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诚心诚意的施了一礼,轻声道:“我姓苏,周公子称我苏姑娘便是。苏某再次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第163章
    苏箬芸在院中安睡一晚,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窗外日光正好,周鹄正坐在窗边看书,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你醒了?”
    说完又赶忙解释:“之前本是让刘叔守着你的,但他刚才出门买东西去了,所以我就来替他一会儿。”
    苏箬芸点头,躺在床上没有动。
    即使已经睡了一夜,身子却仍旧觉得疲乏,懒懒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周鹄将食盒中温着的汤端了出来,走到床边递给她:“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苏箬芸看了一眼,费力的撑起身子正想接过,忽觉胃中涌上一股油腻之感,撑在床边一阵干呕。
    周鹄吓了一跳,忙将汤碗放在一旁,想要上前拍抚一番,又觉得男女有别,自己这样做不大合适,最后只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不好意思,刘叔还没买回菜来,我这里暂时没什么别的好东西能做给你吃。你若觉得这汤不好喝就先别喝了,等刘叔回来了我在让他做些别的菜式给你。”
    他有些抱歉的说道。
    苏箬芸摇头:“与这汤无关,是我自己身子不大舒服。”
    说着又看了看那汤碗:“烦请公子再递给我一下。”
    “不想喝就别喝了,”周鹄说道,“别勉强自己,一碗汤而已,大不了倒掉就是了,没什么的。”
    苏箬芸却坚持要喝,因为她自己可以不吃不喝,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行。
    周鹄见她坚持,只好将汤碗再次递给她。
    苏箬芸忍着腻人的油腥味儿把一碗汤喝了个干净,这才擦了擦嘴角,把碗递了回去:“多谢。”
    周鹄浅笑,接过碗放回食盒。
    “姑娘不用这么客气,从昨晚到现在你都不知说了多少多谢了,你不累我听着都累了。”
    “要谢的,”苏箬芸认真地说道,“公子救了我的命。”
    还救了我的孩子。
    周鹄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就在那边坐着,有事你就叫我。”
    苏箬芸点头,又问:“不知我昨晚说的那些记号,公子可曾让刘叔传出去?”
    “恩,我让刘叔都记在脑子里了,他趁着这次出去买菜的时候就会去你说的几个地方画下来,不过……”
    周鹄略一停顿,将到嘴边的那句“也不知道你的家人会不会来找你”,改成了“也不知道你的家人什么时候会来找你”。
    毕竟苏箬芸现在是个“逃犯”,很多家族遇到这种事,都恨不能立刻跟这个人撇清关系,免得牵累了族人。
    别说逃犯了,周鹄自己不过是得罪了父亲上峰的儿子,就被家族抛弃送到了梁安,今生都不知道有没有回去的机会,所以他并不觉得苏箬芸的家人看见了记号就真的会来找她。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中午刘叔回来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个身材魁梧的高个子男人。
    男人进门时低着头,仿佛是被刘叔带进来的,但其实手上握着一把匕首,拢在袖子里正抵在刘叔的后腰。
    刘叔显得十分生气,虎着一张脸把人带到了苏箬芸的房间。
    房门打开,走到里间看到躺在床上的苏箬芸,木头这才将匕首收了回去,猛地扑到她床前。
    “小芸!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他心急之下叫出了许多年没有当着她的面唤过的称呼,伸手就想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好好看看。
    苏箬芸拦住了他,连说了好几遍自己没事,他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刘叔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晚辈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老丈见谅。”
    刘叔当了一辈子奴仆,只给别人磕过头,哪见别人给自己磕过头,吓得嗷一嗓子闪身躲到了周鹄身后,好像现在的木头比刚才拿匕首抵着他的那个还可怕似的。
    周鹄见这人粗布麻衣,行为举止间像是个家仆,但对苏箬芸的称呼又格外亲昵,似是亲人一般,一时间拿不准该怎么称呼他。
    最终还是苏箬芸在旁介绍:“这是木头,我隔壁邻居家的孩子,算我半个哥哥,现在在我身边帮着做事。”
    哥哥?
    周鹄听了这个称呼点了点头,木头则是眸光一暗,但很快就遮掩过去。
    周鹄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我不过是顺手帮了苏姑娘一把而已,你实在无需这样多礼,倒叫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木头惯常不太会与人打交道,闻言抱拳施了一礼便不再多说,转头对苏箬芸道:“小姐这就收拾收拾吧,我带你离开这儿,去找莫叔他们。”
    苏箬芸却摇头:“我身子不大好,暂时走不了。”
    身子不好?
    木头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着急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先别问,去把吴大夫请来就是,”苏箬芸说着又看了看他身后,“就你自己过来的吗?小雅他们呢?”
    木头闻言神情有些忐忑,低着头答道:“我……我刚刚看到这位老丈在街角画下咱们的暗号,就急着赶过来了,一时忘了通知他们……”
    苏箬芸秀眉微蹙,让他回去把小雅和吴大夫一起找来。
    木头怕她身体有恙,不敢耽搁,转身对周鹄与刘叔再次施了一礼,拜托他们先照顾一下苏箬芸,自己则迅速离开了。
    ……
    “嗯,的确是怀了身孕。”
    蓄着山羊胡的大夫将手从苏箬芸腕间收了回来,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苏箬芸见他神色凝重,双拳不禁渐渐握紧。
    “那……他可还好?能不能……保住?”
    这个他指的是腹中胎儿,在场的人心中都明白。
    吴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夫人脉象虚浮,又已有滑胎之兆,这一胎……怕是保不住。”
    “啊……”
    跟他一起来的木莲忍不住低呼一声,小雅亦是眸光微沉,手指紧紧抠在桌边。
    苏箬芸呼吸有些紊乱,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昨天看过大夫,他给我开了保胎的药丸,说只要滑胎的症状有所缓解,就有希望保住的……”
    似乎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说,她急急忙忙从枕边把药瓶取了出来。
    “你看,就是这个药,我有按时吃的,一次都没落下。”
    吴大夫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只是有希望而已,并不一定就真能保住,何况夫人的症状只是有所缓解,却并未彻底消失。”
    “夫人您前些日子本就郁结在心气血不足,这时候怀上身孕就该好生安养才是,可你却一时骑马一时动武,本就不稳的胎像自然更加不稳。”
    “况且除此之外夫人体内还有一股寒气,对安胎更是大大的不利,所以……恕老朽无能,实在无法保全夫人这一胎。”
    木莲一怔,脑子里晃过寺庙偏殿中的一座冰棺,以及为了防止冰棺融化而摆满角落的冰盆。
    竟然……是这样?
    早知如此,她怎么也不会让小姐在那殿中呆那么久!她就该拦着小姐根本不让她去!
    木莲悔不当初,苏箬芸则呆呆的坐在床上,指甲嵌入掌心,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一般。
    小雅仰起头,擦了擦泛红的眼角,转身向外走:“我去给鹤老头儿写信,让他即刻赶过来,他说不定会有办法。”
    吴大夫听了眸光一亮,但旋即又摇了摇头:“这里到京城往返一趟至少需要半月的时间,来不及的。”
    小雅听他言语中似有希望,停下脚步回过身来。
    “飞鸽传书,快的话七八天他便能赶来,这段时间你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这……”
    吴大夫沉吟片刻,却仍旧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只道:“我尽量。”
    “好,你尽力便可,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她说着再次转身,却被苏箬芸叫住:“我怀孕的事先不要告诉世子,等……”
    “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话似乎触怒了小雅,她转过头怒目而视。
    “这孩子是你的也是他的,他是你男人不是你儿子,用不着你事事为他考虑!你怕他知道孩子没了伤心难过,那他呢?要不是他明知你要来梁安还缠着你胡闹,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就该告诉他让他也跟着急才对!急死他才好!”
    小雅说完再也不管苏箬芸还要说些什么,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木莲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说道:“小姐,小雅他说得对,这件事不能不告诉世子,您已经成亲了,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也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担着。”
    “梁安如今这么乱,您又不能挪动半步,万一真让那荣郡王找到您怎么办?”
    “他与咱们从前的那些对手不同,不能直接杀了一了百了,总要有个人能压制住他才行,这时候您不靠世子靠谁?”
    苏箬芸没有说话,半晌才默默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第164章
    细雨沙沙,梁安的街道越发显得肃穆。
    城门口张贴的画像被雨水打湿,已经看不清画上女子的面容。
    但守城官兵的脑子里却清晰的印着那张脸,时刻不敢忘记,凭借脑海中的印象,对来往人员仔细核查。
    可是数日过去,仍旧没有那名女子的消息。
    苏箬芸此时正躺在周鹄的院子里,沉沉的睡着,陷入一个怎么也醒不来的梦境。
    梦中一个充满朝气的少年低着头站在一个年轻女子的面前,红着脸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人似乎聊得很开心,女子笑的明媚清朗,少年脸色越来越红,伸手把一样东西递给了她。
    她看不清两人的模样,也不知道少年送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胸口闷闷的,感觉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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