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转念一想,信上只说让她不要进宫。她若是不进宫就留在定国公府,唯一需要担心的便只有谢萍如。可府里老夫人还在,就连国公爷都不敢忤逆她老人家。所以她留在府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况且裴世泽离开前,虽然把裴游带走了,却还是给她留了侍卫。那些人平常都待在世子前院的书房里,只要她一声令下,这些人就能把长缨院团团围住保护起来。
    可宫里就不一样了,先不说这进宫的一段马车路程,这路上最是容易出事的。只要惊了马,说不准就能叫人丧了性命。更别说,这宫里还突然宣她入宫。
    纪清晨想到这里,便是深吸了一口气。
    没一会,杏儿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一进门就说:“郡主,门房上的人说,送信的人送完信就走了。因着给了他十两银子,所以他才请了门房上的嬷嬷走了一趟。”
    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那人给这么多银子,就是希望纪清晨能立即看到这封信吧。
    “郡主,”香宁担忧地瞧着纪清晨,就盼着她拿一个主意。
    待纪清晨回过神,立即吩咐她们去纪府还有晋阳侯府报信。她也不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有些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便是她这次抗旨不进宫,若是真的有事,那她还能在宫外想法子传递消息,赶紧找人去救舅舅他们。
    若是无事的话,那也算是万事大吉了。
    却不想她刚把人派出去,谢萍如竟是又派人来催她了。这回丫鬟还没进来,就叫香宁拦在外头了,“还请姐姐见谅,大姑娘这会正哭地厉害,奶娘哄也没用。只得郡主抱着哄,还请姑娘再回去通传一声吧。”
    等香宁把人打发走了,纪清晨便立即说道:“立即派人去老太太院中,就说大姑娘回来后,便连吐了两回,怕是得了急病。还请老夫人派人去请大夫,顺便与老夫人说,宫里来了人,宣我进宫。只是珠珠突然病了,所以只好先把两个孩子抱到老夫人房中。”
    纪清晨也不敢明说,毕竟这会还风平浪静的,她也不能只凭着一张字条,便断定宫中出事了。
    待过了会,不仅艾雪回来了,就连老夫人身边的姚黄都跟着过来了。
    姚黄一过来就给纪清晨行礼,口中还道:“郡主,老夫人得知姐儿病了,便派奴婢过来。还有前头宫里来的人那边,老夫人也派人去说了。姐儿病了哪里能离得开您,这时候进宫只怕是太迟了,便是明个再入宫也不迟。想来宫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若是真有什么事,明个老夫人便与您一同进宫给圣上和娘娘请罪。”
    纪清晨听了,心中又是意外又是感动。没想到她不过说了一半,老夫人便是懂了她的意思。
    却不想,前头的那边一听这话,倒是杨柳先开口说:“若是大姑娘病了,那奴才也该去瞧瞧才是。若是病得重了,奴才这边回去禀了皇上,请皇上派御医过来。”
    谢萍如本来就是替纪清晨招呼的,见她三请四请地不来,竟还搬出老夫人。所以也不阻拦,干脆就让人领着杨柳去了后院,反正他也只是个阉人,又没什么男女大防之说。
    等杨柳快到了长缨院,纪清晨这才知道。可也不知是母女连心,一直好好的珠珠,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奶娘抱着哄都没用,哭地她小脸憋地通红。纪清晨一见,心里又心疼又害怕。是不是小姑娘知道自己拿她病了做借口,不高兴了?
    于是她哄着珠珠的时候,杨柳便进来了。
    她抱着孩子在东梢间,连坐着都不成,抱着她来回地走动。杨柳一进来,就瞧见她正满屋子地转圈呢。
    她虽说性子极好,可到底身份尊贵,一见他便是皱眉问:“宫中到底是何事,这般着急地宣我进宫。”
    杨柳被她这么质问,一时说不出口,随后他才轻声道:“皇上病了,宣郡主进宫。”
    纪清晨一听,登时便心惊了起来。舅舅病了,怎么便突然病了,是真的病了,还是被人……
    她一边抱着珠珠,一边拿目光去打量杨柳。只是他垂着头,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面容。却不想她正问着呢,突然外面又是一阵骚动,竟是裴老夫人亲自前来了。
    她一进门就瞧见了杨柳,不过倒是未先问他,而是扶着丫鬟的手上前察看珠珠。随后待她才缓缓问杨柳为何而来。
    “这孩子病了,也不知是生地什么病,她母亲成日与她在一处,只怕身上也染了病气,这若是进宫说不准还会惊扰了皇上和娘娘。”裴老夫人淡淡说,接着她又追问了宫里的事情,可是杨柳却支支吾吾,最后竟是惊慌地告辞离开。
    待他走后,祖孙两人对视了一眼,裴老夫人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纪清晨自然也忐忑,裴世泽这才离京多久,便出现这样的事情,她如今虽还算镇定,可到底还是觉得心下彷徨。况且如今怀中的珠珠还一直哭嚎个不停,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子太过敏感了,竟是如同有感知一般。
    “看来今日咱们府中的人,都不能出门了,”裴老夫人开口淡淡说道。
    本来裴老夫人是想叫她带着孩子去自己院中的,纪清晨却道:“珠珠爱哭闹,我还是带着她留在长缨院里,左右都是在一个府内。便是有事,也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
    她心底虽然惴惴不安,可面上却一派淡然沉稳,说起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模样。
    裴老夫人心中点头,害怕乃是人之常情,便是她那个死鬼老头子,一辈子征战沙场,照旧都会害怕。可是能不畏心中害怕,行事依旧有条不紊,已是极难得了。
    纪清晨在心底一直希望是她自己胡思乱想的,谁知当晚虽无事,可第二日却已听说,皇上在勤政殿昏倒了,怀疑是有人要下毒谋害皇上。
    而太子却不在宫中,如今康王爷进宫护驾,正全城缉拿太子余党。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太子余党……”得到消息后,裴家人都聚集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此时说话的乃是谢萍如,她边说话边撇向纪清晨。
    谁都知道纪清晨与太子的关系一向都好,甚至京中还曾有过传闻,太子最开始属意的太子妃人选便是她。要说这太子余党的资格,她还真是应该算上。
    可是纪清晨却一点儿都不相信,她一个字都不信。她不信柏然哥哥会毒害舅舅。
    只是如今全城都在搜捕,那么舅舅一定是出事了吧。
    “如今形势未明,传我命令下去,府内这几日都不如出入。国公爷你要加强府中守卫,免得有人趁着这京城乱局,便浑水摸鱼。”裴老夫人立即打断了她,沉声说道。
    裴延兆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只是他平日里就是个富贵闲人。虽说不喜欢长子,可是架不住长子太过出息了。如今真遇到事了,心底第一个想的,还是出了院门的长子。
    可话刚说完,就听到有人来回禀,说是外头有人敲门,据称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来请郡主入宫一趟。
    谢萍如当即便道:“我就说,我方才便说了。如今连五城兵马司都来拿人了。”
    “闭嘴,”只听裴老夫人怒斥一声,而一直坐在上首的纪清晨,则是缓缓地扫了谢萍如一眼。
    纪清晨冷哼一声,不屑道:“我乃是皇上钦赐的元曦郡主,若是想拿我,请了皇上圣旨来,我便二话不说。若是什么都没有,便想叫我跟着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裴延兆沉默不言,谢萍如则是因被老太太训斥过,不敢再说话。
    倒是二房和三房,纪清晨缓缓扫了过去。二房的两位长辈素来在家中都是透明人,倒是三房的裴延光夫妻两人却是神色一凝,裴延光首先说:“郡主说地极是,这些所谓五城兵马司的人,还不知是奉了谁的令来呢。若是咱们开了府门,叫他们闯进来,到时候咱们这一府老小,只怕都没了保障。”
    “老三说地极是,”却不想裴延兆在此时点头。
    裴老夫人瞧着两个儿子,心中大感欣慰,点头说:“此话才是正理。”
    谢萍如还要说什么,裴老夫人就已经吩咐裴延光去调集裴家的护院。说来裴家的护院在京城也是十分出名,定国公府这种以军功立身的家族,便是家中的护院都是个中好手。战时便能拿枪上阵,如今休养生息时,便是家中护院。
    这些人共有八百人,平日里他们可能是园丁、是花匠、是最普通的杂役,可是待到了此时,却又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裴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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