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五种高难度活法 作者:莫然漂

    &三百六十五种高难度活法——莫然漂(129)

    楚愈抬起手,在眉毛上搭了个架子,遮住眉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后的故事,可就犯了大忌了。在山洞口召唤弗丽达离开巫婆的村民,不是别人,就是楚动人。

    故事的结尾,弗丽达还是离开了巫婆,把她的火宝石带走了,送给了村民。

    12月30日。

    楚愈开了个车来,木鱼、方大托、宋轻阳都跟着来了,集体给楚愈加油鼓劲,拿下这最后一战。

    前面的三天,她想要唤醒夏亦寒,试过激起她对犯罪组织的仇恨,试过让她想起慕尚青对她的爱和期望,也试过从她自身利益出发审时度势,如果她与超人处和警方配合,不管对她还是社会,都是最佳选择。

    可是楚愈都铩羽而归,这说明现在,夏亦寒不在乎仇恨、不在乎过往、不在乎大局、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下场。

    楚愈以为夏亦很坚强,就算经历妈妈去世,好朋友死亡,亲眼目睹爸爸被杀,在组织里被虐待被折磨,一人面对全国的警察搜捕,也可以坚毅不倒。

    但她现在终于意识到,夏亦寒其实已经死了,她不喜欢这个世界,她憎恶它,讨厌它,回避它,她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出来。

    要将她唤出来,需要让她在乎些什么,不管是爱也好,恨也好,总之要让她产生情绪波动,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还可以让她有所触动。

    昨晚一晚没睡,楚愈绞尽脑汁,在破解一道难题: 这个世上还有值得夏亦寒留恋的地方吗?

    如果这个问题用在别人身上,答案可以写出一本书:妈妈做的菜,爸爸每个月给的零花钱,老师的表扬,和同学吃瓜聊八卦,学校外面的酸奶奶茶,办公室窗台上的多肉盆栽,甚至一只小猫,一只蒲公英,都能让人流连忘返,拥抱这个世界。

    但夏亦寒没有,她什么都没有。从小就缺爱的人,没有爱的能力。

    不过好在原生家庭的创伤,可以通过之后的依恋关系来弥补一二,也就是所谓的恋人。

    于是楚愈斗胆在空白的答卷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把最后的赌注,押在自己身上。

    这一天,楚愈穿的亚麻衣裙,清爽自然,像从森林深处走来。

    监舍里,依然是她和夏亦寒的二人世界,但她并未感到温馨浪漫,甚至是举步维艰,像走在钢丝绳上,稍微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最后一天,夏亦寒依旧毫无变化,沉默如冰,无任何表情和动作,规规矩矩坐在审讯椅上,如果不是她还会眨眼,楚愈都怀疑看守所骗了她,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夏亦寒,而是一座蜡像,真正的夏亦寒已经被他们转移,不知道去了哪里。

    楚愈提议给夏亦寒换把椅子,不然像在审讯犯人,让谈话的效果大打折扣。

    但所长坚守规矩,怕楚愈在他的地盘出了事,他担不起责任。徐怀俞也不答应,他可是亲眼目睹花谢庭审判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夏亦寒将楚愈掐死,或者将她挟持为人质,想要越狱。

    但楚愈知道,如果夏亦寒想她的命,早就动了手,在别墅里,在福山医院里,在花谢庭,何必等到现在?

    她尊重所长和徐怀俞的坚持,没再提议,转身走进了监舍。

    监舍靠西边的墙上有个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小院子,但隔着铁栏杆,从里看出的世界,也被切割为了小块,并不完整。

    楚愈看了看窗户,有些好奇,夏亦寒一个人住着,闲来无事,会不会时不时抬头望望外面,会不会想要从这憋闷的小房间出去?

    可这些问题,夏亦寒不会回答她。

    她搬了根凳子,坐在审讯椅旁边,两个人就像在促膝长谈。

    小寒,我今天来,是想把故事给你讲完,那天在招待所里,我讲得虎头蛇尾,现在想起来,有些缺憾的,我想你肯定也好奇故事的结局。

    其实当时夏亦寒问了一遍,楚愈说了结局,被偷了火宝石的巫婆气急败坏,在圆坛中央上蹿下跳地大骂,对于一切无可奈何。

    不过这次,故事的原创察觉到结局的悲凉,自食其果,想要续写一番。

    夏亦寒看起来并不感兴趣,但楚愈还是自顾自讲了起来,像极了尽职尽责的家教老师,面对兴致寥寥的学生。

    弗丽达偷出火宝石后,将温暖带回给人间,村民们生了堆火,他们拉着手,围着火堆跳舞,弗丽达跳累了,坐在草地上,看着跳跃在火上的宝石,她回想起它在山洞中的模样,比现在还要明亮,还要晶莹剔透,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火宝石是巫婆生火的魔器,她将宝石取下的那一刹那,洞壁结了冰霜,山洞里奇冷无比,巫婆好像不能走出祭坛的范围以外,她要怎么生存下去呢?

    那天晚上,夜空如墨,星星闪亮,弗丽达没有睡着,她开始想念巫婆给她做的袍子,做的硬面包。后半夜,弗丽达起了床,走出木屋,来到星空之下,火宝石还在村中央的大铁锅上方,经久不衰地燃烧。

    弗丽达走过去,她将手放在了宝石上,闭上了眼睛,心里堆满了思绪,于是想问这火宝石,它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像它一样,天生可以生火?

    弗丽达感到手上一片温热,她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双手上托起了两团火焰,她的双手可以生火了!弗丽达高兴极了,她背上小布包,装好食物,重新回到了山洞里。

    山洞的石壁上结满了冰霜,洞里黑漆漆一片,一点亮光都没有,比烈火地狱还阴森。弗丽达哆哆嗦嗦的,走到了山洞最里端,她用手掌托着火苗,见三只精灵还守在圆坛三方,但坛身被冻住了,结满了冰,巫婆不知所踪。

    弗丽达捧着火,小心翼翼地加热圆坛的石柱,将冰霜融化,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让祭坛恢复如常,她走到祭坛中央,两只手掌合在一起,捧着一簇火苗,火光像是会飞的雏鸟,在山洞间四处飞舞,整个山洞变得温暖而明亮。石门打开,巫婆从石室走了出来,她见到弗丽达站在圆坛中央,成了山洞里的太阳。

    续写完毕,楚愈唇角翘起,笑得满怀希望:所以最后,弗丽达回到了巫婆身边,她把温暖和光明带了回去,做了山洞里的太阳。

    说完,楚愈站了起来,她走出了监舍,不久,又从外面一蹦一跳地进来了,蹲到了夏亦寒身边,抬起头望着她,眼神专注:我回来啦,如果你跟我说话,给我做黑袍子,给我做硬面包,我就不会再走啦,我会一直守在山洞里,做你的太阳。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应,整间监舍像被冰封,毫无生机,就算是最温暖的太阳,也解冻不了这遍地的寒气。

    楚愈慌了,她感觉脚下的钢丝绳出现了裂痕,快要崩断,下方是望不见底的冰窟窿。

    她伸手托起了夏亦寒的手指,将其捧在自己的双掌之间。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你不是说过我是守护精灵,是你最引以为傲的精灵吗?

    夏亦寒没回答她,楚愈想:她知道这是最后一天吗?她知道过了今天,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吗?

    夏亦寒冷冰冰的,像是被霜雪封裹住了。

    楚愈猜想,她应该是不知道的,但也不想知道了。

    监舍的门开了,警卫提醒楚愈,时间到了,嫌犯该休息了。

    木鱼也来了,站在门边,她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此刻语气里带着宽慰:楚医生,你妈妈刚刚打了电话来,她给你煲了汤,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其实是木鱼让宋轻阳给潘仪打了电话,让她过来一趟,想分散楚愈的注意力,怕她一时半会受不了。

    楚愈背对着门口,她神色变了,变得惨白,眼睛睁大,有点迷茫。

    她突然站起身来,伸手捧住了夏亦寒的面颊,想让她抬起脸来:小寒,你看看我,看看我吧!

    她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想明白了什么东西,痛彻心扉,因为太过激动,变得语无伦次。

    你不是巫婆啊傻孩子,我是巫婆,我才是巫婆,我是那个又丑又怪的巫婆,是我一直不让你走啊,我变成毒蛇,便成婴儿,摇摇晃晃站在你面前,千方百计拦住你,是我不想让你走啊!

    夏亦寒的脸被她捧起,看着她,眼神空洞。

    楚愈抱住了她,双手环抱住她的肩膀,头埋在她的颈窝处,问着她身上惯有的味道。

    夏亦寒被困在椅子上,身体受限,她被楚愈环抱,身子往前倾,头被迫仰起,下巴抵在楚愈的肩膀上,随着她身体的起伏而晃动。

    你是弗丽达,你是那只精灵,是你一直要走,一直都是你要走,你不想再回来了,是你不回来了......

    监舍门口,警卫和处员沉默地伫立,谁也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分钟后,看守所门口。

    徐怀俞载着督导回了公安厅,木鱼她们站在楚愈身边,看着她:您还好吗?

    楚愈脸色白得像是看守所粉刷的墙壁,眼神的焦距时有时无,木鱼往她身上披了件带绒大衣,怕她冻着。

    楚愈点了点头,没说话,转头望向紧闭的看守所大门,目光被金属大门在了外面。

    这一刻,标志着槐花专案彻底结案。

    第174章

    1月1日,全新的一年, 全新的一天。

    处员从新年开始, 就过得胆战心惊, 从看守所回来之后, 便进入紧张状态, 他们恨不能轮流站岗,守在处长卧室,以防万一。

    这几天,楚愈六点半起床,按时吃饭, 按时办公,除了话少了点,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

    槐花专案全部移交给公安机关和检查院, 超人处的工作瞬间轻松了不少, 现在主要的工作, 是对调查小组负责, 解释和反思槐花专案中的失误。

    楚愈不想说话,便写了个汇报书加检讨书,将之前的计划详细说明是她判断失误,认为五年前出事的慕尚青还活着, 并和小槐花有牵连,于是假装放走小槐花,引出慕尚青。但对小槐花的心理和案情分析出现失误,给福山医院以及整个社会安稳造成了难以弥补的影响, 希望上级进行处分。

    下午,楚愈去了趟省政府,现在中央调查小组在大楼里开了个办公室,专门负责指导和监督槐花专案的侦查和审判工作,同时调查专案中的可疑部分。

    而调查工作,主要便是针对超人处,毕竟在福山医院事件之前,整个侦查工作都在超人处的指挥之下,结果来了个别墅蜜月期,来了个精神病院集体发疯,又来了个花谢庭审判。

    楚愈将汇报书递交给调查小组,负责人检查过目,刘督导趁这功夫,询问楚愈:虽然嫌犯一直没开口说话,但你对她的过往有所了解吧?

    楚愈猜到他会问,前几天在看守所,她虽然没明示,但对夏亦寒说的话中,已经表露了出来。

    而这一部分,在移交公安厅的卷宗中,并没有涉及。

    在晨星那里,楚愈得知犯罪组织的存在,但并未立刻向公安机关举报,因为她心里清楚,要找到孤儿院原班人马,并完成定罪,需要夏亦寒的帮助。而且她对凉水警方的办案能力深感担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便让凉水那边进行侦查,可能还会打草惊蛇。

    但现在这个情况,再拖着便是知情不报,楚愈不再隐瞒,向调查小组汇报说,凉水市疑似存在大型犯罪组织,其牵涉到的违法行为,包括但不限于拐卖儿童,人身伤害,强迫乞讨,以及打架斗殴。

    这些是从晨星口中得知的情况,但晨星生活在组织最底层,得知的信息有限,并未窥见其全貌,所以楚愈有理由相信,组织的犯罪活动远远超过他的所见所闻。

    调查小组要求楚愈解释消息来源,楚愈没将晨星说出来,因为晨星开口之前,就明确表示,只跟她提及此事,若由别的警察来接手,他会和夏亦寒一样,闭口不谈。

    楚愈拿出了录音笔:这是一位知情者的口述,已经经过他的同意,可以使用,但他现在心理存在一定问题,并不信任警方,若让警方正式对他进行询问,情况反而会更糟,如果还有别的问题,可以让我转达。

    调查小组得知后,大为震惊,没想到原本就错综复杂的槐花案,还裹杂着另一起重大案件,他们立刻向公安部反应,对目前工作进行调整。

    这是超人处第一个主要工作,第二件事,便是将夏亦寒的所有的检查结果移交检察院,包括对躯体、神经系统和精神状态的各项检查,还包括心理测验、脑电图、CT扫描及其他特殊检査。

    移交之前,方大托稍显犹豫,看了看楚愈的脸色,全部交呀?

    楚愈垂着眸,知道他指的是反社会人格障碍的鉴定书,司法机关肯定还会进行检查,不过会参考超人处给出的意见。

    按理说夏亦寒有心理障碍,提交相关鉴定证明,可以使她减刑或者获得治疗,但反社会人格障碍是个例外,与普通罪犯相比 ,反社会罪犯在监狱和医院中置留时间会延长,因为其矫正困难,而且监狱的环境会恶化病情,考虑到社会安全,即使刑期已满后,对于反社会罪犯的释放,仍然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

    所以材料交上去后,就不单单是为父报仇那么简单,法院还会考虑夏亦寒的犯罪倾向,即是否存在本能性和病理性的犯罪动机,这可能会使夏亦寒的刑期延长,甚至贴上犯罪性人格的标签。

    楚愈将所有检查报告整理好,装在档案袋里,抬头道:交呀,全部上交。

    方大托站在原地,看着楚愈抱着一打档案袋走了出去。

    他不禁感慨,这几天之内,楚愈做的所有事情,都和争取减刑的目标背道而驰。

    这些都是按照程序,必须履行的义务,楚愈这么做也符合规矩,但方大托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楚愈是怎么波澜不惊地处理这么些扎心的公事。

    处员们知道楚愈的性子,就算得知超人处第二天就要倒闭,在最后一天,她还是会若无其事地工作,木鱼说,楚愈可以专注工作,是因为她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狂魔,工作的时候把情绪喂狗吃了。

    但如今情况特殊,涉及感情问题,文件上的每一个字,汇报的每一个细节,点点滴滴,都与夏亦寒有关,她们担心楚愈会吃不消,才在看守所受了伤,回来又要反复回忆伤痛,这不是拿着刀子直戳心窝吗?

    但楚愈再次表现出了工作狂应有的变态,处理事务时,一丝不苟,好像突然失了忆,不知道这些事情与槐花专案有关。

    这些天,除了话变少了和经常外出办公,处员们便未察觉处长有任何异常之处,甚至比原来还认真了些。

    但一个星期后,木鱼终于恍然大悟,楚愈为什么能保持常态,继续正常工作。

    因为她每天还在往看守所跑。

    木鱼跟踪了她,发现她去了超市,推着个购物车,往里面堆东西,她买了面包、水果、坚果、薯片、罐头,还买了保暖内衣、棉被、枕头、洗发水、洗发露、洗面奶,最后又塞了几包卫生巾,结账之后装了三大口袋,开着个车,拉到看守所,全部交给管教,让给夏亦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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