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忆采芙蓉GL 作者:广陵散儿

    &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108)

    马嵩道:恭送宸主子。跪在雪地上,眼瞧着那顶金黄色的轿子消失,方慢慢起身,站立片刻,对手下几名内监道:回去罢。

    第134章

    魏伦亲自打起帘子, 宗煦进去,见冰轮端坐炕上批阅折子, 因室内暖和, 只穿着家常银蓝色织锦夹袍,看上去精神甚好。

    他心里七上八下, 勉强带了一丝笑容,上前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冰轮嗯了一声,道:皇帝来了, 坐罢。手中笔微微顿了一顿, 却没有停下。

    有内监端上热腾腾的奶茶,以及几银碟糖食糕点,放在皇帝面前, 宗煦正襟危坐, 两手置于膝上, 过了半晌, 方开口道:母后, 柴太傅上折子请辞外卫统领一职, 母后会否挽留?

    冰轮道:人各有志,他既已无心官场, 又何必强留?

    可是柴太傅是深得父皇信任的旧臣,又是朕的太傅,怎能就这么让他走了?宗煦闻言心里大急,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 突然道:何况他掌管京城防卫这么多年, 一直尽忠尽职,从来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要隐退的意思,今儿忽然如此,是否为人所逼?

    冰轮合上手中折子,道:唔,依皇帝说,柴彪是被何人所逼呢?

    她神色平和,一双深不见底的凤眸看着宗煦,宗煦没来由的心里一抖,忙低了头,支支吾吾的道:儿臣。。。。。。儿臣不过是胡乱说说罢了。

    冰轮道:他是你的太傅,你舍不得他,便亲自下诏挽留罢,可这样说话,也未免太孩子气了。

    宗煦一张脸憋得通红,道:是,儿臣知错了。捧了茶在手里,又坐了一会,起身道:天色已不早,儿臣该回去了,明儿再来向母后请安,还请母后珍重凤体,早些安歇。

    冰轮也不挽留,只道:高贤,送皇帝出去,顺便叮嘱跟他来的那些人,外面天黑路滑,路上小心点儿。

    高贤一面答应着,一面送了宗煦出去,宗煦心中灰心沮丧到了极处,魏伦殿外候着,见他神情呆滞,忙上前搀了他手,一步步下了台阶,走到那顶明黄色的暖轿前,宗煦哆嗦着嘴唇,发出低不可闻的声音:小魏子,母后这样,朕。。。。。。朕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回过头去,望着身后灯火通明的宫殿,魏伦在旁边劝道:皇上,这里风大,您赶快回轿子里去罢。

    高贤在丹墀下伫立片刻,复又回到暖阁,向冰轮回了话,仍侍立一旁。冰轮也没说什么,将剩下的几本折子批阅完毕,喝了几口热茶,向后倚着那明黄缎暗花引枕,缓缓闭上了眼睛。

    往常若见她这样,高贤偶尔便会命人去请了莲真过来。但他是极精明的人,从朝中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变故异动,结合近段冰轮与霍凛的相处,以及对皇帝的态度,已知小皇帝非但大位不保,极可能凶多吉少,猜测冰轮近段不见莲真,甚至有种躲避的感觉,只怕就是为此,此时哪还敢再自作主张?

    可是叫他奇怪的是,莲真最近也没有踏进崇德宫一步,莫非。。。。。。莫非她知道了些什么了?不可能啊,自己奉了太后旨意,严密封锁一切消息,后宫不可能听到丝毫风声的。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内却隐隐为她们的关系担心。半天,见冰轮没有动静,似是要睡的光景,便轻声道:主子,奴才叫她们进来伺候您歇息罢?

    冰轮道:我还不困,只是养养神罢了。

    高贤想了想,又道:主子今儿一天进膳都不香,这会子可觉着饿了?要不奴才叫他们传膳罢?

    被你一说,倒真觉有些饿了,只不必大费周章了,传些紫米粥来,佐以几色酱菜,也就罢了。

    高贤大喜,连忙吩咐下去,又陪笑道:今儿西苑来人说,那边温室培育的第一批蔬果将要成熟,过几天主子便可尝新了。

    嗯。冰轮道:到时候多送些去撷芳宫。

    高贤忙道:是。

    虽然皇帝下诏极力挽留,但柴彪眼见燕朝大势已去,既感无回天之力,又不愿依附霍凛,再次上表,以回家奉养老母为由,坚决请求辞官,宗煦无法,只得随他去了,没过几天,霍凛手下的副将铁乙便接任外卫统领一职。

    莲真本就对朝政没有兴趣,以前偶尔关心一下,也只是因着担心冰轮,如今满以为天下太平,问都懒得问一下,每日呆在自己宫里,对前朝发生的事情,可谓一概不闻,一概不知。不过沈闻樱、沁竹以及一些朝廷诰命,仍是经常在后宫走动,时间久了,她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这日歇了午觉醒来,胸口闷闷的,只觉不舒服,为免众人大惊小怪,她也不声张,穿上衣裳,款款走到妆台前坐下,横波手执玳瑁梳子,替她细细梳着一头青丝。

    莲真道:横波,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来我这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的?

    横波不明所以,笑道:主子这话,奴婢听着可是有些困惑。

    莲真蹙眉道:其他人都罢了,闻樱这几次来这里,都似拘谨得很,叫我怪难受的,还有沁竹神色也不同往日,言语总是小心翼翼的,可不知什么缘故。

    主子这可是多想了。横波笑道:皇家自有规矩,那是丁点儿都错不得的,主子跟她们关系再亲近,终归尊卑有别。

    莲真道:不是这个,唉,我说不上来。

    太后越来越看重主子,其他人待主子,自然也会比往日不同,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横波言语间颇不以为然,两名小宫女立于她右侧,手中各捧着银色托盘,里面盛着金簪珠钗,步摇花钿,皆华彩闪耀,她伸手欲取,莲真道:横竖不出去,也不见人,何必戴上这许多东西。自己拣了一支碧玉桃心簪,道:就这个罢。

    童介自外面进来,躬身禀道:主子,太后那边打发汪总管赏赐东西来了。

    横波不禁失笑:可倒是巧,我才跟主子提到太后呢。

    冰轮已有一个多月没踏进后宫,但三天两头总是会打发人送东西过来,这次送来的是甜瓜、茄子以及韭菜黄瓜等新鲜蔬果,虽看似平常,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冬季,任何一样都是千金难求。除此之外,还有两盆花卉,一盆珍稀名贵的茶花,这也罢了,另一盆却是牡丹,还是双头牡丹。

    花儿一搬进来,便觉红光满室,异香袭人,众人只顾围着看那盆牡丹,皆是啧啧称奇。

    莲真看着汪又兴:这些东西是只我有呢,还是其他主子都有?

    汪又兴道:回主子,往年冬日宫中所进的鲜物,都是京中几处火窖所培,今儿送来的这些蔬果和牡丹花儿,是今年在西苑温泉旁新建的温室所培,这是第一批成功的,种类虽比往年多,数量却少,除了太后和皇上那里,就只有主子您这里得了。他一脸讨好的笑容,将所赐之物一一交代清楚,茶水也不喝一口,更不敢领金银赏赐,便匆匆告辞。

    莲真吩咐宝贞:花儿留着,其他的各样分些出来,你亲自带人送去瑞主子和晴主子宫里,就说是太后赏赐的。

    宝贞答应着去了,横波便指挥人将两盆花移进暖阁,莲真坐在炕上,默不作声,横波道:主子,你怎么了?莫非太后赏赐这些东西,你还不高兴么?

    只是看到这盆牡丹花儿,想起前几年在西子春馆度过的那些日子了。莲真摇摇头,低声道:这样一年又一年,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想起奴婢刚分来主子宫里那会,好像就在昨天。横波笑道:许是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才觉得光阴似箭罢。

    莲真微微一怔,又听她道:奴婢真不知修了几生,才得有今日,想想从前那些姐妹,有些跟着主子,虽也曾风光一时,但。。。。。。唉,再也没想到,到了最后,奴婢竟是那个最幸运的。

    她虽没有说出口,但莲真明白她的意思,她在宫中颇有资历,当年跟她一同入宫,一一起学规矩的那一批人,有的被分去文宗皇帝诸宠妃宫中,最后自是下场凄惨,甚至性命不保,有的一直做着低贱的差役,至今不得出头,而她跟在莲真身边,虽也是伺候主子,但养尊处优,比主子并没差什么,在宫中又有地位,连家里人都跟着沾光得势,回想当初,怎不感慨万千?

    横波望着莲真,心中充满感激,轻声道:奴婢若能得以长长久久伺候主子身边,此生便再无他求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除夕。宫中照例是隆重的家宴,然后太后和皇帝长春宫宴请王公大臣等,自是繁文缛节,不消细说,晚宴过后,便是看戏赏歌舞,冰轮本性不喜热闹,好容易熬了两个时辰,回到崇德宫暖阁,换了便服,高贤便递上热毛巾来,她接过擦了擦手和脸,道:去请宸主子过来。神色略微迟疑:若是她不愿意过来。。。。。。

    高贤最是乖觉,不等她说完,忙道:宸主子一定愿意过来的。见冰轮点头,连忙去了。

    冰轮在炕上坐下,拣了本书,翻了两页撂下,拿茶来喝,还未端起又放下,心下莫名烦躁,索性盘膝静坐,半晌,听得细微的帘动声响,果然莲真进来了。

    时隔一个多月,两人今日才相见,家宴上不过打个照面,一切俱按照宫中礼数来,却比不得现在。莲真亦卸了妆,换了一件海棠红缎织衣裳,灯光下微微泛着光泽,越发衬得人娇美艳丽,难以描画。

    冰轮正打量,她已屈下膝:臣妾见过太后。

    冰轮倒笑了:大过年的,还跟我怄气呢?

    莲真垂着头,过了一会,低声道:生气的不是你吗?

    冰轮微微一笑,指着自己身边:过来坐。莲真纹丝不动,冰轮只得起身,走过去携了她手,一同坐下,手却是不放开,眸色亦是难得的温和:我没有生气,我是怕你不想见我。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击中了内心最深处的软弱,莲真心中酸甜苦辣,难以形容,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只强自忍着,不愿让她看见,片刻,轻声道:你喝酒了?

    嗯,每年这时不都要喝点屠苏酒么,今儿比往年喝多了些。

    莲真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果然有些烫手,问道:可难受么?便欲起身给她拿醒酒石,冰轮一把拉住:我没事,你什么都不要做。轻舒双臂,将她拥入怀里: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温柔的语气,温暖的怀抱,淡薄微凉的香气,叫人来不及抗拒,更无力抗拒。

    窗外北风呼啸,声声入耳,莲真躺在炕上,依偎着她,心里却一片安宁踏实,直至此时,方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有多思念眼前的人,有多渴望这个怀抱,双手不自觉的越收越紧,冰轮轻抚着她的秀发,唇角渐渐浮现笑意。

    莲真轻声道:这阵子,我总是在想,是不是我太贪心了些。

    嗯?冰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对我已经够好,给我的也已经够多。莲真眼里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许久,才接着道:可是,我总想着再多一点,更多一点,越来越不知足,冰轮,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讨厌?眼泪一点点涌出来,慢慢渗入她胸前的衣襟。

    不,我对你不够好,我不能经常陪你,我。。。。。。我还常常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怎么哭了?冰轮抬起她的下巴,叹道:普天之下,我最不愿见到你伤心了。 心头越发沉甸甸的,只不愿去想以后,低下头,将她的眼泪一点点吻去,如同哄孩子一般,道:大节下可不许哭,明儿晚上,我带你去朝阳门看焰火,好不好?

    第135章

    第二日乃是元日, 宗煦清晨起来,用毕早膳, 仍是如往年一般, 开笔书写吉庆之语,礼佛, 祭天祭祖,一系列繁琐礼仪结束后,就是阖宫家宴, 与宗亲宴, 然后便与冰轮一同驾临垂拱殿,文武百官向太后及皇帝跪拜朝贺,并恭上贺宣表, 接着又是国宴。

    因西域各国俱已臣服, 新年皆派遣使者携带贡品进京, 这些使者, 大多为王族子弟, 身份显贵, 冰轮亦多有赏赐,待为上宾。既是万国来朝, 这次国宴自然比往年更为盛大,长春宫内外悬灯结彩,铺设锦绣帷幕, 正殿、侧殿以及廊下都排开宴席, 光是菜肴就多达三百多种, 美酒琼浆更享之不尽。

    举酒至第三盏,冰轮便命霍凛代自己及皇帝向各使节敬酒,霍凛长于西疆,常年征战,名字在西域诸国如雷贯耳,闻者无不胆丧,见他举杯,众使节纷纷起身离席,其恭敬之状,比对待皇帝犹有过之,宗煦看见,心内更是愤懑不快。

    到得晚间,皇城正门朝阳门上下千万盏灯笼与五彩珠灯齐明,照得如琼楼玉阙一般。城楼上临时搭起帐篷,正中间金顶华盖明黄色的华丽帐篷,是太后和皇帝的,左右几顶小一些银顶宝盖的红色帐篷,则是为霍凛及杨琰等亲王重臣准备的。

    因天气仍是寒冷,冰轮朝服之外,披着黑色狐裘,宗煦和莲真则俱着貂裘,一左一右立于她身侧。莲真进宫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踏足过外朝的任何地方,几年前,宗煦欲邀她上朝阳门观焰火,冰轮未曾应允,她也知道以自己太妃的身份,去了不合规矩,何况内心对于此事也并不如何向往,也就当是皇帝的童稚之言,置之一笑,没想到冰轮今年却亲口相邀。

    城门前的广场正中间,巨大的红色地毡一直延伸到远处,两侧银甲金盔的御林卫排成长方形军阵,若刀切般整齐有序。遥遥望去,卧龙桥几百米以外的地方,人潮汹涌,万头攒动,数千名御林卫里外形成一道坚固结实的墙,将人山人海挡在了外面,场面蔚为壮观。

    到得吉时,乐声响起,文武百官以及西域使节依次缓步踏上红毡,站定之后,一齐向城楼方向行三跪九叩大礼,远处成千上万的百姓也跟着跪了下去,唯有御林卫们目不斜视,仍如标枪挺立。

    从高耸巍峨的城楼上俯瞰,下面的人显得尤其卑微渺小,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呼声,如同排山倒海,连绵不绝,响彻云霄。莲真站在那里,突然有种整个世界都在自己脚下的感觉,这一刻,她第一次强烈而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力的魔力,她内心被深深震撼了,不由自主地去看冰轮,却见她冷眼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神色泰然,仿佛一个高贵的与生俱来的王者,正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万众朝拜。

    伴随着一声声雷霆巨响,焰火齐齐燃放,时如千万红鱼奋迅跃入云海,时如漫天星子徐徐坠落银河,时如火树繁花竞相夜空绽放,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周围欢声雷动,人群都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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