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我保护的人六界敬仰 作者:晋咸

    &据说我保护的人六界敬仰——晋咸(36)

    龙脉?龙脉不是在长安么?白陌阡疑惑。

    黎绍摇了摇头,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羊皮地图,缓缓展开后拿给白陌阡看,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地图中间的一条山脉,解释道:瞧见了么?从西面的昆仑山脉,到长安城外的太白山脉,再到东北的长白雪山,这一系列山脉连绵蜿蜒,盘踞在中原的核心位置,所谓的龙脉,指的是这一系列的山脉,长安龙脉只是一部分。

    原来如此。白陌阡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垂眸瞧着地图,果然如黎绍所说,这三座山系连起来,就像是一条俯卧在中原大地上的龙,护佑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安康喜乐。

    黎绍补充道:长白雪山乃龙头所在之地,汇聚天地灵气,既是风水宝地又是阴气极重之地,所以楚文王将王玺与麒麟引埋于此地。

    明白了。白陌阡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他抬眸,清澈的眼底倒映出皑皑雪山,屹立与中原大地沉默着守护天下苍生,频繁更迭的王权在龙脉面前,竟是如此的讽刺可笑。

    黎绍勾唇,不置可否。

    夕阳西下,一弯弦月升上山头,将银白的月辉洒在白雪上,长白静静伫立,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

    走罢,该回去了。白陌阡将目光收回,他挥了挥手,招呼众人回去。

    走出郁郁葱葱的松林,茫茫雪原便毫无防备地撞进了每个人的眼中,来时是一种心情,回时又是另外一种心境,踩在雪地上的脚印还在,可是重新踩上去的时候却是改头换面,众人都沉默着朝前走,四周寂静的很,只有脚踩雪地的咯吱声。

    他们走到古战场的时候,大地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身子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听得远处一声巨响,长白山裂开了一道口子,山上的雪崩落下来,如同潮水一般朝他们这边涌来,地面仍在晃动,众人纷纷跌倒在地,雪潮遮盖苍穹,很快便卷来浓浓黑云,闷雷滚滚,明灭的闪电劈在山头。

    咔哒哒

    剧烈震动的地面扭曲着裂开来,岩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与遮天蔽日的雪潮碰撞,发出滋滋的水声,四周很快便升起厚重的水汽。

    白陌阡将一个快要掉入地缝的夜行者拉上来,他站在一块微微向上突起的地盾上,朝众人伸手,大家快到这儿来!莫要停在原地!

    等将夜行者们都安全拉上来,白陌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用缚灵绳将众人绑缚住,之后又将绳子的这头缠在自己腰间,这才抬眸看向远处的长白山,浓云密布,原本高耸矗立的山峰裂开了好大一道口子,镶嵌在山顶的青铜门正在缓缓打开,紫绿色的阴气不断从里头漫延出来。

    黎绍伸着左手,血从他未愈合的伤口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在雪面上,他紧咬着牙,周身迸发出金红色光,灵力幻化成一只麒麟扑向青铜门,死死守着,阻止青铜门打开。

    白陌阡脸色瞬变,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他的右手,凝神闭眸,将灵力渡了过去,一股大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震得白陌阡踉跄了一下,他紧皱眉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黎绍面色很不好,半晌,他才哑着嗓子沉声道:长安龙脉被人截断,昆仑长白无法连贯,长白山下的阴气压制不住了。

    白陌阡听罢一惊,忙问:谁干的?

    黎绍面沉如霜,他缓缓睁开眼眸,眸子里带着无尽的失望,低声道:商烨。

    白陌阡瞳孔骤缩,他终于明白商烨的目的是什么了,布这么大一盘棋,将前朝旧事演给黎绍看,无声地向世人宣告新王朝光鲜亮丽背后的肮脏不堪,于是,他便可以打着肃清叛贼的旗子,动龙脉,以天道为由,除掉这个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存在的王朝。

    疯了。白陌阡喃喃。

    龙脉被斩断,黎绍和他根本压制不住青铜门,那只金红色的麒麟在接连天地的青铜门前显得如此渺小,现在唯一的法子便是快马加鞭赶回长安将龙脉接上,但是他和黎绍都脱不开身,他们一旦离开,青铜门便没有了最后的压制,等到它完全打开之时,便是世间终极之时。

    地崩山摧,耳畔不住传来震耳欲聋的闷雷声,茫茫雪原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满目疮痍,岩浆四处淌过雪原,鲜红与雪白,就像是美人脸上狰狞的刀疤,触目惊心。

    巨大的石头从山上滚落,雪潮一层又一层地朝平原涌来,大地剧烈的晃动,无数只绿色的手从青铜门后伸出来,麒麟无力地咆哮着。

    白陌阡咬牙挺着,薄唇已显出苍白之色,与他十指相扣的黎绍也好不到哪里去,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滑落,鬓边碎发尽数被汗水沾湿。

    忽然腰间一松,白陌阡暗叫不妙,连忙睁开眼,绑在自己腰间的缚灵绳已被客栈老板解开,众夜行者渐次走下地盾,他们排成一列,将缚灵绳捆在自己腰间。

    你们要干什么?白陌阡喊。

    站在最前头的客栈老板转过身,他沉着脸,将文王玺紧紧握在手中,恭恭敬敬地朝白陌阡和黎绍行了一礼,吾等既与先生做了约定,当临危受命,请白公子与先生放心,有漠北张家在,青铜门定不会打开,这些时日多谢先生照顾,吾等定誓死守护青铜门,还天下苍生一个长安。

    话毕,客栈老板利落转身,毅然决然地朝长白山青铜门走去,众夜行者由一条细细的缚灵绳牵系着,跟在他的身后,烈焰雪原上,他们的身影单薄渺小。

    白陌阡静静看着,目送他们穿越岩浆地缝,踏过茫茫雪原,头也不回地走向长白山深处,很快,众夜行者便只剩下一抹模糊的黑点,又一阵雪潮涌来,满目的雪白,再也不见众人的身影。

    银白的闪电划破浓云,猩红的岩浆灼烫大地,白雪倾覆,山地崩裂,浓白的水汽与紫黑色的阴气相互纠缠弥漫,巨大声响之后又是一片死寂。

    倏尔,一道黑金光芒冲破天际,白陌阡暗淡的眸子亮了亮,青铜门前出现了一道又一道身影,他们围在麒麟周围,背上的麒麟印记发出耀眼的光芒,为首的客栈老板高高举起了文王玺,翻手落掌,那些伸出来的手被齐齐斩断,原本不断打开的青铜门停止下来,咔哒一声,往回阖上了一点。

    师兄!他们,他们做到了!白陌阡吼了一声,好样的!

    黎绍将目光从青铜门处收回,他松了口气,收回左手,将绑缚在他和白陌阡右手手腕上的含章符拽下来,挥袖扬手,那串符咒旋转升腾着变大,最后化成一道金红色的阵法压在青铜门前的麒麟背上。

    做完这些,他抬手掐了掐眉心,转头看向白陌阡,声音有些沙哑,还撑得住么?

    可以。白陌阡握紧了黎绍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

    黎绍点点头,吹出一道嘹亮的口哨声,原本守在青铜门前的火凤闻声展翅朝黎绍飞来,翅膀带起一片雪雾覆盖在喷涌的岩浆上,黎绍搂住白陌阡,左脚点地,一个纵身带着他跳跃至火凤背上。

    兔儿,抓紧我,我们回长安。

    第56章 天下

    抟扶摇直上,耳畔风声呼啸,待白陌阡稳定了心神,火凤已身处九天之巅,浓云密布的长白山渺小的仅剩下一抹残影。

    还在担心他们?黎绍收紧了搂在白陌阡腰间的胳膊,低声问。

    守青铜门的重任是我们强行加在他们身上的,这次要是他们有什么损失,恐怕我得遗憾一辈子。白陌阡将目光收回来,他抬头望向黎绍笑得有些无奈,师兄,知世故而不世故真的太难了。

    黎绍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弯眉笑了笑道:那师兄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这样好不好?

    白陌阡叹了口气,点点头靠在黎绍怀里,与他十指相扣。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若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让一部分人去背负重担,蒙受苦难,这样的人情债白陌阡要不起,也还不清。

    微凉的云丝拂过脸颊,黎绍偏头垂眸看向白陌阡,最开始那个有着清澈眼眸的傻兔子已不复存在,眉眼间带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倦意。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有火凤扇动翅膀的声音,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火凤放慢了速度,冲破层层云雾,长安城的景象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街衢上人们摩肩接踵,钟声箜篌声叫卖声笑闹声,声声入耳,金簪玉钗,纁衣华裳,葡萄美酒,胡女舞盘,一切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盛大繁华,仿佛北方长白的山崩地裂只是一场噩梦,与世人无关。

    这、这怎么回事?白陌阡愣了愣,他以为现在的长安城早已是尸骨遍野,生灵涂炭,谁曾想亲眼看到的却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黎绍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长安城,便吩咐火凤朝长安城外的太白山飞去。

    太白山陡峭险峻,不仅仅是中原龙脉,更是长安城的天然屏障,它像围椅一样将长安城圈在怀中,守着新王朝的繁华与安宁。

    然而此刻的太白山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失去龙脉,山上原本郁郁葱葱的植被一夕之间尽数凋零,瘴气弥漫,猩红的岩浆从山脚下的地缝中涌出,冒着泡沫的幽绿色沼泽水淌下山来,黑色的九阴在沼泽中翻滚蜷缩着身子。

    一道设在长安城郊外的灵力屏障将这些尽数挡住,身在长安城中的百姓,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繁华盛世的背后竟是如此这般的人间炼狱。

    白陌阡感受了一下那道屏障的灵力,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黎绍,他眨了眨眼睛,半晌,缓缓问道:你何时用灵力设下了这道屏障?

    黎绍将目光从太白山上移回来,淡淡道:你去宫中找寻镇灵玄武的时候。

    白陌阡登时明白了,他一拍脑门,垂眸压在长安城外若隐若现的金红色灵阵,一拍脑门道:你那日说自己有事不能陪我进宫,我一直以为你是偷懒不肯去,搞半天你去长安城外画阵法了!

    嗯。黎绍略一点头,将白陌阡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抓紧我,凤凰要进太白山。

    越过浓白的瘴气,穿过枯木萧瑟的山谷,火凤长鸣一声悬停在了太白天池上方。

    原本澄净明澈的天池水变成紫黑色的沼泽,黑雾在四周缭绕,成千上万条九阴不断地从沼泽中爬出来,就像盘根错节的藤条,涌动着朝山下滚去。

    白陌阡看得一阵反胃,咬牙别过脸,干呕了好几声。

    黎绍面沉如霜,抬手搭在白陌阡后背轻轻拍着,薄唇紧抿,眸子冷厉得很。

    你终于肯来了。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哗啦水声响过,身着金纹玄袍的商烨披散着墨发缓步走了出来。

    白陌阡看向他,眼眸轻闪,商烨身上的清圣之气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迷惑人心智的阴腐之气,原本凌厉的眉眼变得诡谲奸诈,薄唇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他整个人都枯瘦了很多。

    商烨在天池旁立定,左手提着金色的龙脉,他抬眸,静静地看向黎绍,微微一笑问:故事好看么?

    黎绍垂眸,没有愤怒,没有冷笑,他只沉默着,眼眸中带着无尽的失望,那是一种期待落空后的失望,像寒夜里闪烁着微光的星辰,无声寻觅着丢失的初心。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商烨嘶吼了一声。

    他原地转了半圈,挥袖,将龙脉甩在一旁的枯树干上,霎时地动山摇,天池四周的岩石裂开来,岩浆从缝隙中流淌进紫黑色的沼泽中。

    商烨御剑飞至半空中,他看着黎绍,抬手朝长安城的方向指了指,那里,还有这天下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甄崇窃国的事,可是你什么都没做,你眼睁睁看着黎墨一族被他赶尽杀绝!如果不是我在宫中发现了黎朔的残魂,你是不是也打算瞒我一辈子?看着我死心塌地为窃国贼卖命,你过得很坦然对么?我自己查出了事情的真相,一次又一次地跟你说,让你和我一起夺回王权,给冤死的黎墨族人一个交代,我有错吗?

    窃国贼?死心塌地卖命?给黎墨族人一个交代?黎绍冷笑一声,这些不过是你想统治天下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甄崇是窃国贼,那黎朔就不是了?这天下到底是谁的?从古至今两千多年,每一个在位者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江山天下的归属权,或是楚姓王朝,或是黎姓王朝,你倒说说看,到底谁才是窃国贼?如今的你和历代王朝的掌权者又有什么两样?

    不、不是的!商烨大力地摇头。

    他御剑上前,伸手正欲去拽黎绍的衣袖,听得铮的一声,白陌阡拔剑挥开了他的手,白陌阡挡在黎绍面前,紧抿薄唇,神色冷了下来。

    好,好,你们都认为我错了是吧。商烨收回手,他咬了咬牙,眼眸里闪出一抹狠戾,他默念剑诀,御剑朝长安城飞去。

    凤凰,追上去!白陌阡忙唤了一声。

    火凤引颈长啸,尾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扶摇直上飞越太白天池。

    商烨御剑飞行,最后悬停在长安城上空,他什么也没做,垂手静静地看着城中的百姓,待火凤追来,他才缓缓转身,抬手指了指长安,一字一句道:我于南海修成正果后便归于凡尘,辅助在位者治理天下,兢兢业业几百年,长安城今日的繁盛是我一手缔造的,楚文王时期的国都鄢城根本不及如今之长安城半分,你说说,这天下到底是谁的?谁才是天下正主?是谁给了天下百姓如此的繁华盛世?

    从古至今,单单凭借盛世繁华程度来讲,我黎墨一族才是天下正主,我只是拿回从千年前便属于我们的东西,我有错么?

    商烨!白陌阡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出声打断,繁华盛世不是由单个的人或者氏族缔造的,它是天下苍生一起创造的结果,没有黎墨一族,没有楚文王,这个社会照样会朝前发展。诸侯六国为何到最后一统天下的是楚国,楚王朝风云千年为何会倾覆,你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陌阡左脚点在火凤背上,一个纵身跃起,排山倒海的灵力席卷而来,刺目的金光将天地笼罩,他的发冠被灵力冲散,身上的白色衣袍猎猎作响,原本并拢在一起的双掌缓缓向两边拉开,一道金色阵法旋转升腾着在他面前成形。

    黎绍眼眸闪了闪,回溯时阵,此阵开启后,可将时辰凝固,观往事蹉跎消长。能开此阵者,唯有白陌阡一人,因为他乃天地混沌所生,掌控上下四方、古往今来。

    他用尽力气保护了两世的天真纯净,就这样一步一步消退,直到此刻,混沌觉醒,世间再无白陌阡。

    回溯时阵逐渐扩大,很快便将长安城掩盖住了,待光芒消退,他们已身处两千年前的楚国国都鄢城之中。

    街衢呈回字,由中心王城向四周修出八条连通城郊的青石板路,商铺街坊绕城而建,百姓们穿着粗布麻衣行走在其中,一派安宁祥和。

    王城城墙上楚文王和昭文君并肩而立,他们望着欣欣向荣的鄢城,眼眸中带着欣慰。

    初次变法成就显著,井田制改为均田制,天下子民均有田种,路旁再无饿死之人,军队分级,终军制的实施,让天下壮丁不再苦守边疆,人口也增加了不少啊。楚文王笑着感叹道,他抬手搭在女墙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眉间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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