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 作者:青枫垂露

    &民国风水先生——青枫垂露(90)

    孙闻溪抬眼一瞧,登时缓了脸色:怎么下来了,还穿得如此单薄。

    他解下那带着体温的大氅披在夏景生身上:当心受凉。

    夏景生握着他的手:哪就那么娇弱,我没事,你这是

    参与议论的仆人都被扣了工钱,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夏景生出面圆场:不过是个说法,我没放在心上,你倒生起气来了。

    总该让他们长些教训,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孙闻溪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把夏景生抱起来,我的人,谁敢议论。

    夏景生觉得自己就像那用美貌迷惑了君王的妖妃,只怕日后孙宅的仆人见了他,都得当稀世珍宝给供起来。

    而此时的傅宅,傅枫却气得砸了手边的白玉瓷碗:我让你收买孙家下人散播谣言,你是怎么办事的?!

    啊哟,我的好少爷。仆人苦着脸,您是没瞧见啊,孙少发了好大一通火,把那些个下人全都罚了,他们被扣了半年的工钱,这会儿全在哭呢。

    沟儿哥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傅枫一听是孙闻溪的手段,顷刻间六神无主。

    他惶然起身:你们没露出马脚吧,若沟儿哥知道是我做的,定会厌了我

    傅枫来回踱着步:不行,我得去孙家看看。

    想到能见孙闻溪,他立马欢欣起来,脸上的愁色也一扫而光。

    你帮我瞧瞧,哪件好看。傅枫拿着衣裳在身上比划。

    小厮在一旁瞧了,讨好道:少爷,您穿什么都好看。

    岂知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当即便挨了一巴掌:你敢敷衍我!

    小厮捂着脸,心下又悔又惧,好不容易哄得傅枫换好衣裳出门,大少爷又有诸多顾忌。

    一会儿怕孙闻溪嫌他乘轿车奢侈,换了黄包车又怕弄脏了新衣裳。

    几番迟疑,总算是到了孙家老宅门前。

    傅枫竭力克制急不可耐的心情,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进了门。

    沟儿哥!只是那过分雀跃的语气泄露了他的热切,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

    仆人见状,赶紧报告:少爷,傅少来了。

    孙闻溪正舒舒服服地搂着人,美人在怀,哪里有功夫管傅枫。

    随口打发一句:就说我不得空见他。

    仆人去后,没过多久,房外传来了傅枫那高音喇叭似的声音:沟儿哥,我知道你在里头,我想见你

    夏景生对这情意绵绵的称呼消化不良,冷哼一声。

    孙闻溪求生欲上线,当即吩咐:把人拦住!

    谁料想傅枫是个没脸没皮的,被拦了也不识相,一张嘴还叭叭地喊着:沟儿哥,你别拦着我,你在里头做什么呢?!

    终于,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孙闻溪阴沉着一张脸,站在楼上盯着傅枫:你来做什么?

    我来傅枫满脑子都是孙闻溪,竟连出门的借口都忘了找,抓瞎似的胡诌,我想与你一同去女娲庙,都说女娲庙问姻缘可灵了,有情人在那儿拜拜,便可求得美满姻缘。

    孙闻溪刚要开口拒绝,夏景生却发话了:听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不如我们去看看。

    傅枫傻眼了,他原想与孙闻溪单独去,没想到半道杀出个夏景生。

    孙闻溪也不同意:景生,你若想去,等养好了身子,我陪你去。

    夏景生松了松肩膀:躺了这么久,我也乏了,想出去逛逛。

    他少有任性的时候,偶尔为之,让孙闻溪莫名心软,只好又盯着夏景生加了衣裳。

    傅枫就呆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他们撒狗粮。

    他就算再傻,也瞧出孙闻溪不待见自己了,总算还有几分眼力见儿,没再一口一个沟儿哥地叫。

    不过,仍不死心地跟着孙、夏二人,铁了心要当电灯泡。

    女娲庙里供着的是女娲娘娘,因着女娲造人的典故,北地女子都爱到女娲庙里求子求姻缘。

    夏景生与孙闻溪求的自然是姻缘美满,两人在神像前虔诚地拜了,又携手到那梧桐树旁挂同心结。

    全程出双入对,傅枫根本找不到插足的机会。

    他泄气地往那蒲团上一跪,也不知是心情不爽还是头昏眼花,竟觉着那女娲神像笑得十分诡异。

    傅枫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瞧,这一回神像并无异常,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傅枫摇摇头,将那诡异的想法甩掉,冲着神像抱怨: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认识沟儿哥的,怎么就被姓夏的家伙捷足先登了,我不甘心!

    平日里没人听他说这些,父亲更是劝他断了心思,傅枫早已压抑许久,好难得逮住这么个机会,吐了大堆的苦水。

    他规规矩矩地给女娲像磕了三个响头:女娲娘娘在上,若是您真的有灵,求求您让沟儿哥回到我身边吧。

    傅枫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一黑。

    他意识清明,只是看不见东西,渐渐地,眼前亮起一豆烛光。

    傅枫本能地循着光源而去,只见那烛光前站了个人,背对着傅枫,看不清脸。

    你当真想让孙闻溪回到你身边?

    声音响起的刹那,傅枫浑身打了个寒颤。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语调于暧昧中藏着阴冷,仿若聊斋中魅惑的蛇妖,每一个字都极尽妖娆,仔细分辨却毫无感情。

    你你是谁?傅枫在黑暗中茫然地摸索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只消告诉我,你是不是真想孙闻溪回到你身边?那声音里充满着蛊惑, 一步步让傅枫泥足深陷。

    当然!我当然希望沟儿哥能回到我身边, 就像儿时那样, 我与他亲密无间傅枫越说越入戏,渐渐的,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

    既是旁人抢了你的东西,我便帮你讨回来。那声音说完, 傅枫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 再睁眼时,周遭仍旧是潜心跪拜的信众。

    恍惚间,傅枫分不清幻境与现实, 只觉得自己懵懵然做了大梦一场。

    却说夏景生与孙闻溪在那姻缘树下挂同心结, 半空骤然刮过一阵风, 将他们挂上去的同心结吹落到地上,正巧挨着扫地老者的扫帚。

    老者俯下身, 将那火红的同心结拾起,交还给夏景生。

    四目相对间,老者忽然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公子, 近日还请多加小心。

    夏景生原本便隐隐察觉,有什么事即将发生,如今又得了老者的告诫, 心中更是笃定。

    他将那同心结系紧了,态度恭敬地谢过老者。

    自女娲庙归来后,夏景生潜心闭关休养,一切风水业务均停止受理。

    这一日,夏景生正闭目打坐,识海之中忽然闯入一女子,穿着打扮皆是古装。

    你是何人?夏景生以心神问之。

    有人和我说,你抢了他的东西。女子阴恻恻地笑起来,我替他讨回来。

    女子的声音带着某种言说不出的暧昧,听得人耳根发酥。

    我抢了他的什么?

    男人。

    你要怎么讨?

    当然是要你的命。女子话音落下,那掩在衬裙下的腿变成了一条弯曲的蛇尾,朝夏景生扫来。

    夏景生凝神聚气,识海之中的缠斗,他无法借助法器的威力,只能赤手空拳与那蛇妖过招。

    那蛇妖能破掉他在屋外设下的阵法,比起一般的妖物,修为已要强上许多。

    过招时刻,她哼笑一声:你受伤了?说着,招式越发凌厉起来。

    夏景生尽力招架,却仍落了下风。

    放弃吧,若你没受伤,我自认打不过你,可你受伤了,情形可就大不相同。蛇妖的声音越发得意起来。

    夏景生只觉得眼前金光大盛,那东西明明是妖物,却带了一缕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神气,夏景生的招式对她的伤害有限,而她却出手狠厉,招招致命。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过倒也不可惜,像你们这样随意抢别人东西的,都该死。死字出口,蛇妖发起了大招。

    夏景生只觉得胸前巨痛,仿佛被人掏了心肝一般。

    年幼时修道,凌霄子曾告诉夏景生,前胸便是修道之人的罩门所在,一旦心肝受创,人的大限也将至了。

    疼痛阵阵袭来,夏景生面如金纸,身子支撑不住,倒在榻上。

    他的魂魄逐渐脱离了躯体,懵懵懂懂地浮在半空。

    他瞧见孙闻溪破门而入,将他的躯体从床上抱起,用颤抖的手触碰着鼻息,而后神色大骇,疾呼大夫。

    夏景生低头看着自己透明的双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魂魄离体了。

    魂魄离体后,自会有鬼差前来勾魂,到了阴间,上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一世的记忆便尽付东流,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得寻个法子让魂魄回到躯体里,这是夏景生的第一想法。

    他卯足了劲儿,想要借着一口气,冲回体内。

    可躯体于他,却像有着铜墙铁壁般,可望而不可即,每当他试图靠近,总会被一股强大的阻力逼出来。

    虚空之中,那暧昧的女声再度响起:没用的,我设了结界,单凭你的魂力,没法冲破。

    夏景生咬牙:我与你素日里无冤无仇,你为何决意置我于死地。

    因为凡事,都该有个先来后到,抢人东西,就是该死。蛇妖看着夏景生狼狈的模样,似乎很是高兴。

    她看着满脸急切的孙闻溪,嗤笑道:男人嘛,这会儿为你要死要活的,指不定头七没过,他就已寻欢作乐去了。

    夏景生斥道:我与闻溪的情意,何须你来评判。

    自是不需我评判的。那蛇妖甩着尾巴,你眼下都是将死之人了,我劝你还是多看两眼这阳间吧。

    夏景生不再理会蛇妖,专心突破结界。

    可正如蛇妖所言,如今他只有魂力,又负伤在身,实在无法突破结界。

    直到那鬼差的身影出现在夏景生眼前,他的魂魄仍旧无法回到躯体之内。

    往日夏景生前往阴间,用的是阴阳行走的身份,无需通过鬼差一层。

    与夏景生素未谋面的鬼差,用冷冰冰的语调念着夏景生的身份信息。

    念到生卒年时,鬼差顿了顿,困惑道:时间对不上。

    可这困惑不过短短一瞬,同伴搭腔道:许是簿上出错了,先将他带回阴曹,仔细审问一番。

    夏景生的手腕被拷上,由鬼差引着往阴间走,身后是满脸得意的蛇妖,正大摇大摆地冲他挥手。

    孙闻溪一整日都心神不定,他外出买了夏景生爱吃的点心,回到老宅时却得知夏景生已在房中闭关了半日。

    房里无声无息的,孙闻溪站在门前,心里突然生出强烈的不安感。

    他破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倒在榻上的夏景生。

    他见过夏景生受伤的模样,可没有一次如这次一般,面色惨白,了无生气。

    孙闻溪一向淡定,此刻却彻底慌了神,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探看夏景生的鼻息。

    那微弱的鼻息昭示着人还有一丝儿鲜活气,可也就剩一点儿。

    孙闻溪压根不敢动弹分毫,害怕一动,就把这一星半点的鲜活气儿也给弄没了。

    大夫请来了,却在诊脉后,对夏景生的病情束手无策。

    上了年纪的老头摸着花白的胡须,满脸纠结道:这病情凶险万分,老朽行医多年,还未见过这样的病例

    孙闻溪心急如焚,没工夫听他慢慢说,板着脸催促道:可有把握治好?

    这个大夫犹豫道,恐怕老朽力不能及。

    全城的名医都被请到了孙家,一个个信心满满地走进屋,又大摇其头地走出来。

    孙闻溪紧握拳头,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直到最后一位大夫请辞时,孙闻溪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声音阴沉得可怕:名医都请过了?

    仆人瑟瑟发抖地应着:都请过了,除了傅家那位老苗医。

    那就快去请!孙闻溪难抑内心的悲怆,吼了出来。

    可那是傅家仆人为难道。

    罢了,我亲自去。孙闻溪小心翼翼地替夏景生掖好被子,往傅家去了。

    孙闻溪到访的消息,让傅枫精神大振,他眼下正吃着甜汤,得知这一消息时,喜得一个猛子从凳上站起身。

    沟儿哥来了,他定是特意来寻我的。欢喜了一阵,他放下手中的碗勺,匆匆跑至镜前,不行,这身衣裳也太丑了。

    仆人都被支使着替他寻衣裳,傅枫正犹豫不决呢,房门却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孙闻溪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傅枫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他外衣才穿了一半,这会见孙闻溪走进来,含羞带臊道:沟儿哥,你莫急,咱们不差在这一会儿。

    孙闻溪却没理会他的话,直白地问:你家中的老苗医呢?

    傅枫一怔,急道:沟儿哥,你生病了?还是伯父生病了?

    孙闻溪面色极难看:是景生,速速让那老苗医跟我回府。

    听到夏景生的名字,傅枫带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他这会儿不急了,慢悠悠地将带子系好,又抬手从盘子里摘了颗葡萄,慢悠悠地剥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沟儿哥的心肝宝贝。傅枫冷笑一声。

    孙闻溪没工夫跟他计较,拔高了声音:快让那苗医来见我!

    傅枫却跟没听见似的,把剥好的葡萄到孙闻溪嘴边,见孙闻溪不吃,又自己含了。

    葡萄多汁水,傅枫闲闲地擦着手指:碰巧,他随我爹外出了,沟儿哥想寻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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