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病治不了,也得治 作者:季阅

    &这病治不了,也得治——季阅(98)

    我儿沈欢,聪明好学,到了西北还望诸位同僚暂且看顾,老夫且先回京护驾,过几日便追去。

    宫中,宋春景陪着听了一顿赵毅彩的解说,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感同身受,嗓子发干疼痛,特别不舒服。

    但是看李琛仍旧坐在原位听的认真。

    他只好强忍。

    赵毅彩终于说完了,宋春景率先松了一口气,皇上,院判交代过不可迟到,眼看着就要到时间,微臣就不多打扰您了,告退。

    赵毅彩张着嘴看着他,本以为他是等着说完之后要给皇上请脉的,没想到,听完就走,脉也没请。

    他有些搞不懂这太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宋春景那边已经走到门边,李琛站起身,赵毅彩赶紧拦住,皇上,他拖着长长的像被人踩着脖子一样的苍老嘶哑声音,喊道:臣还有一点顶重要的事情没有说清楚

    李琛:

    他转头隔着窗一望外头,宋春景已经趁此空隙,出了春椒殿的大门。

    太医院昨夜在奉肴楼吃到很晚,全都灌多了酒。

    今早无一眼眶浮肿,浑身无力,一片萎靡,行走时拖着沉重脚步,背着的药箱步履蹒跚,像乌龟背着沉重的壳。

    宋春景一进去,众人都有气无力的对着昨夜金主客客气气打招呼:宋太医好啊。

    好。宋春景依次回礼,朝自己桌子走去。

    刘子贤揉了揉太阳穴,给自己开了两副方子,熬了半锅药汤。

    他一人桌上搁半碗,说着:喝了吧喝了吧,能好受点。

    众人均道谢,太医院顿时一片其乐融融。

    宋春景路过他,接过他递过来的半碗,一看那颜色就不怎么好喝。

    看你眼底的颜色,昨夜也没睡好吧?刘子贤期待的催促:喝吧,喝了头就不疼了。

    他说完看一眼四周,没什么人盯着这边,才掏出一个锦袋来塞到宋春景的手里,喝完吃这个。

    宋春景粗粗一捏,像是几块硬糖。

    他刚要举起手还给他,刘子贤一把推了下去,不用谢了,咱俩还讲究什么虚礼吗。

    宋春景:

    许灼待在角落里,冷冷看着他们,然后冷哼一声别开了眼。

    刘子贤立刻瞪了他一眼,转眼见宋春景没什么反应,才拉着他胳膊走了一旁,找了个背风的角落,你听说没有?

    宋春景:?

    刘子贤悄悄说:那个荔王据说不是自尽的,是

    他背对着外头,手指放在腰间,朝后指了指自己背对方向的许灼,龇牙咧嘴的说:是他给灌的药,当时就死了。

    宋春景没有看他指的谁,往下一推他的手,太医院耳目众多,早晨正是宫女往来最多的时候,若被人听见不好,刘太医别说这个了。

    对对对,刘子贤扭头环视四周,看近处无人才松了口气,下了班再同你细说。

    宋春景不怎么想细听,看他分享欲强烈,才笑着点了一下头。

    院中铜钟敲响,正式上班了。

    院判交代完今日要点,看到刘子贤凑在宋春景身旁,张了张嘴。

    刘子贤以为自己要挨骂,准备灰溜溜的回座位,但是院判却看了他们一眼,罕见没有说什么。

    于是刘子贤又光明正大的站到了宋春景旁边。

    窗外学徒已经开始拣晒药材,刘子贤望了一眼,朝他嗳一声,看到没有,外头那个最高的,我收了他当徒弟。

    宋春景看了一眼,没看清是谁,嘴里夸道:他很聪明,是棵好苗子,刘太医可要好好教呀。

    自然的,刘子贤嘿嘿嘿一通笑。

    窗外一响,隔着窗户扇,有人站在外头小声问道:宋太医,今日有事吩咐吗?

    是何思行。

    进来说话。宋春景道。

    刘子贤小声的问:你收了他啦?

    宋春景点了点头。

    何思行本来不敢进来,虽然他已经说清楚了真相,也道了歉认了错,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道歉就可以解决的。

    还有,他很怕宋春景已经对他心生芥蒂。

    待会儿随我去给皇上请平安脉,然后去药材库清点数量,今日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宋春景看着他踌躇走进来,平缓说道。

    是,何思行小声答应。

    他垂着头不敢抬起,只盯着自己的脚面。

    宋春景:不想去吗?

    不是不是,何思行立刻抬头摆手,看到宋春景正看着自己,又泄气般垂了肩膀:我只是

    沈欢也犯过错,只要能改,不算什么。宋春景对着他说:君子不怕犯错,怕错而不认,怕错而不改。

    何思行眼中沾了些湿气,咬着唇点了点头。

    谢谢宋太医,我,我明白了。

    这会儿整个太医院都忙着去往各宫请脉,最是杂乱的时候,宋春景想了想,说:那咱们这就去吧。

    何思行吃惊的啊一声,宋春景已率先走在了前头。

    何思行主动背上药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刘子贤正在院中跟徒弟说话,见他出来了便迎上前,走走走,人太多了,等一会儿回来正好清净下来,我再跟你继续说事情。

    他平日话就多,经常拽着宋春景说个不停,宋春景刚刚请了十几天假,憋了他一肚子话,恨不得一口气倒干净。

    闻言宋春景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二人并行走在前头,两个学徒背着各自师长的药箱跟在后面。

    走过一段距离,背后嘈杂声消失,刘子贤说:等皇上选秀完,贵人们进了宫,少说我要负责四位,到时候就忙碌了。

    他叹了口气,羡慕的说:你却只需要去给皇上一个人请脉,真好啊。

    宋春景一时无言,低头笑了笑。

    刘子贤看着他笑,也不自觉跟着笑了笑,往后我爹告老退休,若是由你当院判,我一定服从你的安排。

    宋春景抬眼看他,然后和颜悦色的说:别了,院判一职恐怕我难当重任,你好好努力,升职是早晚的事情,当个院判也不是什么难事。

    按律例,官位低的不可议论官位高的,但是太医不能议论院判,儿子却可以同好友聊聊自己的爹。

    刘子贤高兴的说:希望我爹能多活几年。

    还好院判没听见。

    不然会以为儿子在诅自己。

    宋春景听在耳中,偏头又笑了笑。

    晨曦越过宫墙,洒在大小四人后背上,宫道高耸在两侧,像一幅画的两端轴。

    四道长长的身影投在地上,随着步伐缓缓前行。

    第113章

    御书房。

    李琛借口太医请脉赶走了赵毅彩,终于能得清净一会儿。

    宋春景带着何思行进门来,给皇上请安。

    何思行亦跟着行礼。

    起来吧。李琛道。

    何思行打开药箱,取出脉诊丝巾等东西,搁在小桌上。

    李琛将手搭上去,宋春景将丝巾搭在他手腕上,然后伸手把脉。

    趁着他手未落下,李琛一拽那丝巾,扔到了一旁。

    宋春景一顿,李琛冲着他眨了眨眼。

    一旁的何思行垂眼站着,大气不敢出,只竖起耳朵听着动静。

    宋春景面色不变将手指按在李琛腕间,片刻后,收回手:皇上一切康健。

    李琛点点头,这才看了何思行一眼,饶有兴致的问:这是宋太医新收的小徒弟吗?

    刑部尚书何大人的孩子。宋春景说。

    何思行立刻跪在地上。

    李琛看了他一眼,想起来这孩子往自己头上扣过一顶锅。

    宋春景:思行聪明,何大人说他在破案上有些天分,之前淑嫔皇胎案还有荔王一案,他只根据口供,便能推测出一二来,与结果相差无几。

    那不好好的在这上头用功,跑去太医院做什么?李琛问。

    何思行以为他问自己,心中急转数次,不知该如何答。

    宋春景却回道:喜欢从医。

    他略微垂着头,态度也恭恭敬敬,面色和煦全身放松的站在一旁,一看就是长伴君左右。

    他如此说,何思行僵硬的全身放松了些许。

    李琛点点头,何厚琮算是坚定的新皇党,他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宋春景告辞,李琛看了看跟在一旁的何思行,没有阻拦。

    晚上过来一趟。他看着宋春景,语气平常的像是叫他来诊脉。

    然而到底是来干嘛,两人心知肚明。

    旁人在侧,宋春景只好应了,是。

    一上午,李琛接见了两波外地官员,下午便窝在御书房看奏章,南方水患、北方旱灾、西边收税困难,山中流寇逃窜没一封是省心的。

    他一一回复,完事看了一眼天色。

    已经近黄昏了。

    宋春景就要下班了。

    他不自觉一笑,算着还有时间,拿起几本奏折看。

    看了一会儿闭了闭眼,休息了一下。

    小太监放轻脚步端上去一碗清肺的茶。

    李琛养完一会儿神,睁开眼继续看下去。

    片刻后,右手一伸,抓住了茶碗,传到指尖上了温度比平时略烫手一些。

    李琛端起来喝了一口,又放回了原处。

    可是茶水不合心意吗皇上?小太监上前问。

    李琛随口问道:闫真呢?

    却不成想,小太监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可是,可是奴才伺候的哪里不周到吗?

    李琛回想,闫真已然已经不见踪影一天了。

    他抬头看了那小太监一眼,问你话就答。

    小太监脑中一瞬间闪过皇帝的种种传言,多是狠鸷冷血、杀人不眨眼居多,他看也不敢看前人,匍匐在地的身躯蜷缩成一团跪着,严总管只说有要事出去一趟,今日叫奴才先伺候着

    李琛未发声,沉沉盯着他头顶,若不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正在思考。

    小太监跪在地上瑟缩发抖,良久,终于扛不住威压,带着哭腔道:听打扫宫道的其他人说,看到闫总管去了、去了净身房!

    沾满朱砂色的笔尖停在光滑平整的奏折之上,饱满狼毫吸足水分,泛着血一样的光。

    李琛周身动作一顿,停在了当场。

    闫真这个人,比李琛年长个五六岁,但是说他大个十几岁,也是有人信的。

    因为不爱穿鲜亮衣裳,说话老派,多年如一日行事沉稳、谨慎,仿佛从来没有年轻过。

    他从李琛立了东宫就跟着伺候,忠心耿耿多年,熬成了大管家。

    李琛入主皇宫,按照惯例,分给他个五品侍郎官都是可行的,若是怕人非异,至少也得能个六品管制闲职。

    吃喝不愁,事儿少离家近。

    主要也省心。

    但是闫真却没想退休,思量了一天,下定决心去挨了那么一刀。

    太疼了。

    闫真躺在床上没觉得怕,执行太监手起刀落时也没觉得疼,等麻药劲儿过了才知道难捱。

    他躺在自己专门的卧室中,头晕恶心,浑身脱力,虚汗一层接着一层往外冒,觉得自己快死了。

    旁边一个年轻小太监在一旁不停给他擦汗,棉帕从手中捞起来拧至半干,夹带的水哗啦啦掉回盆里。

    闫真浑身发着抖,嘴唇同脸色一样苍白。

    闫总管,可一定要坚持,熬过今天就好了!

    小太监生怕他熬不过去,不停跟他说着话,奴才当年也是这样,差点就活不了了,经历过这疼,往后一帆风顺,再也没什么难熬过去的苦。

    闫真没话找话,分散着注意力: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赵阖德,因为念出来不好听,内务府总管给改了,只称为小德子,若不是您问,奴才都要忘了大名了。

    闫真点点头,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想缓解一下疼痛,但是无济于事。

    吱

    新装成的屋门被人推开,先走进来一名小太监低头站在一边,后头,一只乌金流光的锦绣缎靴踏了进来。

    闫真顺着那靴子视线往上走,看到了身形强壮结实,面色阴沉的帝王。

    李琛绷着脸几步走过来,德子虽然未曾近身伺候过皇帝,但是看这一身金龙袍服,也猜到来人是谁。

    他慌忙跪在地上,拜见皇上!

    李琛越过他直到闫真跟前,看了一眼他失血过多的脸色。

    乌达跟在他身后,震惊的睁圆了眼睛。

    闫真未料到,皇上会亲自来看他。

    他挣扎着要起身,拜见皇上

    李琛按下他,怎么样?

    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将跪在地上的德子吓了一跳,无人作答才知道是在问自己。

    他又磕一头结结巴巴道:回,回皇上,这会儿正是难熬时刻,需得忍耐

    只能忍耐?李琛问。

    是,是,德子飞快的回:麻药劲儿已经缓缓过去,正是最疼的时候。

    不能再用药?

    不德子看着他脸色,心中哐哐直跳,觉得自己的状态比闫真好不了多少,他满头的汗也不敢擦一下,说:不知道,别的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再多用药的话,或许得去同净身房的公公们要一些。

    堂堂帝王在此,取个药还要去跟净身房的公公们要。

    混账。果然,李琛低沉的说出来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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