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你们!这是做甚?”
    李茹表面上是个有娃的中年老妇女,可内里的芯子,在现代,那还是个在家里跟父母撒娇的宝宝。就算是在南岛鬼兵来的时候见过死人挖过坑,经过锻练,可如今这场面,还是让她吓着了,可不正是头皮发麻,手脚发软,话都说不利索。
    葛仙芹赶紧抱住李茹的腰,“二梅你傻了?生孩儿不都是这样?”
    另外两个妇女都忙里偷闲,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李茹两眼,有个妇女还笑了声,“二梅生孩儿那会都是十几年前了,敢是忘到了脚脖根后头了!”
    李茹这才看清,原来两个妇女里头有一个是刘老杈媳妇,也就是红英的婆婆,另一个是村里有名的媳妇,唤个桂花的,她连着生了七个孩儿,在生孩儿方面算是个权威,村里的媳妇们要生产时都去请她帮忙。
    前几年兵荒马乱的,村上人忙着逃命,生孩儿的几乎没有,就有一半个,不是怀了就掉了,就是生下来孩儿跟猫仔一样,养不住。因此桂花这个给人接生的业务就生疏了几年,也就是这二年日子好过,年轻的小伙闺女们有好几对成亲的,桂花这才有了事业。
    李茹的脸刷地红了。
    她的确是没有生孩儿的经验,不知道这生孩儿之前,是一定要大家按着上个厕所的……诶,不对!这上厕所也不能弄得跟杀人似的吧?而且刚刚她好像看到了血?
    葛仙芹看着李茹这愣愣的模样,就有点后悔不该把二梅给叫来。
    平时见她说话做事特别有章法,是个仔细明白的人,谁想到来了这血房,就光知道发呆去了?
    “二梅!二梅!来,咱烧水去!”
    葛仙芹就叫李茹,李茹却又大惊小怪起来,指着红英直叫。
    “哎呀,见红了!见红了!马上要生了,还不快把人扶到炕上去!这炕,炕上怎么全是草?”
    话说李茹虽然没亲自生过孩子,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在现代,只要动动手指头,想查什么查不到?更何况还有不少电视剧里头都有妇产科室产妇生孩儿的镜头?
    就算是在山沟沟里头没医院和大夫吧,家里没那么好的条件,只有小土屋和土炕,可这炕上铺两条干净被子总要的吧?
    到点了还非要按着人坐在马桶上,炕上还铺的全都是干草,这东西,它能没有细菌吗?
    屋里的妇女们又用看傻子的眼神关照李茹。
    “二梅是还没睡醒哩?这会儿孩儿还没下来呢,上甚炕呢?”
    “炕上不铺干草铺甚?铺被窝?那不弄得都是血呼拉擦的?”
    “你生小兰那会儿,你家婆舍得给你用被窝?”
    李茹从这些话里头得出了个吓人的结论,原来,老家谷堆村的妇女生孩儿,居然是坐在马桶上生的!大概生完了擦吧擦吧,再把产妇抬到铺满了干草的炕上,等着血水什么都流干净了,才给产妇收拾收拾,换成做月子用的被褥!
    李茹有些崩溃,半天才想起来要用什么话来说服她们。
    “不行,就算不能用被子,也得弄块干净的布单铺上,让红英上炕!那茅桶里不干净,容易带病!”
    刘老杈媳妇一直在使力摁着儿媳妇,一脑门子的汗,听见李茹这句,赶紧反驳,“这是个干净的,他俩人结婚那会新打的,没很用过,我一早起来洗过三遍!”
    老天爷啊,这不是洗几遍的事儿啊!
    李茹还要说点什么,一直在叫唤的红英,脸上疼得都变形了,听见李茹这么说,也直着脖子大叫起来,“嗷!我听俺干娘的!我要,上,上炕!”
    屋里的三个妇女顿时都拿眼睛瞪向了李茹。
    葛仙芹后悔也晚了,本以为是请个能干人,谁知道来了个添乱的,可这会儿这闺女那个咬牙切齿的模样,说不准一会儿摁不住她,就能上嘴咬一口。
    “要不,就让她上炕吧,等生完了,我再让桐材来给送些干草。”
    坐在茅桶上生孩儿,本来就是怕血水把炕上弄脏了,还得费工夫去擦洗换干草,现如今娘家亲娘都答应了帮忙送干草,那当婆婆的还能不同意?
    四个妇女抬胳膊托大腿地把红英送上炕,红英上了炕,倒是心满意足了,那嚎叫的声音小了点,可没一会儿,大概是阵痛发作,就在干草堆上打起了滚儿,“噫!俺活不成了!”
    “嗷!痛死俺了,娘啊!俺要死了哇!”
    “娘啊,没娘的孩儿可怜啊!你要替俺,替俺看着俺孩儿!”
    “他达!你要好好的养活俺孩儿!俺做了鬼都能闭眼了!”
    女人生孩儿本来就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这要生产的妇女到了痛得急眼的时候,那是什么模样的都有,有人哭哭啼啼,还有人破口大骂,说是男人害了自己的……红英这些话,听在屋里几个妇女耳朵里,也没多大的稀罕,可紧接着的一句话就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他达!你,你记得我昨儿跟你说的!”
    刘家的小子正在外头心急火燎呢,听着这话就扒到窗户根了,说话都带着哭腔。
    “红红英,俺俺俺记着哩!”
    屋里的几个妇女都愣了下神儿,这俩年轻的啊,怪好的,都这会儿了还不忘记说点子私房话!
    屋里又响起了红英的惨叫声,刘老杈自己心里着急,看着他家孩儿在那儿乱窜更是眼晕,就过去一把将他拖到了院外,没话找点话说。
    “红英昨儿跟你说甚来?”
    刘家小子抹了把泪,“红英说万一,万一有个甚,叫她的孩儿不要忘了二梅干娘的恩。”
    刘老杈嗐了一声,“说这些干甚,瞎想呢!”
    又点点头,“你二梅婶跟栓柱叔是好人,对咱一家的恩,咱肯定不能忘。”
    刘家小子也点点头,又说,“还有,还有,红英说,叫咱家孩儿将来以后不要跟东平村的老钟家结亲!俺俺就答应了。”
    自从红英嫁过来,又能劳动,又不爱多说话,跟他达他娘处得也好,就不见跟谁红过脸,可就是提起东平村那个老钟来,红英板着脸,挺吓人呢。
    红英说,她和香草两个人逃荒到东平村,头一个路过的就是老钟家,可老钟那个泼老婆儿,宁愿把红薯皮喂鸡都不肯给她俩吃,她俩在树上摘的青枣明明离另一家更近,那家人还没说甚呢,老钟就带着她儿子追打她和香草,拿着半人高的铁火柱!还专打脸!这会儿红英的耳朵边上还有一道疤痕呢!
    这样坏的人家,估计她是没机会报仇了。但是红英说了,她跟香草两个人,自从都怀上了以后,两个人就在庙里的老爷像前发过誓,以后子子孙孙,都不跟老钟家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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