那个人。所以,初见的一霎那,我恍惚间竟在内心呐喊,人海茫茫,仿佛遇见了那个他。

    他喜欢看书,喜欢喝花茶,不喜打扮,不喜与人交际,总是坐在固定的里,角落眉眼安然,不悲不喜。

    我喜欢他的眼神,温柔安定,其中蕴含着万水千山。

    我知道自己得工作很危险,也知道明白自己或许不能给他很多东西,可当我留意到自己内心的时候,我全部的视线都已经被他牵引。

    我喜欢看他惦着脚尖在书架寻找书的样子,整个人完全依靠在书架上专注的样子。阳光倾泻在他的眉眼间,仿佛浮生万物,皆已轻薄。须臾数年,不过只是为了遇见他的前奏。

    随着接下来的朝夕相处,让我的心中更加明白,这个世间有太多不期而遇是时候正好。

    我逐渐喜欢上他,无论所有的界限都愿意为他跨越。

    当他被人劫持时,我心急如焚。

    当他遇到危险时,我失去理智。

    我的心中满是对他的牵挂。

    然而,在他也告诉我,他喜欢我的时候,我却要带着他前往泥潭之中,一起挣扎。

    华琛并非好人我清楚,李晟峰阴险狡诈我也清楚,但是他犹如一股清流,涌入这复杂反复的关系中游刃有余,我所有得担心都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他就是有这种力量,可以让所有认识他的人都面带微笑。

    我也明白,当所有的真相剥离虚假的外衣时,他一定会感到抑郁。

    李晟峰算是他的亲人,他却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

    他以为他隐瞒的很好,但是实际上我什么都知道。

    那个手术极其危险,极有可能在手术台上下不来。

    他一直犹豫。往昔他没有顾虑,甚至自我放弃,但是如今他必须面对着世间最艰难的选择,是选择漂亮的生,还是承受过早的死。

    他走了。

    他告诉我,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找寻曾经的真相。

    我知道这些年来的执念,与他是不能化解的伤痛,故而在承受风险之前,他必须拨开曾经的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想去找他,告诉他无论如何,江河山川,生与死,我都愿意陪着他。

    清风霁月,时时陪伴,时刻相守,这才是对的,不是么?

    束辛,你以微小,常束我之心,愿此生相守,愿你我相伴。

    .

    三个月后。

    时至八点,礼堂外的钟声敲响的同时,黑漆的天空中,绽出一束束绚烂光彩的烟花。

    《梦中的婚礼》缓缓响起,悠长浑亮的钢琴刚弹完第一小节时,沉郁浓厚的大提琴声紧紧相随。

    礼堂门的陡然打开,一道明亮的光束随着那些音符,一同活泼地跳跃着冲进宴会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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