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 作者:金桫椤

    &晋末琐事——金桫椤(40)

    小童送谢重到门外,便打帘往回走。

    谢重见了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小童停下脚步,又施礼道:公子所问何事?

    谢重道:谢珝与桓玄,是否过从亲密啊?

    小童道:不及你与你家先生。

    谢重一怔,邪魅的笑笑:看的出?

    小童道:不怕事情败露,顾将军不容你么?

    谢重大笑道:顾恺之若是阻拦,也是死无葬身之地,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小童道:仔细点你家先生的身子罢,他看起来不大好了。

    谢重道:我有分寸。

    小童转身要走,谢重又道:谢珝为何不再卜卦?

    小童道:因为有人不舍。

    谢重点点头,没有再出言,因为他从小童的眼中看到了无限的鄙夷与轻视。人各有志,桓玄愿意做携手并肩,做以心换心的痴人,他谢重却只能做卑躬屈膝,做迷|奸老师的恶徒。为的都只是让心上之人能留在自己身边,只是手段不同而已,结果又有何分别。

    先派出的运粮大军,分别送往了徐州各处,顾恺之的部队,也整装待发,这次出征桓玄是下了血本,基本调集了江荆二州的全部兵力,甚至连广州可以调动的部队,也都利用了起来,由桓伟、殷仲文分别率领。

    三军齐备,只待下令出战。

    徐州的战报,八百里加急,带着硝烟飞来了南郡。桓玄看信后只觉头部犹如受到重击,霎时间,锣鼓喧天,不分南北。桓伟看到他脸色突然煞白,手指都微微发抖,便拿过战报,一看,信上赫然写着:

    司马元显、刘牢之兵分两路,合攻新安,我军兵力收缩,已做困斗,请速发兵支援。

    桓伟也微微吃了一惊,便知道了桓玄为何如此紧张,只是他前思后想,不能理解,为何刘牢之刚刚前来示好,就出尔反尔,起兵征讨。

    便问道:刘牢之这是寓意何为啊?

    桓玄没有理会兄长的话,只是突然抓紧他的手,道:既然如此,只能火速出兵,此行甚是凶险,请兄长保重自身,切勿至自己于险境。

    桓伟道:敬道放心,我定当全力护珝公子安全。

    桓玄眼中越发的深沉了些,道:兄长深知我心,只是你二人是我世上唯一不能失去之人,兄长也要全力护好自己。

    桓伟道:不必忧心,有顾将军打头阵,我定会安全,待军情稳固,自然相见。

    桓玄道:我定然尽力斡旋,查清事情始末,再做打算,若是毫无余地,便会生生死死跟随兄长。

    桓伟拍拍桓玄的肩膀,没有再多加感慨,便下去安排出兵。

    桓玄送走了兄长与顾将军,算计了一番,若是强行出兵,只有自己亲护卫桓氏的领铁甲军与边关的一万人马,只是万不得已,不可调用其部队。

    新安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是做困兽之斗,也够谢珝撑得起数月,何况顾将军与兄长、殷仲文三路大军前去解救,应该可以万无一失。

    只是怕谢珝面对的是刘牢之的部队,难掩心头之恨,若是唐突出兵,就会置身险境。为今之计,只能仰仗陶姜先生妙计安军心,阻拦谢珝,保住实力,等待援军。

    他的彖之,究竟会不会安好,心急如焚,无法呼吸。

    桓玄速速让内使去请封尚,没有想到,封二公子听闻风声竟然自己来了。

    封尚道:我已派人去建康打探消息,珝公子吉人天相,你要稳住。

    桓玄道:刘牢之既然能来南郡,必然引起朝廷误会,看来,司马元显是先我一步,联合了刘氏,前来发难,只是不知道他二人如何达成的一致。

    封尚道:应该是徐州,刘牢之统辖徐州五地,却没有完整的将此处划到自己的势力范围中,且是尚缺朝廷对徐州刺史的一个加封。若是此次,司马道子以徐州归属为饵,利诱刘氏,怕是这狗贼便摇着尾巴应允了。

    桓玄道:定是不全是如此,南郡之行,刘牢之摆明态度是有意各退一步,合作为上。就算朝廷许了他徐州刺史一职,也是个空架子,地盘可是在我的手中。

    封尚道: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桓玄道:速速打探,定有内情。

    桓玄冥思苦想,仍不得要领,突然想起既然南郡吃紧,那么封善是否也有危险,便道:你大哥可否安全。

    封尚道:他恰好赶上了这个多事之秋,去建康供职,只能自求多福了,若是朝廷有意为难,怕是最先遭殃的便会是大哥。

    桓玄道:是我连累了你家大哥。

    封尚道:我家本来就是桓家家臣,昨日风光也是因为桓氏,明日灭门也自然是为了桓氏,合该如此。

    桓玄拍拍封尚的肩膀,有些话说不出口,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封尚,既懂得他的心,又体谅他的苦衷,让他安慰。

    封尚道:也不知娘子如今情况怎样?

    桓玄道:妙音娘子?对了,可否请妙音娘子出手相助大哥?

    封尚道:她此次来南郡,是身不由己,怕是因为司马道子已经疑心她依附于你我,才派她前来打探,名为打探南郡,实则是打探娘子真正意图。

    桓玄道:既然如此,不如趁此乱世,将大哥与娘子从建康接出?

    封尚道:也好,我亲自前去。

    桓玄道:我将铁甲军分你一半,你们轻装简行,速去速回。

    封尚道:只好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的最后一个部分了,大战的场面还没有想好该如何描述,只能尽力了,小老努力把这个故事叙述完整,希望大家不要嫌弃。

    第63章

    徐州的战事如火如荼,司马元显下了狠心,全力攻打新安,相比而言,刘牢之的部队则是以叫骂为主,以强攻为辅。

    如此对峙了十几日,南郡的三路援军,终于赶到,战局瞬间逆转,司马元显立刻吃不住劲头了。可此时的刘牢之虽然被迫出兵,却已然不再受制的样子,荤素不惧。

    桓玄也得到消息,原来是司马道子下令进封刘牢之为徐州太守,刘敬宣为广陵相,父子二人前往建康谢恩,德皇太后以为海盐公主选婿为由,召见刘敬宣入宫。

    刘牢之以为这唯一的儿子若是能攀附皇权,乃是天大的好事,欣然送子前往,只是这一送,便再也没有见儿子出来。又等了三日,却得到诏命,让他即刻发兵,讨伐南郡。于是刘牢之回到会稽火速起兵,汇同司马元显朝徐州发兵而来。

    既然如此,要解徐州之围,只有两种方式,一则是靠武力取之,再则便是围魏救赵,捞出刘敬宣,再与刘牢之谈判。

    只是这两条出路,都十分凶险,稍有差池,就不可挽回了。徐州的战事,只能靠顾将军和兄长全力以赴,舍命拼杀,而营救刘敬宣,却是需要封尚出马,铤而走险。

    可是,桓玄此时最担心的是谢珝,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战事波及,是否安全,还是不是如初见刘牢之时那样郁结难舒,是否被照顾的妥善,或者,是否顾念南郡,惦记自己。

    不知不觉,桓玄便走到了谢珝临行之时,所居住的东偏殿,那儿还养着兄长上次带回来白羽鹦鹉。谢珝平日里虽然喜爱这小家伙,却在临走之时,将它留下了,看来南郡织造的所有美好,他都已然放下,孑然一身的去战斗了。

    鹦鹉看着眼前之人,面带愁苦之色,突然道:令烙,令烙。

    桓玄一愣,虽然不懂这鹦鹉在叫什么,只是觉得这声音语调,极其耳熟,可就是不能想出这是什么意思。他盯着鹦鹉,迷惑的皱起了眉,却毅然发现,鹦鹉也似乎皱起了不曾存在的眉,并且那犀利的眼神,慢慢变得鄙夷了起来。

    片刻后,鹦鹉又道:令烙!令烙!

    桓玄这才恍然大悟,他捶胸顿足,顿时觉得心中有岩浆翻腾,一股炙热冲上脑顶,甚至有暖流在眼眶翻滚,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一切,便立刻冲了出去,高声喝令命铁甲军做好准备,明日出征。

    封尚想起他与桓玄第二次入建康城时,也是微服前往,他曾经考虑过,装作死尸,躺在一副棺椁中,便可顺利逃过他人视线,优哉游哉前往。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闲情逸致做这些多余之事,只想早日赶到建康,救出兄长和妙音娘子。

    一路之上,他试想过很多种见到支妙音后,如何劝说她跟自己走,可是都觉得行不通。因为支妙音在南郡之时,一夜深缠绵之后问过他,是否有此生最爱之人,他一时语塞,没有回答,便搪塞过去了。

    想起建康被孙恩围困之时,他想接出支妙音,她也曾说过,若是两情相悦之时,天涯海角也会随自己去。而如今,他无法说服的不是支妙音,是自己,因为正如童儿所说,他的心中,始终都没有一个真情所向之人。

    去往建康打探的人,只带回了如今朝廷安稳,司马道子变本加厉,大摆延宴,日夜酗酒,不理朝政,不问战事的消息,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还有半日的路程,便可进入建康,没有想到路岗路障竟少了起来,甚至都没有重兵在城门处探查搜身,一派安宁祥和之态。

    封尚一路上,开始装流民,才能混出城去,后来宽松放行了就装起商人,递些货品给守门之人,便可得到放行,最后连装都懒得装,大摇大摆就进了建康城。

    只是进城之后,还是十分低调的装作市井郎中,先行来到了兄长府上。递了玉佩,见了兄长,才知道,建康城中并不以为桓氏能撑多久,司马道子也并不为剿灭桓氏,只是挤压出些许势力,安抚刘牢之即可。

    越是十成人有八成人还是安居乐业,逍遥快活。没有人关心徐州是否吃紧,司马元显是否能大胜而归,反正刘牢之的独子,留在建康做质,刘氏就闹不到天上去。

    封尚劝说兄长,这次司马道子父子是捅破了天,他们竟然敢在徐州头上打主意,谢珝已经提前赶往了新安,若是此时,新安城有什么闪失,那么桓玄定然要倾兵前往,杀个你死我活。

    封善闻言才理解为何弟弟冒险前来建康,原来是战事已经进行的如此白热化,不是一方叫停就能停的住的,便立刻吩咐亲自收拾些必要之物,准备好不声张的只身出逃。

    封尚见普天之下最好说话的便是自己的亲兄长,顾虑周全,办事小心,完全没有枉顾自己前来犯的险,便告知自己的下处,让兄长单独前往,由他先行安排的铁甲军悄悄送出城,前往义兴避难,看战事再做打算。

    与兄长告别之后,封尚直奔小长干,他一刻都不能等待了,下定决心,就是骗,也要把妙音娘子骗出建康,因为不知为何,离建康越近,他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支妙音。

    庵堂还是那样幽静素雅,上次住在这里许久,最常走的便是西角门,找酒肆也好,登寿山也好,反正偷偷跑出去喝酒吃肉,休闲娱乐,都是要从这里过的。

    今日,西角门仍然是他最佳选择,按规律三轻四重两划道的拍了门,果然有人应了,立刻打开了门,熟客般的将他迎了进去。

    妙音娘子,此时不在庵内,又往相府里去了。封尚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支妙音的寝殿,准备沐浴一番,洗去连日的车马劳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待娘子归来。

    只是刚进正殿,便看见有一男子,身着里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坐在外厅里啃着一只鸡腿。这男子看上去十分年少,宽眉扩目,俊朗非常,敞袖中露出的小臂,坚实有力,一看就是支妙音喜欢的那种健壮的少年郎。

    封尚顿时五雷轰顶,他一言不发的望着那男子,脑子里有一万条疑虑飞过,也不知是气愤还是激动,他感觉到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最后他想了许久指着那男子,道:谁许你在庵堂里吃肉的?

    男子道:饿了。

    封尚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道:这里是庵堂!

    男子道:那又如何?

    封尚握紧拳头,青筋都爆了出来,道:庵堂是供养菩萨的地方,你要吃肉喝酒就给我出去。

    男子道:供在这儿的菩萨,更不堪的事情都见过,还差这点酒肉?

    封尚手指捏的咯咯做响,道:还想活?

    男子道:你是谁?

    封尚不想再压抑心中的怒火,狠狠的道:你想知道我是谁?

    男子边吃着嘴里的肉,边不屑的道: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

    封尚道:容不得你想与不想了。于是他抬手就是一拳直冲男子面门。

    不料这男子也有两把刷子,不仅闪头躲过了这一拳,还伸出油呲麻花儿的手抓住了封尚的手腕。

    封尚一拳未中,见这小子仍未起身,气更不打一处来了,抬腿就朝那男子膝盖踹去,这一脚的力道和位置都极其刁钻,若是真的踹中了,八成下半辈子,这个人就只剩一条腿了。

    男子见封尚动真格的了,便松开手,随即轻巧一跳,便蹲在了刚坐的椅子上,躲过了这狠狠的一脚。

    随即道:怎么着?玩真的?

    封尚不想废话,伸手就去拉他的肩膀,想把此人摔出去,休想躲在椅子上装大个。

    可是男子明知道,被他抓住定是要摔个七荤八素,便趁他全力向前扑来之时,起身一个前空翻,越过封尚,轻巧落地,就向门前跑去,他心中也确实有点怕将这寝殿砸个胡乱。

    只是封尚料定他必是要逃,一个扫堂腿就划了过来。

    男子落地时右脚殿后,想要起身向外跑的同时,没有封尚反应快,脚尖被勾住,一头就向前栽了出去,正在他心觉不好之时,便觉得脑门冲入了一个极其柔软的肉垫中。

    只听哎呦!一声惊呼。

    封尚抬眼,便看到,那臭小子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撞到了刚刚进门的支妙音怀里,更令人无法直视的是,他还不明所以的伸手去探,究竟何物如此绵软,将他的脸全招呼上了,也没有感觉到半分疼痛。

    可是支妙音却觉得被扑的厉害,惊呼道:痛死我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封尚不知为何,刚才嚣张霸道的气焰一扫而空,见到正主儿回来了,没有了抓奸的态势,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支妙音推开胸前的人,又看看他满手油花儿的手,染了她新做的道袍,便厉声道:敬宣!!!

    男子忙抬头,举起双手,面带尴尬之色的道: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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