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墨不确定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苏卿,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两年里就脱胎换骨成这个样子?这真的是他那个病怏怏又性格沉闷木讷的小堂妹?
    苏卿从知道自己有个堂哥出狱的消息后,就开始着手调查跟苏浅墨有关的一切消息,不同于踯躅不确定的苏浅墨,苏卿表现的很自来熟,她直接上前抱住了苏浅墨!
    “哥?”苏卿把头埋进了苏浅墨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你不认识我了吗?”
    本来正心思急转的苏浅墨一下子僵住了,隋孝南背过脸去,哽咽着抹了抹眼泪。苏卿又叫了声“哥”,苏浅墨的眼眶就也红了。
    苏浅墨从小就和苏卿不亲,虽然都住在苏家大宅里,平时却属于王不见王的状态。苏家其他人却不这样,作为苏显唯一的女儿,苏卿可以说是收到了来自全世界的宠爱。
    甚至苏浅墨自己都知道,苏显之所以对他视如己出,尽心尽力的教授他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宝贝女儿的未来做铺垫。苏家人也都知道,可所有人都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于是对于把苏显当做神一样盲目崇拜的苏浅墨对苏卿更讨厌了。
    可在牢里的时候,苏浅墨却对这个唯一在外面的堂妹担心起来。从小被娇宠成那个样子,被傅岑带走了,他会欺负她吗?会不会不给她饭吃,会不会虐待她,会不会打她。
    会不会其实她已经孤零零的死在了外面。
    无数次午夜梦回,苏浅墨都缩在床上颤栗的思考着这些让他恐惧的可能性。那是苏卿啊,他们苏家娇宠呵护了十九年的小女孩,突然遇到了这种事,她可怎么办啊。
    可她真真切切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她还抱住了他,她叫他…哥。
    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苏浅墨的心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他咬紧了牙不让眼泪落下来,却知道大概从今以后他也变成了那些愚蠢的苏家人一样,为了苏卿心甘情愿给出自己的一切了。
    苏卿从一开始就在担心有朝一日苏家人一个个出来之后,要怎么和他们相处,要怎么解释她这一身手艺。她抱住苏浅墨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旧人相处,可没想到她一抱就把苏浅墨这个看上去就不好糊弄的大男人给抱哭了。
    苏卿有些傻眼。
    然后苏浅墨竟然就一句话都没有问她,没有质疑她为什么突然被传成了手雕大师,没有质疑她为什么要去对付祁家,也没有问她这两年都经历过什么。
    苏卿有些犯嘀咕,这个人该不会憋着什么大招准备对付她的吧?不会已经猜出来她其实并不是他堂妹了吧?
    苏卿哪里知道,苏浅墨压根就不敢问,这一段时间打听下来,他早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种苏卿凄惨的遭遇。至于会手雕?苏卿常年卧床,本来就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作为苏显的女儿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苏卿让人沏了一壶茶,又亲手给两人倒好茶,苏浅墨和隋孝南两个人才慢慢平静下来。
    隋孝南先表示出了自己的担忧,“当年苏家跟祁家的关系就不太好,但祁家虽然喜欢故作高深做些沽名钓誉的事,却也有着真本事……我和你哥刚才在楼下看了未名居的布置,你把布局弄的跟祁意阁一模一样,能找到和他们店里媲美的文玩摆设吗?”
    虽然没涉足过这一行,苏浅墨的见识却摆在那里,“我现在已经把叔叔留下来的产业接手的差不多了,要想寻找些稀罕物件儿却会费些时间,你要是能把开业时间推后些我倒能想想办法。”
    苏卿听了他们的担忧却只是笑,“没事,我心里有数。”
    苏浅墨两人对视一眼,却都是苦笑。祁意阁要是这么好对付,祁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在玉雕上在整个华国都隐隐有着称霸的地位了。
    苏卿没有向他们解释,苏浅墨对她的态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哥,你能帮我做件事吗?”
    苏浅墨问,“跟祁家有关?”
    苏卿点点头。
    苏浅墨又问,“他们家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
    苏卿又点点头,她本来已经想了一大堆的理由要跟苏浅墨说,可苏浅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苏浅墨既然能打听到苏卿的消息,就不可能不知道外面传言的跟苏卿合作的人是傅岑。能让苏卿不惜跟让她家破人亡的傅岑合作,苏浅墨自然不可能怀疑苏卿是喜欢上了傅岑那样的毒瘤,那么就一定是祁家做了让苏卿绝对没有办法原谅的事情了。
    至于傅岑,苏卿又哪里是他的对手,苏家的仇自然有他亲手来报,苏卿就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苏卿没想到苏浅墨这么好说话,她本来以为他是有什么后招在等着她,然而相处了没一会儿苏卿就发现,苏浅墨只是单纯的对她无脑的护着。不管她的决定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和没办法理解,他好像都能给她找到一个完美的开脱理由。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苏卿一方面觉得这个苏家人真是傻的有点可爱又可笑,一方面又有点羡慕原来的那个苏卿。有这样的家人,原来的她一定过的很幸福吧。
    祁家的反击比苏卿预想的要快点。
    就在未名居开业的当天,祁意阁突然宣布要拍卖镇店之宝!
    本来是前来恭贺未名居开业的人顿时被祁意阁吸引去了注意力。他们一方面心痒空了好几天的未名居里到底摆了些什么东西,一方面又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祁意阁的镇店之宝。
    “祁意阁已经备好了茶点,诸位要是有意参与拍卖,请到我这里来领牌子,只限前一百名参与拍卖,人满之后即刻封店。”
    挤满了一整条街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
    “祁意阁的镇店之宝是什么?这么多年了我怎么没听说过祁意阁还有镇店之宝这一说?”
    “我也没听说过啊,连东西是什么都不让人知道,我们怎么决定拍卖不拍卖啊?”
    “该不会是故意砸场子的吧?”他们要是在今天去参与了祁意阁的拍卖,以后怕是别想再见苏卿的面了。
    “……”
    质疑声虽然此起彼伏,但人潮已经开始有意的在往祁意阁的方向拥挤了,毕竟只有一百个名额,苏卿也不一定能记住所有进去的人不是?
    以神秘清高出名的祁意阁的这次却出乎寻常的好说话,没一会儿祁靖白就走了出来,他没有往未名居看一眼,只是示意手下的人抬出了一个铺着锦缎的檀木大桌,桌子上的东西用红绸盖着。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祁靖白手一扬,红绸下的东西就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嘶…这不会是…”
    “天哪…”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不敢置信的惊叹声中,被小心的存放在密闭的玻璃箱中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站在二楼窗边的苏卿眼前。
    与此同时,祁靖白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两人遥遥相对。
    “呵…”
    果然,对祁家人的下限,不能抱有太高的期望值啊。
    92
    玻璃箱里放的是一对黄地洋彩缠枝花卉暗八仙象耳瓷瓶。
    瓶口是完美复制出来般的圆形唇口,短颈,丰肩,鼓腹下渐收。
    挤在前面的人争前恐后的凑近了去看,整器口沿外饰卷草纹,颈部绘着一周雍容华贵的如意云头。器身外壁和盖面上都以娇嫩欲滴的柠檬黄釉为底,上面用胭粉、宝蓝、矾红、脂红绘着疏落有致的缠枝西番莲花宝贝儿,咱不离婚。其间又绘葫芦、宝剑、花笛、渔鼓等寓意“暗八仙”的道教纹饰,肩部以描金为饰,用仿石釉饰双象首铺耳。
    光这一对瓶子巧夺天工的做工成色就已经够得上祁意阁的镇店之宝了,更不用说瓶子的来历了。辗转于六任帝王之手,十七世纪中期落在了英国一位参谋总长的手里,当时在英国的上层社会展览后就引起过一阵轰动。当时的报道一度传到了国内,只要是在文玩界混的,就没有不知道这对瓶子的。
    后来这对带着神秘色彩的瓷瓶失窃,就再也没有人听说过它们的消息了。
    哪里现在竟然会出现在祁家手里,祁家竟然还要把这样的稀世之宝拿出来拍卖!
    站在苏卿身边的盛烨担忧的看着她,这样的变故连他也没有料想到,下面的人群已经开始蜂拥着往祁意阁挤了,未名居前尴尬的空了出来。
    这是祁靖白十八岁那年,苏卿送给他的礼物。
    他一直很喜欢这对瓶子,资料放了小半个书架。她没说,私下里却偷偷的练了很久,瓷器做了又砸碎,数百次失败下来,终于得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瓷瓶儿。
    “小卿,你怎么那么可爱!”
    她一脸无所谓的送过去的时候,祁靖白兴奋的抱着她转了好几圈,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小卿,我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爱我的人了,也不会有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他心疼的托着她伤痕累累的双手说。
    祁靖白遥遥的望着苏卿,脸上无波无澜。
    怎么办,这是你亲手做出来的东西,你没办法证明它们是仿造的。
    怎么办,你的手艺太好,纵使真品放在一起,怕是也说不清到底孰真孰伪了。
    怎么办,我狠心起来,无论曾经现在亲疏与否,就是会在你身上心上都毫不留情的插一刀子。
    是啊,苏卿垂眸,怎么办呢,这是她的东西啊,她怎么会肯在恨之入骨的人面前坏了自己的招牌。
    苏卿依旧望着祁靖白,在手机上按了拨号键,对着话筒的语气却轻柔的几乎要化在空气中,“人手准备好了吗?”
    盛烨凝重的看着她。
    苏卿突然笑了,祁靖白眸光陡然晃了晃!
    明明是胜券在握,明明已经成功的扳回了一局,连祁靖白都说不清楚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是因为什么。
    苏卿道:“那就砸吧。”
    盛烨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瞬间瞪得硕大!
    可现实告诉他他并没有出现幻听,随着苏卿话音落下,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尤其是祁意阁里的喧闹声最大,有些原本温文尔雅站在人群的西装革履的人挤开身边人的动作突然间开始加大,不过瞬息间就把站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的祁靖白给淹没了。
    盛烨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大叔掀开西装外套,从腰里抽出来了一根钢管,手一举,照着密闭玻璃即使毫不留情的一砸天策封妖师!
    整个世界好像都混乱了起来,怒骂声,玉器瓷器的碎裂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和各种嘶吼声,哭喊的劝阻声交织成一片,街上乱成了一锅粥。这样的发展太过于不可思议和戏剧性,盛烨睁眼又闭眼,十分怀疑自己是因为站了太久才产生了可怕的幻觉。
    “小卿你这样是会坐牢的!”
    盛烨着急的声音都变了调,“你疯了吗,就算再气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把祁家的店给咋了啊!”
    苏卿看的津津有味,一点也没有身为破坏者该有的心虚和后怕,“谁说是我砸的,我不是好生生在这里站着呢嘛?”
    盛烨牙疼的抽了口凉气,“可是谁都知道你们两个店是…等等!”
    盛烨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卿,心里冒出来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你不会是早就已经料到祁家会做什么了吧?”
    所以才把楼下布置的和祁意阁一模一样,所以才会马上开门迎客了货架上还神秘的铺着绸布,盛烨飞快的跑到楼下,砖红色的绸布下果然空无一物,只敷衍的放着一个个空盒子。
    盛烨的手都抖了,他迅速的把绸布改好,指使着店员把店门马上关了,这才匆匆的上了楼。
    “你就不怕祁家什么都没做,到时候开业了闹笑话?”
    苏卿不置可否,“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们这不是做了吗?”
    她都把声势造到这个地步了,以她对祁家的了解,祁家人不可能不急。尤其是祁靖白,最知道怎么抓住人的痛脚,从苏卿开始布置一模一样的布局开始,祁靖白大概就防备着她连摆件都摆的一模一样,那祁意阁的生意只有被拖垮这一条路可以走。
    唯一能限制苏卿的办法就只有用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来挡路,如果苏卿猜的没错的话,现在祁意阁里摆出来的东西应该都已经替换掉了,大约大部分都是她当年留在了祁家,还没有被那场她亲手放的大火烧毁的东西。
    她怎么会给他们这种机会来恶心她?
    请君入瓮,本来就只是一场戏而已。
    下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盛烨一边看着心里解气,一边又实在担忧,“你别为了报复就给自己惹麻烦…”
    苏卿忍俊不禁,“好啦好啦你就放心吧,人不是我找的,也不会是我来背黑锅。”
    盛烨就明白这大概是傅岑的手笔了。
    这个男人,还真的是百无禁忌啊…
    盛烨以为这已经是苏卿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结果第二天就得了祁靖白被废了一双手的消息。
    盛烨马不停蹄的就冲到了苏卿的面前,“小卿你到底跟傅岑怎么说的,祁靖白重伤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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