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曲 作者:星月芳华

    &西洲曲——星月芳华(4)

    他原本可以不必如此,大可能放着这当朝四皇子在这洞中逃之天天,毕竟他痛恨着南宫家的所有人,只是当他看着南宫若昏睡着的脸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自洞口而入,一身凌厉的剑气救下他的那刻,连带着他腹部透体而过的伤,都仿佛是为他而受的般,仿佛孩童时期,那些忠心耿耿的人一个一个的在他面前倒下,身上沾满了为他而死的鲜血,他便有些于心不忍。

    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他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卷缩着便沉沉睡去。

    当南宫若醒来时,太阳已经没入山角,要来是第二天的黄昏已至,从洞口看去,只有微弱的霞光,洞口的下方是一望无尽的森林,夕阳的余光格外温柔,连着吹过的山风都带点丝丝让人难以抗拒的柔和与温暖。叶婧衣还在熟睡,腹部透体而过的伤已经包扎好,身上的毒也解了,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只要稍作休息,便可渐渐恢复。

    他的眼角尖锐的看到对方包扎着的手腕,那上面透出白色布条的鲜血突兀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力,一阵阵不易察觉的药香弥漫在四周,像是身处于药房般奇特。

    他有些惊讶,想来他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所谓的药人的,随后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却惊动了正在熟睡的人。

    叶婧衣睁开眼睛,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本能的跳了起来,南宫若的衣服被顺势抖落于地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后,他微微放大的瞳孔才渐渐恢复正常。

    下一刻,侍看到南宫若有些发愣的目光时,随后又意味声长的冲着叶婧衣温和的笑了笑,可是此时南宫若的笑意虽然是充满善意与好意的,甚至他懦雅的笑容还有些迷人,却在叶婧衣眼里更像是嘲讽般,让他有些恼怒。

    才刚刚救下对方不久的他,便有了些后悔,对方再如何受伤是对方的事,他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的救了南宫家的人呢,眼前的人便无端端的让他觉得烦,自己成为药人的事除了师傅和父亲,再没别的人知道了,他怎么就鬼迷心窍用自己的血救了这不相干的南宫若。

    南宫家执掌天下后,市井小民,客栈酒楼,那些热闹的地方无一不在谈论着南宫家的所有事情,仿佛整个世界就只余下这一家子人般,他只觉得挤,在他的世界中无比的拥挤。

    看着瞬间变脸,有些不悦的叶婧衣,南宫若猜测自己是否吵醒了对方的美梦,才让对方如此不悦,于是拿出自已随身携带的折扇,有些不怀好意的说道:这些人,可都是星云阁的人,叶姑娘是如何招惹上星云阁的人,难不成叶姑娘身上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一听这话,他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瞬间有些心惊肉跳起来,不该救他的念头比之刚才更盛了。

    但他嘴上却仍然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这群人肚子里的蛔虫。

    看着叶婧衣脸色微变,又是如此语气,倒让南宫若越来越好奇,他的身上,似乎总有些让人想一窥究竟的秘密,明明是一个随随便便一查便一目了然的官家小姐,却仿佛有着令人摸不着头脑般的神秘。

    与母亲不和,与谪妹不亲,远离这人间喧器,在这仅有两个尼姑的寺院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练着闺秀们绝不会去碰的武艺,学着小姐们绝不会去学的医术毒术,且将自己变成一个药人,一切的一切,反常得让人惊讶,从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杯花茶时,他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与众不同。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和一窥究竟的想法时,他的注意力和目光便会不由自主的被那个人所吸引,心中暗藏的情思便会不受控制的被引动。

    第八章 不如,以身相许吧

    林间的山风此时正幽幽的吹过,像是带着某种花香,让人的心神都为之一荡。

    看着对方的神态,南宫若有些不怀好意的说:叶姑娘还是从实招来吧,这星云阁可是前朝太子所创的余孽,如今苍云国的律法针对前朝余孽分外严苛,轻则叶姑娘招来杀身之祸,重则连累整个叶家满门。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些人。他横了对方一眼,随后毫无底气的开始耍赖皮。

    南宫若当然不会觉得对方一个官家小姐会和星云阁的人扯上关系,顶多是因为他有声名在外的医圣这个名声才招惹了星云阁的人,传闻星云阁中有一个擅毒的毒医,异常喜爱研究毒药,对那些在毒上有造诣的人,也分外喜欢,被抓入星云阁中的毒师在这苍云国就不下数位。

    虽然心中对叶婧衣没有怀疑,却仍然嘴上不饶的说:叶姑娘,如果本宫将些事上报给朝庭,后

    他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调,随后在叶婧衣面如死灰的脸上转了转,随后又说道不过看在叶姑娘救了我两次的份上,这件事本宫不会声张,不过做为答谢,叶姑娘是否有些表示呢

    他的语速很快,让人一听便知是戏耍人的把戏,可即使他需戏了叶婧衣,叶婧衣也不能拿对方如何,毕竟对方的四皇子,而他顶多一个不受宠的官家小姐。

    叶婧衣在心底直翻白眼,从对方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后悔救他的心便已然升级到了极点,随后的第二句话却又让他如释重负,南宫若脸上挂着的笑意,像极了拿着糖哄骗小女孩的怪叔叔,弄得叶婧衣觉得此时的南宫若极度可恨。

    叶婧衣皮肉不笑的说:四皇子想要如何答谢呢我救了你两次,你救了我两次,顶多算扯平。

    牵扯了前朝余孽的事件,那可是会连累满门的事,我救的可是你叶家满门。南宫若将折扇立了起来,挡在自己的嘴唇上,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小兔子上钩了。

    那四皇子觉得应当如何报答呢!我除了会些医术毒术以外,可没什么长处了,普通人家的闺秀会做糕点,本姑娘做得毒药你敢吃么?

    南宫若一脸黑线的听完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沉吟了一会,一脸笑谑的说道:不如,就以身相许吧。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南宫若的折扇被叶婧衣打落在一边,而南宫若本应俊郎无双的脸上此时明明白白的露出了一个五指印,他压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干脆的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打完南宫若的叶婧衣,此时也是战战兢兢,忑忑志忐,一幅气愤不已的样子,要知道他可是

    叶婧衣,你放肆。

    一声怒吼,南宫若原本想戏谑对方的心思荡然无存,此时一脸怒气,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阵红一阵白,要知道他堂堂苍云国四皇子,即使身无外戚,也无人敢直接给他一个耳光。

    随着他的一声怒喝,叶婧衣本能的跳开,离他远远的。此时,在两个人之间却传出了两声非常不和谐的声音,两个人同时有些尴尬,此时已然入夜,夜色微凉,吹入洞中的寒风让两个的心境都有了微妙的变化,暴怒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夜晚的风裹挟着森林中独有的清新味吹入洞中,天上一轮弯月高悬,在如纱的云层中若隐若现,目光所及之处的树木如同水墨画般,层层叠叠的晕染开,万籁俱寂,却宛如误入人间仙境般美不胜收。

    这样的一处洞府,若不是被黑衣人带进来,恐怕这世间没有任何人知道还有这样一处神仙境地。

    这样的风景让南宫若的心情瞬间平息了很多,他不再戏请对方,平静的说:喂,叶婧衣,去给本宫弄些吃的来,本宫现在可是你叶家的救命恩人。

    叶婧衣甩了甩袖子说:谁理你,这大晚上的别说动物们已经躲洞里了,连鸟都不会在外边飞,想吃东西啊,土要不要说完顺手抓了一把洞中的岩土递给他。

    南宫若抚额,他原本对叶婧衣在慈云庵的印象便是一个救助百性于水火的温宛女子,毕竟圣医的名头虽然有些拾举,却也反印出她在西洲城面姓眼里的形象,还有她奇特的茶术格外的对他胃口。

    加上他刻意让绝云去查过他,知晓他久居于寺院,极少出入叶府和踏入城中,想来应当是个绝世而独立的隐世佳人,却不想性格竟是个如此反复无常,暴燥易怒,性格糟糕的丫头。

    他不再多说,而是闭上眼睛运用自己体内的开始为自己疗伤,也不管肚子会不会偶尔发出一声不雅的声音,只是当他睁开眼睛时,叶婧衣已经不见。

    他身受透体而过的重伤,想用轻功逃离这山洞还需要些时间,让伤口撕裂就不好了,毕竟失血太多也是会死的,在没有把握逃出这山洞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正当他失落之际,却见一个人影伸了进来,叶婧衣拿着许多野果衣在山洞中的石台上,对着南宫若说:吃吧,吃好了,可别找叶家的麻烦。

    南宫若有眼中瞬间有了光彩,仿佛天空中唐突而过的霞光,雨后如春笋般冒出来的彩虹,他以为叶婧衣已经丢下他一个人独自跑了,他的眼光也原本纠结了很久的叶婧衣一怔,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咳了几声。

    南宫若毫客气的抓起地上的野果子吃了起来,太久没有进食,手中的野果竟分外香甜。看着他吃完所有的食物,叶婧衣开口道:四皇子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先在这山洞里休息一会吧,我还要去寺院看看。

    我劝你还是先别去了,寺院说不定还有更多的黑衣人守着,你一个人去,如果羊入虎口了怎么办

    四皇子大可不必费心了,我只看一眼,如果有危险,我不会惊动任何人。他的眼帘低垂,隐有水光浮现。

    看着他的神情,南宫若已经猜出他的想法了,于是对他说:我们一起去吧,你把我带上去,多少有些照应。

    他有些诧异,之前还说寺院会有危险,现在却要带上身受重伤的他一起去,说什么照应,要真遇上黑衣人,说不定最先遇害的人便是他自己。

    若是遇上黑衣人,我可不会管你。嘴上虽然是这样说,可心中却多少有些暖意。

    叶父虽然对他好,却忙于政务,加上久居寺院,他也很少来,而叶家的其他人,大多对他冷眼冷语。眼前的人,本不必跟着他冒险,却选择与他同行。

    他站在洞口抱住了南宫若的腰借助腾蔓运用轻功缓缓跳出了洞口,飞越至悬崖之上,如此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分不清眼前如薄雾飘浮的是谁口中呼出的气息,活了十六年了,还从未与任何人这般亲近过,如此暧味的感觉让叶婧衣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反观南宫若,一脸若无其事的将脸转向别处,面如冠玉,丰神俊秀,气定神情。

    到了悬崖上面,他飞快的放下南宫若,仿佛对方是什么洪荒猛兽般,动作之大引起了南宫若略微的不满,两个人却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随后二人飞快的走向寺院,途中没有遇见一个前来寻找他们的人,黑暗中的森林阴森得吓人,路上的树木影影卓卓如鬼魅殷,仿佛随时要伸出手来抓走路人的魂魄。

    第九章 悲伤

    慈云庵快到了,可叶婧衣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像夏日里的炎风,闷得他喘不过气来,结局如何,其实他早已经知晓,可是心底却总有一个声音让他不要相信。

    他的心中虽然早已经有了准备,在进入寺院看到那两具被白布所覆盖的尸体,他的心还是猛然悸了一下。那两具倒在血泊当中的身影,瘦弱得如同死去多年的尸骨,若不是身下的鲜血召示着一切,恐怕见到的人都会以为是两具死去多年的老人。

    两个老尼姑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半只脚都已入了棺材,却还要遭此厄运,被人杀害,如此不得善终,让一直将两个老尼姑当成母亲的叶婧衣情难自持,他捂着脸,侧过身去,低低的抽泣起来。

    两个持剑的侍卫站在尸体旁边正昏昏欲睡,其中一人听到脚步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随既看到南宫若后,还没出声,已被南宫若的一个手势制止,侍卫拉起另一个还在熟睡中被叫醒后仍然摸不着头脑的同伴,两个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若不是他躲在这间寺院,恐怕这两个女尼姑会安祥的圆寂于寺中,而不是被人残忍的杀害,看着老尼姑们紧闭着的双眼,内疚悲伤之情油然而生。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过往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五岁入寺院,还不会洗衣做饭,她们手把手的教他挑水,念经,洗衣做饭,十一个春百秋冬,只有她们两个人在这清冷的寺院中给他温暖与关怀,如同慈母缝衣,情感似线,绵绵不绝,他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母亲,如今母亲们却因他而死,怎能不让他悲痛。

    他缓缓的蹲下,抓起了其中一位老尼的手,手上干枯暗沉,如枯木殷瘦弱的手,却在他年幼时抚摸过他的脸庞无数次,肖瘦的双肩不由自主的轻轻抖动,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有一双温厚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转头,看见了南宫若面无表情的脸,他以为他和那两个侍卫一一样,走出了这间房,却不知他还在。一时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擦干净脸上的泪迹,转头不再看对方。

    南宫若沉下眼帘,看向手下的叶婧衣,虽然对方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对方那头毫无贵饰的如墨青丝,以及青丝上一根暗沉的木簪,还有前方那英气逼人光洁的额头,他的眼神柔和,目光深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从身后亮起了一片火光,为首的楚云站在了南宫若的身后,刚巧看见南宫若的神情。

    楚云的神色暗然,两个守在寺院中的侍卫回报叶婧衣和四皇子同时平安时的喜悦被冲刷得一无所有,那只搭在叶婧衣肩膀上的手分外的刺目,他目光深远的看向一高低、一站一蹲的两个人,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墙,隔绝了所有,让任何人都无法侵入。

    随后,在楚云和南宫若等一干侍卫的帮助下,找来了木材,将两位僧人的遗体烧掉,火光照在叶婧衣的脸上,如浮影般轻轻跳动,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一队人连夜回了西洲城,南宫若回了自己的府中,楚云带着几个人送叶婧衣回家,在叶府门外,敲开了叶家的大门,下人们惊动了叶子愉,同时也惊动了唾眠很差的韦露。

    叶子愉只披了件外衣便走了出来,看到神情淡漠的他,轻声问:发生什么了

    此时,韦露跟了出来,同样披了件外衣,看见他便开口骂道:没规矩的野丫头,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强压下心中升腾起了怒气,两位老尼的死已然让他身临崩溃边缘,他眼神凶狠的盯着书露,手指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的软剑。韦露看见他凶狠的眼神,刚升起的怒意消了大半,心惊肉跳结结巴巴的问:怎...怎么了

    随后又觉得被一个小丫头唬住实在太不像话了,于是再次怒气冲冲的骂道野丫头,你还反了不成。

    一旁的叶子愉看见叶婧衣的神情,就知道是出了大事了,可身边的女人却仍没完没了的,于是他转身,一个毫无保留的耳光便甩在了韦露的脸上,韦露身子一歪,摔倒在门边,撞上了门框,脸上立即肿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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