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他的话就是说,这是我老婆饿肚子换来的,比什么牌子都珍贵。但田恬就是能听出来,他这里面有嘲笑她的意思,毕竟那种傻人能有几个。。。但更多的,还是他的珍惜,他一直拿这块表当做是俩人的定情信物。
    这么多年了,他那款表的配件都停产了,表带都磨损的厉害。正好这次看看有没有好的,给他换一块,省得他一逮到机会,就埋汰她一顿。
    田恬站在柜台前挑挑拣拣,高原就耐心的伸着胳膊等着,田恬问好不好,他就说好。田恬要说不太满意,他就说那再看看,全程陪同并参与,偶尔还能说几句让田恬非常满意的建议。
    田恬一高兴的后果,就是有点刹不住闸,开启买买买的模式大杀四方。等到俩人从商场走出来的时候,后备箱都盖不上了,都摞在车后座上。田恬也逛累了,歪在副驾驶睡着了,高原停车给她拿了衣服盖好,开门下车点了根烟。
    今天的事,要说不多想怎么可能,他以前吃不上饭快饿死的时候,被人欺负连打带骂的时候,超负荷工作快累昏过去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和父母再次相逢的画面。
    也许是埋怨,也许会恨,也许会欣喜若狂,唯独不会像今天这样波澜不惊。
    自从遇到田恬开始,特别是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后,高原好久都没想到过他们了,没想到却在今天碰上了!大概是放下了?!
    其实他不是那种你幸福我就快乐的大度性格。
    只是突然发现他亲爹亲妈现在的家庭好像不简单,不想让田恬跟着也卷进去跟着操心惦念罢了,如果就是他自己,属于他的东西一分他也不会放手的。
    再说阮书翎,和高原分开后,她越想今天的事越不对劲儿。但面上却一点没显,耐着性子把儿媳妇打发走后,都等不及丈夫回家,直接跑到他公司去了。
    高家原先是国军一系,当初也是抗战联军,但后来内战,两党不合,就跑去国外了。在国外高家发展的也非常不错,作为一个国人,当然是要落叶归根的,现在祖国改革开放招商引资,所以高氏集团就打算回国发展。
    现在新公司刚刚建成,高铎庸跟的比较紧,但是阮书翎是不从参与公司的事的。也是那些年她做机要秘书的时候,经历太多的心惊胆颤了,所以她现在只是安心的做个贵妇人,见她来公司找自己,高铎庸还挺奇怪的。
    “老高,我今天碰见高原了!”
    “阿原不是在x国么。”高铎庸给她倒了杯水。
    阮书翎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身体都有些发颤,她喝了口水缓了缓后才郑重的说道:“不是那个阿原,是一个知道当初阿原走丢的所有细节的年轻男人!他说他叫高原,而且。。。长的也跟你年轻时候一样,不管是身形还是样貌,比阿原还像。。。”
    高铎庸停下整理资料的动作,一向不喜形于色的他,回过头看着她瞪大眼睛说道:“你说什么?!”
    “今天我带着珍妮去医院做产检,碰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张嘴就叫出了我的名字。还问我,咱家家二十年前的九月十八号,是不是走丢过一个孩子。最主要他还知道,是你接了一个电话后,咱们家突然决定搬家的!
    老高!那天在书房的,除了老爷子,就咱们一家三口了!而这么多年,我们也对谁都没说过这件事情,只说是早就决定好的。”
    “你想说的是。。。。”
    “当初找到阿原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如果说受到惊吓忘了些以前的事情倒情有可原,可没呆没傻的孩子,智力上怎么会差那么多。要不是长的有些像,又能说出点以前家里的事,当初老太太又要闭眼,我怎么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把孩子领回来的!
    老高!自从见了那个小伙子,我这心里一直都不踏实,像有根线拴着一样,牵肠挂肚的。你说,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阮书翎就算坐在沙发上,也是坐如针毡一般,捂着心口眉头拧的死紧。高铎庸赶紧在她的手提包里拿出药丸喂她含上,并让她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下,说:“有事慢慢说,你什么身体自己不清楚么!”
    阮书翎抓住他的手,又说:“老高,这次不能犹豫了,我们做一个亲子鉴定吧。如果真的是。。。。那我们的阿原,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又是什么日子呢。”
    说完,她就流下了眼泪!铁汉柔情,此时此刻别说做个鉴定让她安心了,就算是去摘天上的月亮,高铎庸也恨不得马上就去架梯子。
    要不怎么就有遗传两个字呢,长相遗传,疾病遗传,连疼老婆都是遗传的。
    一个月后,当夫妇二人拿着国外传回来的鉴定资料,眼泪都要下来了。
    相似率百分之三十五!也就是说,家里的高原和他们有血缘关系,却不可能是亲儿子。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初找到这个孩子的,就是他的堂弟。怪不得这孩子知道些家里的情况却又不都了解,怪不得这个孩子长的像性格却不像这个家的人,怪不得这个孩子跟他堂弟特别亲。
    其实以前这种种迹象就很明显了,只是老爷子这些年一直病歪歪的,又没有其他别的消息,大家都不敢也不想往这方面细想罢了。
    “老周!那天我在医院碰到的那个年轻人,才是我们的阿原!你快找人找关系,查查那天的就诊记录!”阮书翎此时的情绪有些癫狂,高铎庸怕她的心脏受不了,连忙安抚她并给她喂药。
    “你别激动别着急,我这就去查。”
    “不激动?不着急!我能不激动不着急么,自己的亲生孩子站到我面前我都没认出来,还养了十多年别人家的孩子!我还配当一个母亲么!”
    高铎庸也沉默了,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他不作为的原因。他总是怕伤害老父亲和妻子,总是下意识的逃避,不然不至于今天才能真相大白。
    “你先回家休息,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去办事!”
    阮书翎虽然一分一秒也不想等,但她还知道轻重缓急,她整理了下头发拿起自己的小包,说道:“好,我回家等你消息!但是在我到家之前,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家里那个女人给我弄走!我现在一看到她,就想起那个鸠占鹊巢的,今天早上还仗着肚子,管我要咱们老高家传媳不传子的那套首饰呢。别说现在知道她不是我的亲儿媳妇,就算她是,我也还没死呢,哪里轮得到她。以前为了儿子,我不爱跟她一般见识,现在她算哪跟葱!”
    高铎庸突然觉得头好痛,这些年她修身养性,还真让人忘了她不好惹的性子了,他非常有风度的笑着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这阵子我虽然做了些补救,但三弟他们手里还是有些权力的。所以,暂时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你那意思,得叫我忍着,继续供着她呗!”阮书翎冲着他一瞪眼。
    高铎庸也摆不出架子了,下意识就说:“夫人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总是,我回家后就不想再见到她!”阮书翎也不多说,也扭身子就走了。阮书翎那可是正经的高官家庭出身,祖上就在朝廷当官,民国的时候又在政府谋职,只比当时的四大家族差点。这可是正经的千金大小姐,涵养有,脾气更有。
    她走后,高铎庸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但太座之命,又不敢不从。不得不说一嘴,好像国军的体系里,怕老婆的军官特别的多。
    因为当初田恬和去检查时,是熟人领着去的,在医院还真没办什么手续,高铎庸不管怎么查都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阮书翎就急了,干脆每天去那个医院去坐着等。
    那天在厕所碰到的年轻女人,不出意外的话才是她真正的儿媳妇,听她说也是孕妇,看着又是个知识份子,肯定懂定期检查的,她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可一想到自己那天帮着外人抢亲儿媳的厕所,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要是憋坏了可怎么办!
    老派的大小姐,要学习涉猎的东西很多,阮书翎自己就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弓马骑射样样精通。她坐在医院等着的时候,就不停回忆着那天的事情,拿着笔凭记忆描绘儿子的肖像。
    她成天在妇产科大厅坐着,时间久了大夫护士都知道她在等人,
    高原认识那个人的老婆,就不经意看了眼画像,这才知道她找的是自己认识的人。
    “你认识画像里的人?!”
    “是的,他姓高,是下属市财政局的领导,和我爱人是一个对口单位的。那天来省里办事,顺便陪他爱人来检查,他爱人这一胎怀像有点不稳。我还记得他爱人怀的是个小姑娘,他还特别高兴,说就喜欢小女儿!”
    “是啊,是啊!他爸爸也喜欢女孩儿!当初生他的时候,脸都臭了好几天!错不了,错不了了,肯定就是我的阿原!”
    阮书翎又细问了几个情况,就拔腿就跑,那腿脚利索的,就像二十岁的大姑娘似的。总算得到高原的确切消息,夫妻俩一刻也等不得,带着信任的贴身助理,马上就往x市赶。
    一路上,阮书翎还忐忑的想着见到高原该说什么,可到地方一问后,高原今天请假了!问了住址后,俩人又到他们家,还是没敲开门。
    这时候的邻居,都跟一家人似的,敲邻居家的门就跟敲自己家门似得。
    “你们找谁啊?!”
    “麻烦问一下,这是高原家么?”
    “对!咋的,没敲开门么?”
    “是啊,我们从他单位过来的,单位也说没在。”
    “啊,那就准是回娘家去了,你上小田儿娘家去找找吧。”
    “那麻烦问下该怎么走啊。”
    “你就顺着荷花路一直往里走,最大的那栋宅子就是他们家了。”
    “谢谢同志!”
    折腾这一通,俩人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高铎庸说:“一会儿见面,把高原叫出来说话!不说是他媳妇儿这胎怀的有点不稳么,别你又哭又嚎的,再惊到她,万一真出什么事,可就是好事变坏事了。而且坐下啦好好谈谈,也方便把事弄清楚,不能再像那个一样稀里糊涂的了。”
    “那还能有错么,他说的都分毫不差。”
    “吉姆也能说!万一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呢,或者是他见过真正的阿原。”自从知道家里的高原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也不再管他叫高原了,而是叫他的英文名字。
    “不,他跟吉姆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他一定就是我们的阿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田家还是很好找的,一进荷花路,就隐约能看到里面那栋最高的琉璃屋顶。但是车停下后,夫妻俩却谁都没下车,车室一时寂静无比。
    “一会儿,见到那个孩子,我们要说什么?”阮书翎问道。
    当年高原走丢,不乏她照顾不周,自己的孩子本该亲力亲为的,却因为觉得孩子够聪明,就忘了他才是个五岁孩子的事实,这完全是她一个做母亲的失职所造成的。
    “我也不知道。”高铎庸心里比阮书翎更愧疚。
    当初家里在国外安顿下来后,他就开始联系国内找孩子,就在离他们老家不远的小村子里,有个病死的流浪孩子。当然村民见他可怜,就把他埋了,等他偷偷赶回国内挖开坟茔时,孩子已经面目全非了!但是从残破的衣物可以看出,就是当初高原走失的时候穿的那一件。
    他就算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忍着悲痛把孩子火化,埋进了高家的祖坟。但对着家人,他一直说没有消息,直到国内形式好转,和国内的亲戚联系上后,阮书翎请他们帮忙找找孩子。
    没想到过了不久,他的表弟还真有消息了,看着那个和他有几分像的孩子,又知道些家里情况,他就潜意识的不想去验证这个孩子的真实性。比起一坛冰冷的骨灰,当然是这个活生生的孩子更能安慰人心,为了家人,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如今知道亲生儿子可能还活着,他就特别痛恨自己当初的懦弱,如果他坚持寻找,也许也不会一家分离二十年。他甚至不敢去想象,这二十年来,孩子在外面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正当俩人踌躇的时候,田家的大门开了,高原把他的二八大架子从小腿高的门槛里搬出来,回头又把大门关好。他从兜里掏出张纸,里面都是田恬想吃的东西的明细,他心里计划了一下路线,刚要蹬车离开,就听见有人叫他。
    “高原!”
    他回头看,见是阮书翎俩人,心里就明白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了,他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前面有间茶室,我们那里说吧。”说完,他蹬车就先离开了。
    阮书翎见他走就想跟着他走,高铎庸示意她上车,刚才来的路上他看了一眼,那间茶室在荷花路的头上,离着这里不算近。
    等他们到茶室的时候,高原已经先到一步在包厢里等他们了,这时服务员送来茶点,高原说:“我按照记忆点了几样你们爱吃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合你们的口味了,不喜欢的话你们再点一些吧。”
    高原说这些,也是给他们透点底细,他可没功夫跟他们玩什么验明正身的把戏。
    夫妻俩一看,可不就是以前家里最常吃的那几种,但到了国外后,就多少年都不吃了。如果说这是谁的阴谋,那就得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打算,他们自认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所以真相就只有一个,这个高原,真的就是他们那时走丢了的儿子。
    “你还。。认识我们?”高铎庸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叫高铎庸,xx年腊月二十四生人,这位女士叫阮书翎,和你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你们是在xx酒店举办生日宴会的时候相识的。你的左腰上应该有一处枪伤,是德国xx手枪近身造成的穿透性伤疤,阮女士左后脑勺缺一撮头发,至于为什么少一绺头发,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我每问一次,高先生当天就要去睡书房。”
    阮书翎是常年盘发的,在外表看来,是没有任何异常的,但是她自己和高铎庸都知道,她的头发确实是少一撮。因为她特别在意自己的仪态,所以除非是回卧室,她是从来不会散发的,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这件事连她的父母和公婆都不知道。。。因为这个头发没的很不光彩,是和情敌起纠纷时被拽掉的,要不每回提起这事,高铎庸都会被殃及池鱼呢。
    高铎庸的枪伤和她的情况也差不多,他是老派的绅士,思想比较保守,不会做出什么衣冠不整露出疤痕让人看到的事情。很多人倒是知道他受过枪伤,但绝对不会这么清楚。而他受伤的时候,正是他们举家搬迁的前一个月,那时候儿子总是担心的守在他的床前,大人们说话也多少听到了一些。也正因为他受伤,家里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这才疏忽了孩子。
    “那天,你是认出我来了么?”阮书翎问道。
    高原点头,说:“是的,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那为什么不和我相认呢?”
    高原笑笑,没说话,低头喝茶。阮书翎想起那天说的话,一脸颓然的缩回了椅子上,是啊,她说她有儿子的。
    “对不起。”她喃喃的说道,为当时的疏忽大意,也为了他这二十年漂泊在外。
    高原说:“不必和我道歉,我并不怨恨你们,反倒庆幸自己有这段经历,不然我也不能遇到我的爱人!我现在很幸福,所以不想去执着什么,如果你们现在的家庭也很和睦,我也不希望因为我而打破这份宁静。与其寻找我这个失踪二十年前的亲儿子,不如珍惜孝顺在眼前的,别寒了爱你们人的心。”
    高原什么时候这么大度这么善解人意了,这么阳春白雪,怎么看着跟做梦一样啊。
    对,高原那个一贯没针鼻大的心眼,怎么可能突然变得跟能者圣贤一样,会有那种大家好才是真的好的想法。他很了解人心,如果他闹一闹,或者要点补偿,他们的心里还会好过一些。可他偏偏反着来,只会让他们更内疚,更无地自容。
    他确实没存着认亲的心思,不管他们是有金山银山还是一二三,但不认不代表他能放得下,他就是想恶心恶心他们。
    如果他们一直在找他,高原也不至于这么生气,谁知道他们竟然找了个假的过得这么消停,就这么放过他们能对得起自己那些年吃的苦么。
    “这事,不怨你妈妈,是我当初找到了一个穿着你衣服死去的小孩儿,为了给自己一点希望,这才没怀疑后来亲戚送过来的那个孩子。你母亲心里一直是有疙瘩的,是我一直在劝她,因为怕她最后找到的真相,就是那个已经死亡的孩子。没想到,她的多疑反倒是正确的,而我自以为是的好心却犯了大错。”高铎庸忏悔一般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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