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作者:葛生zhong

    &明月夜——葛生zhong(9)

    下雪了。傅明回道。

    两人再无话说,倒是王氏清点行李的声音回荡在房中,格外清亮。

    靳以收剑入鞘道:点来点去,点了数回了,足够了。这几日你辛苦了,回屋歇着去吧。

    王氏闻言,让丫鬟们将箱子关好,又走到靳以身边柔声细语道:爷这一去,远不说,又不是京都这样的地方,战场上刀剑无眼,爷一定要保重自身。妾在家中日日为爷祈祷,盼爷打胜仗,早日平安归来。

    靳以点点头,又挥挥手,王氏便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退下,走到帘前时,她回头道:明公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爷累了,明日还要早起呢!

    傅明没有搭理她,她咬牙闷声,随即冷冷一笑,袅娜而去。

    傅明从芄兰手中拿过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这些药粉冲水喝,喝了有祛寒除湿,温养肠胃的功效,爷若信得过我,可以常饮,如此便不会轻易水土不服。

    靳以点头,我晓得了,你有心,多谢。

    傅明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临走时,靳以却叫住他,又对白露道:你去取我的鹤氅来。待白露取了来,他亲自拿了递给傅明,外头冷,你披着回去吧,莫要着凉。

    傅明接过,穿上,有些沉,有些大,但又觉得很暖和,他微笑颔首道:多谢爷。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那首曲子,我已经想好了名字,叫明月夜,等爷回来,我再弹给爷听。

    身后人回了一声好,并道:我外出的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家里。

    爷放心。傅明颔首应下,不再停留,大步去了。

    回时雪下得更大了,风卷雪絮,弥漫夜空。

    芄兰问道:公子,这么大雪,军队还能开拔吗?

    傅明道:只要路能通,就会开拔的。打仗不是儿戏,军令如山,轻易不会变更。

    芄兰点点头,此刻她更能体会到身为一家之主要撑起家业的不易,心中便默默为靳以祈祷起来。

    主仆一路无话,落雪无声,而风声紧凑,这夜便愈发寂静。

    第13章 章十三

    正如傅明所言,平乱军队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如期开拔。

    北风呼啸,大纛猎猎。道路虽泥泞,军容却整肃。

    靳以所率领的乃是后续援军,前方已有军队在抗敌,援军抵达后,即可展开全面围剿。

    自京都往南,天气渐渐晴朗,军队跋山涉水,终于进入南境。但在离乱区仅数百里的潭州,却遭遇了当地数十年不遇的冰雪灾害。

    一场大雪方将融化,气温再降,又覆厚雪,如此反复,渐积成冰。而潭州往南多山,有些官道便是开凿在山上的,大雪封山,冰路难行,大军被阻。前线吃紧,请援书已有数封到达靳以手中。

    靳以推演战事进程,心知不可耽搁过久,派兵四方打探侦察可有其他通行之路,并命将士们凿冰开路。

    派出的人尚未有确切回音,凿冰开路也不可一蹴而就,正当众将领与谋士皆焦头烂额一筹莫展之际,有低阶军官毛遂自荐。

    毛遂自荐者被放入靳以军帐之中。

    来者何人?有何计策?靳以当面便问。

    启禀靳将军,卑职蒋贻孙,祖籍乃是本地,曾随家中长辈在此地走商贩货,对地形颇为熟悉,知晓有几条路应当尚可通行,虽不比官道宽阔,但若分兵而行,必不会耽误援救前线。

    靳以命人起身看坐,这才发觉,来者虽声如洪钟,但看面容却年轻得很。蒋贻孙从怀中掏出自绘的地图,摊开于案上。

    靳将军请看,这儿是军队当下扎营处,官道由此处盘旋南下,这几座便是咱们沿官道而行时必攀之山。但除了官道,在这一峡谷处,有牧羊人常走的另一条道路,而这一处,则是已经废除的茶马古道,却仍可行人,还有一条水路,虽是通往蜀州,但可借一程,抵达潭州南部,南部冰雪并未成灾,如此一来,三路并行,可解大军燃眉之急。

    靳以细看地图一番,问道:你怎知那峡中道路尚未冰封?

    蒋贻孙回道:三年前气候也较为寒冷,但那一条牧羊之道却比他处更为温暖,卑职仔细打探过,此处山脉走向较为奇特,可阻挡北风,且有地热蒸发,泉水入冬后都仍有余温,是以推测,当下该道应当尚未冰封。

    靳以即刻命人备份地图,让几名骑兵携图速速前去探路,大军则做好再度开拔的准备。

    不日,蒋贻孙之言得到确认,军队重新启程,分三路前行,于潭州南部福城集合。

    南境尚且兵戈铁马,京都却进入了热闹年关。

    礼尚往来,年货琳琅,各府各院门前,大街闹市之中,皆是车马如龙,人流如织。

    王姨娘拿了要送去傅府的年礼单子来,让傅明过目。

    虽然傅明出身傅府,但这一年来,靳府与傅府交往并不多,傅明也只是回门那日在靳以的陪同下去了傅府一趟,长辈们待他的态度虽稍加尊重了些,却仍是淡漠,再后来,他便没有回去过。每逢节日,两府也只是随意打发,面子上不难看也就罢了。过年却毕竟不同,太过随意,表面功夫都做得潦草,外人是要看笑话的。

    傅明从头至尾看完王姨娘初拟的礼单,指着其中几样道:这些去掉,其他减半。

    这王姨娘笑笑,我查过府上往年的记录,先夫人去世前,咱们府上送去周府的便是这些东西。就算是先夫人故去后,也还是保留了七分。如今送去傅府,不足一半,于礼不合。

    傅明道:周府与傅府究竟是否一样,你我心知肚明。你也不必拿这些规矩来搪塞我,我知晓你想的是什么。我的意见便是这样了,你若不服,可以去请教老太太。若你要擅作主张,有任何后续问题,你自己担当。

    你王姨娘不料傅明竟如此直白呛人,顿时气得风度尽失,冷笑道,好个傅公子,当家人不在,便仗着自己身份如此欺压妾室。我王凝雪自小便入了靳府,得老太太青眼,跟在爷身边,便是这府中老人也要敬我三分。当日先夫人尚且不曾对我如此说话,你又是哪个,也不把你这破镜子擦干净看清楚!

    傅明扔下礼单,对芄兰道:送客。说着头也不回,转入屏风后头烤火看书去了。

    芄兰半请半推着王姨娘出了门,随即用力地将院门关上,同时也关上了院外王姨娘故作高声的哭泣。

    午后,纫兰来到芳满庭,进门后看到傅明书案上堆了许多布料,他正一边仔细打量着布料,一边时不时地在纸上写几个字。

    纫兰问道:明哥做什么呢?

    傅明回道:乐胥兄新开了一间布匹店,这些是他各处采买来的布料,都是京都以前罕见的,他觉得产区为这些布料取的名儿不好听,便让我帮着取几个名字。

    纫兰闻言走上前捡着布料细看起来,果然是少见的,颜色都有好些个新奇的呢!她挑出其中一片,这种绿,比以往所见都要浅,却又不是寡淡的那种浅,怎么说呢,便像是庭院里刚萌芽的春草一般,嫩嫩的,满蓄着春意,逗人喜爱。

    傅明稍加思索,笑道,如此一来,这色便可名为新草色,这料子嘛,便叫萌春好了。

    纫兰连连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明哥果然敏捷。看着这料子,想着这色名和布名,我都想赶紧地买一些来裁制衣裳呢!

    两人就布料又讨论了许久,说得兴致昂扬,竟将这些布料都一一细究过一番。

    傅明搁下笔,果然于此道上,姑娘家还是更有巧思。纫兰妹妹立了大功,我一定让乐胥兄将你喜欢的这几种料子做了衣裳送来答谢妹妹。

    纫兰低首轻声回道:明哥言重了,我不过是一时玩心罢了,哪能算是立功呢?更不能无功受禄。

    傅明笑笑,没再发挥。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纫兰道:明哥可知,我今日在老太太那儿看了场好戏呢!

    哦?

    饭前王姨娘去了老太太那儿,哭着说她拟好了礼单给明哥你过目,她不因明哥你是续弦而节省给亲家的年礼,明哥你却说她包藏私心,还命丫鬟将她赶了出来,颠三倒四的,说了好多话,我听着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

    傅明问:老太太怎么说?

    老太太也有些烦她,没跟她多说你们的事,只自己拟了个单子,让她照着那单子给傅府送礼去,我在旁边看了,减了将近五成,明哥你

    傅明笑道:如此倒好,我也是这么个意思。

    你不介意吗?

    傅明摇头,礼节总要与人情相称,我与那边府上的关系,你想必也清楚,这样便足够了。

    纫兰笑道:我一直觉得明哥你是通透之人,不过,妹妹还是有几句话,冒昧地说上一说,希望明哥你不要怪罪我多嘴。

    怎会?你讲。

    南边来信说行军顺利,战况也很乐观,想必两三月后,便能回来了。王姨娘论理,我不该说她,但她这些年性情渐变,很是学会了谄媚一道,又好妒,到时候将大哥服侍得舒心了,在他面前编排明哥你的坏话,大哥不明真相,对明哥你很是不利。明哥你虽则通透,但性子也是有些执拗的,很多话不愿意说,在大哥跟前也是三缄其口,这样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岂不是也解释不清?终究不好的。

    傅明闻言笑道:我明白了,多谢纫兰妹妹关心。

    明哥不嫌我多嘴便好,我一个闺中女儿,说这些,的确是逾矩了,只是实在又放心不下。今日王姨娘是在老太太跟前说三道四,老太太何等精明,怎会被她忽悠了去。但我大哥却不懂这些,难保他不会偏听偏信。话至此,纫兰又以指腹捂了自己的嘴,无意间说了关于自家大哥的不敬之语,她有些羞愧。

    傅明心下感动,默然半晌后道:妹妹之言,我记着了。身为男子,本不愿纠结于这些是是非非,但妹妹这番好意,我也定不辜负,往后会多加注意的。

    纫兰缓过心中情绪,笑道:我知道明哥是通情达理之人,这才不管不顾地啰嗦几句。此外,尚有一个小小主意。

    妹妹请说。

    待我大哥回来,王氏等人自然已想好法子为他接风洗尘。明哥你也莫过于平淡才是。我也非是要明哥你邀宠。纫兰脸颊微红,仍是继续道,但好歹是一家人,亲近体贴也是人之常情。

    傅明笑道:我知晓了,若是此事,我倒有些想法。届时还须请妹妹帮个忙。

    哦?是帮什么忙?纫兰有些好奇。

    过几日我再与妹妹说。

    纫兰颔首应承;好,我随时待命。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纫兰噙笑着告辞而去。

    年前,便有几套新制冬装与春装被送入靳府,送达纫兰手中。

    第14章 章十四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今日靳府发放赏钱,正月里的月例钱也提前一道发放。

    绿菲等领了银子,看起来却并不开心,倒显得有些愁眉苦脸的。

    傅明在小书房中整理数月来写下的一些笔记等,原来的香炉换了个大的,蒸着一块冰,水汽氤氲开来,以免屋中过于干燥。

    他隐约听见外头几个丫鬟在嘀咕着什么,语气有些气恼。他叫来绿菲与芄兰问道:明日便过年了,又刚领了钱来,怎么一个个好像气得要冒烟似的?

    芄兰回道:爷,到嘴的鸭子飞了半只。

    这怎么说?钱发少了?

    绿菲道:赏钱多少的,咱们是头年领,也不清楚,但听府里其他人说,的确少了许多。月例钱也少了一半。

    有告知你们是何缘故么?

    绿菲道:说是今年潭州冰灾,七公主在公主府主持了一场踏雪寻梅,邀请了一众夫人小姐前去,劝说大家捐钱捐物。咱们府上的王姨娘本不在邀请之列,但周家小姐竟把她也带去了。回来后,纫兰姑娘这个被正经邀请去的主子倒还没说什么,王姨娘却忙不迭地往七公主那儿送了好些银子和衣物。绿菲家中尚有幼弟和待出阁的姐姐,她向来节省,这下无缘无故地去了这么多进项,心中不快,说话也比往日要冲动些。

    芄兰更是快人快语:王姨娘要在公主跟前讨面子,拿出自己的体己钱,谁管她。可她竟把主意打到我们这些下人头上,又是搜刮衣服,又是搜刮钱财,这年下,穿不暖,吃不饱的,太让人窝火了!

    傅明又问:这事老太太知道么?

    绿菲回:之前不知是否知晓,但半天过去,到这会儿,定然已经知晓了。

    傅明道:那且看老太太怎么说吧。

    老太太果然是到近午时才知晓此事,她叫来王姨娘,语气不善,直白问道:我将这家中事暂且交给你来管着,你倒好,拿着府里的钱,给自己买面子,克扣下人,你怎么说!

    王姨娘忙跪下磕头认错,磕得额头一片通红后才抬头为自己辩白道:老太太看重,凝雪怎敢辜负?只是那日公主宴会,周姑娘一定要带了我去,老太太您是明白人,公主既已开口,如何能够推脱?况且,七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咱们若能在她面前立些功劳,对府上也是有利而无弊的。咱们府上待下人向来恩多威少,何曾刻薄亏待过?往日里好吃好穿地供着,主子少下人多,也没有多少活,月例银子都是很丰厚的,主子们三不五时地,也会赏些银子衣服的。比起潭州那些受了灾的百姓,府里伙计丫头们要好过百倍去。不知道是哪个犹不知足的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让老太太误会,惹您生气。

    老太太身边的青芜闻言,脸涨得通红,忍不住插嘴道:王姨娘您真是好个舍私为公,如此说来,倒是我们小气了!

    王姨娘赔笑道:我那里还有几件新袄子没有穿,咱们身材相仿,送给姑娘吧!

    青芜尚未回话,老太太揉揉眉头道:此事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把扣的钱和该赏的东西给补齐了。让大伙儿过个好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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