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偏差 作者:野有死鹿

    &幸存者偏差——野有死鹿(31)

    郑余余分手之前倒是一直盼着他能告诉郑老,但后来估计没有那个诉求了,那时候感情岌岌可危,哪还有维护的需要。关铭真是热衷于在错误的时间做正确的事。

    郑余余说:我怎么找,你赔我什么?

    这不是陪你演戏了?关铭说,过两天你跟你爸妈说把我踹了就成了,多有面子,我都追到九江了。

    郑余余看了眼司机,那司机果然在偷听,眼神瞥着他俩。

    这算什么赔偿?郑余余不屑道。

    关铭:怎么着,看中我的三十万了?

    滚。郑余余无心开玩笑。

    关铭:不然拿什么,我真是没别的了。

    你好好做刑警,郑余余说,这个可以不?

    关铭不说话了。

    郑余余说:我对你没别的要求了。不好好做也行,你能接着做刑警吗?

    当然可以。关铭从兜里掏出烟点上。

    司机尴尬地开口:那个,咱们车里不能吸烟。

    关铭失笑,在烟盒上把烟暗灭了,烧出一个黑洞来,带着糊味儿,郑余余看着那个黑色的洞,说:要不然你就去督查,你留在公安系统里就行。我知道你肯定没打算去督查大队,那你打算做什么?你学的就是这个,这么多年一直在干这个,你放下了,还能干什么?

    郑余余为关铭想不出一个更光明的前途,难道下海创业吗?就关铭这个脾气,胆子大心不细,又受不了什么委屈,怎么可能赚钱。

    确实,关铭也认同,又说,之前张智障给我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也不至于饿死,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干什么不行?但你不乐意,那就算了。

    为什么这么说?郑余余眼眶红着。

    关铭说:不想让你难过。

    郑余余心想:你每天都让我难过。

    他这道名为关铭的伤口一直也没办法痊愈了,伤口要好未好,开始结痂,越痒他越想要挠。

    关铭又总是拦着他,一边引诱着他去挠,一边又说:别挠,会落疤。

    成年人永远都要做选择,这选择往往还影响一生。偏偏有的时候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又有各路神仙来你的路上指手画脚,郑余余说:你到底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难过?

    我的伤?关铭意外他的问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关铭说:我知道你心里有负担,我刚来的时候就说了,我的事都与你没关系。

    这个时候你又明白了,郑余余说,张智障死的时候你怎么不明白呢?你自己都走不出来,凭什么这么要求我。

    关铭有点让他说服了,觉得居然有点道理。

    他俩居然忙得没有时间处理感情问题,只能在出租车上谈,司机估计如坐针毡,连头也不敢动一下,对讲机响个不停,他一句也没回。

    关铭说:那你想怎么样?我回武羊就做手术,接着干刑警,可以了吗?

    手术也有风险。郑余余眼里那颗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速度快得像是谁也没看见。关铭说话向来不能听,在他嘴里什么都简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不会告诉你事实到底是什么样。

    那你想怎么办?关铭见骗不过他说。

    郑余余:你总要把事情搞成这样,怎么办?谁他妈知道怎么办?

    关铭:你这脾气还上来了。

    郑余余心烦意乱,不知道到底该拿关铭怎么办。

    关铭也看着窗外,一时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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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近精神状态实在是糟糕,不知道如何缓解了。

    第31章 破阵之乐(五)

    郑余余一直佩服关铭理智勇敢, 但是到了真正站在了人生分岔路口, 要做决定的时候,关铭反而是那种不会主动去选择的人。当初考大学, 郑老让他去警校, 他也就去了,毕了业之后顺理成章有了工作。关铭少有时候去想自己是否有其它的路可走,他活得又随意又没有目标。而现在到底要不要接着干下去,也要有人来推他一把。郑余余知道没人比他更合适做这个人了。俩人中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后果, 关铭这个人做错了一件事,就恨不得记一辈子, 永远都不敢再碰, 郑余余却不是,当初他们两个因为在一起, 郑余余做了不少勉强关铭的事情, 按理说他也该长记性了,该知道什么事勉强了都很难得到。但这个时候还是不行,郑余余还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郑余余恨关铭总是自说自话,又痛恨自己蠢笨,有时候竟然真的被他骗了,看不出他的自说自话。

    你去做手术, 郑余余说, 不管好坏, 我陪你一起。你如果不做手术, 也不做警察了, 咱俩就没法在一起。

    郑余余:不是说我不和你在一起,是早晚还要玩完,那还不如谁也别耽误谁。

    关铭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他俩无论是谁都对对方无法释怀,心里都还存在着那么一丝两丝的幻想,可是感情已经失败过一次了,就在彻底失败的那一刻都是爱着的,都在等着对方能给这段感情一次机会,但还是分开了。感情到底能有多稳固,实在是个不好说的问题,就算感情浓厚,分开了像是剖心挖肝,但也会分开。

    关铭如果不做这一行了,他不能保证不会更痛苦,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因为自己的痛苦伤害郑余余。两个人相隔两个城市,又不能像别的异地恋人一样相处,爱到这样的程度,职业和爱情不能分割,幻想与现实,崇拜和爱慕,早已经混为一谈,关铭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潜规则,也能变成令人讨厌的中年人,但是郑余余却是不行的。

    郑余余:我如果不能像现在这样全心对你的话,你肯定也不会爱我了。

    我也不想变得那么无聊,天天逼你工作和拒绝别人,郑余余说,事实证明,我变成那样,你也不喜欢。你不能再把我变成那样,你知道的,这其实完全取决于你。

    关铭无语:你这人不讲理啊,不能全赖我吧?

    郑余余问司机:小哥,你觉得呢?

    小哥被他忽然点名,说:啊?这个,哥,我不知道啊。

    谈过恋爱吗?郑余余问。

    小哥:没得。

    郑余余:哦。

    但是大哥,司机跟关铭说,我给你讲,我妈跟我说过了,跟媳妇吵架,认错就对了。

    关铭:

    司机说:都是你的错,你就对了。

    郑余余:

    关铭说:你妈说得对。

    司机:都是经验之谈。

    下回我给你介绍对象,郑余余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我有个朋友刚分手。

    司机吓了一跳:男的女的?

    郑余余:女的,警察,可以吗?

    司机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没有说自己的微信号。

    关铭说:刘洁又分了?

    对,郑余余说,我想杜绝她复合的可能性。

    关铭说:越难越爱,人都这样,你别看不起她。

    郑余余有些意外,说道:我看不起她?

    关铭却没有给他面子的意思,说道:你有点。

    郑余余反思了一下,觉得好像是有一些,但看不起这个词用得还是挺刺人的,他心里是尊重刘洁的。

    司机说:哥,你们是警察啊。

    是,郑余余说,你这出租车有户吧?

    有有有,司机说,都有,哥你聊这个就有点没意思了啊。

    司机大概二十四五的样子,胳膊和额头晒得黝黑,还挺健谈,郑余余想,就短短三两年,大家的观念都不一样了,很多年轻人愿意接受和自己性向不同的人群了。

    司机又问关铭得了什么病,劝关铭,现在连粉碎性骨折也能治,不要太害怕。郑余余心想:他怕什么,怕的是别人。

    关铭不欲讨论自己的腿,却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于是说道:都按你说的办,我什么意见也没有。

    郑余余说: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希望你做手术。

    我也说了,关铭说,那我就做。

    郑余余被他噎住了,说:那咱们在谈啥呢?

    关铭:不知道。

    郑余余想通了,因为他可以替关铭做决定,却没办法替他承担后果,他感觉不安,所以总想向关铭索求一些保证,尽管这样的保证关铭早已经给了,就连此时此刻,关铭也又说了一遍:只要你开心就行了,出事我担着。

    郑余余说:我没办法替你,如果能我都想替你受罪。

    我知道,关铭说,知道,不用说。

    司机:我靠。

    郑余余:?

    你俩整得我都哭了,司机夸张地操着南方口音道,这么感人的吗?

    郑余余:你误会了,我俩普通朋友,分手了。

    司机:那现在在一起啊,哥,我给你俩绕了半天路了,没发现吗?

    别绕了!郑余余看了眼手表,赶紧说,你是我哥,赶紧回局里啊。

    已经晚了,卢队回分局了,看见他不在岗,问了一圈没找到人,怒不可遏,微信上找人,偏偏郑余余的微信还没好,连发数条还没收到消息,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问:给你发微信你为啥不回?你长胆了!

    郑余余准备好跪下认错了,手机却被关铭拿走了,说:卢儿,我下午审范常志,问出了点儿事,丰队核对的范常志游戏账号的好友名单,弄完了吗?

    卢队让他突然问的有点愣,说:没跟我说啊。

    关铭说:回队里说。

    哦哦,那我把丰队叫过来。卢队下意识答应了,又问,你俩又在一起?干吗去了啊?

    先挂了,这边忙,关铭说,这就回去。

    卢队:好的。

    关铭把电话扔给郑余余,郑余余说:我这一年挨骂的次数都没有这两天多。

    关铭一来,他总要为私情耽误工作,就算是在岗上,也没有之前那样一心扑在案情上。关铭实在不让人省心,郑余余担心自己的仕途的同时,还为关铭提着一颗心,生怕他脾气上来,又得罪了什么人,他这种人,真是什么也做得出来。

    司机下了高架,赶紧走了市里的路,全速前进,还挺不好意思地,下了车没要车费,郑余余看了眼打表的价钱,给他扫码付了五十,司机还要拿手去捂,郑余余已经扫上了,火速下车,说道:拜。

    关铭下车下得慢,司机说:加油啊哥!

    你也加油,关铭说,下不为例。

    咋滴啦哥?司机莫名其妙。

    关铭却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走了。心里想着:天底下再难找郑余余这样心眼好的傻缺了。

    郑余余比平时多花了快三十块钱,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件事,靠了一声,说:套路到警察头上了?

    此时关铭已经在会议室坐好了,手里拿着丰队给的名单,从鼻腔里哼笑了一声,表明态度。

    卢队一拍手,说道:好了,人到齐了。

    我给大家交代一下目前的情况,卢队说,现在第二案的材料和相关证据都递交检察院了,这边已经收尾了,没咱们什么事了,大家专心杀人案吧。

    关铭举手,卢队:请问。

    关铭问:之前调的人还能用吗?我想查查以往的卷宗。

    卢队:今天下午刚回,几年的卷宗,咱们的人手不够?

    够的话我肯定不问,关铭说,近十年的都查,主要查17年二月份的一个案子,一个男的把女朋友在出租房扼死的那个。

    我记得那个,郑余余说,那不是在咱们省的。

    那案子发生时,他还在九江,他和关铭都知道,还提过一嘴。男方杀了人之后,在隆冬里脱光了上衣,去自首了,因为这行为委实太奇异,俩人当时还讨论过这件事。

    关铭说:对,这个咱们跟当地协调一下,看看是调还是怎么着,剩下的查查咱们这几年还有没有被扼死的人。

    大家都听出了关铭的话外之音,这凶手可能手上还有其他的人命。

    卢队:那你说下原因。

    没什么,关铭说,这是常规思路啊,本来就该归并相似的案子,咱们一直太关注埋尸手段了,换一下重点。还有一个就是,我下午跟范常志谈的时候,他坚持说选择扼死是自己的想法,听说扼死不需要凶器,也没有血迹,比较好处理。

    丰队补充说:但是范常志很明显不是会选择扼死的那种人,冲动杀人,还保持冷静的很少。

    对,关铭认同,跟他墨迹了半天,他想起来,是因为以前看过一个新闻,跟新闻学的。具体的他记不清了,不知道是哪个案子,我想了下时间点,最有可能的就是我说的那个,因为那个我也记得。

    卢队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还是先查咱们本市的,实在没有再去调你说的那个案子的卷宗吧。

    郑余余也听出问题了,关铭这样做有点异想天开的感觉,但深究,确实也没什么问题。

    刘洁忽然说:会不会是定点投放的新闻,非要让范常志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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