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被摘啦 作者:糖风大作

    &高岭之花被摘啦——糖风大作(80)

    就你一个小偷的话谁能信!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敢天天来偷你爷爷家的包子!

    那壮汉说罢便挥刀而下,苏忘离吓得立刻闭上双眼。

    可该有的疼痛却没有,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去瞧,看见自己那两只手依然完好无损的在自己手臂上。

    只见自己身前站一身穿袈裟的和尚,苏忘离抬头顺着脚向上望去,那和尚年纪不小了,连胡须都已经花白,他一手抓住壮汉落刀的那只手,另一只手竖于胸前,道一声: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懂得知错就改,为何还要如此绝情呢?

    你这和尚哪来的回哪待着去!这小混账玩意敢偷本爷爷的包子,我就要让他吃点苦头!这壮汉说得理直气壮,将那老和尚的手甩开。

    只见和尚不紧不慢,点点头,自怀中掏出几两银子,递给壮汉,轻声道:看在贫僧的面子上,还请这位施主放过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那壮汉没想到真有疯子来拿钱去救这么一个小乞丐,便大人有大量道:既然如此,那就放了他,若是还有下次,我可定不会轻饶他!

    说罢一招手,压在苏忘离身上的那人随壮汉进了屋,周围人见没热闹可看,便都散开,这条街上,又恢复原先模样。

    和尚将苏忘离扶起来,问道:饿吗?

    苏忘离想都没想便点点头,可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和尚,又缓缓摇头。

    只见和尚走到那摊铺前,付钱买了五个包子递给苏忘离,又伸手要将苏忘离怀中那个已经脏了的包子拿出来。

    谁知苏忘离却牢牢护住那个包子,一脸狠恶地看向和尚。

    和尚笑道:脏了,不能吃了。

    可苏忘离摇摇头,生怕这和尚抢他的包子,一把将那包子全塞入口中,呜咽道:我凉亲索了......不可浪费......

    因为嘴里被塞满,苏忘离连话都说不清。

    和尚听了之后笑意更甚,轻缓道:我叫瑞麟,你可愿拜我为师,跟我回渡悲寺?

    小忘离将口中包子艰难地咽下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着瑞麟,小心翼翼地问道:有......有饭吃吗?

    瑞麟点点头,道:有,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小忘离听到这里立刻点头,一手抱住那五个包子,一只手牢牢抓住瑞麟的手指,生怕他不要自己。

    瑞麟看着他,轻声道:今儿是冬至,便赐你法号冬一。

    苏忘离回过神,眼前瑞麟和蔼慈祥的面庞慢慢消失,他松开手中的长恨,不管有多炽热,伸出双手将内丹捏在掌心之中。

    双掌不断使力,青筋暴起,冷水浇在烈火之上的刺啦声自苏忘离手掌中传开,他知道,自己的手已经被腐蚀见骨了,可那又怎样?

    他突然笑起来,那般坦然自若谈笑风生,终于肯回答柏霁霄的话,仅两个字,却如同钥匙将苏忘离这百年来的束缚全部解开,他道:值得......

    值得......

    当然值得......

    若是没有瑞麟,自己也许那时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若是没有瑞麟,他哪还有后面这些运气,又怎么能遇见景湛?

    一百多年......他已经知足了。

    掌心结力,将自己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化为掌中利刺,硬生生将那颗内丹碾作齑粉。

    一切在此刻全部归于寂静,震耳欲聋的吼叫消失殆尽,不断挣扎扭曲的龙身静止如顽石,体内鲜血如河般自腹部向四周流开,苏忘离拼尽全身力气自柏霁霄体内飞出。

    炙热的灼烧在一瞬间消失,替代的是阵阵满带血腥味的浊风,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然血肉模糊,甚至有几块皮肉自手掌上脱落在地,拉出丝丝粘稠血液,不堪入目。

    苏忘离颤抖着将双手背于身后,可又想起自己这张脸也已无法见人,柏霁霄体内那炽热比火还盛,这张脸不知是不是已经被烤焦,若是没有如此,那七窍流血也是相当难看。

    他这般想着,眼神看向身前巨大的黑龙,缓缓低下头,想用自己蓬乱的散发遮挡住。

    灰龙已然全身变成石头,没有支点,狠狠摔倒在地,碎成无数石块,一时间震天动地,众人皆都踉跄着站稳。

    而勾阑这边,三人也已将封印修补完整,正收力凝神。

    其他仙官和所剩不多的天兵天将正将剩余几个邪祟绞杀。

    景湛自黑龙变回人形,浑身已然破烂不堪,各处露出的皮肉皆没完好无损的,一条腿似乎收了重伤无法活动,自脚腕向下滴血,可景湛看向苏忘离时,本来焦急无措的脸顿时缓和安宁下来,他拖着自己仅剩一条的腿,一瘸一拐朝苏忘离走去。

    师父......师父!

    起初喊声不大,如梦初醒来的呓语,可后来渐渐明亮,掷地有声,他一步步朝苏忘离走过去,哪怕他此刻遍体鳞伤毫无力气,可看见苏忘离还在等他,心中便欢喜。

    待景湛走到身旁,苏忘离迅速抬手抹一把脸,这才抬起头看向景湛,他想笑,可嘴角一动,鼻中眼中的血又流下来,源源不断。

    尽管体内五脏六腑皆都腐烂,可他无悔,看见景湛能走能笑,便再无牵挂,身子一软,再也撑不住,昏倒在地。

    第九十六章 第四条尾巴

    景湛眼疾手快, 伸手将苏忘离捞进怀中,这才看清苏忘离的面颊。

    他脸上皮肉被烤的焦黄, 血液顺着眼睛鼻子和嘴流下来,一张脸竟无一处完好。

    师父......景湛满手鲜血,无措又彷徨地喃喃道。

    柳彻寒三人见苏忘离倒下,便立马跑上来。

    看清苏忘离的模样,皆倒吸一口冷气, 勾阑芜择连忙蹲下向苏忘离体内输送灵力,可完全无济于事。

    苏忘离挣扎着摇头,张了张嘴, 只能用气声虚弱道:别......别白费力气了......我......我没事的。

    明明就这么一句话, 他却喘了好几口气, 才断断续续说出来。

    不会的......不可能的......肯定有办法......景湛胡乱地摇头,眼泪将他满脸的血瘀弄得更花,一张脸看上去狼狈又可笑。

    景湛指尖结力,想要同柏霁霄一样,用自己的神元保全苏忘离的身体,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怎么会这样......景湛用自己的神元拼命去找寻苏忘离, 可什么都找不到, 他感受不到苏忘离的一切。

    景湛我真的没事......我们我们还要一起去接阿闻苏忘离闭上眼,呼出一口气。

    身上的衣衫全被浸透了,不知是汗, 还是血

    可是再怎么坚持都已经没用了, 他这身子已经撑到极限, 在柏霁霄体内时,因烈火烘烤五脏六腑便已经开始融化,而如今柏霁霄已死,自己的身体再无外力支撑,已是灯枯油尽,救不回来了。

    四周再无飞旋盘桓的鬼祟,长时间的打斗喧嚣在这一刻全部归于沉寂,唯有景湛撕心裂肺地痛哭嘶吼,响彻整个凤凰池,撕裂天穹。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说过要完好无损地等景湛回来,明明答应过阿闻去接他回家,明明......他想好好活着的。

    泪水夹杂着血水自眼角滑下,一百多年,他经历了太多次离别,娘亲,父亲,师父......最后是他自己......明明告诫自己往事不胜思,明明母亲要他忘离,可他却记得比谁都清楚,一次也忘不了......

    如秃鹫盘桓在心中的噩梦终于被他亲手撕碎,娘亲的笑脸,父亲的淡然,师父的和蔼,渡悲寺同门的打闹,如同画卷一般在他眼前一幕幕闪过,看来他真是要死了,八十多条人命,一百年,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太累了这一世,实在是太累了。

    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耳边只有景湛嘶哑地喊叫,体内血液不断外涌,没多久便将他身下那片满是尘埃的土地染成深红。

    怎么办......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景湛......会不会嫌我丑......

    景湛......景湛......苏忘离一声又一声的唤着。

    他这一世都太过懦弱又太过自卑,总是孤独一人,既没亲人也没朋友,唯有景湛愿意陪伴他,是他教会自己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是他将自己自深渊之中拯救回人间,可自己却还对他那般刻薄寡淡,该说的还未说,就这般离去,实在太不甘心。

    景湛......你......离我近些......苏忘离每说一句话便呕出一滩血,腥味充斥在他鼻腔中,可此刻他也顾不上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粘稠的血液堵塞住他的耳和鼻,炙热如同烈火烧沸全身。

    他怕极了,不是畏惧生死,而是怕自己鼓足勇气说出来,自己这傻徒弟没听见,他还怕自己说出来,景湛听到了,周围这些人也听见。

    直到最后,他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的。

    景湛吸着鼻子侧耳靠过去,潮湿颤抖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廓之上,血腥味围绕在身旁,鼻头一酸,刚止住的泪又如洪水决堤一般涌下。

    别哭......景湛......男......男子汉......不能哭......苏忘离拼命将自己有些僵硬的嘴张开,待他看景湛听话地点点头,抹干泪时,他笑了,那是个放下所有一切的笑,那般敞亮,又那样满足,不舍地看景湛最后一眼,他缓缓闭上双眼,眼睫颤动不停,因体内剧痛而微微皱起眉头,可他依旧温柔道:景湛......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啊

    我爱你,我愿众叛亲离与你相依为命,我愿丢掉所有与你遍游四方,杏雨梨云,鸟语蝉鸣,秋风红叶,初雪纷飞,我想,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应该和你连在一起。

    被揉碎的凤凰花满地狼藉,将灰黑的泥土沾染成血红,黎明到来,苍穹边际那缕曙光渐渐浮现,照亮这满是疮痍的大地。

    终于将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那句话说出,仅仅三个字,却如石头一般压在苏忘离心底好久好久,久到石头都发了芽开了花,眼角最后一滴血泪流下,眼睫如同蝶扇定住不动,蹙紧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缓缓起伏的身子再也没了动静,苏忘离唇边带上若有似无的满足,僵在景湛怀中。

    万籁俱寂,尘埃缭绕,景湛依旧伏在苏忘离耳边,看不清面容,也不曾再说一个字。

    勾阑明知已无力回天,可依旧伸手扯过景湛的前襟,怒目而视,说出的话却又万般无奈:你说过!你说过要护他周全啊

    景湛双目之中血丝尽显,通红憔悴,就这般任由勾阑喊骂,似是没有血肉,只剩一空荡荡的躯壳。

    几缕金光自云雾氤氲的天穹之上照下,烟云尽散,露出弥光那张笑脸。

    景湛暗淡的双眼突的闪过一丝光,他猛然直起身,将苏忘离轻放在地上,双膝跪下转向弥光那方,重重磕下一头,他卑微又虔诚地乞求道:弥光上神!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救他!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师父!求求你!求求你了

    他不停地朝弥光喊叫,声音中带着浓厚的鼻音,在众目之下一次又一次地磕头,嘶哑声响彻凤凰池,全然不顾额间已经血肉模糊。

    命由己造,因果随心,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他的命,只可他自己去做主,旁人,帮不了他。弥光闭上双眸,摇摇头。

    景湛呆愣着直起身,本来还有一丝光芒的眼眸彻底如深渊一般漆黑,连这最后一点希望也都尽数消散。

    他就这般转过身,跪在苏忘离身前,低头看着他,蓬乱的头发将他满是泥污鲜血的面遮住,没人能看得见他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

    柳彻寒抬头看一眼弥光,便垂下眸,一步一步走到苏忘离身前,委身跪下,与景湛对视一眼,凤眼弯弯,突然笑起来,可那神情难看至极,满是绝望。

    没人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只听他道: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或许是脑袋撞坏了,或许是得了一场大病,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有时候我还会怪自己都不曾见过面的父母,怪他们为何生下我,却不要我,可再大些,身边有了师兄,我又会去感激他们,感谢他们将我生下来,感谢他们赋予我生命。

    他说的轻且慢,漆黑凤眼看向苏忘离,满是感激与柔情,释怀一般轻呼出一口气,叹道:后来,在鬼门关走上一圈,死而复生,才知道,我哪有什么父母啊,我连人......甚至连妖都不是,我的出现,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罢了......

    原来,苏忘离并不只有三条命,而是四条,只不过出生之时,娘亲身体实在太过虚弱,而苏忘离最后一条命便脱离原身,落到四海八荒不知何处去了......

    可就是这般阴差阳错,这条尾巴化成人形,被柳千山拣回琉山雪潭,又阴差阳错,拜了自己的原身为师父。

    他知足了,虽说仅是短短二十来年,可他能在这人世间走过一遭,对他来说,便已是恩赐。

    柳彻寒看向景湛,朝他颔首,笑道:以后,好好照顾他,莫要让师父再受一点苦了。

    可景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柳彻寒,动了动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阳光万丈,将每个角落都照亮,似是要将这些污恶杂碎全部冲洗干净。

    柳彻寒便不等他回答,看向僵直在地的苏忘离,身子渐渐变得透明,如同不堪一击的碎瓷,自脚尖化作点点星光,他重重磕下一头,恭敬道:徒弟柳彻寒,恭迎师父。

    话语声落,原本跪在地上的柳彻寒再不见踪迹。

    点点星光飘至苏忘离身后,化作一条长尾,一瞬便消失,可苏忘离却不见转醒。

    这身子已经灯枯油尽,无法再用,他去投胎了,此刻已经走过黄泉路,到了奈何桥。弥光空澈轻灵之声自天穹传来。

    话音刚落,景湛便已不见踪影,周遭只剩勾阑芜择,两人对视一眼,皆舒长气,双眼之中是遮不住的疲惫憔悴。

    太阳终于升上苍穹,漫漫长夜终到尽头,满地的尸碎在阳光中化为灰烬,散入秋风中。

    黄泉路两旁,遍地是火红的彼岸花,远远看上去,似是用血所铺成。

    苏忘离不知自己为何竟还能转世投胎,明明连最后半条命都不存在了,应是灰飞烟灭才对。

    可当他走过鬼门关,踏上黄泉路时,心中却没由来的焦虑不安。

    景湛知不知道他能转世投胎?

    景湛会不会等他?

    自己还能不能认出来他?

    正想着,便走到奈何桥前,孟婆盛上一碗汤递给他,嘶哑着声音道:喝了它,你便能一忘前世今生忧。

    他垂眸看向手中汤碗,里面倒映出他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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