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 作者:俞夙汐

    &臣万死陛下万受——俞夙汐(83)

    南宫霁,你且醒一醒!不防,却教越凌一把甩开,你此刻不走,他日必懊悔不及!

    那人抬眸,面露茫然:懊悔?懊悔甚?我为何要懊悔?稍顿,苦色即显,我此生唯一懊悔之事,便是当初那般负你!凌,我已错过一回,悔之不及的滋味,我永生不欲再尝!

    为他那般逼视,越凌似觉自己的心意也将要起动摇。缓缓垂眸,袖中的手已攥紧为拳:事已过,多思又有何益?不如坦然对当下。。。我如今这般,来日已是。。。

    周贺延医术精深,如今已在上京途中,来日自可将你治愈!那人打断他。

    周贺延医术如何,当下也是全凭揣测。。。

    自非凭空揣测,周贺延的医术,朱贵善不过是仅得皮毛,却已能压医官院众人一头,则其师手下,必无疑难!

    越凌一时有些不适,闭目抚额,那人忙伸手相扶,语气也转作轻柔:罢了,莫多胡思,否则于养疾无益。

    越凌叹息一声,睁开眼:南宫霁,莫多自欺!纵然那周贺延医术再过精深,却也非神。。。若他也无策呢?

    断然不能!你莫再胡思!那人有了恼意。

    万一,我死了呢?我死后,你当如何?朝中将拿你如何?。。。

    够了,莫再言了!那人背过身一拳捶在柱上,一时似耗尽了周身气力,额抵柱喘息静默许久,忽回身将那人拉进怀中,不会,断然不会有那一日。。。

    你怎知?

    不许胡言!一双赤目似威吓般瞪视眼前人:为何这张温文雅致的脸,有时竟也那般惹人置气?出言如刀剑般直刺人心!胸臆翻腾,一低头,便含住了那两片乱人心志之物,细细品味着久违的销魂滋味。。。

    手中的身躯,渐消了抵触。。。纵然不舍,却还未忘身处何处,沉溺半日,终是放开那两片蹂躏已久的丹唇,才觉异样,当下看那人,面色轻红,却已闭目无了声息。。。

    凌!。。。朱贵善!惊慌失措,抱起昏厥之人向前苑奔去。一时情动,竟忘了,他原是已丝毫经受不起。。。

    越凌只是一时心绪动乱,才致晕厥。实则依他的病势,本已寻常。好在回到阁中不久,便醒转过来。皇后闻讯匆匆赶至,见圣躬已无恙,才为安心。当下却又乘隙引见入一人,竟是璧月!

    璧月一再求请入内探兄,皇后心软,为之求情圣前,越凌思来璧月那般性情,独自在外还果怕生何不测,因而倒是许了,且下旨其入宫后,由皇后照料。

    璧月当下见了南宫霁,免不得一番嗔怨落泪。南宫霁自是落个羞愧难当,皇后见状,便借故将璧月先行带离,才算与他解围。然璧月临去前那回眸一瞥,眼中的幽怨令二人心意久久不能平。。。

    婚期已近,你究竟作何打算?久时,越凌终是出此一问。

    她抵死不从,难道我还能逼死她不成?转而一叹,我已传书回去,但言她卧病不起,已不能如期回蜀完婚,劝父亲另选宗族女代嫁。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长留汴梁罢?越凌尚有疑虑。

    她不愿回,我有何法?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令她再为执迷,她的执念我自会设法打消,只还需时日。。。略一顿,却又显露两分释然:我忖来,她若果真不愿归蜀,便留在此,今后但随心意,寻个普通人家嫁了,也非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一脸狗血,不忍直视!

    第141章 缠绵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入宫数日,璧月已渐惯,皇后对她关爱非常,常日嘘寒问暖,令璧月受宠若惊。只唯一的不得意,便是,虽近在咫尺,与那人却难谋面!至于心意,更无从表明,也只得暗自神伤。虽说皇后对她,除了寒暖,他则从无过问,然璧月总怕时日常久,心思难免为人窥破,遂不敢多与人来往,常日只独自待着。还好这苑中,赏玩的去处不少,可供解闷。

    这日清早,璧月在苑中闲逛,有意无意间,竟到了春锦阁前!一时驻足,欲往求见,然偏寻不出适当由头。正自踌躇,却见皇后自阁中步出,无缘由一惶张,便欲离开。孰料转身,险与一人撞个满怀!

    你这小宫娥,走路怎也不看?未及抬头,便闻一声喝斥。

    我脑后又未长眼,怎会看后面?尔等自后来,瞧见我转身,却不知驻一驻足么?璧月何时受过下人这等训斥,何况此事又非她一人之错,自然恼起,张口便反驳。

    这婢子,冲撞了大王,却还口出妄言!此事定要回禀圣人,将你好生治罪!黄门气急。

    璧月退后两步,昂首一嗤:你便是回禀官家我也。。。倏忽看清冲撞之人,顿一怔,黄门方才似乎提到大王。。。再看此人器宇轩昂,神态倨傲。。。便有些心慌。

    璧月,你怎在此?身后传来皇后诧异的询问声。

    我。。。璧月匆忙转身,目光尚带仓皇,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身后那人见皇后驾到,微一躬身,叉手行礼。

    回禀圣人,此婢方才冲撞大王,非但不知错,还口出狂言,此理,请圣人明断!倒是那与璧月起争执的黄门已先开口。

    璧月,此究竟是怎一回事?皇后口中虽问着璧月,目光却转向那尚未出言之人。未待璧月答言,又带笑道,璧月是初入宫,有处或现不妥,实则也是我教导不周之过,若是不巧冲撞了。。。

    圣人言重了,此原是黄门言过其实,方才小王走得急,与这小娘子小冲撞了一回,圣人不必上心。豫王已知趣打断她。

    皇后点了点头,依旧笑道:那便好!言罢吩咐璧月与之赔了回礼。

    事既罢,皇后领着璧月便要往后去。孰料未出几步,却闻身后豫王一声且慢!璧月心内尚委屈,当下以为他又要对自己横加为难,乃满面忿色回头。却出乎意料,那人面带笑意,手中拈起一物,问道:此,是你的么?

    璧月一怔,忙抬手摸了摸发间:果是少了一朵珠花!面色顿红,上前由他手中接过,却连谢也未道,反是轻哼一声,兀自转身去了。独留那满面无奈之人在后摇头轻叹。

    一大清早遭遇这等扫兴事,理未占到却还教人笑话,璧月一时怎能气平?一路寡言少语,只拿道边的残花败草出气。连皇后与她说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答着,看去心不在焉。皇后见此,只得好言宽慰。

    璧月忿忿道:我只是气那些个黄门,竟仗势欺人!

    皇后无奈道:豫王乃今上亲弟,身份可谓尊贵,左右若是仗势些,也是常情,何况豫王并未为难于你啊!

    璧月哼道:他不为难我,乃因圣人已出言维护,他自然还识得这趣!他若果真心胸宽阔,早便不会纵宫奴那般羞辱我!

    皇后摇头苦笑:璧月此言,实是苛刻!豫王原以为你乃寻常宫人,便呵斥两句,也不为过啊。

    对此言,璧月一时倒也无可反驳,只挥袖又甩落一地败叶。须臾,一嗤:他不知我身份还好些,若知晓了,还不知要如何对我加为难呢!圣人难道不知,他与我大哥素来不和么?

    皇后微一怔,即刻又笑道:豫王与世子当初皆年少,意气用事,偶起小隙也不为怪,不定如今,早已前嫌尽弃了呢。且言之,你是一女子,豫王断不至为难你。

    璧月又一哼,到底未再出言。

    皇后自知她对豫王尚怀成见,便又道:皆说豫王严毅,然而今日你冲撞了他,他方才还你珠花时,却还露了笑意,已是难得。

    璧月面上复又泛红,口中却嗤:他是讥笑我!

    皇后一笑,浅带些意味:豫王不是性狭之人。虽看去威重,然总还不失温和,且说来,但凡男子,怜香惜玉之心,皆算得天生罢。便说豫王夫人潘氏,体弱多病,然豫王对之,始终怜爱有加,二人琴瑟和谐整七载,豫王从未纳进一侧室,便是一证!只可惜,潘妃命薄,不幸于去年撒手人寰。豫王哀伤甚甚,至今不提续弦,实令人惋惜。

    璧月略失神,无意中,竟也随之一叹。只过后,又觉莫名,便垂眸自嘲般一笑。

    天愈来愈冷,越凌日渐乏力,连阁门也鲜出了,到当下,贵善也已无法,只一心企盼周贺延尽快到来。然而,便是此事,终竟也至生变据新传来的消息,周贺延已寻得之讯,竟是误传!

    原来当日在徐州,使者听闻有一貌似周贺延之人前两日方抵此,一时邀功心切,人未寻到,便已传讯回京!孰料待寻到客栈,才知他已于前一日离去,急忙去追,然而一路追至扬州,也未觅得此人踪迹!无法,只得传信回京禀明实情。

    事出生变,最为情急的自是皇后,一时除却自责过分轻信,一面且还抱着丝希冀,命人更加紧四处寻找周贺延下落。只是,众人皆心知,当下,留与他等的时日实已无几了。

    近时,豫王常往苑中视疾,难免与南宫霁相遇,圣前虽还各自算得克制,私下却难免言不投机,遂互为暗讽冷嘲两句,不欢而散也寻常。

    这日,二人又不巧在阁外遇到。一言不合,豫王便拿前事辱之。

    南宫霁气恼下,竟回道:汝作甚得意?当知汝尚未坐得这天下呢!

    豫王当下脸色惊变,南宫霁醒悟过,也不免懊悔。

    豫王觐见时,便直言南宫霁出言不逊,请将之驱逐。南宫霁自知理亏,无从辩驳,只得忍气不言,越凌见此心中自有底,却已无力恼他。

    晌午,阳光正暖,静谧的湖边,一棵横生却似半垂倒的树干上,二人相依而坐,望着涟漪不断的湖面各自出神。

    越凌的体力,已然又衰弱下许多,这一路,走走停停,竟也歇了十数回。南宫霁不忍,早劝他回去,他却不肯听,直教人无奈。

    无言探过一手去,牵过那人微凉的手,置于膝上摩挲着。那人静坐未动,似有意放纵这等无伤大雅的放肆。

    一阵风来,席卷了枯叶残枝纷杨而下,有两片,落在那人发上与肩头。

    南宫霁抬手替他拂去,又将人往怀中纳了纳,轻开口:此处风太大,你受不得寒,回去可好?

    越凌似一犹豫,回过眸,目光却如这天色一般,凄冷而哀伤:南宫霁,你,还是回去罢。

    言落,便觉置于腰上的手一颤!

    那人眼中的惶张与痛楚显露无疑:凌,今日之事,我是一时糊涂,你千万莫恼,我今后再也不会招惹豫王。。。

    半晌无言。良久,不知孰人出了一声叹息。

    朝中早有谏请立储君,我。。。越凌当下提此,似有深意。

    南宫霁并不欲听:朝事非我可过问,你也不必与我道来!一面转头回避。

    此事与你有关,你定然要听!越凌的语气,不容违逆。

    南宫霁一怔,终是转回头,神色木然。

    希瑁年纪尚幼,难当大任,因而,吾还是决意立长君!口气之平淡,似说着一件与己无干之事,豫王,乃我唯一手足,又是朝中众望所归。。。

    凌,你莫说了!其人之意,自生怕豫王登位后对他不利,然此,却着实是过虑了,我此生,定然与你生死不离,因而,他越植如何,皆与我无干!

    南宫霁,你。。。你莫胡言乱语。。。

    言未尽,一手已教那人拉住,贴上他额头,我此刻正清醒,并非胡言,我心意早已决,只是未得时机与你道明。凌,离了你,我纵然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天长日久,徒增苦痛而已,又有何益?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望你留我在身侧,朝夕相对,同来同去,再无别离,便意足矣。

    掌中,果然不觉烫。越凌抽回手,心已在作痛,却背过脸:事亲为大,你出此言,是将孝义置于何处?何况你父亲,早将蜀中的江山,托付于你一身。

    那人苦笑,轻扳过他脸:凌,你当知,越植对我,已是怀恨多时,以其人性情,一旦得势,必是睚眦必报,到时,他将如何处置我,如何对待蜀中,并不难料知。与其受辱人前,牵累家人及无辜,甚致天下不安,倒不如,随你同去,这般,既遂了心愿,又可保全家国,才是上上之策!纵然无奈愧对父亲,然而大势于前,想他不至苛责我。

    北风,凌冽得迷人眼。怪不得,一闭一睁间,眼角已湿。

    这,是何苦。。。那人轻出一言,低头,一颗莹珠已无声滴落,碰碎在脚边的枯草叶上,四溅开。

    心尖一痛,南宫霁伸手抚上那莹润却忧伤的面庞,缓缓抬起。那人似怕与他相对,轻将双目阖上,然眼角,却难止湿冷之物滑下。南宫霁这般看着他,只觉心越缩越紧,越紧越痛。。。一声轻叹,闭目吻上了那微阖的双唇。。。

    大哥!你。。。一声显带惊诧的呵斥,倏忽令难分难解的二人一震。

    睁眼,却只瞥见一抹青绿,往远处飞奔而去。。。

    璧月!南宫霁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黄昏,阴沉了一日的天空,终于纷扬飘洒起细碎的雪花。汴梁今冬的首场雪,来得有些拖沓。

    檐下,南宫霁静自立着,望漫天飞絮出神。身侧,贵善正瑟缩,双手拢在袖中,不时跺着脚,转头看向那人,欲言却又止。

    不知何时,阁门终于打开。皇后走了出来,步履不甚稳,面色苍白,眼中似噙泪。

    世子,官家召你!稍待,皇后轻出言。

    南宫霁面色如旧,轻躬了躬身,便自入内去了。

    阁中灯光略暗,那人闭目倚在床头,似又陷入昏沉。南宫霁生怕吵了他,放轻脚步走去,在床沿坐下,执起他置于被外的手,轻放回,又将被角掖了掖。一切妥当,便将如水目光温柔落在那张百看不厌的脸上,轻为描摹。

    稍许,见那人翩睫似一抖动,终于睁眼。

    甚么时辰了?一笑,尚显迷离。

    方至戌时。南宫霁轻声答他。

    皇后回去了?

    南宫霁摇了摇头:她甚忧心你,当下还在外间。

    我已教她回去,不必守在此。。。越凌但显无奈。一垂眸,似又想起何事,璧月呢?这两日你去探过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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