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思 作者:素光同

    &不可方思——素光同(77)

    现如今,无数门派依附于他,楚开容急着和他交好,江展鹏也向他讨药,魔教教主的儿子跪在他面前,跟他养的狗一个姓氏。

    是的,他有一条黄狗,叫卫哥儿。他给卫凌风赐了一个卫姓,正是要让卫凌风时刻记住自己是药王谷的一条狗。

    他还给卫凌风灌了百种毒药。当今世上,唯独他能做出解药。

    而今晚,他立下血阵,喂食体内的蛊虫。他所产出的每一条蛊虫,都能操纵一个人。丹医派的沈尧,还有皇宫里的楚开容,江湖五大世家、八大门派,乃至躲在苗岭的云棠、常夜琴,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成为他的蛊中人、座下客。

    他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他不是武林盟主,胜似武林盟主。

    他能让段无痕死在血阵里,让高手们成为祭品,幼童的哭声将是最好的乐歌。真观无常,出离生死,他是生死的掌控者,是三界六道的有缘人。

    石刁柏飘然欲仙,执着广冰剑,喊来一位小弟子:跪下。

    小弟子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

    剑锋捅穿了小弟子的胸膛,轻易切开一整排肋骨。小弟子还没断气,挣扎道:师父,师父

    石刁柏赞颂道:好剑,好剑。

    他手指抚摸着剑纹,像在抚摸一位美貌的宠妾,宠妾的肌体微热,他察觉这把剑还要饮血。

    石刁柏的眼底忽然闪过一道暗光。沈尧拔出袖中匕首,刺进石刁柏的膝盖骨,周围的高手都没制止,沈尧就这样得逞了。

    石刁柏好似没有一点痛感。他拔出匕首,伤口马上愈合。

    石刁柏笑着说:哎呀,你啊,我还没给你喂蛊虫,你就急着送死,太急了。卫凌风,你用这把匕首来杀沈尧,快杀!今晚你手上还没沾血。

    卫凌风接过匕首,应道:遵命。

    沈尧歪头瞧他:能死在师兄手里,我死而无憾。

    锋利的匕首挨在沈尧喉间,卫凌风低声问:一刀毙命,岂非便宜了你?他的手指划过沈尧的脸颊,指尖冷得像冰。

    沈尧反问:那你要怎么杀我?

    石刁柏也问:怎么杀?

    卫凌风扯开沈尧的衣领:凌迟,如何?

    夜风潇潇,吹得沈尧通体发寒。

    凌迟,片出九百九十九块肉片,石刁柏细细思索道,不错,看看你的刀功,动手吧。

    卫凌风左手抚紧沈尧的胸口,右手握着匕首,刀刃从沈尧的锁骨往下滑。卫凌风说:凌迟应当先从四肢开始。否则失血过多,人就死了,了无趣味。

    他半低着头,沈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他呼吸响在耳畔。他捂在沈尧心口的那只手变得更凉,沈尧甚至怀疑他会先自己一步成为一缕亡魂。

    他切开沈尧的裤子,刀锋进了一寸,流出鲜血。

    沈尧睁大双眼。

    卫凌风的刀刃没有碰到沈尧。他只割了自己的手,流的也是自己的血。然而他用宽大的衣袖遮挡,破烂的衣料掩护,再加上手掌微偏,众人都错以为,他正在戕害沈尧。

    院中雾色泛白,蛊虫嗷嗷待哺。众位弟子抱来二十多个孩子。迷魂药已经失效,小孩子们从梦中转醒,放声大哭,哭声凄厉。

    段无痕被血阵牵制了内力。他一边看顾自己的手下,一边抵挡着药王谷的高手们。但是药王谷的人都没有痛觉,他们在血泊中越战越勇。

    那些小孩的哭声扎入了段无痕的脑海。

    无辜的幼童即将受难,段无痕却无法分神去保护他们。

    段无痕自负剑法高超,早入化境。他在熹莽村已经目睹过平民遭难,今夜又要眼睁睁看着幼童受死。而他还在孤军奋战。他挥剑时,手腕一顿 ,剑光滞后,似有走火入魔和境界崩裂的趋势。

    练武之人,最忌讳妄自菲薄。你不相信自己,那就握不住剑,石刁柏看着段无痕,可惜道,心智不坚,只能做蛊虫的肥料。

    石刁柏握着广冰剑,听着耳边孩子的哭声、沈尧的忍痛声、段无痕混乱的脚步声,顿感这是一阵天籁。

    他体内的蛊虫肆意撒欢。他也闭目养神,如痴如醉这么多年了,从药王谷的无名小卒爬到谷主之位,借由元淳帝之手,日益壮大药王谷。《灵素心法》到手了,丹医派的绝学到手了,伽蓝派的续命之术也被他掌握了他再炼化蛊虫,便是万物之主,便是此世之神。哪怕他不会武功,哪怕他天生弱骨、不阴不阳,谁敢不拜服他?

    他唇边噙着笑。

    卫凌风微微抬头,紧盯石刁柏的衣裳。

    蛊虫凝成的肉包鼓起一块,就在石刁柏的左下腹处。卫凌风催动无量神功,流风聚拢为无形屏障,缠裹着石刁柏。

    而卫凌风提起匕首,直接刺入石刁柏的左下腹,石刁柏猛然睁眼,正要高呼,卫凌风剜出石刁柏的腹肉全是一团蠕动的蛊虫。

    地上落叶飘起,擦出火花,那火光烧得比灯笼更旺,燃在一团蛊虫之上。

    石刁柏以身饲蛊,与蛊虫融为一体,伤势再重也能快速愈合。这些年来,所有暗杀他的人,都失败了。无论那人武功多高。

    卫凌风观察石刁柏多年,经由锦瑟提醒蛊虫越强,反噬越强,这才想到了杀死石刁柏的办法广冰剑能给蛊虫喂食邪气,血阵能让蛊虫亢奋不已,段无痕这位剑仙的失败更能激发石刁柏的自满之意。多管齐下,或许能诱使蛊虫现身。

    卫凌风的把握只有四成。

    但他拼死也要一试。

    石刁柏面色枯败。

    药王谷的高手们赶来解救石刁柏,但他们穿不透无量神功形成的屏障。卫凌风坐在屏障之中,不仅烧光了蛊虫,还用匕首割破石刁柏颈后的蜘蛛刺青。

    而石刁柏被无量神功捆紧了双手双脚,动弹不得。他惊觉卫凌风这条狗咬了主人,还发觉卫凌风的手掌血淋淋一大片他没割沈尧一块肉,方才一直在自戕。

    这些年来,卫凌风对药王谷惟命是从。他偷取丹医派的绝学,献给药王谷,连《灵素心法》都交了出来。

    石刁柏允许他返回云霄之地,他才敢和云棠相认。

    石刁柏在魔教也有耳目。那些耳目告诉石刁柏,卫凌风毫无主见、贪生怕死,惹得云棠多次动怒,常夜琴甚至想杀了他。

    而今,他似乎终于达成所愿。

    石刁柏喘息着道:卫凌风,我死了,你的毒没人解你也要死。

    卫凌风笑着说:死是一种解脱,我求之不得。

    石刁柏目眦欲裂:你在谭百清、段永玄、云棠面前苦苦求饶时,并非这一套说辞

    对,卫凌风站了起来,目光淡淡看着他,为了让你暴毙,我可以装作贪生怕死。

    话音刚落,四周墙壁都被爆开,江家、楚家和赵家的武士们包围了这座宅邸。领头人正是扛着大刀的江采薇。

    江采薇长裙飘然,英姿飒爽。她一个健步冲进血阵,刀下金光大亮,砍掉了药王谷的众多弟子。

    江采薇高声唤来江家侍卫:愣着干什么!快把孩子带走!

    侍卫们抱着孩子,退离了这座凶宅。他们来得及时,那些孩子毫发无伤。

    江采薇挡在了段无痕之前:段兄!世家子弟同袍同泽

    段无痕却道:杀光他们再说话。

    墙壁化为烟灰,许兴修和钱行之拢着衣袍站在墙外。许兴修指点道:再烧一把芦根、决明子、地骨皮。抓紧点,别耽误了。

    钱行之蹲在一架火炉边,帮着楚家侍卫给炉子扇风:烧起来!烧起来!冲破血阵!日他娘的死太监,让他狂!谁敢伤我师兄弟,我必扒他一层皮!

    药香浸入血阵,破解了阵法。

    月光褪去血色,皎洁如一轮银盘。

    段无痕不再受到牵制,终于能使出全力。

    他杀红了眼,剑气直冲云霄,谁也没见过这么强悍的招式,药王谷的高手们招架不住节节败退。而段无痕以一敌百,更使出了段家最绝的一套星落剑。那剑气百转千回,快如残影,穿透了药王谷众人的胸膛,夜色中星陨如雨,血溅如花。

    卫凌风赞叹道:很美。

    石刁柏仍在挣扎。

    石刁柏练蛊,练到了最高境界。血阵还未消散,他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能寄生于伽蓝派弟子的身体,假以时日,借尸还魂。

    但是,卫凌风窥破了他的秘密。

    卫凌风从地上捡起血阵的阵眼阵眼是一根人骨。卫凌风碾碎了人骨,手掌中的鲜血混在骨头粉末里,洒在了石刁柏后颈处的蜘蛛刺青上。

    这个蜘蛛刺青,正是伽蓝派续命之术的法门所在。

    卫凌风没用内功压制体内毒性。此时他的血中带毒,毒血混着骨粉,彻底污染了蜘蛛刺青。

    石刁柏无计可施,当场奄奄一息。他趴在地上,沈尧还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真该死。

    被自己养的狗给咬死了,石刁柏倒不觉得窝囊。他曾在卫凌风年幼时,用洗髓、放血、灌毒的种种手段折磨过这位天之骄子,让那孩子从一身傲骨沦为丧家之犬,忍辱负重过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攀上武林世家,这才扬眉吐气。

    他想了想,竟然笑了。

    卫凌风忽然说道:我会把药王谷夷为平地 。

    这句话戳中了石刁柏的痛处。他在死前听见自己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正要发狂,又看见了远处的段无痕。

    那位剑仙将一切霄小斩于剑下,屠尽了药王谷的所有人,包括石刁柏的入室弟子。

    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望向段无痕的目光里,都带着崇拜和痴迷。众人仰慕他、钦佩他、赞颂他挺身而出,保卫平民百姓。

    石刁柏咳出笑声。

    回光返照时,石刁柏吐露道:安江城的瘟疫,是段永玄托我办成。这一句话,耗光了他的心力,他气若游丝地强撑着说:卫凌风,你的师父,也是段永玄所杀,哈哈哈哈你想高攀武林世家,攀得起吗?你这辈子是药王谷的一条狗

    石刁柏还没说完,卫凌风的屏障破了。

    破障之人,乃是段无痕。

    段无痕道:满口胡言乱语。语毕,他斩断了石刁柏的头颅。

    今夜的偷袭药王谷,终于落下帷幕。

    段无痕浑身脏污,卫凌风血流不止。沈尧替卫凌风止了血、敷了药。当他路过萧淮山的尸体,他默念道:萧兄,走好。

    魔教侥幸存活的一位高手背起了萧淮山的尸体,安静地走在前面。魔教的那些人组成了一支队伍,沈尧亦在其中。

    在这静夜时分,他们沉默地踏上归途。

    许兴修喊住了沈尧:小师弟!

    他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沈尧背对着他,回道:师兄保重。

    这一声讲完,钱行之也跑向了沈尧。

    夜色如墨,许兴修站在街上,声调渐低:小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往哪里走?

    我知道!沈尧高声回答,对了,许师兄,上次把《灵素心法》给你时,你做了手抄本。正好,丹医派的掌门之位归你了。你可以在京城治病救人,将医术发扬光大

    这一别之后,恐怕再也不会相见。

    许兴修喉咙微涩,不由得问:你呢?

    沈尧跟随魔教的高手们,越走越远:我这个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趋炎附势,贪财好色,不仅枉为丹医派弟子,更枉为武林中人。许师兄,麻烦你把我从本门除名。

    *

    数月之后,楚开容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京城也有了欢悦气氛。

    官府查清了近日的孩童走失案,三大世家为之作证,证明药王谷多年来的恶行。这些恶行被一桩一桩披露于皇榜,包括偷小孩、买卖蛊毒、惑乱朝政,百姓十分愤慨,各大门派世家纷纷与药王谷划清界限。

    再加上药王谷的谷主、众多弟子、武功高手已死,后继无人,青黄不接,药王谷内部分崩离析,很快就被朝廷派去的一队人马接管了。

    药王谷已经沦落为尘埃。各大门派和世家转变风向,相继对楚开容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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