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养鬼日常 作者:不貔啊

    &天师养鬼日常——不貔啊(40)

    知道燕玄为什么会拒绝,陆平垂下眼睛笑了笑,他抬起燕玄的手,再次把绢布放在手心,没等燕玄拒绝就道:不管今日结果是什么,我都应该把这个交给你了,毕竟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相信了。

    他是琅迹的王,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也只有陆平和燕玄知道,王的孤独。

    不敢亲近旁人,旁人也不敢随意靠近,信任再一次次试探中消磨,若是身边有旁人陆平甚至无法安寝,唯有燕玄他的剑灵,陆平可以毫无芥蒂的信任。

    可悲却又是做安全的。

    手里面的绢布重若千斤,可是陆平把话说到那种地步,燕玄也不可能再拒绝,把黄色绢布紧紧捏在掌心,燕玄认真地道:王,我一定会保管好它。

    嗯。陆平弯弯眉眼,人已经清点好了吧,去城门。

    宫里可用的侍卫已经不多,燕玄遣送宫人的时候还有一部分拿了钱尽早逃离,如今站在陆平面前也不过八十个人,这八十个人也都换上了厚厚的铠甲,他们神色坚毅,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怯懦,已经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腰间有一柄长剑,腰带里面还别着燕玄剑,陆平翻身跨上战马,抽出长剑遥指上空,出发!

    原本繁华的长街已经破败不堪,门可罗雀商铺门口的,木桌木凳毫无章法的倒在一侧,居民的房间也再不会有炊烟滚出,一副凄凉模样。

    城门还未失守,守卫站在城楼上,脸上带着血,身上的伤口也没有时间处理,顽力抵抗着敌人,如今陆平也没有时间登上城楼给士兵鼓舞士气,只能驾马到城门让守门的侍卫打开城门,他带着人冲了出去。

    湘国士兵三万余人,陆平带着八十个守卫,人数差异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是他还有臣民愿意与他同生共死,陆平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与眼前的湘国士兵对峙,身后城楼上的守卫看到陆平的背影,他们的眼睛一亮,是大王!是大王!他没有放弃我们!琅迹国的士兵纷纷欢呼,原本已经认命的守卫们心里再次燃起火光,实力悬殊又如何?他们还能再战!

    湘国军队的将军是一个粗野的男人,络腮胡子挡住了他的表情,轻蔑地看着陆平身后的八十个侍卫,湘国将军毫不掩饰的嗤笑出声,冥顽不灵,琅迹王我若是你早早投降认输,别带着这些小屁孩送死了,为了你的脸面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你又何必?

    如今是谁在挣一分脸面?陆平冷笑反问,将军说话好生不讲理,倒像是我琅迹国率先兴兵打仗的。

    湘国是被谁灭了国?琅迹王新王即位,前人做的无耻事就可以不认了?!湘国将军瞪起眼睛,胯|下的马也发出鼻息。

    新仇旧怨堆在一起,反正无人无辜。湘国将军话音刚落,魏熵阳慢悠悠的骑着马从湘国士兵中走出来,他的身后有一辆木推车,随着那车空气中的血腥味越老越浓郁。

    陆平原本还看不清那木推车里有什么,直到魏熵阳走到人前,他似乎想让陆平看的更清楚,甚至引着自己的马往一旁退了退,陆平彻底看清了车里面的东西。

    木推车里从上到下都是尸体,尸体上面的伤痕不多,一刀毙命,那些尸体上面还有穿着琅迹国宫人衣裳的,这些都是琅迹国的臣民。

    陆平出来的时候没有在城里面看到百姓,他原本以为都逃了,却没有想到人竟然都被魏熵阳杀了。

    手紧捏住马缰,陆平眼里面满是恨意,魏!熵!阳!

    王别生气,我说过一个都不会放过。魏熵阳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况且,您这个王还在拼死抵抗,做臣民的却苟且偷生,这怎么能行?臣不过是帮您清理门户

    魏熵阳话未说完,他身形一闪一道箭簇顺着侧脸划过,留下一条血痕,陆平身后燕玄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没有动。

    看来王是不打算听臣的话了。魏熵阳有些失望地说,他语气失望但是神色却是带着兴味和势在必得,抬起手向前一挥,杀了吧。语气轻飘飘的,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般。

    湘国将军战意盎然,挥舞着兵器,喉间大喝一声驾马往前冲去。

    三万士兵汹涌而来,魏熵阳坐在马上在原地一动不动,亲眼看着湘国士兵轻而易举的吞噬了陆平和他带来的八百侍卫。

    脸上的笑意从一开始就没有消散过,鼻息间是血腥味,耳边是战鼓与嘶吼声,魏熵阳惬意的伸开手臂,紧接着双手结印,那些在木板车里面的尸体像是被许多线牵引着,一个接一个的回到了京都城里。

    与此同时,银色的线终于笼罩了整座京都,城楼至上原本抵抗的士兵,心脏被银线刺穿,尝到了鲜血的味道银线突然活过来一般,它们猛地收紧,士兵们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瞬间没有了气息。

    陆平手里面拿着长剑,左劈右砍他的手臂已经无力,脸上身上满是血迹,身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的敌人却还是前仆后继的涌上来,喉间干涩得要命,陆平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满是血色,可是他的耳间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响,魏熵阳的阵成了。

    有一瞬间失神,陆平差点被一个士兵看到,所幸身边有燕玄,燕玄一刀砍死士兵,同时伸手用力拉了一下陆平,王!

    陆平猛然回过神来,反手一剑撂倒湘国士兵,他的身边是成堆的尸体,他的身边也除了燕玄再无其他人了。

    魏熵阳依旧坐在高马之上,像是在看什么表演出来的画本戏一般,琅迹国除了陆平、燕玄再无其他人,湘国的三万士兵也损失惨重,八十余人竟然杀掉了湘国的九千士兵,不过从中有燕玄和陆平,这个数字也不算多么怪异。

    看着杀红眼睛的陆平,魏熵阳抬起手来,他还有礼物没有送给陆平。

    湘国士兵停下不再进攻,他们后退几步和陆平保持着距离,同时却又是不容突破的壁垒。

    陆平燕玄与湘国士兵泾渭分明,他看着魏熵阳驾马过来,手遥指着身后,吾王,阵法开启不容阻止,好好地和您臣民道别吧。

    是吗?陆平抬起眼睛,他没有回头看,唇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嗤笑看着魏熵阳,陆平双手迅速结印,大巫,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的谋划天衣无缝,却败在了自己的自负上。

    陆平的话让魏熵阳的心头涌出一抹不安,脚下的土地突然松动起来,紧接着是直直的下坠感,魏熵阳反应很快翻身下马,他想从袖口拿出符咒悬浮在上空中,陆平的动作却比他更快,抽走魏熵阳的所有符咒,同时燕玄束缚住魏熵阳将人带到了陆平身边。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身子,燕玄快速的用绳子捆缚住了魏熵阳的双手。

    大巫再厉害,没有了符咒只能是任人宰割的凡人。

    你应当早早杀了我的。陆平看着魏熵阳,紧接着手猛然下压,湘国士兵无处可逃,他们脚下的土地变为深坑,两万余士兵瞬间坠入地底跌得粉身碎骨。

    什么时候魏熵阳抬起头来,眼睛里面满是不可置信,明明必赢的局面竟然在顷刻间翻转?

    陆平用的地陷术不仅需要布局还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而陆平又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能力?

    在你从马上看戏的时候开始。陆平弯下腰回视着魏熵阳,早在见你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个法子陆平话未说完,喉间发出轻咳,伴随着咳嗽他的脸色骤然苍白,整个人差点站不稳。

    用着手中长剑抵住地面,陆平身体摇了摇堪堪站稳。

    王。燕玄上前一步想要扶住陆平,却因为自己手里的魏熵阳而伸不出手去。

    坑杀两万人,如今的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吧?魏熵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大阵已经开始,你要怎么救人?你最终当不成所谓的英雄。

    住嘴!燕玄一个巴掌打在魏熵阳侧脸,魏熵阳的嘴角溢出鲜血,人却更加癫狂的笑了出来。

    陆平,琅迹国的人没全死光,如今你就看着那些人为我陪葬吧魏熵阳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听到魏熵阳的话,陆平才发觉有哪里不对,湘国士兵推来的木板车明显装不下所有的京都人,身后的城墙里面,先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而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恸哭。

    有那么多人为我陪葬,我就是死!魏熵阳话未说完,他的眼睛猛然睁大,瞳孔瞬间涣散,接着人无力的向下软去。

    陆平毫不留情的用长剑刺穿他的胸膛,陆平面无表情,缓慢的抽出剑刃,琅迹臣民不会为任何人陪葬,你更不配。

    魏熵阳再没了气息,燕玄也可以松开手,把人丢进地缝,他上前一步撑住了摇摇欲坠的陆平,王

    燕玄的手刚碰到陆平的肩,他的手里就被陆平递入了一把短匕,是燕玄剑。

    燕玄剑已经出鞘,剑刃带着冷芒,燕玄的手被陆平握着,剑尖直直对着陆平的心脏。

    王!神色猛地一变,燕玄收回手,没有让燕玄剑伤害到陆平。

    剑灵随着剑生灭,只要燕玄剑不被毁你就不会有事,所以剑主的死活你可以放心。陆平轻声道。

    王,为何?湘国军队已经覆灭,魏熵阳也死了,您现在为何?燕玄紧捏着陆平的肩膀,就算那些百姓没救了,您难道还要送上自己的命?太不值得了。后面的话燕玄没有说出来,但是眼底神色把他的内心显示的一干二净。

    陆平闭了闭眼睛,之前耗费的心力太多,如今说话都没有了力气,谁同你说他们没有救了?你回头看看。

    听到陆平的话,燕玄回头看去,只见铺天盖地的银线之中,突然有了点滴苍翠,那些翠绿和银线缠绕交织,不多时两种颜色就融为一体。

    王苍翠色?燕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但是陆平这么说就证明这些和银线交织的苍翠与他有关。

    知道魏熵阳要献祭琅迹国百姓之后,陆平一直在找解决之法,可是他的阵法的自保性太完美无缺,陆平跟本没有办法从中拆解破除,某天夜里他想到了既然没有办法破坏那不如就把阵法改造了。

    魏熵阳要琅迹国百姓的性命,他们是陆平的臣子,陆平不会看着他们送死,索性不如用陆平一个人的性命,换取琅迹百姓的性命。

    阵法启动无法停止,但只要陆平活祭自己,其他人就会安然无事。

    但是活祭者不能自戕,陆平只能拜托燕玄了。

    陆平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于燕玄太过于残忍,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把燕玄剑往燕玄手里递了递,陆平低声道:燕玄,拜托了。我死之后,你去找一个更好地剑主吧。

    王如今说话怎么可以这般残忍?燕玄低垂下头,额头紧紧地抵在陆平的颈窝,微凉湿润的触感,顺着陆平的皮肤滑下。

    手掌抚上燕玄的头,陆平启声却是残忍的催促,时间不多了,动手吧。

    燕玄的身体一僵,他抬起头来,双唇凑到陆平的耳边,喉间昵语一般轻喊,王。而随着这样的一句话落下,燕玄抬手缓慢的把剑刺入了陆平的心脏。

    冰冷的刀刃切开肌肤,那是刺骨的疼痛,陆平咬着牙关额角发出汗水,他不能呼吸了,面上却强忍着没有露出痛苦神色,而是唇边带着笑意,手指下滑抚摸着燕玄的侧脸,陆平眉梢带笑,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从活到死左不过几息时间,一口气息断绝,陆平放在燕玄脸颊的手猛地下滑,他的双腿没了力气,身体丧失温度,一寸一寸变得僵硬。

    燕玄身后银线和苍翠交织的屏障瞬间破碎,这个人却没有了回头看一眼的欲望,他的眼神空洞,眸底是一片黑,只抱着怀里没有生气的人,燕玄张了张唇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王。

    琅迹国的百姓得救了,他的王却再也不会醒来了,不在了。

    *

    猛然从回忆中醒过来,耳边依旧是恶鬼的哭嚎声,陆长生咳出一口鲜血,身后陆平发凉得手掌抵在他的后背。

    我恍然记忆里面都是剑灵燕玄,加上自己让燕玄杀掉自己,死在他怀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时之间陆长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平。

    只是没有想到流两千年前的他和两千年后的他,都对陆平说过同样的话,重新找个剑主如今看着陆平的样子便知道他没去找新剑主,而是等了陆长生两千年,真是太傻了。

    陆平在陆长生身后,他看不到陆长生的神色变化,只能感觉到面前人的身体倏地僵硬了一下,只以为陆长生灵力消耗过快,陆平皱着眉头更快的给陆长生传输灵力。

    从超度第一只恶鬼开始,陆长生就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如今骤然醒来,恶鬼所剩不多,但是继续超度陆平眼前的回忆还在继续。

    他看着燕玄抱着陆平的尸体来到陵墓,看着燕玄把他放在棺椁里,燕玄剑作为陪葬被放在陆平身侧,而后燕玄封好陵墓做好障眼法任何人都找不到,他给了陆平安宁。

    而后燕玄合上棺椁,他躺在了陆平的棺椁旁边,闭上眼睛。

    燕玄,为陆平陪葬。

    眼圈倏地红了,陆长生心尖涩的要命,最后一只厉鬼被超度干净,阵法不再涡旋,陆长生的眼角一滴泪划过,随着阵法消失泪水跌落在地,摔碎成水渍。

    魏熵阳同博物馆的阵法一体,阵法的力量来源是那些恶灵的怨气,从陆长生开始超度时,魏熵阳就落入了下风,魏熵阳不是没有想过阻止,但是陆平保护的太好了,他只能看着恶灵一只只消失,力量慢慢的消耗殆尽。

    最后魏熵阳苍白着脸摔倒在地,再也起不来。

    陆长生灵力耗费太多,他被陆平扶着站起来,停在魏熵阳面前,之前想不起来的事情统统回归脑海,陆长生之前错过的场景也展现出来,与其说那是他的回忆,倒不如说是陆长生看到了他和魏熵阳的记忆。

    只是没有想到,魏熵阳既然也是父王的还是,还是父王玷污大巫剑灵的产物。

    巫蛊人,承天命;诛父兄,自为王;鬼相噬,鬼相吞;巫蛊者,天谴惩。脑海中突然响起这个的签文,陆长生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他的眼睛猛然睁大。

    巫蛊人,承天命;诛父兄,自为王;鬼相噬,鬼相吞;巫蛊者,天谴惩。念出签文,陆平问向魏熵阳,这句签文你可还记得?

    呵。魏熵阳冷笑出声,怎么会忘,这说的可是王你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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