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 作者:普通的鹿

    &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普通的鹿(68)

    谈启生说到激动的地方,还要停下来喘两口气。

    谢栗赶紧把水递上去:您喝点水吧。

    谈启生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又把杯子拍回到茶几上:还有,他谈恋爱,不声不响找个男孩子回来。我们之前谁也不知道,他难道觉得我就应该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吗?

    谢栗摇摇头:以前我特别羡慕别人有爸爸妈妈的一个原因,是我觉得有了爸爸妈妈以后,我就有了能无话不说的人,而且他们会永远无条件地保护我。在福利院不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因为有的小孩儿会把秘密告诉老师们,然后就会惹来麻烦。

    谈启生莫名听得有些动容,因为谢栗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确实遭遇过这样的事情。

    这小男孩往那里一坐,低着头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些事,有种让人格外心疼的感觉。

    但他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见谢栗继续说:但后来我上学以后有了几个朋友,我才知道也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们也会把心里的话藏起来,向父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撒谎,骗人,因为他们的父母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

    谢栗看着谈启生:如果谈恪告诉您他喜欢男人,您真的能像自己现在说的这样接受吗?是他告诉您就可以了吗?

    谈启生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张口反驳:这是他不告诉我的理由吗?

    谢栗朝他点点头:这就是他不告诉您的理由。还有他退学,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他知道告诉您也不会得到任何支持,事情只会变得更糟,他只会受到更多伤害。

    谢栗不打算停下来,连气都不换,好像恨不得立刻把心里的话掏出来晾在空气中。

    之所以您现在这样说,因为您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失去了继续伤害他的能力,您无法再用家长的权威来阻拦他,惩罚他。在我看来,他谈恋爱的事情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您,他总是很光明正大地和我在一起,他朋友和家人都知道,除了您。他只是根本没打算告诉您而已。其实您应该比我更早地明白了这个状况,这才是您真正愤怒的原因。人会愤怒,多半来源于无能为力。您觉得对吗?

    谈启生皱着眉,捋了捋头发,靠进沙发里又坐起来,接着靠回去。他不说话,似乎无话可说,又似乎已经用肢体语言说过了。

    谢栗意外于他没有再次发火。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也许谈启生真的没有谈恪想的那么无药可救。

    他看着谈启生:您自己有时候会感觉得到,谈恪是在怨恨您吗?

    谈启生愕然抬头:什么?

    他的表情非常震惊:他有什么理由怨恨我?把他养这么大 --

    谢栗对着他摇摇头:您自己刚才都说了,是叶阿姨把他们抚养长大的。

    谈启生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露出混合着震惊和果真如此的复杂表情,就好像是他早就隐约料到的事情现在终于被别人说了出来。

    应该承担着一半家庭责任的父亲总是投身工作,母亲被迫做起了父亲该做的事,连哥哥也不得不早早变得成熟可靠起来,好能照顾妹妹。他和同学逃课去看篮球赛固然可恶,可是在过去三十年里,您带他去看过球赛吗?您知道他喜欢哪一只球队吗?您甚至哪怕试图问过一次吗?

    我虽然总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我跟您说句实话吧。 谢栗还不知道自己红了眼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非常非常恨我的父母。我恨他们把我生下来又抛弃我,恨他们把我丢在福利院里。我曾经很恶毒地希望他们抛弃我之后会过得很凄惨,只有这样想我才能好受一点。我从来就不觉得孩子应该天然地爱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爱,也是迫不得已,因为要指望着父母照顾自己才能生存下去。而像我这种一开始就被父母抛弃从没有得到过照顾的孩子,心里只有恨。所以当您既没有怎么照顾过自己的孩子,又从没有和他亲近过,甚至常常不问缘由地责罚他时,他怨恨您,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谈启生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很想反驳,为自己的面子,为父亲的权威,但大脑一片空白。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小男生狗胆包天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他真的感觉不到自己儿子的怨恨吗?他说不上来,好像有那么几次他是有过这种感觉,比如儿子无论如何不愿意将妻子的骨灰交给他的时候。

    但怨恨这两个字眼太可怕了,让他不敢往深里想这个可能。他只能任由自己发脾气,用愤怒来掩盖着这种恐惧。

    谈启生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地想,是啊,如果谈恪不是怨恨,那么早就把他母亲的骨灰拿出来安葬在夫妻墓中了,何必还要横生枝节?正是因为不愿意承认这个父亲,所以才要将母亲单独安葬。

    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是的,儿子正在怨恨着他。而且是至少从妻子去世的那个时候开始,儿子就已经在怨恨着他了。

    谈启生忽然觉得他坐在这里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父子之间抢夺亡妻的骨灰听起来简直就是个大笑话,他抢到了又能怎么样?等到他死了,他的后事不还是要落在怨恨着自己的儿子手里吗?哪怕谈忻反对,谈恪总有办法从中作梗。

    他只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妻子走了,儿子怨恨他,女儿逃避着这个家的矛盾,他奋斗了半生,最后得到的难道就是重病缠身和妻离子散吗?

    他恍惚间想站起来,想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带着,但他手脚冰凉得发麻,怎么都使不出力气。他刚想开口叫谢栗扶他一下,谢栗却主动坐到了他的身旁。

    接下来的这些想法都是我猜的,因为谈恪从来没说过。 谢栗握住谈启生的手,这才发现老人的手凉得令人心惊,手背上干皱的皮和手心里大大小小的干纹,暗示着这具身体正日益衰败着。

    好几次,我碰见他早起在书房里看癌症诊所和靶向药的资料,上面都是他做的笔记。其实他完全不必亲自去看,他有助理,只要他说一声,会有人替他去看这些资料,然后整理出一个最好的方案放在他面前。 他把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想搓热谈启生的手,您知道他什么要自己看吗?

    谈启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回应。

    我觉得他一边怨恨着您,另一边又还在爱您。我高中的时候有个同学,父亲是油气开发工程师。他每次提起他爸爸,那种骄傲自豪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您相信我,有一个科学家父亲,是每个小男孩能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他看着谈启生,虽然这份礼物,谈恪从来没有自己亲手拆开过。

    谈启生回过头来看谢栗:你是这么想的吗?

    谢栗很肯定地点点头。

    伯伯,您是爸爸呀,您本来就是要保护谈恪的。以前您因为工作忙,没有机会做到。但是现在您有时间了,您可以做了,为什么您不能做呢?所有人都觉得谈恪很厉害,开大公司赚大钱。但您知道吗,每次他被您骂了以后,我都只看到了一个沮丧的小男孩。

    作者有要说:

    唉,希望父母孩子之间的误解和隔阂,永远不要留到失去了才后悔没有早早说出来。

    方显:老谈,我觉得你搞到宝了。

    第96章 起点 十

    烧麦中午就卖光了, 谈恪扑了个空,只好开车往回走。他一路上神思不属,想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谈启生在病中衰老得飞快,以至于几日不见好像又衰弱了一点。但他怎么都不肯出国去治。没有更好的药, 现在无非就是用各种手段拖着碰运气而已。

    医院那边已经在催他做决定。要是不出去就要赶紧继续化疗。可一旦开始化疗, 人就会进一步衰弱,那个时候再想出去就难了。

    谈恪在纷乱中闪过一个荒唐念头,如果他先佯装让步, 用骨灰为交换把谈启生哄出去呢?

    随即他用力地攥紧了方向盘, 像是要把脑子里的念头捏碎 -- 他和他爸到底把他妈当什么了?

    事情的荒诞走向像上班高峰的塞车,眼看着前面车流的速度越来越慢,就要堵到跟前,但是坐在车里的他要么堵着, 要么弃车步行。

    就像现在,要么不负责任, 要么厚颜无耻 -- 不负责任地放任谈启生的治疗,随他的便, 或是厚颜无耻地用已经不再人世的妈妈做筹码, 逼他爸出国。

    前面是一辆红色的小 polo, 后挡风玻璃没有贴膜,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挤着一家好几口。年纪小的那个孩子调皮,坐在大人的腿上一直往前扑,要去抱驾驶席上的男人,又几次三番被抱着他的人拽回来。

    谈恪全凭着本能在开车, 眼睛一直盯着红色 polo 的车内走神。

    待他发现前车的刹车灯亮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 刹车踩到底也没用了,奥迪的车头和小 polo 的屁股不甚温柔地贴在一起了,碰撞声不大不小,像车流里溅起的一朵水花。

    追尾后整整好几秒,谈恪脑子里是空白的,好像车祸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旁观者。

    他眼睁睁的看着前车打起双闪,开车的男人紧张地回头检查家人是否平安。

    红灯跳绿。

    后面的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始按喇叭催促。

    刺耳的鸣笛终于让谈恪回了神。

    他打开双闪,走下车来,和左侧路过的车辆擦身而过。

    大哥,你会不会开车啊? 被撞的车主满身火气地下车来,张口就嚷嚷,十分不爽,我这车上还有老人孩子呢!

    抱歉,我一时走神了。 谈恪看了看两车相撞的地方,倒不严重,就是小车的后备箱凹进去了。

    他拿出手机,对那车主说:我没带名片,你记一下我的车牌和联系方式,叫你的保险公司来联系我吧。他抬头朝红绿灯上的监控摄像头张望了一下,这边有监控,保险公司可以去交管局调。

    那车主原本很生气,但见谈恪这样痛快地揽下全责,又大局在握,安排得滴水不漏,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再发脾气,乖乖地交换了联系方式,走前回头说:兄弟你太累就别开了,叫家里人来接你吧。

    谈恪重新回到车里,把车开过这个路口,随便找了个停车场就拐进去,熄火拔钥匙解安全带一气呵成,然后重重地靠回座椅里。

    他闭眼在车里靠了一会,脑子里混混沌沌地想了一阵没有名目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他再睁眼时,看看时间,他出来竟然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而谈忻还没有联系他。

    他立刻抓起手机给谈忻打过去 -- 谈忻没有按照约定好的联系他,怕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确实很意外,谈忻那边挺闹腾,听动静还不止两三个人。

    哎呀哥,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来就给忘了。 谈忻笑嘻嘻地在电话那边道歉,我还在你家呢。

    谈恪抬起左手,胳膊架在车窗框上,食指屈起来顶着太阳穴狠狠地揉了几下:你怎么还没把爸送回去?他不肯走吗?

    谈忻站在厨房里,举着电话朝外头张望了一眼。外面谈启生谢栗,并着三个安装工,谈启生扯着嗓子边咳边指挥着人挂电视,一会嫌高了一会嫌左了。亏得是人家安装工脾气好。

    也不是,那什么,爸给你买了个电视。他非要等安完才走。 谈忻觉得这话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别扭,你,要不你自己回来看看吧。

    谈恪把车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正赶上谢栗扶着谈启生往外走,后面还跟着谈忻。

    谈忻老远看见她哥的车半边保险杠都歪了,几步窜过来扑到跟前:哥,你撞车了?你没事吧?

    谈恪降下驾驶席窗户,张口第一句话,没搭理谈忻的关心,反而先板下脸来教训人:车还开着你就往跟前冲,我要是没看见你怎么办?

    谈忻被训惯了,在她哥面前脸皮挺厚的:我看见你减速了啊,再说我又不傻,没往你车头上贴啊。

    她伸手遮在额前挡住车头大灯的光,蹲下来仔细看被撞的那块。

    谈忻!你赶紧给我起来! 谈恪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气得坐在车里大吼,脚下的刹车踩得死死的,生怕脚一松就溜出去了。

    谈启生走到跟前来,习惯性眉头一皱:你有话好好说,吼你妹妹干什么?

    谈恪的火已经压不住了。

    他倒挡一挂,松了刹车换油门,轮胎擦地吱呀一声尖响,往后倒了足有半米远,然后怒气冲冲地摔了门走过去,上来就噎谈启生:我不吼她听吗?! 然后转头又骂谈忻,你几岁了懂不懂事?叫你站远点你还变本加厉地往底下凑,活够了是不是?

    谈忻被她哥吼得有点太没面子,堵着气别过头去。

    谈启生训儿子也已经训成了习惯:你不也一样,开个车还能撞

    他话说到一半,余光便瞥见谢栗正看着他,垂着嘴角,表情里是有些隐隐失望的样子,让他陡然想起了刚才这小孩和他说的话 --

    您是爸爸呀。

    他再抬头,仔细地看一眼谈恪。

    谈恪根本没有反驳的意思,咬着牙,两颊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像拉紧了弦的弓。

    谈启生想起来谈恪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挨了训挨了打,就垂着手低头往那一站,也不看人,也不吭声,总让人更来气。

    他记忆里的小男孩转眼就长成了眼前这么大个的成年人,而他几乎都想不起来这些年来谈恪是怎么长大的。

    他是爸爸,但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爸爸啊。

    愧疚和歉意终于在这一刻,翻过了那道防波堤。

    以后注意点。 谈启生生硬地拐了个弯,训斥变成了不伦不类的关心,你赚了那么多钱,就不能雇个司机?非得自己开?

    到底还是生疏了太久。

    谢栗在旁边站着,眼看着谈恪抬起头,脸上划过一丝惊异,却没说话。

    他在心里悄悄叹口气,走过去拉住谈恪的手,想给尴尬的气氛打个圆场:伯伯刚才给我们买了新电视,比原来的还大。我跟你妹妹现在送他回医院。你要一起去吗?

    谈恪直觉他走了的这段时间,谢栗一定是跟他爸说了什么,但他这会挺累的,主要是心累。

    他摇摇头:我不去了,你跟我回家。

    谈忻被他训过,缩在旁边抱着包,也是委委屈屈的一个小姑娘。

    谈恪心里有点愧疚,感觉自己刚才是在迁怒了,于是尽他所能地缓下语气,想哄一下妹妹:麻烦谈忻去送送爸吧,路上慢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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