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 作者:顾曲流觞

    &盲——顾曲流觞(9)

    啪。一声轻响,一粒白子贴着黑子落下,罗王神色一凛,这是

    就在这轻响的同时,四周像一片巨大雷声爆开,声震九宵,地面开始颤动,无数地缝裂开,露出里面红色滚涌的熔流。之前已然坍塌的仙府,那轰倒的树木,化为齑粉的女子,在这片烟火缭乱的尘土里,以诡异的、扭曲狰狞的姿态从地面破土而出,鬼车鸟在空中盘旋,火焰金红,传来一声声怪异的啸叫。

    月光下,那女子,满脸油彩,瞳仁无光。

    罗王眼神沉炽,蹙眉冷对,一口银牙咬碎,刚才那一子,一粒黑子四气全无,消失于盘中,

    棋盘已呈双子争劫之势。

    怎么会?伽南似乎回了神,眉头紧皱看着这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

    双子争劫,落子往复,循环无解。

    真是够卑鄙,罗王闭了闭眼,自古双子争劫,定是无穷无尽,永无了结,如此局面若要消解,必要一子不能回应,如此一来罗王看着伽南,道:不急,此局可解。

    罗王的眼神冷静,让伽南都不由得多看几眼,见他不动声色,把自己拉到身后,伽南便顺从的站在在他后面。

    怎么解?话音还没落,只见那鬼车鸟尖叫着呼啸而来,热焰直逼面门,伽南大骇,身前的罗王没有任何动作,便飞身上前,挥起绯月一挡,烈焰猛的与火鸟相撞,爆开数尺火光,那鬼车鸟后掠数丈,还没等伽南收势,那女子在火光的掩映下已然飞身至伽南身边。

    罗王瞳孔骤缩,飞身挡在伽南身前,与此同时,那女子形如树藤的枯手穿身而过,滚热的液体腾出,血腥四溅。

    四下安静下来,伽南只觉得耳中传来巨大嗡声鸣响,像金属破开,金弦绷断,又像是天空的惊雷震出的轰鸣,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清,整个眼中变成一片猩红血色。

    他张了张嘴,想大声疾呼,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罗王的身体跌入自己的双臂中,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浸湿了整个衣襟,染红了整个地面,却还在不断往外涌,大朵大朵,血花越开越多,越开越大,汩汩像不会干涸一样。

    伽南颤颤抬起手,抚上罗王冰冷的脸,心中的惧怕就像那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师母在自己眼前被一剑穿心,不,竟然比那一次更加害怕,比那次更撕心裂肺,更歇斯底里,更痛彻心扉。

    这手中捧着的,像是世间对于他的最后的光亮,他叛逃师门,手刃师座,血洗满门,他一路从血海尸山走来,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没有人愿意温暖他,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伽南满眼红丝。

    顶上的棋盘,喀。的一声,停止了转动,像犹豫了很久似的,一粒白子,下到了最远的一角。

    眼前扑上来的狰狞诡谲的女子,连同鬼车鸟,连同那座仙府、整个丰都,都瞬间碎成了灰,随风散去。

    流光溢彩的棋面上,双子争劫被这一子消解,棋盘又轻轻转动起来。

    是谁?!伽南歇斯底里满眼通红,怒吼着咆哮着:你到底是谁?!

    世界静寂无声,怀中的罗王已经越来越冷。

    伽南泪水已经溢出眼角,自言自语的喃喃: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告诉我声音颤抖,已带哭腔。

    阴沉湖才能救他。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语调上挑,有些阴阳怪气。

    伽南微惊,转头看去,只见一长相十份俊美的白衣男子立在身前,身段婀娜,手拿一根与气质极不相衬的鸡毛掸子,那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手捧一根黑色铁链。

    黑白司?伽南神志似乎有些模糊。

    你把此地夷为平地,估计过不久冥界就全部知道了。白衣男子道。

    伽南像回神般,突然急切:你们可以救他??阴沉湖?在哪里?快带我去。

    不急不急。白衣男子笑道:罗王殿下哪那么容易死,又不是那老冥说着看了伽南一眼,道:不是年纪大的,他年轻着呢。

    说着在罗王额间施上一法咒,对伽南道:随我去阴沉湖吧,罗王从冥界而来,须阴气滋养,会恢复很快。

    说着欲走,一眼扫到那天空巨大的棋盘,失神看了看,又笑:我道是谁能伤到罗王殿下,还把丰都都给夷平了,难怪啊!原来是黑白局。这双子争劫还真的消解了,这黑白局执子的人修为若高,算无遗漏便可稳操胜券,但如今看来,这争劫消解还真是在他算计之外。说完转头对身后的黑衣男子道:你说,是吧。

    那黑衣男子点头道:是的。

    听着他的讲述,伽南眼中精光一震,道:可能破?

    不能。

    唯死可破。白衣人又强调。

    伽南沉默,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虽然不能破,但是能和。白衣男子笑得极其优雅:三劫循环,可和此局,便能终了。

    ***

    阴沉湖,是丰都鬼城离冥水最近的一处水源,长年平静无波,但船不能行,舟不能渡,一片小小的羽毛都能沉入水底,周遭草木不生,鸦声凄厉。传说,这湖底连着冥界的入口,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敢来此处了。

    湖面雾气氤氲,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透着水面雾气,影影绰绰看得到些许光亮。

    把殿下泡到水里吧。白衣人对一直跟在身后的黑衣人说道。

    黑衣男子正要上前,伽南见状,忙把罗王护在怀里:要泡到水里吗?这个人可是怕水的,之前驾风在水面上都会难受恶心,现在要让他泡在水里,怎么也不会好受吧。

    不泡就恢复不了。白衣男子简明扼要,转头又问黑衣男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黑衣男子点点头:说得对。

    白衣男子一脸看吧没错,必须要泡的神情,看着伽南。

    伽南垂目,这个人这么怕水,就这么泡在水中,一定会害怕,抬眼对白衣男子说:我陪他一起。

    说着,便把罗王抱进水中,说来也奇怪,罗王与伽南的身体并没有沉下去,而是轻轻飘在水面上。

    水属阴,这阴沉湖的水又连着冥界入口,冥界的人或物都会飘在水面,而人界的人或物或无论是什么,哪怕一根麦杆都会迅速沉入水底。

    伽南拉着罗王的手,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道:待你醒来,看到这水面,不要怕,有我在。

    便把罗王的手握在手中细细摩挲,仿佛这样,他能更快的醒来一般。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白衣男子看着飘在湖中心的两人,一个劲的用力锤打着黑衣男子的肩背,只是看起来柔柔弱弱没有任何杀伤力,像在给人捏肩捶背一样。

    那黑衣男子也不还手,任他打完,歇气的时候,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手。

    白衣男子双目一瞪:怎么?你想造反呐?

    不是,不是。黑衣男子脸色赧然,声音如大钟沉闷:怕你手疼

    白衣男子抽回手,翻了个白眼,道:冥界的人估计就要来了,我们去迎迎吧。

    ***

    冥界掌兵掌刑尽数来齐,临掌兵旁边的言掌刑是个一身黛色官服的胡子花白的男子,说只是胡子花白,是因为他没有头发,或者说,是因为没有头发,所以没有束冠。虽然看起来很滑稽,但却是冥界执法严明得让人胆寒的角色。

    迎着声势浩大的队伍,黑白司行了一礼。

    丰都为何出现如此变故?临掌兵问:听闻罗王殿下也在此处?

    是的。白衣男子说道:罗王殿下在阴沉湖。

    什么??众人大惊,阴沉湖素来是冥界魂灵疗养的去处,罗王现在阴沉湖,莫不是?

    白衣男子环顾四周,隐隐觉得有肃杀之气,便又道:各位多虑了,罗王殿下在阴沉湖赏月。说着顿了顿,转移了话题:现在要紧的是,丰都的变故是因此地现出了黑白局。

    黑白局?临掌兵暗暗吃惊,多年前他曾用这黑白局术法调兵,还是算过无数次才施展,棋盘之上千变万化,每一子都有任何一种可能,只有把任何的可能都算无错漏才有把握最后胜局,否则,棋局最终将如何,自己也不能预料。

    如此古老的术法,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言掌刑道,边问边用手摸了摸那光闪闪的脑袋,若不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平时底下的人都惧他三分,怕这滑稽可笑的模样定要被下面的人当成茶余谈资。

    这,就要看是哪位在操控了。白衣男子笑道:各位既然来了,那就要看各位帮忙找找原因,再重建重建了。要知道,平日里的供奉,可是丰都上交得最多。

    第 12 章

    朝霞漫天,艳如锦缎,湖面洇染一层薄红,已经是第七个清晨了,伽南握着罗王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身下的湖水升起淡淡水气温柔地包裹住罗王的身体,罗王就像睡着一样,双目紧闭,没有一丝动静。

    看着罗王的脸,伽南这几日不断回想着在镜梵山的画面,陪着他打坐,听着他诵经,感觉到他给自己上药时轻轻吹着的清凉,甚至还能够听到他衣物摩擦的声音。眼睛能够看清之后,他渴望见到的,就是这个人。

    太久的时间没有人对自己好了,师座只是例行公事的寒喧与施舍,唯有师母,却也是死在自己的怀里。被抓被囚禁被审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的话,或许即便将信将疑,也没有人去追根究底,更没有人会为一个叛逃师门的凶手去伸张正义。那时,若不是因为穷途末路,也不会拼死一搏,孤注一掷在行刑中逃出来,被追杀到梵镜山时重伤跌下云端。

    抚摩着罗王的手,伽南苦笑,自己又是幸运的,如果不是那次叛逃、那次重伤,又怎么会遇见这个人,这个把自己挡在身后,面对众人,说是非不是之前料想,质问别人黑白颠倒会不会自责内疚。

    与整个冥界为敌,甚至错过接任大典,甚至气死了他最敬爱的恩师。

    这个人,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真的很想把这份温暖一直一直禁锢在自己怀里,那束光,那点温暖,永远永远也不要消失掉。

    可,那天,他那冰冷的眼神,仿佛看透了自己这龌龊的想法,那解下的白衣,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像在说原来你是这种想法?原来你就是要这个?给你,满意了吗?

    自始至终,自己还是那个被人施舍,不被珍视的人。

    整整一年,自己呆在冥水边,心中恨意激烈,除非自己身死,便一天不会放弃。想过无数次,想把他狠狠压在身下,撕咬他的喉管,吃掉他的血肉,可听闻西界妖兽叛乱,最终还是默默帮他平复铲除。见到他后,以为自己满是恨意的心会如千万次的想像中那样,撕碎他,毁了他,但看到他强行破出灵力,心中还是不忍这个人在他面前如此残破不堪。

    既然你讨厌我,我就做你喜欢的那种人。

    伽南眼中泛出痛苦的恨意,闪着可怖的微光,罗王转醒时,便是模模糊糊看到面前的人这样的眼神。

    嗯罗王闷哼。

    伽南回神,看到罗王睁开眼睛,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把将抱进怀里。

    唔闷哼声带着痛苦,罗王全身酸痛,像被人拆散了骨架,又被牢牢钳住,全身像重组一样。

    没事吧?伽南有些慌乱,微微松了松怀抱:对不起。

    罗王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看到周围一望无际的水环绕着自己,又不自觉的呼吸窘迫,胸膛微微起伏喘息起来。

    伽南轻轻抚着他的背:没事,没事,不怕,不怕。像安慰一个孩子一般:是这阴沉湖水救了你。

    不知是伽南的抚背起了作用,还是话语让他有了安全感,听闻是阴沉湖,罗王的呼吸慢慢放缓下来,深吸一口气,道:那局,破了吗?

    伽南松开怀抱,看着他的眼睛:之前的双子争劫已被消解了。

    只是消解?罗王疑问。

    黑白司说,可以三劫循环和局。

    闻言,罗王神色沉重,垂眸不语,不是不知道这三劫循环局能和,但是却是要以惨痛的代价来做为劫子,一局同时三个劫,而且,必须是珍视之物。

    见罗王不答话,伽南拍拍他:你醒来就好,先不想这么多,冥界众人都来了,去见见吧。

    说着一挥手,便把脸隐入一团黑雾中。

    ***

    殿下,你没事了吧。言掌刑靠过来问道,虽然黑白司说罗王在阴沉湖赏月,但是这一赏就是七天,怎么也想到是什么情况了,只是不能带着掌刑处与掌兵处去探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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