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有匪(GL) 作者:甘若醴

    &钟山有匪(GL)——甘若醴(151)

    你为何会忘记过去,不如现在就问问他?钟明烛缓缓拭去脸上的血迹,眼神愈发幽深。

    长离皱了皱眉,经钟明烛一提,她心中竟生出几分茫然。

    她虽然记起了往事,可却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失忆。

    我分明她想到那时云浮山上的皑皑白雪,不禁咬住下唇,眸中痛楚转瞬而过,强行镇定下来后,又想到刚刚那一剑,钟明烛先抹去了昆仑玉上积蓄的大半力量才出手,显然对自己分外留情,但是对吴回却半点情面都不留,便想:师父决计不会伤害师兄,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误会。

    下一瞬他便听得吴回怒道:离儿,何必与这魔头多费口舌,你忘了玉珑峰一脉的血债吗!

    长离手一紧,还不及说什么,便觉得脚下又一阵猛晃。

    与此同时,涿光山深处,修士们纷纷张开结界,再雨点似的坠石下辟出一方安全带,目力所及处皆火光冲天,原本巍峨的剑炉已变成废墟。

    用以取火炼器的灵阵彻底被毁,那方高台失了灵阵支撑,加上周遭灵力紊乱,其中力量被重霄剑遏制,便开始缓缓下沉。

    只不过几个时辰就沉了十几丈,底部快要没入火海中。

    羽渊仙子眼睛通红,一边张结印托住那高台,减缓其坠势,一边一次又一次冲上那高台顶端,想要把下重霄剑。

    然剑身上红光缭绕,其中剑意,比天道剑势残影更甚,她只一触及,手上就被剑气割得血肉模糊,连握住剑柄都做不到。

    必须要找办法拔出重霄剑,她心道,可环顾四周,众人慌成一团,一些忙于保命,一些则帮着她托住那高台,生怕飞升的期望一朝落空。

    然就算集在场所有人之力,也只能拖延些时候罢了,重霄剑的力量被柳寒烟全部引出,与那高台相撞,导致这整座涿光山都陷入动荡不安中。灵力瞬息万变,根本无法重筑灵阵。

    怎么办她眼底闪过愤恨,见那高台顶上红光一闪,煞气再度扩散,震得地面再度摇晃起来,高台倾斜过来,火舌已舔上最下那一角。

    那高台承得住劫火,一时无虞,可继续下沉,离天火愈来愈近,终要被融毁的。

    眼见多年心血即将付之一空,她顿觉心神激荡,面色铁青捂着胸口,竟咳出一口血来。

    众人见她吐血,愈发惊惶不安。

    叶莲溪见状,结印之手当即停住,他忖道:我苦心经营多年,莫非最后要落得一无所有?如此一想,他眼底当即闪过一抹深思熟虑。

    摇晃得愈发厉害,忽地一声惨叫起,原来是一个修士站立不稳被甩入了火海,那声惨叫是他在掉下前一瞬发出的,坠下后便再无一点声息,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焚烧殆尽。

    其他人连忙往远离火海的方向退去,都觉大难临头,心灰意冷之下连结印都有些不愿,只顾盯着羽渊仙子,盼着她能想出些什么法子了,他们各个心神惶惶,是以没人注意到有人悄悄离开。

    羽渊自然是注意到了,却顾不上多管,眼下她只想保住那方高台。

    近两千年的苦心孤诣才走到今日这一步,怎能前功尽弃!

    忽然,她听得灵海中传来几句话,颓败之色当即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她手一拂将路上碎石统统扫开,道:我有办法了,你们暂且尽力稳住,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即使不能飞行,洞虚修士的脚程,也比其他人要快上许多。

    钟明烛等人激斗那片火海中,原本就喧嚣肆虐的流焰愈发沸腾起来,在地面摇晃的同时,不远处蹿起数十丈高的烈焰,顷刻就将那块地面吞没。

    察觉四下灵流愈发混乱,若耶面色一白,道:不好,这里快要撑不住了。

    钟明烛却好像没听到似的,手一挥,三枚昆仑玉分据她左右和头顶,三枚昆仑玉都是裂痕遍布,看起来撑不了多久就要四分五裂。她紧紧盯着吴回,眼里一道厉色一闪而过,下一瞬便化作流火自若耶身边掠过,同时吩咐道:你稳住此处地势,再给我护法,用八荒镜。

    可是若耶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钟明烛打断。

    不想死在这就听我的。她的声音已冷到了极点,心情亦然,若耶听了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于是心里纵是唉声叹气,也不再与她争执。

    长离与吴回并肩而立,见钟明烛冲来,同时出剑,双剑一起将钟明烛四方都封住,一人取其眉心,一人取其心口。

    这次钟明烛却避也不避,迎着剑光而上,像是在自寻死路似的。

    眼见长离那剑就要没入她心口,她身形忽地一偏,似乎要晃过那一剑,却慢了一步。

    见得那剑穿透她左肩,若耶当即啊地一声惊呼,她虽然已施术护住钟明烛,却也架不住那剑的锋利,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

    钟明烛是故意的,她并非挡不住那剑,而是有意为之,血珠飞出,几滴落到长离脸上,叫她徒然变了脸色。

    她虽然数度下杀手想为师兄报仇,可当那剑真正没入钟明烛身子时,她仍是不由自主慌了神,想也不想就撤了手,脸色煞白看着被染红了半边身子的钟明烛,嘴唇轻颤似想要说什么,眼眶愈发红起来,漆黑的眸子前已有水雾凝聚。

    下一瞬,她却唔地一声,身子瞬时失了力气,原来是钟明烛趁她分神之际,飞快地封住了她的灵海,叫她无法继续协助吴回。同时,护住眉心的昆仑玉挡住了吴回那一剑,最后一丝灵力也用尽,在那剑被逼退瞬间,青色的玉石便碎成了粉末。

    随后钟明烛一掌将长离推开,缓缓抽出身上那剑,以血画阵,烈焰燃起,携了两枚昆仑玉中残余的灵力,毫不留情往吴回身上涌去。

    若耶不禁叹道: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也不知她是算定了长离会因此分神,还是在赌一把。

    见钟明烛血越流越多,而吴回举剑与她相抗,一时间竟不分上下,她担心钟明烛的身体撑不住,手在八荒镜背后一拂,更多灵力自镜中流出,源源不断流入钟明烛体内,同时也分出更多灵力稳住这片地势。钟明烛和吴回正到了抗衡的紧要关头,而地面动荡愈发剧烈,她若不撑结界护住这里,恐怕在他们分出胜负前,这里就要被摧毁了。

    砰,又一枚昆仑玉碎裂,而那团象征着杀戮的烈焰,终于缓缓向吴回那边移去。

    证据,等我杀了他就给你。钟明烛一点点将手往下压,眼底暴虐已毫无遮掩,她这招出其不意,实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如无若耶相助,早已败下阵来。

    吴回虽然极力抵抗,但相抗的局面一经动摇,颓势只会愈发明显,只一会儿,烈火已覆上他的手臂,吞吐着要往他上身攀去。

    不要长离摇了摇头,她看向钟明烛染血的身子,又看向一点点被火吞没的师父,一时分不清哪个场景更叫她痛心,只想冲上去把那两个身影分开,可她被钟明烛封了灵海,便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努力调用灵力,去冲破加在身上的桎梏。

    她眼睁睁火光将吴回彻底吞没,心也一点点沉下去,直到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忽地一道剑光自火中飞起,在被绯色中划出一抹淡淡的青色。

    长离忽觉身子一轻,竟是冲破了那道禁锢咒,她想也不想就朝钟明烛和吴回冲去。

    才过去一会儿,师父肯定还活着,她如此心道,可很快,就觉一股彻骨的寒冷,自心底蹿起,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并非是她冲破了禁锢,而是施加在她身上的术法失效了

    大片血花盛开,在火光中,仍然鲜红得耀眼。

    最后一枚昆仑玉也碎了,碎屑中,钟明烛似断线的木偶般飞了出去,无力摔落在地,另一半身子也覆上刺目的红。

    那身白衣而今只剩下零星几点还是原本的颜色。

    而吴回所立处,火光一点点退去,他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散发着淡淡的青光。

    顶上一块手指大的碎石落下,落在那树枝上,尚未碰到那树枝,只一触及其周身那吞吐不定的青光,就悄无声息分成了两截,继而化成粉末,散在热风中。

    第151章

    最后一重迷障解除, 陆临率先走出那道拦住去路的冰壁, 原本隐隐约约只在天际显露一线的火光顿时全然暴露在眼中, 纵是他素来喜怒不动声色, 此时也不禁错愕地睁大眼。

    只见整座涿光山都被流火包围,昔日直插云霄的孤峰已变成火中一方独岛, 四处黑烟滚滚, 山体被纵横交错的赤色纹路割裂,那是裂缝,熔岩缓缓自其中淌出, 以摧木拉朽之势,将表层积累了数万年的冰层吞没, 原本的冰雪之山彻底陷入了火海中, 摇摇欲坠,看起来顷刻就要崩塌。

    木丹心跟在他身后,见到涿光山变成这样,发出一声惊呼就往前抢了几步,似乎想径直奔过去, 却被陆临喝住:那里灵力乱了, 你冲过去,多半也是送死。一路上陆临待他从不假以辞色,却也没有故意刁难, 料得他所言非虚,木丹心只得停下步子,怔怔望着那座好似烧起来的山, 发出一声叹息,听着好不凄凉。

    而后,百里宁卿也从冰壁后绕出,她显然是将木丹心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冷笑道:这时候知道急了,早些时候做什么去了。

    听出她话中挖苦,木丹心神色愈显黯然,一言不发心道:是啊,我这时候就是再焦急,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下界灵力愈发匮乏,能够修炼至化神境界的无不是资质过人的天之骄子,木丹心也不例外,他的修道之路可谓一帆风顺,早早就接过师父衣钵,成为正道第一宗门的宗主,那时何等意气风发,而今却变成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修为已有数百年未有寸进,眼下须发皆白,濒临油尽灯枯,其中缘由,也只有自己明白。

    只盼为时未晚啊,他幽幽叹道。

    竹茂林没有出去,而是留在冰壁内配合墨沉香施术。陆临一出去就告诉了他涿光山发生巨变,要他快些找出羽渊所在。

    墨沉香服用了竹茂林的秘药后伤势已恢复了大半,但毕竟未彻底痊愈,这些天持续不断运功,身体已快要不堪重负,竹茂林见她额上冷汗涔涔,便想劝她先休息一会儿。

    虽然寻找钟明烛要紧,但墨沉香若是垮了,只会耽误寻找时机,可他还不及开口,便察觉墨沉香引入霍成血脉中的灵气忽然暴涨,被人操控血脉本就痛苦不已,她这般徒然增大功力,霍成哪里受得住,当即惨呼连连,墨沉香却充耳不闻,原本潺潺溪水似的灵流,已变得犹如大河般汹涌,竹茂林瞥见墨沉香眼底好似闪过一抹狠意,心中一惊,正欲再瞧仔细些,便见鲜血自霍成口鼻中涌出,他瞪大眼,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想求助,随后身子一震,血脉筋骨齐断,登时就死了。

    墨沉香也吐出一口血,身子往前倾倒。

    竹茂林扶住她,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加强功力?她没有回答,而是往西北一指道:我知道她在哪了。她指尖缭绕着一缕淡淡的血雾,正是从霍成血脉中抽出的,羽渊仙子的精血,她将位置告诉竹茂林,而后又急道:你们、你们要快一些她、她

    她怎么?百里宁卿察觉灵力异动,奔了进来,随后便见墨沉香捧出一盏白玉灯,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因精疲力竭而显得苍白的脸上,血色彻底退去。

    只见半透明的灯罩下,豆大的一点火苗摇摇晃晃,似风中残烛,散发着沉沉死气。

    百里宁卿啊地一声惊呼,微微睁大眼,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钟明烛的魂灯。

    墨沉香第二句话里说的她,不是羽渊,而是钟明烛。

    竹茂林也醒悟过来,为何墨沉香会不计后果地增强功力,不惜直接杀了霍成,同时令自己伤上加伤。

    她当初施展分体之术时,也没有像这样墨沉香喃喃道。

    当年钟明烛将力量与自身分离,本身实力锐减,是以那时候魂灯暗了不少,墨沉香一度以为她受了伤久未痊愈,可在她取回力量后,灯中之火便再度旺盛起来。

    而今灯火却仅剩一点微光,仿佛随时会熄灭,显然是刚才钟明烛受了致命伤。

    陆临死死盯着那盏灯,神情愈发阴沉,紫电缠上青阳,杀气几乎压抑不住,墨沉香被那汹涌的灵压一逼,又是咳出一口血,似乎是被血色刺了一下,陆临很快就敛了杀气,神色重归冷漠,将所有的戾气藏入眼底,道:走。说罢便往涿光山而去,木丹心紧随其后,两人霎时就消失在那漫天火光中。

    竹茂林挥手张开结界将墨沉香护住,道:墨道友,你身体尚未恢复,就在此地休息吧。情况紧急,他也无暇嘱咐更多,匆匆吩咐完便携百里宁卿离开了。

    墨沉香身子动了动,似乎想挣扎起身,只是很快就脱力倒下,她环顾空空落落的四周,最后看向那盏几乎看不出有火光的灯,面上渐渐浮上神伤。

    这盏象征着钟明烛生命的灯就在她手中,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助地闭上眼。

    涿光山底下,昊天庙外已沦为火海的广场上,长离同样面色苍白,连唇上都无几分血色,唯独眼角通红,仿佛随时会有血泪滴落。

    阿烛她往地上那浴血的身影走了一步,脚下却立刻一个踉跄,她才发现自己的身子颤个不停,便是当初发现被钟明烛欺骗时,她也没有战栗成这样。

    脑子迷迷糊糊的,空白成一片,她要努力去想,才能想起自己置身于何时何地以及刚刚发生了什么。

    钟明烛要杀她师父,她去阻止,却被钟明烛施加了禁锢法咒动弹不得,只能努力运功试图冲破法咒,而后,就在她师父被钟明烛的烈焰吞没之际,那禁锢法咒突然消失了。

    却不是被她自己冲破的,而是法咒自己消失了。

    施术人受了重伤,法咒自然消失了。

    钟明烛无声无息躺在不远处,双目紧闭,脸上、身上皆被血污覆盖,长离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她死了吗?长离心想,随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一旦死之一字闯入她脑海,她便连思考都不会了。

    身子一点点冷下去,所有的力气都消失,连蜷曲指尖都办不到,甚至连声音都彻底哑了。她在喊阿烛,实际上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发出几个干涸的气音。

    又往前迈了一步,她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地,手撑着在打斗中被割裂的碎石,很快就沁出血来,她努力抬起头,视线却被一方玄色的衣袖挡住。

    衣袖中探出的手中握着一根树枝,枝梢青影绰绰,缭绕着一层剑气,是利不可挡的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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