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 作者:鸽苏拉

    &万人迷——鸽苏拉(90)

    这样的对比,实在是伤透了祭司们的心。

    古雄适时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在座的各位长老、祭司道:

    一切都很明了了,他这是在用巫术窃取本属于祭司院的财富与信仰!

    大家虽然心里嫉恨,但祭司里也同样有人染上黑死病,在座的几位健康的祭司们,也绝不会自信地认为自己以后就不会染病。

    所以,虽然他们痛恨苏试夺走了属于他们的财富,侵损了他们的荣誉,但还不敢过于决绝地和少女撕破脸。

    但是,他给病人喝的圣水确实比我们的有效。

    一个年轻的祭司说道。

    啪!古雄一巴掌拍在桌上,这不过是他的阴谋!巫术是他下的,他自然懂得怎么解除!如果我们不终止这种阴谋,塞伦镇将永远被巫术所统治!

    但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吗?

    毕竟,他已经向民众证明了他是无罪的

    古雄内心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内心对贞德还有什么爱意了。

    那颗扭曲的心灵,在将滚烫的爱燃烧殆尽后,落下的每一颗灰烬,都是冰冷而脏污的仇恨。

    这个该死的妖精,下贱的女巫他把他心上的和手上的东西,都尽数夺走了!

    不,古雄道,难道你么都忘了他的誓言了吗?

    祭司们都疑惑地看向他。

    古雄阴笑道:等到瘟所里最后一个病人死去,他便承认有罪,甘愿受死,这可是他对神明发的誓,没有任何人逼迫他。

    有祭司还不明白:

    瘟所里的病人大多数都痊愈了,我听说二十个里面最多也才死一个而已。

    而且死的这一个,大家也都认为他是不敬神的。

    古雄冷测测地吐声道:

    最后一个。

    第四十四章 :诸天的颜色

    地窖里的烛火在燃烧。

    古雄躺倒在那张曾睡过苏试的床榻上, 漆黑的祭袍裹在他的身上, 仿佛裹着一具干瘪的死尸。

    石室內散发着荼蘼的味道。

    液体的流出,让他感到内心越发的虚空。

    连身体都仿佛气若游丝。

    他只以为在神明和俗欲之间做出抉择,就已经足够痛苦不堪, 哪里想到他居然会不想要他呢?

    可恨少女总是眼瘸, 他真该用圣水帮他洗洗眼睛!

    比起那个骑士, 他到底有哪里不好呢?

    难道那个骑士会将他明媒正娶不成?

    身为伯爵之子,七座祭司院的主人, 他愿意扑倒在他的脚下, 亲吻他可爱的小脚趾;愿意日日夜夜与他作伴, 将所有的温存都向他进贡;愿意为他舍弃神明, 背叛信仰只要他想要,就是在他念圣书,做祷告时,骑在他身上也成!

    要是多么无情的小瞎子才会看不见他的心!要是多么冷酷的小心肝才会拒绝他的爱!

    而少年却将那温柔多情的眼神,将那明媚可爱的笑容

    将一切他不愿意给他的东西,都尽数给了那个骑士!

    如果他愿意将展露给骑士的晨曦般的微笑, 分给他一丝一毫, 他也绝不会下狠心这样对待他。

    他现在还有什么奢望呢?!

    一想到少年将骑士推到无人的角落, 用粉嫩如鱼冻的嘴唇触碰对方;又或者银荡的在没有人可以窥视的桌底下, 将白皙的小手肆意搭放在对方健壮的大腿上

    古雄就拿出银光闪闪的匕首, 一下一下地划着自己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嘶吼和惨叫, 秃顶挂满冷汗, 而鲜血一股股地洒在床榻上。

    他像饿狗一样撕咬着枕头, 洒出里面的干草。在床铺上疯狂地打滚,一会儿将匕首往褥子上戳,一会儿往身上戳,恨不能将这颗心剜出来扔掉。

    痛苦啊!痛苦!

    他并非是心肠恶毒,他是认清现实了。

    这一切都是少年的错,因为他铁石心肠既不愿意爱他,也不愿意怜悯他!

    难道他愿意自己活在仇恨中吗?

    他无法再静心祈祷,美食在口也味同嚼蜡。

    他既恨别人相爱,也恨别人不相爱!

    难道他愿意活在这深不见底,阴冷无光的地狱之中吗?!

    嫉恨、怨毒、渴求种种强烈的感情厮杀着交缠成一股,最终犹如一条毒蛇盘踞在他心上他就是那条咬住他的心,死死不放的毒蛇!

    古雄像受伤的野兽在床榻上艰难地喘息。

    他是一个虔诚的祭司啊,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内心深陷在仇恨的泥沼,所以他要将自己从悲哀的苦牢中解放!

    所以,只要他死了,他就解脱了。

    *

    这是什么难吃的饭!

    在三号病房,女祭司们将饭食发放下去,病人们多数自己用餐,有些实在困难的,则由女祭司和帮工们帮忙喂食。

    伴随着啪的一声陶碗破碎声,病房中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苏试停下手中的汤勺,转头看向那个躺在病铺上的病人是一个面色蜡黄,脖颈流脓的中年男人。

    负责给他喂饭的是吉尔斯,现在脸色可怕的看起来想提刀杀人。

    那脓男起初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伸长了脖子为自己壮胆。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骑士不过是被拔了牙的恶狗而已。

    他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

    他也知道苏试是被审判的女巫,在瘟所里帮忙,就像是囚犯服苦役一样,不过是在做他该做的事罢了。

    他的一双眼睛寻向苏试,故意大着嗓音道:

    每天都有面包商人捐面包,一号病房的人就有面包吃,合着我们这些人命就贱?

    是当我们都不知道是吧?闻闻这香味儿,他抽了抽鼻子,你们躲在隔壁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就只能天天喝稀粥?

    苏试站起身,走到那病人跟前,让吉尔斯退开,免得他忍不住把人给撕了。

    一双双眼睛都看着苏试。

    苏试温声解释道:

    一号病房的病人身体恢复的比较好,吃一些干硬的食物能更快恢复体力,但这里的病人身体虚弱,更适合食用流质的食物。吃了面包、干肉,只会堵着没法消化,肚子难受而已。

    哼,那脓男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气,那还不是因为跟你关系好的,就能安排进一号病房,得到更好的治疗,我们呢?就只能得到差的待遇,在这里垂死挣扎

    苏试道:我在塞伦无亲无故,有什么关系远近?一号病房的病人有许多原先还和你们住在一起,病情好转了才转到二号、一号病房去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就不再细说了。

    好的慢,一方面是因为体质有强弱,一方面是来到瘟所时病得程度不同,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有些人普遍内心都不是很相信苏试能治好他们。

    当然,苏试也不是不能理解。

    如果换成是他,也很难发自内心地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

    脓男争执不休:凭什么让病好的快的住好房子,吃好饭?这还反着来了?不该是让病得严重的多享受吗?

    当初进瘟所的时候,每个病人都要交够5天的粮食份额,我们是少交了几颗麦子怎么的?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好像是祭司院用来救济咱们的吧?

    苏试这次没有再看脓男,而是将视线扫视四周。

    那些暗中围观的人,有不少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

    很显然,脓男敢这么叫板,是因为自以为有群众支持,以为自己是领袖,是在为大伙争权谋福。

    本来,如果脓男单纯的只是因为觉得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而发生抗议,苏试解释不通,最多也只是罚他少吃一顿饭罢了。

    但煽动其他人的情绪,妨碍他做事的,他就不太能忍了。

    苏试也并非迟钝之人,他天天在瘟所操持,很确信在昨天晚饭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不满。但要说这些人内心都没有想法,也不可能被脓男说动

    现在连吉尔斯这样的都能被怼,发展下去,那些性情温厚的女祭司们还不得被刁难上?她们是来帮助人的,可不是来伺候人的。

    少交的、拖延着不交的,都是一样照顾的。病若是五天内没好,也不再会多收什么钱,因为怕有些人家,生了病误了工时,既赚不了钱,又耗费存粮,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苏试的视线掠过众人,有些人羞愧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他,祭司院的救济只够每天喝稀粥,至于其他钱怎么花,我说了算,我这样解释,清楚了吗?

    脓男恼羞成怒:

    这吃的是你家的麦子吗?!你想怎样就怎样?!有些人,拿我们这些病人当由头筹钱,自己也不知道私吞了多少捐款呢!既然别人捐了款,那就该落到实处!一边打着治病救人的旗号收钱,一边却自己藏着钱不肯拿出来,好不知廉耻!

    苏试凉凉地一笑:

    我听从神的旨意,领你们受神的恩惠。

    这钱财岂是赠我?是那信神的,敬献给神明的供奉。

    我为神看守这财物,是为了叫那虔诚受苦的人来领受。

    不是叫穿金戴银的人大吃大喝,四体健全的人饮用汤药。

    我不在丰收时用麦子酿酒,是因为念着这世上有饥荒。

    你已得到应得的一份,难道还要肖想神的宝库吗?

    你是在责备神明吝啬,不能叫你享福吗?

    脓男破口大骂:你也敢说自己被神委以重任!那是祭司才能拥有的荣誉!

    苏试双手合十,闭眼祈祷一番,转而问道:

    难道说这里的病人能够得救,不是因为神明福佑吗?

    他微微一笑,态度谦卑而虔诚。

    脓男就很硬气:你不过是个女巫罢了,你这个骗子!

    如此,便去别处寻找神的恩惠吧。

    苏试怜悯地叹息一声,然后向上抬了下手。

    吉尔斯立刻狞笑一声,和昂列上前左右架着将人抬出去,直接丢出门外。

    你是魔鬼!

    那脓男惊恐地控诉!

    周围人来人往,他不信这是真的!

    离了天堂便是地狱,离了地狱便是天堂。

    苏试掸了掸洁白无尘的衣襟,俯视着他一笑,将死之人,用你的灵魂看清楚,神的恩惠是在这扇门内,还是门外。

    他的神情,始终没有恼火,没有愤怒,那百合般洁白的面容,始终带着天鹅般的香气。

    吉尔斯抱胸站在他身后,闻言邪恶一笑:

    既然小壁虎说了他要死,不死也得死。

    不过苏试倒不是咒他死。

    瘟所内的每一个病人,苏试都记得他们的名字,为的是能精准地记住每一个人的健康状态。这个人叫马塞尔,刚来时,身体各部分就已出现紫斑,病瘤也已破裂,病情比较严重,在苏试这里,只是勉强维持现状,没有病情恶化而已。治愈的效果不是没有,但十分微弱,而苏试也不可能放着几百号人不管,全天守着他一个发功。

    以他的病情来看,离开瘟所,还能顽强地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但苏试自认为,还没有心胸宽广到以德报怨的程度。

    马塞尔不信他,而他也不想再帮他,反正也不再会有什么治疗效果。

    当然,他也知道,这样做并非最好。

    只是,有时候,做点不好的事,才能维持住更多好的。

    两人往回走,吉尔斯心里还有气,他觉得苏试就是太没脾气了,才会做好事都挨骂:

    你都不生气的吗?

    苏试道:有一个村庄,那里的人不缺粮食,不像这儿穷苦人没饭吃要靠牛奶挨过冬天,那里的人也没有喝牛奶的习惯,一年都可以不喝牛奶。有一年,有一个奶牛场的富农,卖不出牛奶,就免费送给村里人,让他们需要的自取。一开始大家都感激,后来大家看到有人比自己提的奶多了就不平,最后大家都骂富农。于是富农就很生气,觉得这些人不配得到好处,决心以后牛奶就是倒了也不再送人了。你知道这个富农错在哪里吗?

    吉尔斯:

    这题,这么难!

    苏试道:他给的不是别人需要的,而是自己不要的,小恩小惠,何足挂齿?解的不是燃眉之急,倒是养了人占便宜的习惯。好的就是好的,好心办了坏事,必然是方法有问题,解决问题就是了。

    我就是觉得不值得。

    吉尔斯小心瞄一眼苏试,他也知道自己思想觉悟不高。

    但他舍不得啊。

    我难道是为了他吗?

    苏试转头看向一旁,一个男人在不远处劈着柴火,健壮有力的样子使人想不出他几天前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苏试还记得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他一个鳏夫,怕自己死了孩子没人照顾。

    难道被学鸠笑,鲲鹏就不飞了吗?

    为了这么个人,放弃自己要做的事,才不值得呢。

    苏试轻轻一笑:我想做什么,我自己知道就好。

    我我也想知道。

    吉尔斯在一旁闷闷地道。

    远远避开的昂列:少爷,您是不是重点抓得有点偏?!不是这么理解的吧!

    重点错的吉尔少爷不是很开心:他觉得苏试想做什么事,应该第一反应是找他帮忙才对,什么自己知道就好,完全把他当外人!吉尔,生气!

    苏试以为他还在跟刚才的脓男生气呢,就故意逗他道:

    吉尔,小猫咪怎么叫?

    吉尔递给他一枚抗议的眼神。

    他不是这么傻的好不好。

    苏试伤心道:难道你不是我的小猫咪吗?

    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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