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 作者:宿青山

    &不要说话——宿青山(13)

    六点整。

    魏淮铭撬开了门,屋子里除了散落一地的文件和被风吹动的窗帘,什么都没有。

    窗户外面是熙熙攘攘的买饭大队,根本没有办法从这片蓝色的海洋里挑出来一个人。

    苏窈跑了。

    秦砚一张张捡起地上的纸,发现全是学生档案。有些用红色的笔圈了出来,有些用黑笔打了叉,而齐赛那张,清清楚楚地写了一个死字。

    桌子上的纸条被风吹起来,秦砚伸手接住了。

    同样是红色的字迹,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抓住我。秦砚把纸条放到鼻子旁闻了闻,是血。

    他现在不觉得苏窈有精神病了。她清醒得很,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冯渚的电话打了进来,说是外勤工作已经做完了,案发现场被封,报案人也已经带回警局,让他们直接回去就好。魏淮铭嗯了两声就收起了手机,点了根烟。

    你说,是不是太巧了?学生会办公室在二楼,魏淮铭目测了一下,这个高度就连他都要好好琢磨一下才敢跳下去,没想到一个小女孩就从这轻而易举地逃了。

    咱们前脚砸了地下酒吧的场子,后脚就死了个人,还他妈是当年已经归案的连环杀手干的?魏淮铭猛吸了一口烟,又接着说,邓丽丽和咖啡店有关系,咖啡店和酒吧有关系,酒吧和嫖|娼有关系,嫖|娼和毒品有关系,毒品和王叔有关系,王叔和李瑾有关系,李瑾又和那个变态杀人狂有关系。

    还有一条线。邓丽丽和齐丹有关系,齐丹和齐赛有关系,齐赛又和苏窈有关系。秦砚看着手里的学生档案,补充了一句,我怀疑,苏窈也和金三角有关系。

    起点和终点都一样,但起点和终点都不见踪迹。

    最好别让我抓到他。魏淮铭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不然老子剐了他。

    尸体被带回来了,情况和秦砚猜测的一样。

    即使被血泡得发胀,也不难看出尸体的切口平整,手法干净利落,像是只用了一刀就切了出来。尸体被一分为二,对称得像是用尺子精心比过,比上一具尸体不知好看了多少。

    是的,秦砚第一反应是好看。

    这个凶手像是把人体当成了一种艺术品,切割成自己能想象到的最美的样子,然后装箱,等人们发现。秦砚甚至可以想象他切割时的样子,想象他用卷尺量好划线,用小刀细细地剔骨,最后温柔地亲吻自己的成品。

    艺术是有生命的,他赋予了尸体新的生命一种扭曲的,完全不该存在的生命。

    不是所有艺术都值得被尊敬的。秦砚温柔地抚摸着尸体,低声说了几句话,突然绽开了笑容,那就看看我怎么把你的艺术毁掉吧。

    法医看见他这表情,吓得差点把手术刀插进自己胳膊里。

    上学的时候老师就说心理学家全是精神病诚不欺我。

    魏淮铭拿了尸检报告,气势汹汹地敲开了陆白办公室的门。

    你自己看吧。魏淮铭把报告拍在他桌子上,别他妈和我说什么跟金三角没关系,你不是看着他被枪毙了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一模一样的手笔你还跟我说是巧合?

    魏淮铭完全不顾身份,一股脑地问完以后搬了个凳子坐在陆白对面和他对视,眼神狠厉:我反正不懂规矩,就知道犯法得抓。陆白同志,你涉嫌包庇罪犯。

    陆白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也没翻尸检结果,只定定地看着他:另外两袋呢?

    还没找到。

    那你激动什么?陆白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往后靠了靠,一脸疲惫,一袋就能确定了?你一句话就能重审一个案子?办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推测。

    找到那两袋之前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魏淮铭最烦这种神神叨叨的人,气得要命,吼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他妈怕你死!陆白深吸了一口气,抓起桌子上的尸检报告站起身来,拍在了魏淮铭脸上,你知道当年死了多少人吗!十六个?十六个是他妈受害者!咱们刑警死了二十六个!

    陆白气得发抖,脚上踉跄了一下,又摔回了椅子上。

    十几张纸纷纷扬扬地在空中舞了一圈后落在地上,扑簌簌的声音像叹息又像颂歌。

    二十六个刑警,为这个案子送了命。其中最小的才二十岁,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几,我们都不敢和他们家属说。结案那天我们叫了所有家属来认领尸体,哭声几乎把房顶掀翻了。一个老人握着我的手问我,坏人是不是他儿子抓到的,我说是,你儿子是英雄。陆白抹了一把脸,接着说,现在你拿着这种证据不足的东西来和我说,他们抓错人了,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你凭什么?

    我是个警察,我不可能不想找到凶手,但是你不能拿这些东西陆白指着地上的纸,声音颤抖,不能拿这些东西来否定二十六条人命啊。

    魏淮铭想过很多陆白一直不让他重审这个案子的理由,但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

    没有阴谋论,他只是不想愧对二十六条英魂。

    我会找到的。魏淮铭俯身捡起地上的尸检报告,走到了门边又停住了。

    所有证据,我都会找到的。

    不论会不会翻案,他们都是英雄。

    别怕,老头儿。魏淮铭打开了门,望着门口被他们的争吵声吸引过来的众人,视线落在了秦砚身上,眼神极尽温柔,我们也是英雄。

    魏淮铭转身给陆白敬了个礼,后者无奈地笑笑,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就拜托了。

    第21章 21.曼提柯尔(14)

    苏窈惩罚齐丹的方法和她惯用的手段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找些学生围堵她,打她,或者给她制造些麻烦。

    齐丹的作业经常不翼而飞,桌子里会时不时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她想和哥哥诉苦,却被那群人告知,这是齐赛默许的。

    齐丹问齐赛:为什么?

    齐赛很想保护自己的妹妹,可他脖子上拴着枷锁,只能像个定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再等等,再忍忍。他不止一次尾随着齐丹,看她身上的伤疤越来越多,却不敢上前。

    齐丹的头被人按进水里,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他只能在一切结束后飞快地给她递上一件衣服,或是一包食物。

    齐丹对他厌恶到了极点。

    于是她开始向别人寻求帮助。

    齐丹长得很漂亮,是被从小夸到大的那种漂亮,她很清楚这一点。班里正好有个学生会的男生,前段时间刚对她表白过,她一直端着架子没有回应,现在派上了用场。

    男生知道最近几乎整个学校都在声讨齐丹,根本不敢和她有什么往来,于是齐丹把他约到了操场,吻了他。

    他说他会帮我。齐丹在审讯室坐得很累,动了动身子,但是他骗我。

    两个星期,齐丹受到的霸凌只增不减,还要时不时迎合那个男生,企图获得哪怕一丁点的怜悯,但是没有。

    陪秦砚他们去食堂的那一天,她回来就收到了男生的纸条。

    他约她周六去酒店。

    齐丹手里的纸条展开又攥上,攥上又展开,最后给了他一个OK的手势。

    明天就是周六了。

    齐丹说着眼圈就红了,使劲咬着下唇控制了一会儿情绪,抬头问秦砚:为什么是我?

    她知道自己家庭条件不好,也有很努力地去赚贫困生的奖学金;知道要和所有同学打好关系,所以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知道自己除了成绩好以为没有任何优势,就更加努力地学习。

    她一直都在做好孩子,却要受着这些无妄之灾。

    我家重男轻女,有什么气都撒在我身上。我从小就挨打我哥以前特别护着我,只要看我身上有一点伤就要和爸妈吵架,后来我爸妈就学聪明了,等他不在家了再打。齐丹扯了扯自己的领子,里面新伤旧痕都显露出来,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十几岁女孩子的身子,然后我也学聪明了,把伤疤都遮起来,我哥看不见了就不会和爸妈吵架,我还能少挨点揍。

    齐丹把胳膊放下来,接着说:现在我安安分分地在学校读书,又成了别人的撒气桶。

    从小父母就说她生来就是讨债的,现在她也经常在想,是不是她这种人就不应该活着。

    没事了。秦砚握住她颤抖的双手和她对视,都过去了。

    我过不去!秦砚温柔的声音像是星星点点的火花,看似柔和却轻易点燃了她心里的炸|药,齐丹憋了很久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我过不去啊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他们追着我,拿着斧头和锯子,我不停地跑啊跑,然后我被什么东西绊倒,看着他们把我切开我醒了以后发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他们又在等我出门了我就很想死。

    那邓丽丽呢?秦砚等她发泄完了情绪,问了这么一句,明显感到齐丹的身子僵硬了一下。

    丽丽怎么了?

    死了。你害死的。

    不可能我什么都没做齐丹情绪起起落落,现在已经进入一种近乎崩溃的状态,秦砚看她猫哭耗子的样子觉得恶心,只是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你告诉苏窈了。

    学生会散落一地的档案里,有一个画了最大的红叉那是邓丽丽的。

    档案上用各种颜色的笔标注了大段大段的文字,清楚地记录了这件事的全过程,最后苏窈甚至落了款送你们的线索哦。线索两个字被加粗了,旁边还画了个笑脸。

    苏窈?学生会会长?齐丹不解,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到现在还在狡辩,你也是个人物。秦砚冷笑了一声,帮她讲故事,你本来想讨好学生会的人,让他帮你说两句好话,甚至为了达成这个目的都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但是没想到这根本没用。于是你开始转变思路,想向更高层服软。

    你找到了苏窈,告诉她邓丽丽已经换了打工的地方,求她放过你。秦砚敲了敲桌子,把齐丹的注意力拉回来,你很聪明,也够狠,但是苏窈更狠。

    和魔鬼做交易的后果,就是自己也会变成魔鬼。

    故事其实很简单,苏窈很喜欢那个咖啡店的服务生,可那个服务生看上了毫不起眼的邓丽丽。苏窈懒得自己动手,直接找人去阻止邓丽丽上班,没想到她还挺倔,不管是被揍了还是差点被强|暴了,都风雨无阻地准时去咖啡店报到,苏窈就一直找人变着法地找她麻烦,后来的事就是齐赛讲过的了。

    齐赛不知道的是,咖啡店老板看邓丽丽踏实肯干,家庭也确实困难,就给她推荐了个别的工作,说是咖啡店工资的三倍,就是环境乱了点。邓丽丽急需用钱,根本不在乎工作环境,当天就辞了职换了工作,也顺带摆脱了学生会的纠缠。

    然后学生会的目标变成了齐丹。

    邓丽丽平时虽然独来独往,换了工作以后也需要有个人来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就和齐丹说了她完全没想到齐丹平静的祝福里藏了什么刀子。

    你问我,为什么是你。那为什么是邓丽丽?秦砚叹了口气,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单纯得像张白纸,却被无数双手染上黑色,揉皱,再揉破。

    我也是迫不得已齐丹放弃狡辩,盯着自己的脚尖掉眼泪,抽抽搭搭地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砚也不想和她耗了,直接开了门:去见见你哥哥吧,他很担心你。

    魏淮铭把自己关在档案室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金三角的卷宗,还是一无所获。如果事实真如他们的推测,当年的连环杀手并没有真正归案的话,那么卷宗里面记录的关于他的信息几乎都没有价值。

    受害者也各不相同,男女老少都有,十六个受害者社会关系完全不挂钩。而且凶手除了分尸和抛尸手法之外作案手段,没有任何其他的特点,根本看不出他挑选受害者的标准。

    魏淮铭正在头疼,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飞快地接了电话。

    魏队,第二袋

    知道了。魏淮铭放下手机,握着卷宗的手慢慢收紧。

    秦砚审完了齐丹,又叫了个女人进来。

    女人是报案人,说自己本来在酒吧钓了个小帅哥想出去玩玩,结果看见袋尸体,吓得直接晕过去了。

    秦砚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坐定,顺手拿走了她手里的烟:禁止吸烟。

    女人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耐烦地开口:我又没犯法,拘着我干嘛?

    例行公事。秦砚被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熏得够呛,也不愿意和她同处一室,开门见山道:昨天晚上发现的,为什么今天才报案?

    你们警察晚上又不上班。女人啧了一声,上班比谁都晚,下班比谁都早,你们公家的单位不都这样?

    秦砚懒得和她解释,接着问:那你就叫了一群人过来欣赏?

    女人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嗓子尖了起来:你们讲不讲道理?我有病啊叫一群人来欣赏尸体?我他妈摸着了就吓了一跳,打开一看直接吓晕了,还有心情叫人来看?

    所以是打开了以后就放在那了,没有再动过?

    应该是吧。女人想了想,又不太确定,后来他们干了点啥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吓晕了反正我没回去看过那东西,太晦气。

    秦砚又问了几句以后大概听出来这女人虽然在那家酒吧工作,但是啥也不知道,就放她走了。

    其实他从酒吧正门冲出来的时候就猜到是这种情况,表面看起来是个清清白白的小酒吧,实际上开了无数道暗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然而这些交易除了特殊顾客和特定的服务员以外并没有人了解。

    咖啡店和酒吧都清查过一次,咖啡店老板表示并不知道暗门的存在,而酒吧地下也已经空空荡荡,甚至锁死了各种暗门全跑了。

    动作之迅速,让人不得不对酒吧老板的身份产生兴趣。

    现在还扣着个麋鹿小姐,应该算是整个事件中最明白的一个人了,但是却满嘴谎话,想从她嘴里择出来点有效信息的话工程量也很巨大。

    秦砚刚想把麋鹿小姐带进审讯室,就看见魏淮铭从楼上走了下来。

    魏淮铭脸色阴沉得可怕,头发乱七八糟的,上边还别了根笔,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秦砚走过去帮他把头发上的笔摘下来,问: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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