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童话(GL) 作者:孤海寸光

    &温柔童话(GL)——孤海寸光(60)

    裴松溪声线很轻:奶奶走了。

    郁绵的心往下一沉:我现在过来,你等我。

    可她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葬礼就安排在三天后。

    墓地是早就选好的,跟早已故去的裴老先生在一起。两位老人的墓碑并排着,这是他们在世时就约定好的。

    郁绵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那道清瘦背影,想上前去抱抱她,却又不敢。

    裴姨有好多天都没睡觉了吧?

    那天在医院太平间里,是她守了一整晚,而后好几天,所有的事几乎都由她一个人来办。她像是个没有感情,也不会累的机器,似乎没有掉过眼泪,连情绪也是始终平稳的。

    可是越是这样,郁绵就越是无法自抑的心疼她。

    等到别人都走了,裴松溪还在墓碑前站着,郁绵留下来,陪着她。

    你看,时间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她忽然开口,声音是沙哑的,就是这样的神奇。时间是很无情的。

    这是小学时在语文书就学到的。现在再听到,郁绵不会再哭了,可她还是会难过。

    她知道裴松溪在难过,可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她。

    她应该要更乖一点吧,更乖一点,让她别为她分心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裴松溪轻声说完话,似乎不打算听到她的回复,转身往回走:走吧。

    郁绵跟上她,魏意还在墓园外等着,这几天多亏有她忙上忙下。她开车送她们到家,下车之后有些犹豫:裴总有些文件还等着您处理。

    她说着说着都有些不忍心,可是裴松溪身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拖了三天,有的事务早已堆积如山,实在不能再等了。

    裴松溪点点头:你进来吧,到我书房来。

    郁绵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等回到房间,待了一会,她冷静下来,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去敲书房的门,魏意还没走,她走进去,言简意赅:裴姨,我、我要走了。

    裴松溪写字的手一顿:你要去哪?

    郁绵垂下眼眸:我陶让他们来找我了,我去下宁大,然后坐晚上的车回永州。

    她该走了。她在这里,除了会让她烦心,似乎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或许你已经知道,或许你察觉了。

    可是没关系的。

    我不会不听话了,你你不用再躲着我了。

    裴松溪签字的力度忽然加大,笔尖把纸页都划破了,她的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哦,你去吧。

    郁绵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就往外走。

    魏意刚刚整理完一份文件,抬起头想说什么,就看见裴松溪站起来,走到窗边,掀开了一块幕布,那下面是一幅画,一副女人的画像。

    她见过的。那次裴松溪找到她,跟她说画卷上沾了一些污渍,她让她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上面的脏东西去干净。可是,不干净就是不干净了。她也没办法。

    她记得那时裴松溪眼底通红,理智全失,固执又沉默,反反复复,一定要把那副画像擦干净。

    魏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那好像是十几年来见过她最失控的时刻了。

    她悄悄关上门。

    裴松溪还站在窗边看那副画。

    她听见走廊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伴随着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她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刹车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她听到女孩在跟她的同伴打招呼,低声说着什么。

    她听见,她走了。

    第75章 75

    这年秋天, 郁绵偷偷回过几次明川。

    有好多次,她站在安溪路268号房子的外面,站在门外, 却不敢进去。

    有时候她仰起头,能看到二楼窗外亮着一盏灯。那是裴松溪的房间。

    她知道她在,这样就很好。

    元旦假期, 她再次回去, 谁都没告诉, 家人朋友都不知晓。

    天气已经很冷了,郁绵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 戴着一顶同色的毛呢帽子,长发披落下来,带着黑色加绒的口罩。

    她从街头走到街尾,晃荡好几次,确定了268号的主人不在家,她才敢走进院子, 非常小心。

    她在楼下的草地里拾到一只白玉耳环,心里一动,悄悄环顾四周很久,才弯下腰捡起来,冰冰凉凉的玉石,贴在因紧张而发烫的手心里, 让她心跳加速。

    她把它偷偷的藏了起来, 放在了口袋里。

    那瞬间她心虚脸红, 感觉自己像个小变态,甚至想把耳环放回去,可是终究还是没舍得放下,悄悄带走了。

    回去学校之后,她看着那只耳环发呆,在台灯下面轻声问它:你的主人还好吗?

    可是小小的玉石不会说话,在台灯上闪着微弱的光。

    于是她笑了笑,笑自己有点傻。

    寒假很快就到了。

    这一年冬天,过年的时候她没有回家。

    对郁闻青那边,她说的是要回明川,老人叹着气同意了。对裴松溪她说自己要回郁家。裴松溪没说什么,只轻声说了个好。

    其实郁绵哪里都没去,她住在一家酒店,就在离安溪路很近的地方,步行过去只要十分钟,她渐渐摸清楚那个人出门的规律,就在不远处,每天等着她出来。

    只需要看她一眼,她的心就会平静,回到酒店,继续做着建筑设计,专心画图。

    郁绵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放心,于是更新了很多社交动态,有的是在网上存的别人的图片,丰富可口的年夜饭、窗外天空绽开的璀璨烟花、一叠丰厚喜庆的红包她有点心虚的把图片抱走了,加个滤镜,然后发布只有裴家和郁家两家人可见。

    她第一次一个人过年,一点也没觉得孤单,反而有种隐秘的快乐。她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奇怪的是只喝了一口,根本就不想喝下去。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除夕夜,郁绵在酒店房间里画图到深夜,一看手机已经过了十二点。

    有爷爷奶奶姑姑发来的问候,有裴松溪发来的新年快乐和一则转账信息。

    和去年一模一样。

    郁绵看着和她的对话框,也回她一句新年快乐,没过几秒就看到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她屏住呼吸,静静等了几秒,过了很久,没有新的消息。

    这个新年以一种特殊的形式过去了,临到开学回学校前一天,她又全副武装的在安溪路逛了一整圈,准备回去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郁绵?

    郁绵瞬间紧张,把口罩往上一拉,整个人缩成一团,闷着声音说:你认错人了。

    陶让轻笑出声:你这是演戏吗?我是陶让。

    郁绵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帽子和口罩把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秀灵动的眼睛。她小声问:陶让?你怎么会在这里?

    陶让看着她这副模样,一向温和沉默的人却大笑出声:路过,看你的背影很熟悉。吃饭了吗?

    郁绵摇摇头:没吃,准备去便利店买个面包。

    陶让皱眉:你家不是就在这附近吗?

    郁绵摇摇头,沉默不语,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陶让像是懂了什么,低下头笑了笑:好吧,我请你吃个饭,走吧。

    郁绵第一反应是想拒绝的,毕竟这里离家太近了,可是她她这一个月来都很少跟人说话,都是一个人对着电脑吃外卖。她忽然很想坐在热闹的店里,点一份热气腾腾的食物,跟朋友聊会天。

    陶让看出她的担心,笑了笑:走吧。去附中那里吃。

    他伸手拦了辆车,郁绵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附中外面的牛肉面馆、馄饨摊、火锅店、烤肉店一家家的,在许小妍的带领下,他们都吃过,非常熟悉。

    陶让问她:想吃什么?

    郁绵毫不犹豫:火锅!想吃滚烫的火锅。

    陶让点点头:好,看你这样好像是个饿了好多年的灾民。

    郁绵抿唇笑了一下,佯怒要去打他肩膀,可是伸出手去,才想到这不是平时闹惯了的梁知行。她攥了攥手指,脚步轻快的跑到他前面:快点快点,我饿了!

    陶让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这么孤单的背影。

    他很快追上去。

    他们吃的正宗的川味火锅,又香又麻又辣。郁绵吃辣的能力还好,陶让却不太行的样子,吃到后面,他白皙俊秀的脸颊呛的通红。郁绵赶忙给他递水,叫他别吃了,被他拒绝了:没事,陪你吃一点。

    郁绵笑起来:好吧,那你别太勉强了。

    陶让喝了点水,平复下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女孩脸颊红红的,被火锅的热气熏着,眼睛干净明亮:我啊,我当时填的志愿就是2 2学制的,后两年我在美国。开学过去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要退社团、考英语、还有我以前做的设计图总之挺多事的。

    陶让点头:听起来,你会很辛苦。

    还好啦,你呢,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申请了一个交换项目,暂时还没确定下来。你知道的,公费出国的名额竞争很大。

    郁绵举起杯子,跟他碰了碰:我相信你可以,祝你好运!

    陶让也抬起杯子:祝你好运。

    吃完火锅,站在附中大门外,正好是下晚课的时间,郁绵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轻声说:忽然很想念那时候了。

    陶让也往学校里看,声线低低的:是啊。

    郁绵看了几秒就收回目光:好了,我走啦。我要回去了,明天我要回学校了,早点回去收拾行李。

    陶让点头:我送你。

    郁绵拒绝了:不用,我坐公交回去。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在哪里。

    如果不是偶遇他,她是不打算告诉家人和朋友的。

    陶让没有坚持,陪她在公交站台上等车。

    少年清瘦的肩膀渐渐多了成年人的坚实宽阔,他站在路灯下看公交车牌,路灯冷冷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拖的很长。

    车很快就来了。

    郁绵先跳上车,跟他说了再见。

    他看着她离开,在夜色中朝她挥手。

    等回到酒店,时间已经很晚,她把衣服、书、鞋子都装进箱子,收拾到凌晨两点。第二天早上六点出门时,外面还很安静。她回过头看了看熟悉的安溪路,沉默了几秒,转身就走。

    在回永州的高铁上,她看着她的社交空间里全是网上的图,那是别人的新年,配上她很努力才想出来的文字,鼻尖忽然一酸。

    她赶紧偏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过了几秒,情绪才缓和下来。

    郁绵在手机相册里找了很久,最后才找到一张和陶让在火锅店里的合照是这整个假期,唯一真实的一张了。

    于是她发了条朋友圈:吃火锅[激动][干杯]

    配图是他们的合照。

    列车往前开,穿过隧道时骤然黑下来,郁绵把眼罩拉下,开始补觉。

    一般老人新丧后的第二年,都会有亲戚上门拜访。

    裴松溪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事情,把裴林默抓回来,把这些应付人的破事都交给他,难得有了半天的空闲。

    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下起的小雨忽然间有些恍惚。

    她想起郁绵发的那些动态。

    这是她不在她身边的第二年。

    第一年的时候,她记得郁绵什么都没发,让她很担心她,就连大年初一零点她给她发的消息,她也是秒回的,让她怀疑她是不是守着手机,在等她的消息。

    可是今年不一样了,她看到她发了很多照片,美好的食物、绚丽的烟火、纸牌、壁炉虽然没有拍到人,但是能感觉到,拍照的人正在度过一个幸福的新年。

    这样就很好。

    绵绵她,总归是要回到她的家里去的。

    裴松溪看着窗外的小雨,怔怔的出神了好一会,蓦然想起今天好像是郁绵回学校的日子。

    她在假期之初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说了回校的时间,后来就再没跟她说过话了。

    那个喜欢趴在她膝头的小姑娘似乎终于长大了,对她的依恋终究淡了这是她想要的,可是真真切切发生的时候,她却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握住了,让她喘不过气来。

    裴松溪拿起手机看日历,确定了今天就是郁绵返校的日子。

    她点开对话框,想说些什么,譬如问她生活费够不够,问她开学的打算可是又觉得这些问题生硬而突兀,最后点了退出。

    手机上出现一个小小红点,她点进去,看到一条新的社交动态。

    她看到女孩脸颊很红,眼睛很亮,似乎在一家火锅店里,看起来很开心。

    她看到那个男孩站在女孩身后,目光永远看着她。

    裴松溪想,这是对的。

    绵绵是春天的辰光,而她是黄昏时的日光,在路灯下看书,字也渐渐变得模糊。

    她们之间这么近,那么远。

    她将手机放下了,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踱步。

    某种情绪牵扯着,结成了丝丝密密的大网,将她捕获了。

    裴林默刚刚处理完一堆破事出来,看到她来回走路的样子就头晕:姐我的亲姐,你都把事情推给我了,你现在还在焦虑什么啊?

    她愣了一下,步子顿住:我我没有。

    裴林默大喇喇的在沙发上坐下:求求你,看看你自己的神情再来说话吧。你心情不好,压力太大,就去睡会。

    嗯我去休息。

    裴松溪往楼上走,走了几步又停下,站在楼梯上没有回头,轻声问他:林默,我看起来很糟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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