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下人已经把做好的各色鱼脍端上来,还有条肉质特别细嫩的被片成了薄薄的鱼片,顺着铺在剔透的冰面上,旁边点缀着雕花,还搁了用来调味的酱油碟子,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她好些日子没吃鱼,瞧得险些没留下口水来,想了想道:“我现在胎已经稳当了,吃几块鱼肉无妨吧?”
    怀着身孕倒也不是全然不能吃鱼,就是不能贪嘴吃太多。
    他姿态优雅地夹了快鱼片,浅浅地沾了些酱油,故意在她眼前晃了一圈:“亲我一下?”
    重岚:“......”老这样还有完没完了,她一时恶向胆边生,凑过去恶狠狠地拉着他的领子把人拽了下来,一仰头就亲了过去。
    晏和微微一怔,随即配合着低下头,一般亲人这事儿都是他主动的,她难免有些生涩,丁香舌犹豫不决地探了又探,最终小心翼翼地沿着他的唇线勾勒。
    这么要进不进的让人着急,他在她唇上轻咬了下,主动把她迎了进去,不一会儿亭里就传了细细地咂弄声。
    她被亲的气喘吁吁,半晌见势头不好才推开他,捂着自己微肿的双唇道:“都老父老妻了,你还弄这些个,这还是在屋外头,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他唔了声,伸手把鱼片喂到她嘴里:“不这样你怎么能上钩?”
    重岚羞愤地吃着这块用脸面换来的鱼片,上下牙用力嚼着,显然是把鱼片想成他的脸了。她近来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饭,中午虽然吃了不少,但到这时候也饿了,低头用斯文优雅但是绝对不慢地动作用着晚膳。
    她近来出奇的懒,吃完了又懒得走路,坐在原处眨眼看着他。
    他弯腰把她抱了起来,瞥了眼她越发圆润的面庞,伸手掂了掂,叹了声道:“你近来可是重了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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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和说完还伸手在她身上几处多肉的地方捏了捏,肯定地道:“你是真胖了。”
    重岚呲着牙,似乎想咬他一口,又硬是忍下了,反驳道:“我没胖,你感觉错了!”
    晏和权当没听见她的话,又占了几回便宜,嗤笑道:“你看看我一天要抱你几回,你胖没胖,只怕没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了。”
    重岚气得在他肩头咬一口:“怀孕了哪有不胖的?!你也不看看我是为了怀谁的孩子才这般辛苦的,嫌我胖了你去找个瘦的啊!”
    他低头亲了亲她唇角:“谁说我嫌你胖了,我是嫌你原来太瘦,胖点好,摸起来更舒服。”
    他说了这一长串重岚只听见了一句,扬眉恼道:“你原来嫌我太瘦?!你竟然嫌弃我了这么久,我太瘦你当初娶我做什么!”
    晏和:“......”
    他本来还想着晚上能偷香讨些便宜的,结果重岚只差没把他赶到书房睡了,便宜自然没讨成,只好揽着她略带遗憾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重岚起来发现他人已经不在身边,而是坐在交椅上手托着公文若有所思,他面色虽还是平静如常,但她隐隐觉出不对来,穿着寝衣起身,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晏和长睫微动,像是才从深思中回过神来:“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我吵着你了?”
    重岚摇了摇头,挨在他身边坐下:“是我自己醒的。”
    一般他不主动说,她也不会追问朝中的事儿,他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昨□□里出了点事儿。”
    他扬唇而笑,眼里有几分讥诮:“皇上这胎怀像凶险的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出来,底下人好些人就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尤其是那些宗室亲王,蹿腾着要让皇上过继个宗室子弟,不然万一出什么事儿,也不至于动摇国之根本。”
    她对朝堂之事不太上心,皱眉想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起子人是怕皇上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有个孩子哪怕是过继的,也算是有个保障。
    她愤愤道:“这群人也是闲得慌了,皇上好端端地过继做什么,这不是没事儿咒人吗?!”
    他淡淡道:“这点倒还罢了,要是皇上真的答应过继,哪怕日后诞下国嗣,这个过继来的也占着皇子的身份,就算是未来废了,也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他屈指弹了弹手里的纸:“昨天好些文官,权爵子弟和些闲散宗室在行宫外拿了折子跪谏,意图逼皇上过继立储。”
    重岚心里一惊:“这群人想造反不成?!”
    他唔了声:“造反倒是不敢,这些人里头当然有忠心为国被人欺瞒利用的,但更多的是争权夺利心怀叵测之辈。”
    她替姜佑担心起来:“那皇上那里...”
    他随手把手里的纸放在一边:“君后昨天用雷霆手段镇压了下来,先把几个打头的人头请去了东厂,又顺藤摸瓜摸出了好些幕后操纵的,这桩案子牵连甚广,怕是一时完不了。”
    他顿了下,慢慢地道;“君后这几年为了皇上,一直甘居幕后,安安心心地辅政,这群人怕是忘了他当年的血腥名头了。这把刀,刀口可一直是向外的。”
    重岚心里松了口气,又伸手拍着胸口道:“幸好昨天你在家给我过生辰,这事儿怎么着也牵连不到你头上。”
    晏和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听檐外一声来报,他微微一怔,随即撩起曳撒下摆走了出去。
    重岚在内间等了一时,就见他面色沉凝地走了进来,她急忙迎上去问:“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儿了?”
    晏和默了片刻:“最近府里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应下。”
    重岚心里先生了不好的预感,有些惊慌地扯着他袖子,他面色漠然地道:“昨天齐国公不知受了谁的蹿腾,也进了那劝谏队伍里,如今已经被人押送回府,软禁起来,暂时还不曾收监。”
    他连父亲都不叫,可见心里已经恼了,她心里万分惊骇,拉着他袖子的手指泛白问道:“那...那你怎么办?”
    他见她慌了神,忙反手握住她的手,缓和了面色道:“皇后和君后并不是愚鲁之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事儿和我没关系,咱们又没做什么,牵连不到咱们,我只是提醒你要做个心理准备,估计齐国府那边又要来烦你了。”
    重岚还是不放心,狐疑地看着他:“真的没事儿?你可别骗我。”
    他恩了声,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我如今差不多算是位极人臣,再跟个亲王又能有什么好处?难道还给我裂土封王不成?皇上和君后不会想不明白这点的。”
    重岚这才松了口气,当着晏和的面虽不好说,但心里已经把晏三思翻来覆去骂了几万遍:“以后府里来人我就打出去,谁的面子我都不给了!”
    他失笑道:“也不必这么刻意,没得落人话柄,正常交往,不近不远便可。”
    重岚点头应了,又起身催他道:“你快去府衙吧,可别迟到了。”
    她见他转身走了,这才转身去用早膳。他猜测的半分没差,果然才到中午齐国府那边就传话过来,说是晏老夫人请她过去一趟。
    她本来是不想去的,但转念想到晏和的叮嘱,还是先洗漱打扮一番才坐了滑竿去了齐国府。
    正堂上晏老夫人正满面焦急地等着,鬓角的白发还有些纠结蓬乱,清河县主和宁氏坐在下首,一个面色冷漠一个事不关己,还有几房的妯娌坐在下首,面上都凄凄慌慌的。
    重岚进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施礼,她就一抬手示意不必多礼,指了个座儿让重岚坐下。
    重岚不等她发话,先开口问道:“祖母这般急着叫儿媳过来是有何事?”
    晏老夫人重重叹了口气,眼里掩不住地急色:“是你公爹出事儿了。”
    重岚早上就知道事情始末,不过这时候还得装样,掩嘴惊道:“公爹?他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如今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她装傻装的越发熟练,晏老夫人半点没有怀疑,只是想到这桩棘手事,鼻翼急促地翕动一阵,半晌才勉强平复了心绪,又面露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清河县主见状懒洋洋地接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公爹受人蹿腾,递了个不对的折子上去,就怕皇上瞧见了不高兴,既然和哥儿在圣上和君后面前那般得脸,所以想让他在圣上面前说和说和。”
    她把储位大事儿说的这般轻描淡写,重岚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要不是她早上就知道了详情,没准真要被她这态度给糊弄过去了。
    她眨了眨眼睛,迟疑道:“瑾年不过是臣子,哪有在圣上面色提要求的份儿,倒是外祖是皇亲,又贵为郡王,请他在皇上面前说和岂不是更合适?”
    清河县主巴不得晏三思早死了,哪里会让平乐郡王帮着说情,她嘴唇一动就要开口,晏老夫人却若有所思,转过头去看着清河县主:“是啊老二媳妇,这事儿请郡王出面,确实比和哥儿出面要合适得多。”
    清河县主不由得暗恼自己方才多话,结果被重岚给祸水东引了,不过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正色道:“老夫人这话可就不对了,您也知道昨天那事儿的起因是什么,我父王是宗室,又有好几个子嗣,去说情只怕更...”
    晏老夫人一顿,重岚故作好奇道:“二夫人不是说只是小事儿吗?怎么跟宗室子嗣的扯上关系了?”
    晏老夫人默了半晌,缓缓摆手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皇上这胎怀的不稳当,昨天有好些朝中人聚集在行宫门口递折子,想要请皇上从宗室那里过继子嗣,你公爹不知道被谁蹿腾着也去了,我想拦却没拦住,昨天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把折子递上去了。”
    她紧皱着眉头,苍老的脸上纹路遍布,满是怒其不争:“昨天君后一怒之下杀了好些牵连进去的大臣和权爵人家,还把你公爹软禁在咱们府里,今天早上锦衣卫的人才来问过话,你公爹他,他真是个孽障!”
    重岚一直觉得晏三思这人十分的让人费解,总是把事儿使在了不该使的地方,就像当初他蹿腾晏和进宫去当君御,如今又递折子请皇上过继,思维之神奇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旁边的六婶子见重岚垂头不语,忙忙地道:“老二毕竟是和哥儿的亲爹,和哥儿肯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吧?”
    虽然这事儿没有直接牵连到他们那一房,但晏三思毕竟是齐国公,他倒了齐国府八成也难存下来,他们这些别房的能有什么好日子?
    晏老夫人也转头看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重岚。
    重岚肯定不会答应,先转了个话头问道:“公爹向来不爱生事的,怎么这回突然想起给宫里递折子了呢?”
    晏老夫人果然被带了过去,恨恨地看着清河县主:“你公爹前些日子和二夫人吵嘴,心里不痛快,又开始打算前程,不知道被谁唆使的去递了这折子,真真是造孽啊!”
    原来晏三思是不满被清河县主压的狠了,想要压过她一头不被她死死管着,没想到这力气却没用对地方,反而着了人家的道儿。
    重岚继续把话题往开了带:“那究竟是谁引得公爹去递折子呢,祖母可知道?”
    晏老夫人摇头道:“还能有谁?只怕就是他那些狐朋狗友。”
    六婶子听的不耐:“和哥儿媳妇扯东扯西的做什么?我们问的是和哥儿能不能拉拔他亲爹一把,你问这些做什么?!”
    重岚淡淡地道:“这事儿怕是没这么简单。”
    她低头看着修剪整齐的指甲:“公爹多年闲赋在家,那些人没事儿蹿腾他去递折子做什么?换句话说,害了公爹他们能得到什么?”
    众女眷齐齐一怔,重岚继续瞎编:“祖母和诸位婶子瞧瞧,有多少四五十岁的官员还在五六品的官位上混日子,瑾年如今才二十有余,就已经升任了正二品总督,旁人心里能服气吗?这些年他升的太快,怕是已经惹了好些人的眼了。”
    晏老夫人怔道:“你的意思是...”
    重岚学着神棍忽悠良民的模样,循循善诱:“这事儿事关储位,一个不慎就怕是万劫不复,公爹这事儿发生的也太巧了,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冲着公爹来的...”
    她故意留了一半,由着一众女眷浮想联翩,晏老夫人头一个按捺不住:“你,你是说,他们是冲着瑾年来的?!”
    重岚满面沉重,冲着她苦笑一声。她可什么都没说啊。
    晏老夫人把这表情当成了肯定,一时间心乱如麻,重岚不急不慢地道:“所以这事儿瑾年不能贸贸然插手,不然万一一个不慎,那咱们齐国府的嫡系一脉...”
    又是一串让人胆战心惊地停顿,晏老夫人连呼吸都重了几分,握在手里的拐杖都险些握不住了。
    重岚这话说的捕风捉影可有可无,看上去像是暗含深意,其实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却很明确,这事儿晏和不能参合,不然万一再栽进去一个,齐国府嫡系这一脉就完了。
    六婶子头一个按捺不住:“这些都是你心口臆测的,哪有什么真凭实据,难道让和哥儿眼睁睁地看着他公爹去死不成,我大侄儿怎么取乐你这么个毒...”
    重岚捕风捉影完了立即祸水东引:“六婶子这话未免太武断了,首先皇上还没说要怎么发落,其次能救公爹的又不止瑾年一个。”她说完,有意无意地向清河县主看了一眼过去。
    她估摸着,晏三思八成不会丢掉性命,但吃点苦头肯定是免不了的。
    众人都懂了她的意思,立即转头去看清河县主,晏老夫人先开口道:“老二媳妇,不管怎么说三思都是你夫婿,和哥儿既然轻易不能开口,由你来帮着说情也是理所当然。”
    清河县主愤恨地看了重岚一眼,张口道:“我父王不能...”
    重岚微微笑着看她:“谁说非要平乐郡王出面了,二夫人不也是宗室子女吗,更有个县主的名头在身上,又怀着身孕,在皇上面前哭求一番,皇上没准就心软了呢。”
    众人听了觉着有理,调转枪口跟清河县主说着忠孝节义,家族大事儿,重岚想到前些日子被清河县主用大道理压着的时候,心里颇觉爽快,她看成功把祸水引到了齐国府内部,功成身退,直接装肚子疼告辞了。
    过继之事毕竟闹的太大,没两天金陵城就传的沸沸扬扬,重延和重正心里惦记她,怕她怀着身孕还要操心这种事儿,便急急忙忙跑来寻她。
    重正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消息,说晏三思被牵连进去,整个齐国府都快要完蛋了,高声嚷嚷着要让重岚和晏和和离,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还说他早就看出来晏和是个衰相。
    重延冷眼瞪了过去:“你什么时候改行看面相了?
    重正立刻蔫了,重延转向重岚直言道:“妹婿不错,你跟他好好过,别听你二哥瞎扯,过继之事牵连不到他身上,你放一百个心吧。”
    这劝人的话倒是重延的风格,半句废话也无,不过他不是最看不惯晏和的吗?
    重岚奇道:“大哥你转了性子了,你原来不是瞧瑾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吗?”
    重延淡淡道:“我瞧他不对,那是因为我觉着他对你比我对你还上心,心里不痛快,但你若是离了他,哪里再找对你这么上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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