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觉得跟这种老油条说话真是费劲——这种人永远只会拐弯抹角,让你根本猜不透他的心思。馥心嫣然一笑,随之摇了摇头道:“老师又何出此言呢?你的神机妙算,远在馥心之上,又何必过谦呢?”

    付凝辉正要说什么,馥心却又道:“今儿本宫过来,完全没有责备老师的意思。只是你且得明白,皇上正在为大小金川的战事烦恼,你我都是皇上身边最是亲近的人,实在不该让皇上为这些小事而烦恼,若是老师愿意,今儿这事,就由本宫做主,罚了些银两作罢,本宫自会与庄姐姐说明白的!”

    付凝辉巴不得事情这样圆满结局,回望了一眼馥心的眼光,便是单腿跪拜道:“娘娘这般深明大义,让微臣真是无地自容!请娘娘放心,微臣作为太子少保,教育皇子们读,自然是有理教育皇子们——此事自然不会传扬入皇上的耳中。”

    馥心她说完,便是颔首一笑,随之说道:“天气太冷了,本宫怀着身孕不大方便,这便是去了。皇子们就交给老师了。”说罢,与付凝辉别过,乘了轿回后宫去。

    “娘娘以为,付大人不会如实禀了皇上?”兰菱还是不放心,跟在轿子边轻声发问。

    “付凝辉是朝廷首辅,他若没这个脑袋瓜,早就有人该取而代之了。”馥心掀起轿帘亦是低声答道,转而又道,“去颐福宫,有日子没见庄姐姐和慧妹妹了,我该是过去看看。你让红蕊先回去到韵榕那里看看地龙烧得怎么样,若是冷。再加上一柱。”

    兰菱点头应是,先是与抬轿的大力太监说了去颐福宫,随后又对红蕊说了馥心的命令。众人浩浩荡荡开拔进了颐福宫,刚是落轿,付羽瑶身边的宫女曼丽便已迎了上来:“娘娘万福!庄娘娘正等您呢!”

    馥心一猜便知是付凝辉遣了人过来通禀她白梨殿的事,才是心中叹气这付羽瑶一是牵扯到自己的皇子,到底是沉不住气了。却也只是含笑跟着曼丽进了正殿。付羽瑶一见她便迎了上来握住她的手:“妹妹,我一消息就吓坏了!梓芹和梓茂没事吧!”

    馥心脸上笑颜依旧,回视着付羽瑶满是冷汗的脸。并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而是拉着她缓步进了内室,才是徐徐说道:“姐姐,你好生糊涂!平日里管教皇子怎能这般稀松?搞得梓芹连一句‘没娘的野种’也说得出来?这话要是传去皇上耳朵里。责罚你们父女倒是小事,怕就怕皇上会抬举叶儿那婢子的位份!到时候你我后悔。可就晚了!”

    付羽瑶脸上一僵,生生吃了一惊,惨呼道:“妹妹,你可冤死我了!做姐姐的何时说过这种话来?便是没今天的事。传去皇上耳朵里,都是要大大的坏事呢!叶儿虽是出身贫寒,到底也是皇子的生母。姐姐就是再糊涂,也不会教梓芹说这种话呀!”

    馥心不由脸上一僵。蹙眉道:“他这样小的孩子,才是总角年纪,若没人教他,怎会说出这种话来?姐姐,打今儿起梓芹可要好好管教了……”这会子馥心才将刚才打架的起因一一与付羽瑶说了,才是又道,“皇上平日里最恨仗势欺人,况且又是心爱的皇子!他毕竟是宜妃姐姐的遗孤,心中虽是充满了怜惜和愧疚,可姐姐莫不可觉得如此,就疏于管教皇子,这只会害了皇子!姐姐万万小心!”

    付羽瑶暗暗点头,并没有反驳,略是想了一想,又道:“妹妹,我说你从宸妃那里领了一个宫女到身边,说还是草原上的孤女?你得小心了!”

    馥心佩服她的消息灵通,点头应是道:“正是呢。不过姐姐放心好了,馥心自会小心的!再者,以宸妃的脑袋瓜,她还想不出这种招式来坑害于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宸妃哪里会知道她堂堂平梁王家的后人,身世竟跟怀清一样,都是草原上的孤女呢?

    “你让姐姐如何能够放心呢!”付羽瑶叹了口气,却也没在说下去。

    馥心见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是转了话题道:“我与皇后娘娘先后有孕,身子不利也没有去拜见过娘娘,她近来可好?”

    “咳,她这是头一胎,格外重视,成日里补药食材流水儿似的送进去,身子好了些我并不晓得,眼见得人是胖了许多。连二下巴都养出来了呢!”

    馥心她这描述不由得捂嘴浅笑道:“胖一点也没什么,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呢!待天气暖和,雪再化一些,我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吧,姐姐一定作陪哟!”

    正聊天,就门外吱呀一声,随后曼丽轻敲内室门道:“娘娘,慧小主过来了!”

    馥心二人相视一个眼光,站起身将一身落雪的燕柔嘉迎了进来。

    “天气好冷,姐姐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哟,越是有月余不见姐姐了,身子果真是有显了些!”燕柔嘉含笑,想要伸出手摸摸馥心的肚子,“姐姐这么好的福气,让妹妹也沾一沾吧!”

    燕柔嘉进宫也有些年头了,按着她出身镇梁王族的身世,宠幸也并不见得少,可总是没些孩子——馥心和付羽瑶皆是怀疑当年燕柔嘉是不是也受了宸妃的迫害,一来见她如此憎恨宸妃;二来或许是因为宸妃的愿意,导致伤了身子极难有孕。

    付羽瑶没说什么,馥心却是拉着她手,笑着让她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眼见得燕柔嘉脸上盈盈的笑意之中隐约可见的竟是几丝嫉妒,馥心将头上的一枚八宝琉璃的玉簪拿下来插到她的荷花髻上,轻笑一声道:“这簪子是当年太皇太后赏的,说是极是吉祥的,妹妹拿去戴吧,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意。”

    燕柔嘉一脸受宠若惊,抬手摸了摸玉簪,惶然地屈膝道:“多谢姐姐!两位姐姐怕是不记得了吧?过些日子就是梓芹的生辰了呢,妹妹备下了一份礼物!”说着,她招呼宝玲将盒子里的一支金笔拿出来,“这金笔是家父用了十两金子,使了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用的都是上好的狼毫,定会助皇子下笔犹如神助呢!妹妹想着,礼物还是早些拿出来吧!”

    馥心真且是忘了梓芹的生辰——其实她早就想要忘记这位襄郡王的生辰;毕竟他的生辰,亦是宜妃的忌日。

    付羽瑶又何尝不是如此,虽是格外感激燕柔嘉惦记着皇子的生辰,又是想起了当年三姐妹的深情,还是长长叹了口气道:“妹妹真是有心!皇上过些日子大约是有旨意吧,若没什么旨意,咱们姐妹在颐福宫小聚,为皇子庆生便是了。就不必大张旗鼓了。”

    燕柔嘉连声夸赞付羽瑶的节俭,三人同坐在榻上聊天,不知觉已是到了正午。付羽瑶挽留两人留下用饭,她俩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内务府的人往燕柔嘉处送了香囊,说是皇帝翻了她的牌子,让她今晚去永和殿伺候。

    燕柔嘉自是喜上眉梢,用了饭便是急急回去准备;付羽瑶看着她兴冲冲的神色,才是叹息道:“柔嘉运气不好,进宫也有些年头了,还是没个皇子公主的可依靠。”

    “只怕是当年被沈贞儿伤了身子吧……也没她说过,只是当着人,柔嘉还是格外恨着沈贞儿呢!”馥心没来由地又说道,“后宫想要她命的多了去了,她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

    “妹妹可有好法子斩草除这个根么?”付羽瑶直截了当地问道。

    “不是马上就有新进宫的妹妹们了吗?这些鲜花儿,比现在的人好用呢!”馥心微笑着,一字一顿地说着,“说皇太后的侄女郑雯钰也在其中,不正好是个机会么?”

    “妹妹的意思,我没太明白……”

    馥心执起付羽瑶的手,以倏然无声的动作,将一只墨玉手镯套到她手上,随后笑道:“姐姐不必多问,妹妹自由法子!”

    她一侧脸,在付羽瑶耳边小声几句,眼见得付羽瑶眼光之中渐渐升起了一股温润的喜色,笑道:“还真有你的!如此一来,不愁她沈贞儿的小命!”

    “我本无伤她性命之意,可是这宸妃,果真是逼人太甚了。”馥心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道,“但愿此事了结之后,宫中安宁如斯,再无这些红颜厮杀之事了!”

    付羽瑶眨了眨眼,亦是叹气道:“做姐姐的又何尝想过这些担惊受怕,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这都是没法子的事!唉,你我都是有皇子的人,若不是为了孩子,忍忍气,也便过去了!”她回手,将馥心滑腻腻的小手攥在两手之中,才是摇头苦笑道,“以后,也就是咱们姐妹能够相互信任了!”

    馥心点了点头,思虑却飞到了更远的地方——白晓雪身为皇后,大约也是等待这拨儿新人吧……后宫大洗牌的日子,只怕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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