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戎装 作者:水千丞

    &火焰戎装——水千丞(136)

    任燚拉起他爸的手,轻轻握着:你知道吗,这个病,是有一定遗传几率的。

    宫应弦马上道:不要担心,几率很低,现在也有手段可以前期检测和预防,更何况,三十年后的医疗水平已经上升到另外一个层次了。他当然知道,从他知道任向荣的病开始,就着手调整医院的科研选题比重,以前他的医院主攻的是心脑血管,心梗、脑梗、中风等高致死致残率疾病,阿尔兹海默症只是其中一部分,从今年开始,他额外增加了30%的预算,和国内外的顶级院校合作,向这个选题倾斜了整个医院一半的资源。他绝对不会让任燚陷入这样的痛苦。

    三十年后的事,我还不至于感到忧虑,我只是今天有点难受。任燚握着任向荣的手,这双手布满了各样伤疤,烧伤、烫伤、碰撞砸压、化学剂腐蚀,粗糙而有些变形,这是一双依托生命的手,一双满载荣誉的手。

    宫应弦伸出手,掌心贴上任燚温热的面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任燚静默了几秒,开口道:应弦,我这个职业,最怕心里不安定,上战场的时候如果不能做到心无旁骛,就容易出事。

    宫应弦意识到任燚要说什么,而且说得一定不会是自己想听的,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可我现在脑子里全是你,全是我们的那些纠葛。我一会儿想到你的好,一会儿又想到你的不好,我不想伤害你,又不想让你伤害我,我不知道我们怎么往下走,可你还步步逼近。任燚的表情与声音,都十分平静,像是初春暖阳下那无风惊扰的水面,酝酿了一整个冬日,只为了这一刻寂静地冰融,因而找不到一丝褶皱,我说希望能冷静一段时间,不是在逃避,我是真的想冷静一下,而你不断出现在我面前,我冷静不下来。

    宫应弦的心肺剧痛,以至于忘了、或是暂时丧失了呼吸的能力,他怔怔地凝望着任燚,眼圈渐渐湿了。

    我马上就要去脱产学习了,半年,回武警大学把硕士读下来。这是支队安排的,也是给我的冷却期,我还没有被放弃,我已经很知足了。任燚望进宫应弦的眼眸深处,这段时间,我们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见面了。

    宫应弦的眼泪悬停在眼眶边缘,将落而不落。

    那晶莹的泪水像是黑夜中过于耀眼的光,刺得任燚快要睁不开眼睛,他心痛得不知所措,甚至想要把说出去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收回来,可他心里清楚,他和宫应弦之间的这道坎儿,迎风猛长,已经成了一堵墙。

    换做以前,哪怕是一座山他也要翻过去,可他现在害怕了,他怕翻过一座,还有一座,付出的所有都是徒劳。

    宫应弦轻颤着问: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是我们需要的。任燚回答,在感情上,我比你成熟,如果我也只凭冲动,不顾后果,最终可能会让我们两败俱伤。

    宫应弦忍着剜心的痛,艰难地点头:好。

    任燚别过了脸去。

    那我,可以给你发信息吗。

    嗯。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你。

    等我准备好面对你的时候。

    宫应弦很想刨根问底,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可他没有问出口。

    任燚硬着心肠说:你回去吧,今晚我想在这里守夜。

    宫应弦慢慢站起身,僵了片刻,又弯下腰,在任燚唇上印下一吻,并小声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你去死也不会犹豫,不要放弃我。

    任燚无意识地伸出了手,他似乎是要去揪宫应弦的衣服,可他立刻清醒了过来,改为用掌心贴上了宫应弦的心脏,这一颗蓬勃的心啊,此刻是否只为自己而跳动?

    任燚拍了拍那颗心:照顾好自己。

    宫应弦起身离去。

    听着门页闭合的声音,任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邱言曾经对他的警告。

    他是否做了一个不负责任的大人?

    可那个孩子,他又天真又残忍。

    第182章

    任燚在养老院陪了他爸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差不多时间醒来。

    任燚睁开眼睛,就见任向荣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上,你早早就睡了,我就没叫你。任燚打了个哈欠,冲他爸微笑,因为他爸恢复正常而感到欣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见他爸就像赌博一样,有时候是正常的父亲,有时候是病人。

    可任向荣脸上却没有往常见到他的喜悦,淡淡地说:那你就回去嘛,这里睡着多难受,床那么小。

    没事儿,我正好感受一下这里休息的环境怎么样。

    环境?环境自然是比不上私立医院的。

    任燚怔了一下:那是。

    白天花园里总有人吹拉弹唱,挺难听的,楼上有个精神分裂的老头,偶尔半夜会叫,瘆人,一个护工照顾好几个老人,每次洗澡水都不够热,饭菜太淡了,时间长了全吃腻了。任向荣一口气说完,除此之外,都挺好的。

    任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爸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这里不好,应该说,他爸几乎不抱怨任何事,从来都是以不给子女添麻烦为第一原则,他并非不能接受他爸挑剔,只是这口吻,隐隐是有事儿。

    任向荣看着任燚,目光里有苛责:这里当然是比不上私立医院的,可也不差,我住着安心,咱们本来也不是大富大贵的出身,没那么多娇贵的毛病,你让我住一天一千多的特护病房,吃一瓶上万的进口药,你也不怕我消受不起?

    任燚顿时脸色煞白。

    他一直害怕他爸知道私立医院的事,以及这件事对自己的负面影响,因为他爸一定会很生气。

    结果还是没瞒住。

    爸,你听我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你跟我说是用的医保,个人花不了多少钱,结果大部分钱医保根本覆盖不了,你自己出得起这个钱?

    任燚艰涩地说:他们有给老兵的公益医疗名额。

    那还不是因为宫应弦,不然我大街上能捡来这个名额吗?

    爸,你怎么知道的。

    这里有人偷偷议论,被我听到了。任向荣怒道,你打算瞒我多久?这么大的事情,性质差点变成受贿,你都不跟我说,哪怕被处分了都不跟我说?!

    任燚低声道:我是不想让你担心,而且,现在事情也过去了。

    过去了?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像过去了吗?我昨天给陈晓飞打电话了,你都被停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任向荣越说越生气,狠狠拍了一下任燚的脑袋,这是他以前教训捣蛋的任燚的起手式。

    这一拍,藏匿在头发里的干粉顿时飞散于空气中,被清晨的阳光照耀成发光的尘埃,一点一点洒在他心上,变成了磋磨他自尊的沙砾。

    任燚深吸一口气:你给陈队打电话?你给陈队打电话干什么?给我求情?本来我年纪轻轻当中队长就有不少人在背后闲话,咱们说好要避嫌的,我不需要你给我求情!

    你自己堂堂正正,不怕别人背后闲话,你自己干了蠢事,我打电话问问怎么了。

    我怎么不堂堂正正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好的护理,怕你去养老院没法适应。

    任向荣激动地指着他骂道:我有什么没法适应的?几百度的火场我都能适应,被埋在地底下七天八夜我都能适应,你老子这辈子有什么是不能适应的,用得着你干这种蠢事?!

    任燚已经很上火,但还是勉强压着:反正、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只要去学习回来,上面就不追究了,你能不能也别再提了。

    怎么,我不能教育你了?你当上中队长了不得了?没有一点分寸,没有一点脑子,你要是为了这个被开除了,我我

    我不是没有被开除吗!任燚的音量逐级拔高,宫应弦是为了感激你当年救过他,我也是为了你好才答应的。我犯了错我也挨罚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说你不对吗?啊?

    你对,你都对。任燚猛地站起身,用力之大,连凳子都撞翻了,他抓起外套,我不想跟你吵,我走了。说完扭身就走。

    任燚,你给我站住!

    任燚走到门边,顿了一顿,最终头也没回地走了。

    任燚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他以为认识宫应弦的这一年,会是他人生中充满锦绣华彩的一年,没想到却是布满荆棘坑洼的一年。

    问问他后悔吗?他也不知道。

    回到中队,他一脸丧气,窝在宿舍里打游戏,饭也不想吃,累了倒头就睡。

    由于睡得太早,第二天比原定生物钟醒得还早。他起来洗了个澡,在等待出操的时间里,打开了办公桌上放着的文件袋。

    里面是他即将要去学习的一些相关材料。

    其实陈晓飞和曲扬波早就劝过他把硕士读了,哪怕是在职的,对以后的发展有好处,曲扬波都在攻读博士了,简历的每一行都能晃瞎人眼。可他这个人不爱学习,总是以忙为借口一拖再拖,现在,正好是时候了。

    他想把材料看一遍,但是心神不宁,眼睛盯着白纸黑字儿,却总是串行,他无奈放下材料,抓起了手机,轻叹一声,给他爸发了条信息:伟大的老任同志,亲爱的爸爸,我错了,别生气了。

    他跟他爸置什么气呢。不说这事确实是他的错,就算他没错,他也不该发脾气。过两天,买上老任爱吃的东西,偷偷带一点酒,去和好吧。

    他爸这事儿想通之后,他又开始想宫应弦,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思绪是一团乱麻,怎么也梳理不开。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做一下心理疏导,或者去拜个佛,求个签?

    很多事他已经看不清、想不通了,他多希望有什么超然的力量为他指点前路,帮他省去那些千回百转,拨开那些云缭雾罩,直接告诉他答案。

    人越做人,就越信神。

    下午,任燚接到了陈晓飞的电话,让他去支队一趟,口气不善。

    任燚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匆匆赶到支队,进了陈晓飞办公室,门一关,陈晓飞就指着任燚说:你跟警察说了什么?他明显气得脸都白了。

    任燚冷静地说:陈队,你指哪件事?

    哪件事?还有多少事?陈晓飞怒道,警察为什么来问我十九年前宫家纵火案的细节?问的问题明显就是把我当嫌疑人了。

    任燚正色道:我根据当年中队各指战员的出警报告,结合证物,做出了与当年的火灾调查报告不一样的分析,相信您也听说了,这个案子很大可能是纵火,而不是自杀。但是,我在协助警方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怀疑过您。

    那为什么警察来质问我?

    因为一个X教成员提供了我们没有的线索,这些线索会指向您是嫌疑人之一。

    我一个灭火救人的,我怎么就陈晓飞眯起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

    那你这段时间是怎么想我的?陈晓飞看着任燚,难掩失望,你也怀疑过我?

    任燚心里也不好受:陈队,我相信您的为人,但是警方必须排查每一个可能,您好好配合调查,很快就会洗清嫌疑的。

    你就没想过要给我提个醒,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这他妈一呼啦的警察跑我办公室来,让别人怎么想?

    对不起,陈队,我实在是、实在是跟您开不了口。任燚感觉大脑阵阵发胀。

    陈晓飞沉默了片刻,突然感慨道:咱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分了?

    你刚进中队的时候还好,那时候我也还不是支队长,可自从我当了支队长,你就开始避嫌了,等你当上中队长,咱们私底下干脆没有来往了。你生怕别人觉得自己这中队长来的不正当,你对自己就这点信心?对组织就这点信心?

    任燚尴尬地说:不是。

    陈晓飞黯然说道,我看着你长大,我没有儿子,心里把你当儿子,结果你呀,恨不能躲着我走。

    任燚小声说:陈叔,对不起。可我不只是为自己,我也担心你被影响,你也知道我没什么上进心,但是你不一样。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陈晓飞突然苦笑了一下,算了,我跟你爸跟了那么多年,其实也习惯了,他要是稍微会变通点,我现在这位子该是他的,你跟你爸一样,驴脾气。

    任燚干笑一声。

    那天你爸给我打电话,我们聊了好多,聊起以前的事儿,我就突然想起来,其实我也不该说你,我也好长时间没去看我的老队长了。陈晓飞看了看日历,你什么时候去看你爸?我带上你婶儿,咱们一起去。

    好,这几天都行,看您时间。

    那就周日吧。

    任燚点头。

    宫家的案子,偏偏怎么就我的出警报告不完整呢?陈晓飞皱起眉,时隔这么多年,我也不可能记得细节了。

    不止您的,出警报告的完整度不到70%,很多都是因为几次搬家,各种原因缺失的,但是您的比较重要,我们怀疑您的报告缺失的部分,是被那个张文拿走了,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张文。陈晓飞狠狠地说,这个混蛋真是坑死我了。

    您挨处分了?

    嗯。陈晓飞满脸怒色,谁能想到还有人冒名顶替的。抓着没有?

    听说有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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