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思 作者:素光同

    &不可方思——素光同(71)

    沈尧拽着卫凌风,跑进了文官聚集的地方。

    沈尧忍不住说:哎,这么杀来杀去的,不是办法啊。段无痕、楚开容和江采薇这些人,就不能先服个软 ,将来再做打算吗?

    楚家和江家的家训里,卫凌风介绍道,都包括不许在朝为官。他们现在服软,正是愧对列祖列宗。

    段家呢?段家有这种家训吗?沈尧问道。

    卫凌风道:无。

    沈尧又问:那为什么段无痕也在打架?

    卫凌风思索道:段无痕一向与众不同。

    沈尧盯着段无痕看了一眼,竟然发现,谭百清趁着兵荒马乱,时不时地斩出一道剑光,意在割伤段无痕。

    段无痕避开谭百清的追杀,一跃而起,施展轻功,流云般穿梭在校场上,直奔元淳帝而去。擒贼先擒王,他深谙这个道理。

    近旁的士兵们捅伤了流光派弟子,又刺穿了东岚派弟子的胸膛。东岚派的琴师擅长远攻,哪里是那些士兵的对手?其中一名琴师眼见谭百清从面前飞过,连忙拽住谭百清的衣角,恳求道:谭掌门,救我!

    谭百清扫视四周,正巧无人注意。他甩袖一挥,剑底切出一道冷光,割断了琴师的脖子。

    扫除路障,谭百清继续向前。

    而段无痕已经破开华盖,剑下光寒耀眼,带起的劲风绞碎了帐幔,生生震退了赵家主和天下第一庄的庄主。

    段无痕站在龙椅之前,横剑抵着元淳帝的喉咙口,低声威胁道:下令停手。

    元淳帝方才还说无所谓生不生、死不死,那是因为赵家主、郑家主、大内总管、天下第一庄主等人都护在他的身边。

    谁知段无痕如此年轻,武功已经登峰造极,远超那一群前辈!这世上,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的剑更快。

    元淳帝开口说:停

    停字余音未落,剑锋割破了元淳帝的喉咙。

    段无痕并未出手。但是,谭百清捡起一粒石子,弹在了段无痕的剑刃上。

    段无痕怔了一瞬。

    谭百清中气十足道:段无痕!你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众弑君,是为何罪?你段家的家训,可是忠君爱国!

    元淳帝倒在一片血泊中。

    众人停手。

    校场上一时安静。

    我日你全家!沈尧爆发道,谭百清你个老狗贼!刚才你捡了一块石头,扔在段无痕的剑上,别以为没人看见!老子看见了!老子只是来不及阻止你!

    谭百清的武功高于段无痕。哪怕段无痕这几个月勤学苦练,仍然不是谭百清的对手。正如他在熹莽村输给了谭百清,今时今日,段无痕仍然是谭百清的手下败将。

    沈尧从文官的队伍中冲出来,冲入交战最激烈的区域。他忘记自己还打扮得像个赵家剑客,高声呐喊道:谭百清!你杀了元淳帝,你还杀了东岚派的琴师!只要找到东岚派琴师的尸体,验过他的伤痕,就能证明我所言非虚!谭百清你这个狗东西,屠杀熹莽村的村民,当众弑君,嫁祸他人,整个武林都会以你为耻!

    此前,段无痕一心提防赵家主、郑家主、药王谷和天下第一庄,并未留意谭百清的动作。谭百清没想到,区区一个赵家的小侍卫,竟也能看清自己的言行。

    沈尧的喊声,让谭百清措手不及。

    楚开容突破了士兵的奇袭圈,纵身飞到了东岚派几位琴师所在的地方。楚开容挨个查验,最终扶起一位琴师,道:谭掌门!这位琴师,确实死于你们流光派的功夫

    误伤!谭百清道,我门下弟子,初学流光飞舞剑

    楚开容缓缓站起身:谭掌门,恕晚辈直言。方才,晚辈没说这位琴师死于流光飞舞剑。我们相隔七丈,你怎能透过尸体的衣裳,看清他的伤口?

    谭百清沉下一股气:郑家主。

    郑家主面色苍白,仍然应道:谭掌门。

    自从谭某人踏进这座别院,谭百清收剑回鞘,段家、楚家、江家一直在针对我流光派,为谭某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段无痕当众弑君,还有赵家的侍卫替他诡辩。今日,我谭某人按下手印,便是不愿再与段家、楚家为伍,自取其辱!

    说完,他在那张招安的公文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沈尧被谭百清临危不乱、随机应变的本事震惊了,甚至想为谭百清鼓掌。

    果然,赵家主和郑家主统一口径,都说谭百清十分清白,而段无痕以下犯上,当众弑君,应当自裁谢罪。

    校场上所有争斗都停了下来。

    再无一人流血伤亡。

    段无痕本该是个功臣。

    名门正派不敢背上挟持天子的罪名,段无痕却敢。

    可惜,他现在被几位世家伯父们勒令自裁谢罪。

    段无痕还没出声,卫凌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喊道:谭掌门?

    谭百清回首,眼见一副文官打扮的卫凌风,虽觉得有些熟悉,但也认不出卫凌风是谁。

    卫凌风道:谭掌门的爱徒靖泽,近来可好?

    谭百清皱起了眉头。

    卫凌风又道:在下听闻,贵派大弟子靖泽生出心魔,屠戮同门。谭掌门非但没有责怪他,还体谅他的难处。

    谭百清上前一步,目光锁紧卫凌风。

    卫凌风拔高声调:依在下之见,熹莽村一事,或许是靖泽所为,谭掌门并不知情。谭掌门是廷州人,靖泽也是廷州人,谭姓是廷州的大姓,靖泽为何没有姓氏?可见他生来贱籍,天生贱种,枉为武林中人。

    江连舟连声附和道:对!我在流光派时,也听说了靖泽发疯的事!

    校场上尸体遍地,血味浓郁,散播着一种腐臭味。

    东岚派残存的几位琴师互相对视,合力奏出一首变调古怪的乐曲。

    卫凌风落脚在断肢残骸的空隙处,毫无惧色地直面谭百清的审视。须臾,卫凌风又说:靖泽身为流光派大弟子,心智孱弱,武功根基短浅他盯着谭百清的双眼。谭百清被琴音所迷,走神之际,顿觉脑中一刺。

    谭百清接连后退三步,挥剑往自己的腿上砍。然而楚开容眼疾手快,抢走了他的法华剑。

    他丧失了用疼痛来挽回理智的机会。

    摄魂术!他心中暗道,周身如堕云雾。

    卫凌风先发制人:你为何要在熹莽村杀人?

    谭百清被摄魂术所迫,万不得已开口说:栽赃段家。

    卫凌风道:秦淮楼一案,是你们流光派主张的吗?

    谭百清道:伽蓝派。

    卫凌风又问:栽赃段家,对你们有何好处?

    谭百清目眦欲裂,句子从他喉咙中滚出来:武林盟主之位。

    武林盟主,号召武林,天下英雄响应,八方豪杰齐聚。江展鹏担任武林盟主的这些年,江家的家业扩大了十倍不止。武林盟主这个位置,怎能不让人眼红?

    谭百清亲口承认恶行,又言明了自己对于武林盟主之位的垂涎,再加上他刚被指认虐杀了东岚派琴师,江展鹏当即命令道:将谭百清拿下!

    江采薇纵身一跃,提刀冲过来,刀上血迹未干,金光闪耀,正是江家绝学金相绝杀刀。她运起十成十的劲力,鞋底在青石板上踏出浅印,气象恢宏,势不可挡。

    谭百清绕剑一转,接下江采薇的刀锋,身形步法丝毫不乱。段无痕、楚开容、江展鹏三人随即联手,布出一个刀刀剑的大阵楚开容和江展鹏都用长刀,唯独段无痕一人用剑。段无痕就成了最关键的阵眼。

    东岚派琴声不绝。这声音三拍紧、两拍慢、五拍一击,专门克制谭百清的流光剑法。

    段无痕提气凝神,以剑气为屏障,踏至高空,挥袖一挑,割破了谭百清的衣襟。

    谭百清勃然大怒,引剑刺向江展鹏。

    江展鹏的金相绝杀刀早已修炼到最高一层,并不惧怕谭百清这一剑。江展鹏正要从容应对,谭百清却反转手腕,手背猛撞在江展鹏的胸膛上,剑尖转弯,直指段无痕。

    段无痕被一道剑气划破肩膀,鲜血溅上自己的脸。他处于劣势。生死攸关之际,段无痕恰好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卫凌风做了个手势,划出十八二字。

    段无痕当即想到,魔教的昭武十八式可以压制此时被琴音乱神的谭百清。

    高手过招,最忌犹豫不决。段无痕翻身使出昭武十八式,连用十八种剑法打得谭百清措手不及,最终一剑斩下谭百清的右手。

    谭百清目中充血,跪地不起。

    郑家主、赵家主、药王谷的谷主、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等人,都绝非段无痕的对手。更何况,江展鹏、江采薇、楚开容都站在段无痕这一边。

    元淳帝已死。

    群龙无首,众人望向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江展鹏放下长刀,喟叹道:武林同道,本是手足。今日拔刀相向,流血牺牲,落得这般境地,江某人愧为盟主。谭百清本是江湖八大派之首,为了区区一个武林盟主之位,竟然勾结伽蓝派在凉州作威作福。果然如郑家主所言,百姓苦于被各大门派欺压段家主名声在外,自是下一任盟主呼声最高之人选。谭百清,你为了一己私欲,陷害段氏忠良,当今圣上

    沈尧没再听下去。

    他忽然觉得,谁来做这武林盟主,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在血味漫天的校场里深吸一口气,抬头时,刚好看见了药王谷那位谷主的正脸。

    药王谷的谷主本名石刁柏。石刁柏满头白发,五官较为年轻,但他眼神沧桑,眼角密布细纹,口唇泛着偏黑的紫色。当他微一抿唇,沈尧心下一凉,暗道:好个厉害角色。

    *

    元淳帝驾崩一事很快传开了。

    段无痕挟持元淳帝、谭百清栽赃段家的消息一个也没捂住。段无痕的待遇还算不错,仅仅被收押在了衙门。谭百清却被拷上枷锁,废去武功,打入狱中恰如多年前,他对澹台彻的所作所为。

    皇宫之中,太子服丧,满城缟素。

    太子生来体弱,又痛失了父亲,当夜重病,几欲昏厥,命悬一线。太医院束手无策,只能贴出一张皇榜。

    是夜,沈尧一行人在客栈里吃饭。萧淮山兴致勃勃,高兴得像是刚发了大财,一口饭还没嚼完就急忙说:诸位,我们要不要花钱,去打点打点狱卒,让谭百清那个畜牲在天牢里爽爽?

    沈尧咬了一下筷子,问道:在天牢里爽爽?怎么个爽法?

    萧淮山放下碗筷,详细形容道:辣椒水灌鼻,钉耙齿入骨,三叉戟戳眼,九连环挖肝肝被挖烂了,犯人也不会马上死。沈大夫,这是我们教内拷问犯人时,常用的几个办法。

    唔钱行之捂住嘴巴,听得呕吐。

    萧淮山关切道:钱大夫啊,你身体不适吗?

    钱行之喘过一口气:以后别在我跟前说这些。

    好的!萧淮山豪迈地答应,毫无一丝芥蒂。然而,随后,萧淮山想起了什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钱行之既好奇,又害怕,最终还是问道:萧兄,你有话直说!大家都是异性兄弟,我不会介怀!

    萧淮山立刻直说道:钱大夫,与你相好的那位妙茵姑娘

    钱行之浑身一抖:妙茵姑娘怎么了?

    萧淮山诚实地说:妙茵姑娘,在我们教内,分管刑堂的拷问。她挖过的眼珠子,搅碎的肝脏肾脏,应该比你吃过的饭更多。

    钱行之面如土色:不可能。茵茵是右护法送给我的女人。她温柔贤惠

    钱大夫有所不知,萧淮山愈发真诚地吐露道,我听说啊,妙茵姑娘在你入教的第一天,就看上了你。她去求了右护法,右护法为她牵线搭桥。刑堂里共有四位姑娘对你有意,所以啊,哈哈哈哈,右护法一口气把她们四个都带到了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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