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穷 作者:青端

    &装穷——青端(32)

    童淮趴在他背上,眯着眼感受迎面而来的微风,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被触碰到了,第一次月考分数出来那晚,他和薛庭打电话时的熟悉感又冒了出来。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也是夜里,也是这条路,也是薛庭背着他,夜风徐徐,灯光朦胧。

    薛庭还对他说了句什么来着?

    他感觉自己隐约抓住了点什么,又不甚清晰,抱着薛庭的脖子,憋不住问:薛哥,我生日那晚,你是不是背过我啊?好像还说了句话?

    薛庭低垂的眼睫陡然一颤。

    片晌,他冷淡地道:没有。

    哦。

    童淮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毕竟那晚他醉得稀里糊涂的。

    走去薛庭家还需要十几分钟,他也不好意思真让薛庭背自己走回去,撒完娇过瘾了,捏捏薛庭的肩膀,笑眯眯的:我又走得动了。

    薛庭嗯了声,却没立刻放下他。

    这段路还没修好,不太平整。

    路灯也出了故障,时亮时不亮的,附近的居民反应了好几次,都没人来管。

    如果此时路灯亮着,童淮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背着他的少年,耳廓不知何时悄然红了。

    夜风悄悄卷来一股桂花香,幽幽沉浮。

    运动会一过,月考就快来了。

    撒够疯了,该学习了。

    月考到临前,上面来视察的领导和专家们先到一步。

    一般都是学校领导负责接待,与学生们无关。

    学生们只要穿好校服、上课维持好纪律就行。

    大家都是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领导视察的,习以为常,该做什么照做。

    周一下午,外面飘了阵凉浸浸的细雨,噼啪轻打在窗户上。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教室里空调开得挺高,暖烘烘的。

    这种阴阴的下雨天适合睡觉,童淮听得昏昏欲睡,笔记记得七扭八歪,懒洋洋地托着下颔,看了眼在写数学卷的薛庭。

    学神都这么认真呢。

    他使劲眨了眨眼,没舍得掐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准备转转视线,拯救一下酸涩的眼睛。

    视线一撇,他看到靠近走廊的窗边站着个人。

    那是个妆容精致,非常漂亮的女人。

    可能因为长时间情绪不好,时常皱眉,她的眉宇间有一道浅浅的刻纹,眼角和嘴角也有些细纹,暴露了年龄。

    被发现时,她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角落这边,撞上童淮的视线,似乎愣了下,随即朝他微微笑了下,比了个嘘的手势。

    来视察的专家领导?

    看这打扮不太像。

    童淮眨巴眨巴眼,某根敏感的神经忽然一跳。

    这个女人的面容,和薛庭有一丝神似。

    他猝然一惊,这下是真没睡意了。

    薛庭偏头看来:怎么了?

    薛庭几乎不提家里的事,他的家庭应该给他带来过什么伤害,那个女人也示意他噤声

    电光火石间,童淮脱口而出:刚刚专家路过,好像看到了我在打瞌睡。

    吐出这句话,童淮顿时想捂脸,怀疑自己是困傻了。

    他随着薛庭心惊胆战地朝窗外一看。

    走廊上空荡荡的。

    那个人已经走了。

    薛庭收回视线,脸色很平静,瞟了眼他的笔记,又淡淡道:你的笔记太乱,回头就不知道自己在记什么了,晚上我给你整理一下。

    说完,身子往前倾了倾,遮住了他,低下头继续刷题:睡吧。

    赵苟听到动静,酸溜溜地转过头来:这就是被学霸宠爱的感觉吗?

    童淮:滚。

    从那个女人出现后,整个下午,童淮都忍不住留心窗外。

    果然,那个女人每节课都会靠近窗边,直直地注视薛庭许久。

    然而直到下午放学,她也没进过教室,抑或让人传话来。

    童淮心不在焉的,下课前,掏出手机看了看。

    俞问好久没跟他吃饭了,刚刚发消息来约他吃晚饭。

    下课铃正好打响,童淮挠挠头,犹疑地问:我跟俞问去吃晚饭,你来吗?

    薛庭沉吟片刻,摇摇头:我吃食堂。

    又是这句话。

    童淮略感泄气,看薛庭合上书离开,心里空落落的。

    和他不一样,薛庭不习惯和陌生人相处,即使是表面上的。

    他知道童淮不会因为他拒绝跟俞问一起,所以自己走掉了。

    那是一种很有自觉一般的、知道自己分量的明智行为。

    就好像他在此之前,无数次衡量过自己的分量,在各种交错的关系中,随时能够冷静而熟练地抽身就走。

    薛庭骨子里有股疏离冷淡,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湍流,能叫人粉身碎骨,让人不敢靠近。

    俞问等了会儿才溜达来三班门口,看薛庭不在,松了口气,进来扶童淮出去。

    童淮还在想薛庭的事。

    要不是暑假里那场偶遇,薛庭对他的态度也不会和其他人有差吧。

    不爽。

    俞问看童淮神游天外,纳闷地戳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童淮回神,闷闷地道:没什么。

    他好像在介意自己不是特殊的那个。

    真奇怪。

    简直像个想吃糖又没吃到的小孩子。

    俞问看他走路吃力,摇摇头:等你走到饭都凉了,我背你吧。

    哦,行。

    南校门人少,童淮放心地让俞问背起自己,又忍不住犯嘀咕。

    俞问背他,好像和薛庭背他的感觉也不一样。

    难道薛庭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那就更不爽了。

    到了校门外,童淮嚷嚷着要吃麻辣烫。

    结果他不扛辣,吃完了呼哧呼哧受不了,催着俞问去买奶茶。俞问简直服了这少爷,让他乖乖坐着别乱跑,才出去买奶茶。

    奶茶店离这边不远,童淮等了十来分钟没等到俞问回来,发消息也没得到回应,干脆自己扶着墙蹦了过去。

    蹦到奶茶店附近的一家咖啡店,他停下来歇了口气,前方传来一道女声:同学。

    没指名道姓,童淮却直觉就是在喊自己,抬头一看,是偷看了薛庭一下午的那个女人。

    她似乎在等什么人,站在咖啡店外,体态修长,气质很好。离得近了,之前察觉出的那一丝神似,也更清晰了。

    童淮心里有了底,睁着溜圆的眼,望着她不吭声。

    女人挽起鬓旁的一缕碎发,朝他笑了笑,徐徐道:你好,我是薛庭的妈妈。

    ☆、第37章 第 37 章

    两分钟后, 童淮和余卉面对面坐在了咖啡厅里。

    高中生正儿八经喝咖啡的少, 三中外面这家咖啡厅,主要是给大伙儿赶作业和早恋的, 装修一般, 每个座位都用挡板单独隔开。

    童淮进咖啡馆时稍微局促了下,很快就撑起腰杆, 偷偷审视余卉。

    他对奢侈品不陌生, 看得出余卉一身穿搭的价格, 心里不太舒服。

    生活这么优渥, 就任凭薛庭和爷爷住在那么僻远的小房子里, 不管不问的?

    抑或这是个虚荣拜金的女人,恋慕虚荣抛夫弃子?

    余卉正在点单,没注意面前这小孩儿满脸的复杂, 猜出他应该喝不了苦的, 给他点了杯焦糖拿铁,抬头时神色沉静,看了眼他的腿:小同学,你的腿怎么了?

    唔,童淮飞快收回目光, 不小心磕到了您是薛庭的母亲?为什么不去看他?

    余卉面上浮起一丝复杂难言的苦涩:他可能不想看到我。

    显然她没有多说的意思,迅速岔开这个话题,接着问:你是小庭的朋友吗?

    童淮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原来薛庭没撒谎, 他真的在这边交到了朋友, 没有像以前那样, 孤零零地来去。

    明明该松口气,余卉心里却愈发难受了。

    薛庭养成那样的脾气,说到底,是她和薛颂薄造的孽。

    她抬眼又重新细细地打量了遍童淮,少年眼神干干净净,一眼能望到底,面上的犹疑和些微的不满都那么明显,掩饰得很蹩脚,青涩又通透。

    很难想象,以薛庭那种冷淡的性子,是怎么跟这个小少年相处的。

    静默蔓延在空气里,气氛凝滞了片刻。

    余卉张了张口,想问的事很多,又不知从何问起。

    咖啡师将咖啡抬来,她端起抿了一口,斟酌着问:小庭在学校是不是很不合群?

    童淮心里堵着口气,果断摇头:薛庭可受欢迎了,上周运动会,他还帮我们拿到了第一。

    眼前的小孩儿描述的是一个陌生的薛庭。

    余卉愣了下。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都被童淮的回答弄得回不过神,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最后问:你认识薛庭的爷爷吗?他的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

    余卉点点头,重复了一声挺好的,又很低地念叨了句那就好。

    童淮拧着眉,没喝那杯焦糖拿铁。

    他不懂这些大人,为什么做事总要遮遮掩掩,什么都要转个弯,借他人之口来了解。

    有意思吗。

    余卉放在一边的手机亮起来,她没有伸手去接,笑了笑:谢谢你,小同学。如果可以,希望你别告诉小庭我来过。

    童淮点点头,出于礼貌,跟着站起身,送她走出咖啡厅。

    下午的雨现在又续上了,灰蒙蒙的天空里斜飞着丝丝细雨,凉得浸骨。

    外面停着辆车,余卉冲童淮颔了颔首,钻进车里。

    目送那辆车消失在视线里,童淮后知后觉想起自己似乎把俞问给忘了。

    他连忙掏出手机,果然满屏幕的未接来电,除了俞问的,还有薛庭的。

    完了,要被俞问骂死了。

    童淮头皮一麻,赶紧回拨,电话还没接送,前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与积水被踩过的声响,下一刻静止在他身前,沙沙的雨声中,响着微微的喘息。

    童淮的脑袋被敲了一下,茫然地抬起脸。

    薛庭声音微微绷着:上哪儿去了?

    童淮纳闷:我还以为是俞问,你怎么来了?

    薛庭的校服湿了大半,乌黑的头发上也沾着水,缓过了那口气,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没有回答。

    这副模样不算凶,也不冷漠,童淮偏就害怕这样的薛庭,举手投降:我、我过来找俞问这不是下雨了,进咖啡厅坐了会儿,手机调静音没注意,他找你了?

    正说着,电话接通,俞问的吼声从话筒那边传出来:操,终于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被怪蜀黍拐跑了!

    童淮嘟囔一声我都多大了至于吗,换回俞问更大一声吼,赶紧低声下气认错。

    挂了电话,他发现薛庭偏着头,望着余卉离开的方向。

    童淮心里一紧,赶紧把他往屋檐下拽了拽:傻呀你,都不带把伞出来。

    薛庭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瞥了眼他。

    天色蒙蒙黑了,咖啡馆外的灯亮起,斜斜映在他脸上,覆着层水光,整个人一下冷了几个度。

    童淮想问问他家里的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

    薛庭都没问他家里的事呢,贸然开口,会让薛庭感到被冒犯的吧。

    童淮努力把问题憋回心里,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儿,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房檐上。俞问撑着伞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把,瞪了眼童淮,把伞递给薛庭:谢了,这小孩儿一不注意就会乱跑,得操心死。

    童淮啧了声:那还不是因为你去了半天不回来。

    高峰期买奶茶不得等啊。

    看他们在那对呛,薛庭接过伞撑开。

    俞问的眼皮陡然一跳,闭嘴了。

    他站在童淮右边,与站在童淮左边的薛庭默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觅出了一丝微妙的敌意。

    随即两人一言不发地看向童淮,等他选择跟谁一起走。

    被左右夹击的童淮:

    不是,都是兄弟,怎么这气氛就这么怪呢。

    他痛思三秒,直觉选哪个都不行,倏然挪向俞问。

    俞问紧绷的肩头一松,眉目也舒展开来,得意地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的薛庭瞟了眼,随即手上一空

    童淮一把抢过他的伞,把他往薛庭的伞下一推,斩钉截铁道:你俩一把伞。

    说着,身残志坚、健步如飞地奔向了雨幕。

    这一刻,他跑得比双腿健全时还顺溜。

    薛庭:

    俞问:

    这一折腾,回到教室,晚自习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童淮其实不太想苦兮兮地继续学习,但得到过进步的成就感,又害怕下次考太糟糕丢脸主要是丢脸,所以这次月考也准备努力努力。

    只是和余卉的对话还响在脑中,他时不时就忍不住偷瞄薛庭一眼。

    薛庭心平气和,当没看到。

    心里有个小疙瘩,直到下晚自习回家,童淮都闷着没说话。

    洗完澡,俩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上,脖子上搭着毛巾,有一搭没一搭擦着头发,都懒得动弹。

    薛庭瞥了眼安静时长超过三小时的童淮,把今天份的牛奶递给他,看他仰头喝了口,冷不丁道:见到我妈了?

    童淮噗一下,猛地呛咳起来。

    薛庭气定神闲地递给他张抽纸,等他开口。

    童淮喘过气来,愕然极了:你怎么知道?

    下午看见了。薛庭看他咳得脸颊通红,顿了顿,良心发现,给他顺了顺背,看他缓过来了,又坐回椅子上。

    童淮讪讪的:哦,那你怎么

    我不想见她。

    和余卉说的一样。

    看童淮满脸欲言又止,仿佛在说快向我倾诉,又有顾虑,薛庭好笑道:我不说的话,你今晚都睡不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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