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 作者:大隅

    &为什么我穿了一本医书——大隅(34)

    嗯,薛白不愿意多言,淡淡应道,快些走吧。

    是没什么好送的。只不过不是因为很快就会回来,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回来。

    等他们将廖山放回去后,任杀任剐都威胁不到他。这病是说什么也不会瞧的。

    叶昭见薛白不回头,心都凉了一半。他这是一心求死去了,抱着死志,说什么也不会再看他们一眼。还有什么能比做好准备赴死的人更狠心的呢。

    叶昭和傅怀马上就要追上去,被陆予一拉拉住。

    陆予惊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叶昭看了看被他拉住的袖角,冷冷: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能看着你们两个去送死。

    傅怀的动作一顿:可师父就要去送死了。

    不会的,陆予道,只要师父肯给那个王妃看病

    傅怀把手抽出来,看着陆予觉得有些陌生:你觉得师父会么?

    叶昭没工夫废话,看着陆予,问出的却是撕破脸面的话:你是怕我们两个送死,还是怕我们两个连累了你一起送死?

    陆予一震,退开几步:我没有我不是

    叶昭道:不是就松开手。

    傅怀也沉默了,没有为他辩解。

    陆予两手一松,叶昭转身去追人。傅怀看了看他,最终也转身跟了上去。陆予没有追上去,站在原地,眼看着那两个身影跑远。

    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他知道敖人暴戾的性子和狠辣的手段。若是真追上去,保不齐救不了人,还反被抓。

    他还有父母和前途,他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

    叶昭闯不过包围,气得跳脚。

    他们两被几个敖兵架在外围,近不了薛白的身。

    师父,叶昭只能靠喊,师父你看看我!

    薛白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听不出究竟在心底掩藏了多少波澜:你们几个回去吧。

    叶昭急道:师父,我来换你,我来换你,你别去,求求你,别去

    他知道薛白不肯听,又转向那几个押着他的敖兵,你们绑我吧,我去也是一样的,放了我师父,啊?

    傅怀瞥他,两人难得一心:我们两个换师父,这总够了吧?将我们两个都绑起来。

    你们当闹着玩儿?敖兵不屑,王上叫咱带的是薛大夫,别人都不行。你们不如好好劝劝你师父,让他乖乖听话,也就能早点回来。

    叶昭说:我师父的选择我们管不着,也改不了。我们两个要怎么做又是我们的事,既然是我们的事,我师父也管不着。所以决定权在你们,是要我们两个当人质,还是要我师父。

    傅怀补充道:我劝你们想清楚,我们有两个人,未必不如一个人。

    这么一说,敖兵首领还真犹豫了。

    薛白见势头不妙,终于转过头来。叶昭一见到心心念念的那张脸,恨不得立马就冲上去把人抢出来。

    薛白道:不必听他们胡言乱语。说了是我去便是我去,他们是我徒弟,自然听我的。

    叶昭快急死了,嘴角一动,恳求道:师父

    薛白被这一声叫得狠不下心,转过来看他们一眼,一眼中包含千言万语。

    两人拼命挣扎,可也挣不过敖兵人多势众,争不过薛白脖颈边架着的那把弯刀。

    薛白露出微弱的笑意,道:回去吧。

    师父!

    也不必叫我师父了。他声音很轻,待子征回来,你们各自奔前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傅怀一愣: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白转身走了,再没看他们,最后一句话远远传来,带着说不尽的疲惫:从此以后,你们各自去做想做的事,师门就散了吧。

    师父!没想到薛白会说出师门解散这样的话,傅怀扑通跪在地上。

    叶昭管不了那么多,眼前的人都要没了,解不解散的有什么意义。他只要人回来,人先回来了再说。

    眼看叶昭就要和敖兵拼命了,突然脑后根一痛,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看见傅怀也倒在地上。

    你们他妈的话没骂完,人已经晕过去了。

    等叶昭再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屋里,外面天色已近黄昏。他使不上力气,一动也不想动。就那么偏头看着屋外的夕阳,只觉格外的红。

    及至夜深,廖山回来了。

    他不知是薛白换了他出来,明白原委后,在薛白屋门前跪了一夜。没人去劝他拦他,几人各怀心事,各自黯然,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

    没有薛白的消息传来。

    叶昭一连几日不吃不喝,连韩佳劝着也不听。他坐在台阶上,就那么看着薛白的屋子,一言不发。

    医馆关张好几日,没人提起要重新开。院子里没了昔日的笑声,仿佛所有人都死了。

    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叶昭想。

    一个月过去了,破落的城市渐渐从苟延残喘中缓过劲儿来,敖兵占了城,朝廷派了官员谈判,继续商量纳贡的事宜。城中暂时安稳下来。

    依旧没有薛白的消息。

    傅怀从院中打水回来,遇上刚从门外喂猫回来的叶昭。两人互相看了看,谁都没说话。

    叶昭往屋里走,良久,听到傅怀的声音传来:明日我去城外打听消息。

    叶昭停住。

    傅怀道:少文说他要走了。

    意料之中。薛白已经去了近一个月,是死是活没一点消息。或者说,若是真的还活着,那早该放出来了。

    总有人要先走。他们几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待到天荒地老。

    陆予走得悄无声息,行李也简单,趁着夜色离开。他们几人都听到了关门声,谁都没起身相送。

    事到如今,送还有什么意义呢。何必面对面,更添尴尬。

    傅怀去城外打听消息,叶昭也终于从月余的死寂中清醒过来一些,也跟着去。

    两人刚到城门口,却听到了惊天的噩耗。

    城门口的人们沸沸扬扬,都在纷纷说着:薛大夫死了!

    傅怀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叶昭冲过去一把拉住说话的人: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是曾经和他一起送过药的车夫,瞧见他道:后生,你、你不是薛大夫的徒弟

    我师父怎么了?!

    车夫长长叹气,抹着眼说:刚才那几个敖兵扔出来一具没头的尸体,说是叫薛白的中原大夫,因为负隅顽抗不肯给王妃看病,就就给砍了头。

    骗人!叶昭喊,尸体呢?尸体在哪?!

    被敖兵拉走了。车夫拍他,我见那衣服和身板,是薛大夫无疑。大家都难受,恨这遭天谴的敖人,可又有什么办法后生,你们

    叶昭不等他说完,朝着手指的方向追,要去看那具尸体。

    几个敖兵拖着车,车上果有尸身。叶昭拦车,二话不说就扑上去看。

    青衫,是薛白的衣服。头部被布巾扇着,一双修长的手布满伤痕。再看身材、身高

    是他。

    他只觉五雷轰顶,气血上溢,霎时泪流满面。

    傅怀跪在车前,将头埋得很低,仿佛要深深埋进地里,眼泪顺着脸颊,全部流进土里。

    叶昭依旧死死抓着车,被推车的敖兵推了几次还不放开。他们踢打他,踢得他抬不起身,还要守着那具尸身。

    当胸中了一脚,一口血涌上来,他捂着胸口起不来。

    那辆推车走远,影子渐渐不见。

    叶昭终于哭出声来:你们怎么不杀了我,你们杀了我啊

    胳膊下蓦地多了双手,傅怀从身后将他扶起,也没有看他,架着他慢慢往回移。

    他也哭红了眼睛,就在刚才抬头去扶叶昭的那一瞬,眼前倏地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53章 前世

    回去的当晚,叶昭高烧一场,烧了三天三夜。

    他又做了那些奇怪的梦。不同的是,这回的梦更多、更杂、更真实,真实得令他害怕,真实得像亲身经历一般。

    薛白,薛白?

    屋漏偏逢雨,缠绵数日的阴雨天衬得荒岭更清冷,眼前的一栋破屋摇摇欲坠,根本防不了雨。

    叶昭敲了半天没人响应,心下不耐烦,却又掺着掩不住的担忧。

    平日那病恹恹的样子,别是给死在里面了。

    自那次薛白彻底关了医馆,被骂得离开邬州城,这是第三个年头。

    三年未见,师徒决裂,他本以为这辈子也不必再见。

    可前段日子听到他病重的消息,前思后想,还是来一趟。毕竟当年情分还在,既已逼得他认错从此销声匿迹,当年的事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是如此,其实这三年来,他无时不在关注薛白的消息。不然这次也不会一听到风吹草动便动身赶来。

    叶昭终于一脚踹开破门,大步走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几乎什么都没有。家徒四壁,没有比这更适合的词儿。他甚至连灶台上的几个碗都数得清楚。

    但是破归破,薛白一向最爱干净齐整,破屋收拾得一丝不苟,仅有的几个碗都摆得齐齐整整。

    只是屋顶那几处漏洞遮不上了,滴滴答答漏着雨,把干洁的地面渗得湿透。

    叶昭一撩帘子进内间,一方小榻,布帘遮着,影影绰绰,瞧不清里面的人影。

    他上前欲掀布帘,本来是急切的动作,正要拉开的时候,竟有一丝颤抖。

    因为他听不到里面的呼吸。

    唰

    帘子一开,亮光漏进去,床上的人却像丝毫没听见,一动不动。

    叶昭把被子拉下,去看那张脸。脸白得不似人样,眉眼紧闭,嘴微张着,做艰难的呼气。

    还有气!

    叶昭莫名松口气,探那苍白的脸。是冷的,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他没怎么变,身体本就瘦弱,现下更瘦。

    只一眼,叶昭忽然心口一酸,憋闷得说不上话。

    他是不是难受得很?他这样他怎么会成了这样?

    像个将死垂危的病人,都没有一丝人气儿!

    叶昭把人往起揽,耳朵凑上去听他微弱的话。

    水

    水,他要水!

    叶昭急忙起身找水,从灶台舀出见底的半碗水,喂的时候小心极了,生怕洒了他喝不到。

    干渴的嘴被湿润,终于恢复了些意识。薛白依旧眯着眼,仿佛认不出眼前的人。

    叶昭看他这副样子,真和个快死的人没区别了。

    好歹是个大夫,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薛白,你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真想像从前那样骂他两句,骂他是什么狗屁大夫,连自己病成这样都管不了。

    可他又骂不出,从前的恩怨此刻全都忘了。看他瑟缩寒冷的样子,他便将他紧紧抱在胸前,脸贴着脸,试图传递温暖。

    可到了最后,他被通身染上冰冷,薛白依旧是颤抖的。

    叶昭将人抱起来,凌厉的眼神再也不充斥着怒意,贴着他的耳朵说: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你别睡过去,我带你去最近的医馆

    慌忙之下,甚至忘了自己就是大夫。

    邬州城的医门圣手,万人称道的济世名医,此刻却慌乱到没有一点主意。

    薛白微张开口,要说什么。

    你说什么?叶昭急了,凑上去,听到了一句低微的声音。

    他以为他要问他为何来这里,亦或诘问他来这里是否是来看他的笑话。

    可他只是嘴角动了动,轻轻说:回去吧,这里冷。不必来看我。

    不必来看?

    是不必还是不配?

    叶昭气得发笑,狠狠地违心道:谁来看你?不过是想来瞧瞧你穷困潦倒的样。

    薛白有一瞬沉默,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叶昭对他的怨念依旧深厚如此。

    那你可满意了?

    不满意。叶昭见他不急不慌,甚至没自己紧张,你别说话了,等我带你去城里。

    他说着站起来,要给他找衣服。外面冷,这么出去肯定受不住:怎么不见其他衣服,你放在哪?

    薛白咳了几声,虚弱道:不必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别折腾。说罢他还有心思管别的,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么还要上医馆?

    叶昭被戳破,没来得及尴尬,重心全放在前面那句话上。

    哪几天的事?他心猛然一陡,你究竟是什么病?

    痨病。薛白答得轻,说完又开始止不住地咳,捂着胸口压着嗓子,一声声却都咳在叶昭心上。

    他愣:多久了?

    一年多了。

    那你还住这种地方?!

    漏雨的破屋,不见人烟的荒岭,本来就得的是见不得污浊的毛病,还住在这里!

    薛白沉默了。叶昭吼完也即刻明白过来,下一句卡在喉间,怒意一瞬消散。

    薛白能变成如今这样,还不都是他造成的。

    他只能住这样的地方,不也是拜他所赐么。

    他这又是和谁较劲呢。

    许久,一句发颤的声音问:还有多少日子?

    薛白闭着眼,一阵剧烈的干咳终于平息:我的病我最清楚,最多十日。

    绶之,你走吧。也算是给师父留最后的颜面。

    薛白多要面子,他连这种低声下气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他真的不想再让自己看见。

    叶昭红着眼睛,偏要和他对着:我不走,他咬牙,我带你回去。

    别薛白的语气近乎是恳求,就这样吧,我们师徒就算两清,好不好?

    他心里明白,两清不了。两条人命,他害死的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更是叶昭的至亲。即便配上自己的一条命,也难抵消他心中的恨意。

    可他没别的法子了,他只有这条性命。

    他时日无多,叶昭却年岁还长,他又能否放下、原谅自己?他不敢奢望。

    两清个屁!叶昭气得大喘气,你永远别想和我两清,这辈子,下辈子也两清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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