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 作者:野有死鹿

    &幸存者偏差——野有死鹿(36)

    局里的朋友来过,但是看他睡觉, 没有叫醒他,但是卢队和刘洁他们没来, 可能是在忙案子, 他一摸起手机,看见收到了数条消息, 都是上午十一点提醒的, 他大难没死,和关铭重归于好,但生活的烂摊子还是一样,还是那些鸡毛蒜皮。

    刘洁给他发了一串消息,说忙得脱不开身,但是给他订了外卖。

    外卖呢?郑余余四处看了看, 又看见刘洁后来发的消息:猪啊, 外卖被楼下保安拦住了, 你到底啥时候醒啊。

    但是这时候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半袖的外卖员汗流浃背地说:您好, 您的外卖到了。

    郑余余接过来,外卖员像被狼赶着一样,已经跑了,他一看,怎么这么多?

    三个盒子,一份是水饺,还有一碗不知是什么粥,最下面的大盒子是一份新街的寿司。

    他直觉不可能,直接打给关铭,那边很快接起来,郑余余问:你给我订了外卖吗?

    买了,关铭说,少吃海鲜,那寿司尝尝就行了。

    郑余余:医院不让送餐的进,你怎么能送进来?

    花钱,关铭说,二百,叫的跑腿。

    郑余余本想说他浪费,但是忍了,牵手第一天,他就当呵护一下关铭的心。

    伤口怎么样?关铭问。

    郑余余:这么关心的吗?没看出来呀,一上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

    关铭那边有点吵,可能是下班了,大家在办公室乱哄哄地,他走办公室后安静了一些,说:你醒得已经比我想的早了,我以为你得睡到下午。

    郑余余躺在床上跟他聊天,想到关铭也是一晚上没睡,却已经去上班了,顿感心疼,一个人心疼别人的时候,就仿佛是全天下的苦都让那个人吃遍了,但事实也是,关铭确实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他总有无奈与不得已,相比之下一晚未睡实在不算什么。郑余余总觉得自己现在对关铭的爱里都带着疼,疼进骨子里,疼得恨天恨地。可见,命运不顺的人确实无法热爱世界,他终于理解了关铭的无所谓与冷漠。

    关铭说:你们卢队今天上午给我打电话,说刘彬都认了。

    什么?郑余余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全认了吗?那六个?

    关铭纠正说:七个。

    郑余余:那不就没有你什么事儿了。

    嗯,关铭说,你也可以休息了。

    郑余余怎么都感觉还是有点不太对,仿佛不踏实一般,他们当初跟了那么多条线索,没想到最后是这样把人抓住了,他觉得不可能,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郑余余问: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刘彬?

    我其实不太清楚,关铭只说,这部分都是卢队负责的,我已经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了。

    郑余余直接说:拉倒吧你。

    他想也知道,关铭怎么可能不清楚情况,卢鹏昨晚一定都跟他说清楚了,他一定心里肯定早就有想法了。

    我觉得就是刘彬,关铭说,但我说了你也不信啊。

    为什么不信?郑余余反问,你说什么我都信啊,为什么不信。

    关铭听出来了他话里话外的脾气,笑了,掏了一根烟点上,说:别给我来这一套。

    其实事实上也是这样,关铭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去相信的人,他总有自己的想法,除了能相信他总会去做保护郑余余的事情之外,郑余余不相信他的很多话。

    关铭吐出一口烟圈,看着窗下的一小片树冠,说道:那你怀疑什么?你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解释。

    郑余余问:刘彬和叶明易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吧,关铭是真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叶局什么意思,我跟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可能是他手底下还有别的案子,怕我在九江给他掀出来?

    郑余余:他一个死刑犯,还怕什么?

    关铭说:有的连环杀人犯也不会把杀的所有人都招供,就算多一条命影响不了定罪的情况下也会隐瞒。

    刘彬和七个受害者什么关系?郑余余问。

    关铭直接说:那你应该问卢队了,既然认罪了,就要给一个杀人动机,看看刘彬说得合不合理。

    郑余余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但是他就是觉得不踏实,仿佛不相信这案子就这样了。

    如果是真的,郑余余说,那简直太好了,只不过我们关队的人头又被人抢了。

    关铭:这无所谓。

    郑余余知道他是无所谓,但还是令人遗憾,最后关头关铭不在九江,这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不是对卢队有意见,但这功劳确实是落在了卢队手里了,跟了这个案子这么久,大家都知道关铭在其中起了多么大的作用。

    我也觉得无所谓了,郑余余坦然说,只要你好好的就行,我不求别的了。

    只是难免还有遗憾,他还是不知道,关铭每一次说无所谓的时候是真的无所谓,还是像他一样,虽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遗憾。

    关铭说:你好好养病吧,等我过两天去看你。

    郑余余跟他耍赖了两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已经在拼命了,关铭在窗台上掸烟灰,刚下车我就来队里了。

    郑余余马上后悔了,说:那你也要好好休息啊。

    关铭觉得熨帖,又深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吐出来,郑余余还在那边叮嘱,说:你不早回来也可以,这边结束了,我去找你。

    知道了,关铭说,放心吧,你什么也不用管。

    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郑余余才难以放心。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郑余余躺在床上,麻药劲儿过去之后伤口一直疼,睡觉才是最舒服的时候,但一时半会却睡不着,他只有案子和关铭两件事可以想。

    关铭。

    郑余余躺在床上咀嚼这个人,他想到之前,在他还小的时候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名叫关铭的人,支撑着他的职业理想,和现在跟他打电话的这个人,其实是两个人。直到今天,他仍然崇拜着关铭这个人,关铭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符号,但是这个符合不再等同于他的爱人。

    和爱人在一起无疑是像脚踩棉花一样感觉眩晕的。但有时候,这两个关铭又会重叠,那个伟大的高高在上说:我就在这里,你攀爬我。

    郑余余无疑虔诚极了,但另一个人又说:你在攀爬你自己。

    世人所追逐的都是自己的倒影,他追逐的关铭其实是他自己。

    在他的世界里,所构想的关铭,都不及万分之一的真实的关铭,他世界里的关铭,也不及真实世界里关铭对他的爱的万分之一。The fifth time when she forbore for weakness, and attributed her patierength,第五次纪伯伦鄙视自己的灵魂,是它脆弱,却把忍耐当成自己坚强。郑余余是真的对纪伯伦没兴趣,也不喜欢别人来教自己如何做人,但他觉得他和关铭犯了总犯同样的错。他知道关铭肯定永远都拒绝想明白。

    关铭能承认自己自卑,肯定不承认自己脆弱,所以可能也不能承认,他在把郑余余拉近的时候,其实是在把郑余余一次次推远。当年郑余余也色厉胆薄,所以真的走了,现在比以前出息了不少。

    他掏出手机来给卢队打电话,第一个没接,他又打第二个,卢队接起来,问他: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啊,郑余余说,我下午想回局里一趟。

    卢队:回来干什么?

    工作啊,郑余余煞有其事,咱们不是缺人手吗?

    卢队根本不让,郑余余说不通,又道:那我也要回去收拾东西。

    你要什么让刘洁给你送过去啊,卢队莫名其妙,你回来拿干什么?怕人偷啊。

    他瞥了一眼郑余余的工位,说道:再说你也没啥东西在队里啊。

    郑余余:那怎么没有,我把案子落在那儿了。

    卢队无语了。

    这不光是关队的意思,刘洁坐在办公桌上,对郑余余说,你应该休息一下的。

    郑余余沉默,其实他的伤口确实需要养一下,疼得时候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他无法忽视伤口,也没精力开口说话。

    把你手机拿出来。刘洁伸出手来。

    郑余余递过去,刘洁说:你从什么时候手机开始出现问题?

    那天郑余余回想了一下,叶明易落网那天,咱们晚上一起去他别墅数钱,不对,还要在那之前,我那天中午就已经收不到即时的消息了。

    刘洁给了他一个具体的时间:是你和关队去漫展之后。

    是的。郑余余清晰地想起来了。

    刘洁说:是你遇见了余斌之后。

    郑余余:是的。

    我们一直觉得,刘彬不可能有渠道知道消息,刘洁说,所以卢队以为是咱们队里有卧底,昨天你被绑架,卢队就再查这个人。

    郑余余忽然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刘洁把手机交给技术队,然后对他说:昨晚上,关队提出了这个想法,他觉得你手机应该出问题了,咱们的所有计划,只要你知道的那个人都知道。

    刘洁说:一方面是不想暴露,另一方面是你确实需要休息。关队也是想保护你,那人独独选了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郑余余马上抓住重点:余斌到底是谁?他和叶明易有什么关系?

    他和叶明易什么关系不重要,刘洁叹了口气,他和关队的113案有关系,他是刘连栋亲弟弟。

    这不可能,郑余余实在难以相信,我查过这个人,再说了,余斌今年才二十三,七年前他才多大?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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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又失约了,这两天我太忙了,不知道怎么补偿大家,希望明天能有更多的时间写,我忏悔了,下次应该在更有精力的时候开文的。

    第38章 破阵之乐(十二)

    十六岁不是他当年脱罪的理由, 刘洁说, 关队当时之所以没有怀疑到他头上,是因为余斌当年在日本上高二。

    现在他人呢?郑余余说, 跑了没?

    他想起前两天余斌还在约他看漫展。

    刘洁:没有, 咱们这边的人在盯着呢,这两天不是一直在给你发消息吗,说没事了,要结案了, 这不是想安抚一下他吗?

    郑余余:我都不信,他能信?

    你说得有理, 刘洁说, 关队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咱们没得证据, 所以没得办法。

    刘洁说:刘彬那边认罪了, 他把作案过程都交代了,咱们自己的线索就断在刘彬这儿,如果说找不到证据报检察院,那任局肯定不会给咱们时间的,他会直接结案。

    郑余余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任局在叶明易那里都已经表明态度彻查到底了,那这个连环杀人案就没有道理忽然改变态度。

    这不一样了, 刘洁说, 从叶明易口中牵扯出武羊的事情就太可怕了, 再查下去可能就不只是咱们九江有问题了, 你又知道多少武羊那些事儿?

    郑余余不是没想到这一茬, 他是没想到任局怕了,但任局又代表了谁的立场呢?他只是一个分局局长,上一个案子能查清楚,也不是任局自己能做得到的。

    刘洁看他懂了,说道 :而且,武羊那边也没有要翻案的意思,是那边局长的意思,一个是王局不想动关铭,另一个是这事儿牵扯太多人了,如果要翻,王局也要负责任,武羊那边的局长已经五十多了吧?他快退休了。

    郑余余说:王局不是那种人。

    任局就是了吗?刘洁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任局已经很不错了。

    郑余余难以苟同,不觉得这样妥协是一种聪明的做法,如果一部机器坏了,只揪出一个腐蚀了的零件,是修不好的。

    刘洁劝他:你不能活得太明白。

    如果咱们都装糊涂,郑余余说,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谁是认真的?

    刘洁知道他性格如此,不强求自己说服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郑余余自我反省,他也是怕的,余斌和113案有关,他不可能不存在想要包庇关铭的心,那种想法一闪而过:希望这案子能就此结束。

    手机还你,刘洁说,你自己注意一下吧。

    郑余余只好从家里拿了自己以前换下来的手机,重新办了一张电话卡,另一个手机还是随身拿着。他妈今天下午才知道自己儿子又受伤了,他爸出差,只有她自己在家,少不了哭天抹泪一番,郑余余分出精力去安慰她,知道免不了这一遭唠叨,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就受了。

    他妈说:这事儿就怪你爸。

    她一直觉得是他爸逼着他做了这一行,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搞什么子承父业,实在没什么必要。

    郑余余说:怎么会是因为他,你别胡说了,我爸听见了还要和你吵。

    他妈说:我不怕他,他自己也不嫌心虚。

    可郑余余这个当事人觉得,比起他爸,其实对他择业影响最大的只有关铭而已。

    我见过那么多警察,为什么就你们总是这么危险呢?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关铭把腿搞成那样,郑母说,他们局给赔了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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