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潇湘馆一片的静悄悄,只有廊下挂着的灯笼随风轻轻摇动着。
    程峰隐在暗处,程大身影如烟般掠到东西厢,查看动静,最后转回正屋门口,轻轻捅开了门。
    程峰闪身进了屋,左右打量着,往东边厢房走去,外间暖阁里,亮着盏豆大的烛光,守夜的茶茶和冬雪已经睡沉,程峰回身示意着程大,程大会意,从怀里取出来一支迷香,在灯上点燃了,举到茶茶和冬雪的鼻子下,用手轻轻的扇着,将青盈盈的烟雾扇进了两人鼻中,茶茶和冬雪的呼吸更加绵长起来。
    程峰站在内室的门口,略顿了顿,伸手将帘子挑起条缝,仔细的的往里探看着,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内室,映出满屋的静谧安然来。
    。。。。。。
    ☆、文公子的终极反攻
    呆站了一会儿,程峰掀起帘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屋。屋内窗前,纱帘静静的低垂着,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帘子里,柳星竹侧着身子裹在被子里,安静的沉睡着。
    程峰轻轻掀起帘子,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床前,小心的半蹲着身子,满眼怜惜的看着柳星竹。
    柳星竹头微微往下垂着,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停在如羊脂白玉般莹润细白的脸颊上,嘴唇上一溜水泡醒目异常,睡着的柳星竹,眉眼如画,静谧而柔弱。
    程峰心疼的看着柳星竹有些苍白的面色和嘴上的水泡,伸出手,顿了顿,恋恋不舍的,只半蹲着,呆呆的看着她,只看得心里没来由的痛楚起来。
    外头的暖阁里程大焦急不安的等着,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偷偷的往屋中探看着,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到底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这得看到什么时候?程大焦急着,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又过去两刻钟的时间,程峰才缓缓的站了起来,掀起帘子,往后退了两步,顿了顿,才下定决心般放下帘子,转过身,疾步出了屋子,和护卫一起掠出了潇湘馆,出了文府奔着王府回去了。
    柳星竹又吃了几天的苦药之后,身体总算开始渐渐恢复了,嘴上的水泡也开始消了下去。
    。。。。。。
    九月初,让众多学子们翘首以盼的秋闱终于轰轰烈烈的开始了,京城门口,一波又一波进京的几乎都是各地赶考的举子,如同每年一度的高考一样。满京城人谈论的重点都是关于秋闱的话题,甚至还有人专门开了地下的赌场,押注今年的状元榜眼探花。
    文轩和孟宇同众多学子一样进了考场,经过一番的奋斗之后终于像刑满释放的劳改犯一样被放了出来。
    文管家看着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双眼无神,狼狈不堪的小少爷,心底心疼的同时又有些想笑,这哪是去考试,这纯是遭罪去了!
    据季大小姐季福友情介绍,考试的地方一人一间屋子,别说是伸懒腰,转个身都难,每个人要在这不足一平米的小屋子里整整考上七天,考生中有身体不好的,坚持不下来晕倒在考场,最后被抬出来的,多的是。
    柳星竹一边感叹着季福知道的多,一边心里想着,谁说古代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分明是比现代的更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啊!
    若是熬过了会试这道关,如果文轩发挥的好,考中了贡士便能进入殿试的环节,殿试若是再发挥的好,便能直接新官上任了。
    文大公子出了考场在文管家的服侍下回了入住的客栈,进了门到头就睡,直睡了一天一宿方才起身。
    接下来的日子就等着放榜,好在等的时间不长,等榜单一出来,文轩心里总算大松了一口气。
    文轩贡士第十二名,而孟宇则是贡士第十名。会试中能有这样的成绩,殿试的时候中个进士想必是问题不大了。
    不提文管家高兴的手舞足蹈,兴奋的准备着往家里报信,单说文轩自得知孟宇又比自己高了两个名次,一张俊脸就立刻臭的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
    因着接下来还有殿试,文轩自是暂时留在京城回不来,不过他人回不来,可是不代表消息传不回来,会试放榜不久,文管家就托人带了消息回来,紧接着不少相熟的人得知文轩中了贡士,纷纷前来贺喜,一时间文府倒是热闹起来。
    幸好大家都知道文家此时男主人都在外头,家里便是来客也大多都是女眷。文夫人负责招待客人,每当有夫人向她夸赞文轩上进,争气时,文夫人脸上便是矜持得体的微笑道:
    “看您说的,轩儿也就是运气好,可当不起您这么夸他!”
    文夫人嘴上这般说,心里可是美的不行,自豪感油然而生,她家儿子长得好,归根结底是她这块地好啊!来贺喜的人越多,文夫人心里就越放心,儿子这么有出息了,还怕找不到好的儿媳妇儿?
    会试过后便是殿试,殿试的时间就是九月底,然而今年的殿试同往年都不同,据说增加了皇上的印象分,会有人对这群通过会试的贡士们进行观察,每年这段时间,除了温书,意气风发的贡士们最爱做的,便是聚在一起谈论国际国内的大事,发表高谈阔论,其实无非就是几个年轻人以一己之见,批判哪个官员做事不地道,哪个官员做事还凑合,颇有年轻气盛,指点江山的意思。
    因着今年有这么一项印象分,不少贡士为了能更入皇上的眼,卯足了劲儿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表现,今年的这场贡士之间的高谈阔论,比往年都要高调几个指数,听说几个最为活跃的贡士,不光谈论实事,还联名写了万言书,洋洋洒洒厚厚一沓,上谏皇帝。
    在这一点上文轩做的倒是还好,这也完全归功于自家老爹文笙曾经的殷殷教导,过来人文笙同志以十几年前的亲身经历曾经与儿子谈论过,最后父子得出的结论就是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幼稚了!
    首先这样做实在是太高调了,一个连官都不是的贡士到处折腾,当在朝干事的那群官员都是吃白饭的?这不是明晃晃的在拉仇恨吗?其次即便将来真的做了官,这样的做法也少不了的被人使绊子就是了,所以说,年轻气盛什么的,最讨厌了!
    文老爹到底见多识广,临走之前算计着自家儿子考试的时间,还特意叫到书房嘱咐了一遍,叫儿子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想着出什么风头,老老实实呆着就好,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慎言,就算皇上对文轩没什么印象。文轩还有自己的文化底子在,一个进士是跑不掉的,名次低点无所谓,慢慢往上爬就是了。
    文轩答应的好好的,也如实的照办了。他早过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也看不惯太高调的人,一朝得意就忘乎所以,所以这些日子里他也是极少出门,大半呆在客栈里。
    然而太过低调又显的不合群,文轩接了同科贡士邀请的帖子,也只是偶尔出去,且必是和孟宇约好了,两人一同去也好有商有量的有个照应。
    终于到了九月下旬,殿试的时间开始了,文大公子尽量以平常心轻松以对,果然殿试成绩出来的时候,文轩中了一甲第九名,而成绩一直碾压他的好友孟宇则考了一甲第十名,那些会试之后表现的过于张狂高调的贡士,则无一例外的名落孙山了。
    文轩这次倒是心里顺畅了,自从成绩出来之后,这几天走路都带着风,颇有些小公鸡扬眉吐气的架势,显然是在最终回合险胜了对手,傲娇男反攻成功。
    贡士们考中进士之后,便是等着分配工作的时刻。这个时候就是真正的拼爹拼运气了,世家子弟本来就不需要考科举入仕,能考中进士的世家子弟更是人中龙凤般的存在,真正的权力机构的空缺一般都是留给这些人的,大部分进士都是白手起家的无门路人士,一般来说,都会从底层的官员做起。
    远的不说,就说文笙同志,十多年前高中进士之后风光没两天就被发配到了民安做了七品县太爷,加上本人性格严谨刻板,不会钻营,在民安一窝就是十几年。
    而文大公子文轩当然也是属于没有门路的那种,文夫人自从得知了儿子中了进士之后,真是又是欢喜又是忧啊,之前怕儿子中不了,等好不容易考中了,又发愁儿子会跟他老子一样,被分配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做县令,几十年难得回家一趟,亲人难以团聚。她也不盼着儿子飞黄腾达,只盼着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团团圆圆的日子。
    这些天,文夫人天天带着柳星竹到慧元寺上香求神,盼着菩萨保佑,能让文轩被分配个好官,最好能分到岑南州府来,这样离家近又方便。
    终于在焦急等待之中,分配的结果终于出来了,文轩果然如愿以偿的被分配到了岑南州府,做了老爹文同知的下属从六品州同,也算是如愿以偿了,而贵为关系户的孟宇孟大公子,因着出身世家,也算是那些所谓的人中龙凤了,自然凭着家室分到了一个更好的官职,正是州府的从五品的盐运司副使,不仅在品级上再次碾压了文轩,更是个众所周知的肥缺。
    对此文轩倒是不以为然,他也算上天眷顾了,能分到岑南,还是个不错的官职,孟宇的出身摆在那呢,这是从出生就注定的没法比,他也没那个闲情雅致的分那个神去。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将这个好消息让人报给家里知道去。
    。。。。。。
    ☆、文氏兄妹王府赴宴
    会试殿试全部结束,昔日一同应试,一同金榜高中的意气风发的士子们,才刚熟悉起来就不得不准备挥泪告别了,该留京的留京,该外放的外放,几家欢喜几家愁。
    文轩和孟宇在经过了几场辞别宴之后,终带着喜悦的心情踏上了返乡的路途。
    文大公子回到了文府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真是让他喜出望外。
    文夫人月余不见儿子,如今总算不用惦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不仅如此,竟然还功成名就大登科了,一想到这个文夫人是越想越觉得开心。柳星竹同样为哥哥高兴,毕竟在古代,应试和高考虽然表面上的概念是一样的,可是内里的性质却是全然不同,整个大商最终能考中进士的学子也就那么一二百人,绝对不同于现代大学招一次那就是以百万千万计算的。。。
    一家人相互欢喜暂且不提,就在众进士即将准备各赴各任的前夕,文轩和柳星竹接到了岑南王府程家的请柬,邀请他们来王府赏菊赴宴。
    这个季节也只有菊花值得一赏,所以但凡谁家设宴大多都是以菊花为题。
    文轩即将步入仕途,也有心多结识结识一些官场上的人,着人专程打听了一下,这次程王府邀请的都是未婚的青年官员和本次岑南赴京秋闱中了的进士,以及一些年轻的千金小姐,便欣然同意,带了妹妹一起去程王府赴宴。
    柳星竹则是另有自己的心思,文大人离家多日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家里人因此一直担着心,尤其文夫人,整日里都提不起什么精神,柳星竹心下忍不住就想出来想辙多打听些消息,听季福说这样的宴会什么的最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忍不住就准备跟着哥哥去了,这个时候能得到有利的消息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和程王府的人们的恩怨什么的只能暂时排后。
    到了约定的日子,文轩让文七赶车,带了柳星竹一同去了程王府,在路上的时候,他详细的给柳星竹说了说最近了解的程王府的情况。。。
    程王府一如柳星竹想象的那样占地宽广,宏伟奢华,又胜在布置雅致,处处透露着一股闲适的意味,一进门便是一睹嫩黄色线菊组成的壁影,配着绿油油的叶子,煞是好看。
    柳星竹站在文轩的身后,正看着那鲜嫩的线菊出神,就听到旁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
    “星竹!”
    柳星竹回头一看,居然是前不久刚见过面的季福,惊喜的回道:
    “福儿,是你啊!”
    季福开心的领着丫鬟柳儿几步走到了柳星竹的跟前,耳边垂下的金步摇一晃一晃的,俏皮可爱。
    柳星竹拉着季福来到哥哥文轩的跟前,笑道:
    “福儿,你看,我哥哥回来了!”
    季福抬起头,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白皙少年,蓝纱罩袍,墨发束顶,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较以往更加的潇洒飘逸,知道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她早从哥哥们的口中得知了文轩高中进士的消息,此刻再见他意气风发的模样,霎时间忽然就红了脸,慌乱的低下头,心中如小鹿乱撞。
    柳星竹在一旁憋着笑,这姑娘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大大咧咧横冲直撞的,见了文轩就小媳妇似的害羞起来。
    “哎。。。你前些时候还不问我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吗,呐,我这不是把人给你带到眼前了吗!”
    柳星竹凑近季福的耳边小声说道。
    季福羞窘的耳朵根子都要滴血了,一旁的文轩倒是淡定的非常,他倒是还不知道眼前红着脸的小姑娘已经对他情根深种了。文大公子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潇洒倜傥的,当场行了个礼笑道:
    “季小姐有礼了,星竹很少出来玩,等下还要麻烦季小姐多多照顾,文轩先告辞了!”
    说罢,文轩便潇洒的走人了,留给季大小姐一个清俊的背影。
    等文轩走远了,季福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这才拉着一脸揶揄的看着她的柳星竹熟门熟路的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笑道:
    “你哥哥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恩。。。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和你一样好看!”
    柳星竹笑眯眯的看着季福的大红脸,说道:
    “这倒是,妹妹都长成这样,哥哥能差到哪去了。。。”
    季福看着得意的小伙伴,哼哼道:
    “才不是呢,我四个哥哥两个堂哥,都和我长的不一样,都没我长的好看!”
    一旁的柳儿也搭腔道:
    “是啊,四位少爷都长的像老爷,不像夫人和小姐。”
    柳星竹瞬间惊讶了,这小丫头竟然有六个哥哥,四个亲的,两个堂的。
    季福看着柳星竹眼中的惊诧,笑道:
    “没想到吧,你只知道我有四个哥哥,没想到我还有两个堂哥呢,我家和二叔家一共七个孩子,就我一个女孩,哎,我从小到大就想要个姐姐或是妹妹,可惜就是没有!”
    怪不得自己这个小伙伴是这么个男孩式的脾气,柳星竹笑着想到。
    走没多远,就到了程王府的菊园,满院子都是怒放的菊花,柳星竹看的目不暇接。
    正这时不远处有人扬着帕子叫着季福:
    “福儿,快过来!”
    。。。。。。
    柳星竹见有人叫她,知道是季福的相熟之人,便催着她过去,正好自己也想要如厕了,季福见此只好先过去,并嘱咐柳星竹如了侧之后就等在这里等她,柳星竹自然答好。
    柳星竹今儿和文轩出来并没有带丫鬟,这会儿想要如厕只能找人帮忙带着去。
    说来也是巧了,正在柳星竹不知道应该找谁的时候,前头来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不等柳星竹叫她,这姑娘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问道:
    “姑娘可是要帮忙?”
    柳星竹赶忙点头称是,并说自己要去如厕,那小丫鬟一副了然的模样,口舌爽快的立刻应允道:
    “没问题,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柳星竹道了谢,跟在这小丫鬟的后面,一路上这小丫鬟只顾着低头走路,间或抬起头看一眼周围的路,柳星竹走在后面越走越是疑惑,沿路走来,最开始还能看到不少丫鬟小厮打扮的人匆匆忙忙的走来走去,渐渐的人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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