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峥嵘(GL) 作者:一天八杯水

    &红衣峥嵘(GL)——一天八杯水(155)

    你要布什么阵。鲜钰蹙眉问道。

    白涂却又不说话了,背过身去,将兔尾对上了床榻上的人,悠悠道:待大阵布成,你便知道了。

    莫非又是什么未教过我的东西?鲜钰微眯起眼道。

    白涂腹中传出哼哼声,你又未唤过我一声师父,我为何要将所知尽数教予你。

    鲜钰本想嘲讽他两句,可仔细一想,白涂所说的也没什么错。

    她微微抿了一下唇,问道:何时去。

    慢不得了,现下就去。白涂道。

    鲜钰又朝半开的门望去,门外确实漆黑一片,外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宫人们皆被吓着了。

    确实慢不得了。

    她掀开了锦被,在掀起的那一瞬,衣裳已被灵气抚平。

    昨夜才刚温存了一番,本以为今日一如往常,她原来还想成热打铁再撩拨厉青凝一回,没想到一夜过去,已无暇再想其他。

    抱起枕边的兔子,鲜钰急急想去见厉青凝一眼,生怕厉青凝直截就去找国师了。

    以厉青凝之力,又如何对抗得了国师,此时去找国师,只能是送死。

    她抱着白涂出了门,只见芳心站在院子中。

    芳心呆呆看着那黑云遍布的天穹,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

    殿下可还在书房?鲜钰问道。

    芳心这才回过神,心跳如雷地朝鲜钰看了过去,支支吾吾说不清话,殿、殿在不在

    究竟在不在?鲜钰无甚耐心,似是火燎发梢一般,眸光都要冒火了。

    芳心还未曾见过这副模样的鲜钰,她张嘴缓缓吸了一口气,又吞咽了一下才道:殿下不在书房。

    鲜钰险些要将紧咬在一起的牙给咬碎了,她去哪了?

    先前厉青凝百般自负,那模样像是真真不怕国师一样,她如今一想,更是觉得心头缠了万千乱麻,也不知厉青凝究竟有何打算。

    去见陛下了。芳心连忙又道。

    鲜钰缓缓闭起了眼,暗暗长吁了一口气。

    只见天上骤亮,一束紫光似闪电一般朝某处劈去,可雷电却未响,天际静得了无生机。

    那紫光是朝天师台的方向去的,倏然便消失在天师台的上空。

    不是雷电,是紫气。

    鲜钰心知慢不得了,可她却想见厉青凝一眼,就想说一句,让她莫要担心,待大阵一成,她便立即回来。

    此生能走到这一步,已与前世大有不同,怎么也不算重蹈前世覆辙了。

    芳心见她欲言又止,明明这仙子只是望着天,可眼中却像是藏了无尽的悲戚一般。

    为何这般悲痛,是天要塌了还是怎么了。

    芳心咬了一下唇,她也怕,可再怕也无力回天,她尚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能多活一刻便是值得的。

    她道:仙子可是有话要同殿下说,奴婢可为仙子将话带到。

    鲜钰垂下眼,朝芳心看了过去,你就同她说,将朝臣与宫人稳住,一个人都不得到天师台去,我去去便回。

    仙子去哪?芳心愣了一瞬,连忙又问。

    鲜钰蹙眉,都城外。

    芳心虽甚是疑惑,但还是微微点了头,踌躇了半晌,干脆还是朝门口转去,低声道:奴婢这就去。

    鲜钰微微颔首,又道:还有一句话,是要同你说的。

    什么?芳心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

    往后无须唤我仙子,我名鲜钰。鲜钰双眸微微一弯。

    芳心磕磕巴巴道:可、可这名字,不、不是那六姑娘的么,奴婢知道殿下心念六姑娘,可、可奴婢总觉得分外不妥,怎能让仙子作替呢。

    鲜钰意味深长道:什么作替不作替的,我不就是那六姑娘么。

    芳心两眼一瞪,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看着红衣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下颌还微微抬着,甚是得意狡黠,与那六姑娘哪有半点相像?

    不光模样不像,就连脾性也天差地别,毕竟那六姑娘可是懵懂又易羞臊的。

    鲜钰见她不信,又别有深意地道:幸而当初你点醒了我,我才知道原来当书童还有那么多的好处。

    芳心目瞪口呆,这一回不信也得信,当初不就是她悄悄让六姑娘给殿下当书童的么。

    可这书童,怎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芳心站得摇摇欲坠的,过了许久,又觉得那六姑娘转眼能长这么大也无甚奇怪,毕竟、毕竟

    毕竟六姑娘和那只兔子是一伙的。

    她倒吸了一口气,虽震惊到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可还是恪尽职守地出了门,匆忙跑去传话了。

    在芳心走远后,鲜钰才带着白涂御风而起,扶摇而上,迎入滚滚黑云之中。

    在云间疾行之时,鲜钰又问:你究竟要布什么阵,为何先前不说布阵之事,现下才要去布?

    这话有几分指责之意,责怪白涂事到临头了才想到法子来。

    白涂窝在她怀中,被风吹得连眼都睁不开,一身兔毛被吹得如白浪一般,翻来又覆去。

    幸好白涂说话也不用张嘴,否则这一张嘴,定会吃下不少风。

    他道:这阵不能早摆,也不能晚布,现下过去刚刚好。

    鲜钰微微蹙额,虽仍是觉得有些古怪,可现下又确实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她不能同国师硬碰,她没有十全的把握。

    金麟宫中。

    厉青凝正坐在厉载誉的床沿,垂眸看着那咳得枕上遍布血星的人。

    李大人跪在地上,脸上已是热泪纵横。

    而厉载誉那贴身的太监也跪在地上,将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地面已被太监的眼泪打湿了大片。

    厉载誉确实快不行了,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他五脏六腑遍布疮痍,眼不能视,耳不能闻,鼻不能嗅,口中连药味也尝不出了,只稍一动便牵连全身,连咳一声都痛得生不如死。

    厉青凝只觉眼眶稍显是利润,不由得合起了眼,淡淡道:皇兄,天色忽然大暗,都城恐怕连东洲全然笼罩在黑云之下,应当是国师沉不住气了。

    厉载誉咬紧了牙关,可仍是想咳,胸膛剧烈震颤着,痛得撕心裂肺。

    他苍白着脸,吃力地侧过身,眯起一双浑浊的眼朝门上看去。

    透过门上裱糊的薄纸,他隐隐看到了一片漆黑。

    天果真黑了,若非厉青凝开口,他定会觉得是他病得不知时日了。

    厉青凝垂头看他,忽听见外边有人报皇后来了。

    厉载誉微微摇了一下头,只是稍稍动一下头已觉得天旋地转一般,他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来,像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厉青凝淡淡道:莫让皇后进来,这是陛下的意思。

    跪在地上的太监连忙直起身,朝奄奄一息的陛下望了一眼。

    厉载誉那伸出锦被的手干瘦如柴,已是皮包骨的样子,五指连伸都伸不直了。

    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手背往门那边挥了一下,示意那太监去拦。

    太监会意,连忙站起身,躬着腰便出了门。

    厉青凝伸手去攥住了厉载誉的五指,垂下头轻声道:皇兄想说什么。

    啊、啊厉载誉依旧说不出说,额上冷汗直冒,嘴角又溢出了血来。

    厉青凝立即回头朝李大人看去,大人可有法子让陛下说话?

    李大人缓缓摇头,面上已是一副悲痛不舍的模样。

    厉青凝微合了一下眼,倾身朝厉载誉靠,猝不及防闻到了一股气味。

    兴许是五脏六腑已开始腐坏,而人之将死的气味。

    她侧过头,将耳靠近了厉载誉的唇边,淡声道:皇兄想说什么便同我说。

    厉载誉艰难地开口,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似有血要涌上来一般。

    他道:啊、啊东

    东

    东洲

    不、不可毁、毁在我手里

    厉青凝攥紧了他的五指,却觉得被攥紧的似是她的心。

    厉载誉忽然像是使劲了全身气力一般,竟挣开了她的手,朝远处的书案指了过去,颤着声道:你、你要替、替我

    厉青凝屏息听着,眼睫倏然一湿,前世对这人未曾有过的悲痛,一时间全涌上了心头。

    替、替我厉载誉口中吐出鲜血,那艳红的血沾在了厉青凝的衣裳上。

    血是红的,可厉青凝的衣裳却是黑的,一时间竟看不出衣上沾了血。

    厉载誉一字一顿道:守、东、洲、百、年!

    厉青凝回过头,她紧盯着厉载誉那毫无血色的脸,道出了一个好字。

    正文 第 114 章

    厉载誉的手垂了下来, 沉重地落在了床榻上。

    他蜷起的五指在微微发颤着, 一双浑浊的眼瞪得十分大, 似想努力看清什么一样。

    那断断续续的气音从他大张的嘴里逸了出来,像是要断气了。

    他真的快不行了, 厉青凝心道。

    如果不是生在这皇家,她和厉载誉又何须走到如今这一步。

    可惜,一切已不能回头,即便是得以回头, 也仍是会走到现下这一步的。

    厉青凝定定地看着他,看他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只有几根手指头能勉强动上一动。

    源源不断的血从厉载誉的嘴里涌了出来, 将他的唇齿全都染红了。

    可他不能动, 仰躺着大瞪双目, 任血从喉里涌出。

    案上待宰的鱼尚能挣扎几下, 可他能挣扎吗,他不能。

    厉青凝侧头对跪在地上的李大人道:去将门开了,让皇后娘娘进来。

    李大人连忙应声,在抬头看见厉载誉的那一瞬, 他眸光骤然一颤, 眼里登时全是凄楚。

    他咬紧了牙关,颤着双腿站了起来,朝门那边走了过去。

    门一开,站在外边拦住皇后的太监往回看了一眼, 可却被纱幔挡住了视线,也不知陛下怎么样了。

    李大人侧身避让开来,只见皇后推开了那太监的手,朝屋里跑了进去。

    厉青凝抬手抹了一下略微湿润的眼梢,神情复而又平淡如水,眼中毫无波澜。

    她站起身,朝皇后行了个礼,随后缓缓后退了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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