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妖孽等你收 作者:未知

    第 3 部分阅读

    总有妖孽等你收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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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些个公子哥们太糟蹋人了,她身上的血立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头上冲。

    “砰”的一声巨响,老姑娘手里挽着的小皮包一下子砸在桌上,整个人爆发出浓烈的杀意。

    皮包砸在桌上的时候,实木的桌子都震了震,满室的气氛一下子紧绷到了极致。

    说到底,这屋内无论哪位爷,一个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不管是从商还是从政,放哪儿都是翻云覆雨的主儿。

    谁敢在他们面前使性子、砸桌子?

    合拢了手上的一沓纸牌,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少爷眼底透着一抹锐意,声音都冷了下来,“嫂子这是什么意思?”

    “这桌子既然惹嫂子不高兴了?不如砍了添做柴火。”

    纸牌“噼啪”地洗着。

    刘伶原本桌子一砸,就要开骂了,可被大家凛冽的目光浇了一泼儿冷水,老姑娘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来求人啊!

    她闹上这么一出,还怎么求人帮自己办事啊?

    想到这,她连忙把即将飙出口的骂音咽了下去:“手滑,没拿稳,大家不必管我……”

    “扑哧”一声,坐在诸少爷之间,安静到几乎让人遗忘的符大公子忽然笑出声来,连看着刘伶的眼底都流露出几分有趣的笑意。

    “嗯,手滑。”

    他淡淡应了一声。

    这一声,虽不大,却赫然缓解了这一室紧绷的气氛。

    诸小哥儿对视一眼,绷紧的神色纷纷放柔和了。不过,想起今儿个的目的,他们看着符大公子,都有几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昊哥不是要拿这个女人开涮嘛!怎么这会儿笑起来了?

    包厢里这一位位少爷们模样生得俊,穿衣也很有品位,可谓是各有各的风采。

    符大公子在这么一群贵少之中,可说是极低调、极安静。

    乍一眼看去,这么个极具儒雅风采的年轻男人与众少爷似有分格格不入的违逆感。

    你说,这位主儿一张脸蛋生得多漂亮啊,五官婉然,眉目如画,像是一幅轻描淡写的水墨图,轻盈雅致。

    可一吱声,气场立马不同了,这么个漂亮男人眉目含笑的模样,水当当、灵秀秀,宛如平静的湖水漾开了一道道波纹,让人眼前顿时一亮。

    不过是个春秋茶社的小包间,被这一群会玩的少爷们折腾出几分奢靡的颓废。

    人符大公子就是有这样完美的气质,一笑倾城、流年换转。仿佛连这奢靡颓废的背景都染了几分威尼斯水城的风情,是暮色残辉,平铺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似流动着一层澄金色的琼浆,贵气立现。

    老姑娘到底是个俗人,一闪神,差点拜倒在符公子的西装裤下。

    这时,就见刚才那个年纪较轻的少爷把纸牌丢到一边,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轻佻地笑了起来:“昊哥总说嫂子没情趣,我看挺好!这不是挺幽默的!昊哥既然不喜欢,不如让给我吧。”

    我靠!又一个渣!

    他把她刘伶当天上人间的主儿了?

    怎么说话的!

    会不会说话啊?!

    不会说话回小学重修一下思想品德去。

    老姑娘火气“刷”的一下冲到顶,眼底燃着即将爆炸的小宇宙,似要炸出个蘑菇云来……

    忽然,她冷不丁看见符昊右手的食指抵着嫣润的唇,乌亮的眸子含着似笑非笑的水意……一刹那,脑海一根弦在绷断之间,被她狠狠抓住了。

    ……

    静默。

    一阵尴尬的静默。

    这里的气场到底是有多诡异啊!

    一不留神,她差点再次犯了大错。

    老姑娘身后一阵寒,脑门都冒汗了。

    她心有余悸地狠狠抹了把脸,再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背,一遍遍默念:刘伶,出息点儿,不要和渣去斗气,他们会把你降低到和他们同样的水平,然后用经验打败你。

    记住,你今儿个不是来吵架的!

    在心里反复提醒了自己三遍,她幻想眼前这群人是干系到一栋三居室小公寓的“送财童子”,再想一想可怜兮兮的团子,她终于把一切负面情绪抛之脑后,扬起了一脸真诚的笑容,和气道:“符昊,我是来找你的。”

    她可以冷嘲热讽。

    她甚至可以撒泼骂人。

    在符大公子的印象中,这位主儿不惹到的时候向来是和和气气,倘若无缘无故惹上了,那绝对是竖了毛的猫,逮谁都不会给好脸色,伸出爪子就挥,当真是面如其人,表里一心。

    符昊预料刘伶有很多种情况的反击,偏偏不会想到她能够和和善善地和自己说话。

    符昊一愣,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了上次让刘伶出现了这样想发作,又生生压下情绪的那个例外——那是符妈妈夜探婚房的时候。

    那一夜,她放下与自己的冲突,违了原则,像捧着极珍贵的宝物,生怕摔碎老人家的殷殷期盼,小心翼翼照顾着符妈妈的心情。

    想到那天刘伶撞开卧室门为符妈妈拿来药,想到那天刘伶揉着胳膊轻皱眉头的模样……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温软。

    “说吧,这又是什么事儿来找我?”

    面由心生,此时他对刘伶心中有了分说不清的情谊,面色柔和了些,连着声音都带着几分懒散的味道。

    刘伶兴致勃勃地从口袋里掏出小瓷片儿,笑眯眯地凑了过去,一脸谄媚:“这个,你能看出值多少钱不?”

    周围一溜儿被无视的少爷们见她神神秘秘拿出个什么凑到符昊跟前,一个个也纷纷好奇地看了过去。

    不过一片碎瓷儿。

    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嫂子,你找昊哥就是为了这玩意?”

    “听说是古董呢,你懂这个?”老姑娘兴奋地抬起头,两眼发光地看着说话那人。

    对方又笑,懒懒道:“有空儿琢磨这个,嫂子你可真闲。”

    他从符昊手中取来那瓷片,细细赏鉴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越发融融。

    “怎么样?”

    刘伶紧张地看着他,心中又期待,又害怕。

    对方笑着把碎瓷儿塞回到符昊手里,非常笃定地来了句:“不值钱的玩意儿。”

    老姑娘那么紧张,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眼前一亮,心中一喜,异常激动地看着那个“鉴宝”的家伙,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

    “你的意思是……这玩意是仿品?”

    “我可没说这是仿品,谁掠一眼就能看出真假啊。”

    “那你仔细看看。”

    眼见刘伶对那人那么上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对方,分明不关自己的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符昊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手指的力道重了些。

    “嚓——”

    一声微不可查的脆响后,原本已是碎瓷儿的陶片儿,居然又碎了两半。

    那人立刻笑嘻嘻道:“看见了吧。十陶九残,这玩意被摔成这样了,价格肯定一落千丈,再被昊哥这么一捏,更是难修复了。嫂子若是想发古董财,还是算了吧。”

    老姑娘回头一看,当时心脏就“突”了一下。

    “姓符的!你手往哪儿捏的!这玩意能捏吗?”

    一把抢过符大公子手中一折为二的碎瓷儿,她气得肺都快炸了。

    不过就是这么片垃圾,这个女人居然为个瓷片和自己生气,符大公子脸色也阴了下来,他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值几个钱,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几个钱?”刘伶抬头,气有些上来了。

    符昊还没回答,就有人截过话头,恍然大悟,阴阳怪气道:“哎哟,嫂子原来在和小情学。”

    “什么小情?苏情?”名字带“情”的人多得是,刘伶听他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有些不大确定地问。

    “可不是嘛。”那人笑得一脸神秘。

    “这和苏情有什么关系?”无形之中被人把自己和苏情联系到一处儿,刘伶莫名地看着说话那人,没搞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干系。

    对方笑嘻嘻道:“除了小情,昊哥才不会仔细帮人家找人去鉴定这玩意呢!这多费事啊!不过倘若是小情的事儿,昊哥可不怕费事呢。我就说呢,原来嫂子看上去不在乎昊哥,私下里净和小情学着呢。可是昊哥不喜欢你,你再怎么学也没用啊。你连最基本的鉴瓷都不清楚,还凑什么热闹。”

    ……

    听到这,老姑娘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

    先前朦胧的、迷茫的,纷纷如浓雾散尽,什么都门儿清了。

    原来,在他符大少爷的眼里,这碎瓷儿什么都不是——是因为她刘伶连根葱也不算。倘若是苏情来找他,纵是芝麻蒜片的小事儿他也不会疏忽了。

    可自己,自己又是谁?

    她捏着碎成两片的小瓷片儿,心中一下下地锐痛,似被人狠狠用棒槌杵着,分明知道不远处那个斯文俊秀的男人从来都不欢喜自己,可那层婚姻的关系放在那儿,还是让她在出事的时间想到了符昊。

    她以为自家的老公纵是再渣,至少也算得上半个家人。

    可真找到了,站在这儿听着这些话,她竟有说不出的难堪。

    她脑子被门夹了吗?没事儿找这枚渣干什么?

    他符昊连对妻子基本的扶持都不曾有过,自己还妄想他会帮什么忙!

    自己这时候若还天真着,活该被人羞辱!

    这一刹那,刘伶的脸色从黑到青,从青到红,从红到白,最后竟是彻底地冷了下来。

    心中一下下的钝痛,麻木过后,说不出的明白。

    她乌黑的眼眸宛如冬水,沉不见底,看着符昊面无表情,无论是暴、怒、嗔、怨,什么情绪都没了,就仿佛在看路上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小心翼翼把瓷片包裹在掌心,她垂着眼。

    见她神色,符昊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不安的感觉,开口道:“瓷片拿来,我帮你仔细看看。”他分明早就预料到这些个家伙会为苏情抱不平,说出刺人的话。可看见刘伶被刺痛的模样,他竟一点儿也不高兴。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任刘伶走出这里,他们之间就会有一道永远无法填平的沟壑。

    而他,却不希望看见这样的情况。

    轻轻躲开符大公子伸来的右手,刘伶沉默了下,嘴角咧了个敷衍的笑,最后似想到这样沉默也不对,她抬头,和声道:“不用了,我能拿出什么值钱玩意?这不过是和苏情学学怎么勾住你。被识破了,呵呵,真是让人没办法啊。在座的少爷们怎么都这么聪明呢。”

    拎上包,握了握碎了的瓷片儿,她转头就往外走。

    “嫂子……”

    刚才用话挤兑她的那位小爷终于意识到自己做得过火了。

    他心虚地看着刘伶,没来由地忐忑起来。

    刘伶走到门口,回过头,笑了笑:“你们玩儿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符昊想追出去,身下却似有千斤坠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她微笑着挥了挥手,眼底没一分不满,就这么轻轻关上门,从包厢中走出。

    那一刻,符昊觉得倒映在眼底的世界似褪了颜色,心中也空了一块。

    从包厢中走出来时,刘伶挨着走廊慢慢地走着。

    春秋茶社走的是古典路线,过道贴着壁画,仿古的宫灯耀出柔和的光芒。她拧着眉,拼命思索着这会儿应该怎么帮团子凑足那三百万。

    符昊那一帮子兄弟说得很清楚——

    十陶九残,就算再值钱的玩意儿,碎了修复困难,价值会大打折扣。

    这会儿,她除了砸钱,还真没第二种法子。

    她走得极慢,恍惚中,似乎听见有人在叫“刘小姐”,错身的空儿,捏着碎瓷的左手忽然被人一把扯住了。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自己被扯着一下跌入了他怀中——

    说来,刘伶一米六八的个子,绝对算不上小鸟依人。

    可跟对方比起来,却显得异常娇小。

    冷不丁被这么一吓,老姑娘也没看清对方模样,一股极清冽——似薄荷味的气息一下子将她整个人都包围其中。

    这气息极陌生。

    “哎呀。”

    老姑娘猛地回神,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起来。

    她好好待着还没啥事儿,这么忽然挣起来,长发一下子挂在了对方的衣扣上,一声哀号,老姑娘捂着脑袋,眉头拧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别动。”清朗好听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无奈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语气实在太过亲昵,她刘伶不认识什么正值好年龄的男人啊,不然早把自己嫁了,哪能栽倒在“渣”劫上。

    她越是困惑,越想看明白这到底是谁。

    头发被扣得紧紧,一抬头就被扯着头皮,痛得老姑娘直抽冷气。

    上面那声音好听得很,也越发无奈起来,“你总不安分,我怎么帮你解开。”

    “我认识你?”她想了半天,实在没想明白这到底是谁,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自己本命年早过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倒霉的事?走个路都能惹来麻烦。

    对方动作一顿,沉默了下,周围的气温霎时间低了好几度。莫名的,老姑娘忽觉得一阵寒风蹭着自己的头皮呼啸而过,这感觉让她无端有些颈后发凉。

    “咳……那个,你认识我?”她干笑两声换了个说法,实在受不了这尴尬气氛,狼狈地抓着头发扯了两下,一下子断了好几根,痛得她连连抽气。

    一双大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虽然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可刘伶就是知道他好像生气了。

    真诡异啊。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老姑娘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完全不明白他生着哪门子气。

    “是我,冯栗。我喊了你至少三声,你失魂落魄,根本不看路。”三两下工夫,男人利落地将刘伶的长发从自己的衣扣上解救出来。

    终于恢复自由。

    老姑娘长长舒了口气,这才看清眼前的人——逆光下的男人,身形颀长而挺拔,气质极好,脸蛋雪白,五官文秀,偏偏眸中透出一抹锐利,看得她莫名摸了摸后颈,总觉得一不留神自个儿就会被他从颈后咔嚓一下解决掉。

    随手拨了拨自己被扯痛的头发,她不愿在筹钱这个节骨眼上生什么是非,谨慎地退了两步,抬头刚准备打发掉这个意外,手腕忽然被对方又一把握住了。

    “轰隆!”

    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

    老姑娘当时有些犯晕。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熟到可以牵牵小手的地步了?

    不对,嫩草条件那么好哟,戳瞎他的狗眼也看不上自己这样的主儿!

    那就是说,这个男人以为自己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可以调戏?!

    想到这儿,老姑娘登时怒了。

    靠,她当初就算真的骗过他,可也不代表自己可以任人轻薄。

    “你干什么呢?”

    刘伶同志严重地皱眉,一万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句子含在口中,刚要喷出,嫩草雪白的脸蛋阴沉无比,一双漂亮宛如琉璃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紧握的手掌,声音宛如从北极吹来,带着一种锋锐的冰冷。

    “把手松开。”

    被他神色吓了一跳,老姑娘气势当时弱了弱。

    可转瞬又反应过来,自己干吗怕他啊!

    “冯先生,上次的事我已经道过歉了。算我不该去相亲,耽搁了你的时间,可事情都过去了,你不像胡搅蛮缠的主儿,可现在……你是想怎样?”

    “松手。”

    年轻男人紧紧盯着她的手掌,仿佛看见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儿,面冷、眼冷,连语气都冰冰冷冷,竟似在生气一样。

    “我松不松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这人怎么没事管……”

    刘伶话还没说完,冯栗的目光忽然移到她的脸上,与她正好对视上了。

    那目光,黑得宛如暗夜,深邃不见底。

    不知怎的,刘伶被他目光紧紧盯着,心口仿佛有什么一跳,似要蹦了出来。

    “不痛吗?把那玩意捏在掌心,手破了都没反应吗?今天从看见你开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你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什么?”

    不容她多说,他利落掰开她紧紧捏着的手掌,口上分明是责备的语气,却异常温柔地帮她挑开碎瓷儿,小心翼翼掏出手帕,处理着伤口。

    被他这么一提醒,刘伶这才惊觉自己紧握的手,瓷片居然扎入了掌心……

    当时从符昊那儿出来的时候,心中痛着,竟分不清手掌和心脏那儿的疼痛,到底哪样更揪心。

    眼前的男人,不过相识甚浅,却比符昊更加体贴。

    不知为什么,刘伶忽然泛上一种淡淡的悲哀。

    符昊啊符昊,为人夫,你连一个外人都不如,真不愧被冠上“渣”这一个字。

    “我果然很背啊,第二次见面,又给你添麻烦了。”

    自嘲地笑笑,老姑娘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虽然有些尴尬,但眼底却添了几分柔和。

    冯栗被惊艳到了!

    这个女子,当真对极了他的胃口。

    当她笑时,气质中的柔和绝不是装就能装出来的。

    那样的柔和,不知挑动了他心中哪一根弦,让他有一种想要用尽一切办法,完完全全占有她的温软,绝不容外人染指的冲动。

    他低头,一言不发。

    您当这么个颜优品优、一本正经的年轻军人垂眸在想什么?

    告诉您,这可是满脑子蠢蠢欲动——扑倒,压住,正法……

    这一个个念头,来得凶猛而热烈。

    先前就说过,部队子弟圈儿一个个没什么善茬儿,披着羊皮,将一切阴损、腹黑、抬不到明面上的勾当遮下去,遮出个艳阳天,只当他是纯善明媚的主儿。

    你看他光明磊落?那是没扯掉这层皮儿!

    一旦没了伪装,想法变成行动,那是雷厉风行,理直气壮,没丁点儿愧色。

    刘伶这老姑娘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勾到了这年轻军官心中哪一处的痒。

    骚动的、迷乱的、难以压抑的……勾着、挠着、抓着,让他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看上了整个儿普普通通的刘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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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栗在认真思考着,抿着清光似的薄唇。

    气氛忽然间就有了一些静默,刘伶以为他生气了,心想也是自己的错,正打算套几句场面话,然后闪人——但听清澈宛如流泉的男嗓缓缓淌过心尖,似熨帖过那些忐忑的、犹豫的、烦躁的情绪,竟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奇妙力量。

    冯栗忽然抬眸,温和的目光紧紧锁住眼前这满腹心思的小女人,笑得大气而从容,“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走,先带你清理下伤口,大冬天的,感染了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刘伶有些傻眼。

    哎,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在她稀里糊涂被冯栗拉着手腕儿往前走时,手机又响了。

    呼!来得正好。

    这情形,真让她跟这个男人去清理手上的伤口,怎么着也不合适啊!

    老姑娘悄悄松了口气,抽出手,朝冯栗抱歉地笑笑,然后避开,转身接了手机……还没说什么,就听着团子带着颤儿的嗓音冲入耳膜——

    “姐,呜……”

    这声音不大对啊?

    姐就姐,这后面跟着个“呜”是咋回事儿?

    老姑娘浑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团子,怎么了?你别急,有什么,慢慢说……”

    手机那头没声音了。

    “团子?”

    她又喊了声,电话那头依然没人理她,声音寂灭得很彻底。

    刘伶嘴角有些抽搐了,把团子一个人丢在狼窝,该不会出啥事吧!

    那个顾什么什么的家伙,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对团子的企图心那么强,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刷的一下,老姑娘只觉自己浑身的寒毛纷纷竖了起来,下意识想到了无数诡异的可能。来不及多说,她抓着包就往顾楚雄和团子在的那个小包厢冲。

    冯栗在后面唤了她好几声,都没喊住。

    那么个大活人哦……这姑娘,居然能直接把他给丢脑后,忘个一干二净。

    冯栗抿了抿唇,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看到她敲的那个房间号码,这年轻男人嘴角又忍不住翘起一抹笑。

    201号兰花轩。

    那是小顾的地盘儿。

    他原本也是来找小顾的,没想到刘伶居然送上门了。

    。

    第五章

    先前咱们提过,冯栗腹黑,顾楚雄张扬——在他们那个学校,随随便便哪个班级的小哥儿出列,十个里面有九个背景不凡、身手不凡。就在那个人才辈出的地儿,冯、顾这俩依然是全校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

    遇着了,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旁人看着,那是明争暗斗,似乎是打了个平手……仔细看看,那个张扬如蔷薇花开的俊俏小哥儿顾楚雄也许还占了上风。

    别人不清楚,不代表顾楚雄自个儿也不清楚。表面看起来自己没输,那也只是看起来,冯栗从来不是省油的灯。

    好名头他冯栗全不要,让自己占去了。可细数起来,实质上的好处也全归了他冯栗,反倒是自己吃足了苦头,外人看来光鲜无比,他被捧上了高位,受人艳羡、倾慕——那是一声都吭不出,你吭声,人家说你虚伪。

    得,既然“虚伪”不得,顾楚雄索性是放开了——

    他越发如一朵妖艳灿烂的蔷薇花,开得轰轰烈烈,什么事儿都摆在明面上做,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他顾楚雄的张扬!

    他如果是别人,少不得惹出大事儿。可他是和冯栗齐名的顾楚雄,家世、潜力、影响力摆在那儿。

    纵是捅出大娄子,他顾楚雄依然是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那叫个意气风发。

    如果是这样的日子,这么过下去……其实也不错。

    可谁知道临到毕业,他还是被冯栗给算计了一次。

    那个阴冷腹黑的主儿,居然设计了一场意外,让自己莫名其妙被人拿着有色眼镜看。

    提到那次“意外”,就连他“戏果儿”的道路,也无端波折不断。

    好容易来到a城,遇着个对胃口的女孩儿,顾楚雄万万没有忍着、憋着的可能。

    门没锁,一拧就开了。

    “色狼!”

    刘伶一进门,就见陈圆捂着屁股从沙发上弹出来,涨红了一张小脸,圆溜溜的乌眸里溢满了水光,羞愤地瞪着那个脸蛋儿雪白、一脸无辜的俊俏男孩儿。

    那一声“色狼”,喊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跟着刘伶进来的冯栗都有点儿为小顾感到脸红了。

    “小姐,我又怎么了?”小顾摊手,无辜地睁着一双明亮秀气的眼睛,满眼的困惑,倒是让不知情的人心生爱怜,只觉得这么个秀秀气气的男孩儿干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

    “你……你……”

    “怎么了?”小顾饶有兴味地逗着她。

    “你摸我屁股!”

    这个陈圆,也是个一根筋的主儿,别人这么逗她,她居然就这么涨红着小脸儿,大白话地大声说出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满室皆惊。

    小顾忍俊不禁,眉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那眸中的水意,宛如阳光照耀在山涧的流泉中,晶晶亮亮,格外清美。

    刘伶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就知道这个顾啥啥的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她这才出去多久啊,对方的魔爪就伸出来了……再晚来一会儿,保不准团子早被吃干抹净。

    她总算明白了团子在电话里的那一声“呜”,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先生,你这样做不大好吧。”

    刘伶冷然看着笑意盈盈的男孩儿,不动声色给陈圆使了个眼色。

    小团子见到她,就像看见了救星,刺溜一下窜到她身后,像小兔子似的,一抖一抖,可怜兮兮地捏着她的衣角,眼中水汪汪的——

    “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

    小丫头在她身后,小声说了一句,声音中满是惊喜。

    这丫头高兴刘伶没丢下自己……

    某个人可就一点儿也不高兴了。

    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小顾眼底明显透着一丝冷意,那冷意从心底透出,形于表,更是锋锐如刃,寒意凛然,让人心惊。

    他松开茶杯笑了笑说:“……敢情刘女士刚才在外面转悠一圈,还惦记着我请的这杯茶。”

    刚才顾楚雄说过要请两位小姐喝茶,说这句话,是看在陈圆的面上,这摆明是一句场面话,刘伶跟陈圆都在这儿,总不能只请陈圆,晾着陈圆的朋友吧。

    而现在,他居然拧出了那茬儿,说刘伶惦记自己这杯茶。

    这真不是啥好话,不是摆明讽刺刘伶对他有意思?

    男孩儿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面色淡漠而冰冷。

    寻常姑娘家家的,任谁听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明讥暗刺着,都丢不开脸面,没准儿就退缩了。

    可刘伶这里干系着团子的清白,退不得!

    一退,团子就要被人吞吃入腹。

    她咬了咬牙,硬声道:“顾先生的茶没那么好喝,我哪敢惦记您的茶呀。陈圆摔碎了您的九桃瓶,咱们赔,一下子咱们拿不出那么多钱,欠条先写着吧。”

    顾楚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

    不识好歹!

    这可不就是不识好歹!

    他顾楚雄要的东西,搁在别个时候,谁敢不识好歹的来打岔?活腻歪了!

    你刘伶到底是何方神圣,一而再、再而三地坏自己的好事。

    “不妨和刘女士说,你刚才走就走了,何苦来搅这趟浑水。说白了,我顾楚雄看中了这妞儿,你们今儿个就算赔钱,也了不了事儿。”

    这哪里是有身份的体面人说出的话!

    简直比流氓还流氓!

    “你别太过分,凡事要讲个道理!”老姑娘一下子就怒了,眼见着一抬手就要往桌子上狠狠地拍去。

    可她的手还没落到桌子上,却被一股温暖的力道包住了手腕,轻轻止住了她拍桌的力道。

    实在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儿,顾楚雄一下愣了。

    太过震惊,让男孩儿好听的嗓音甚至带着微微的颤——

    “冯栗?”

    握着刘伶手腕的年轻男人淡淡应了声,没说什么。

    可那目光掠去,饶是小顾这样气场强大的“流氓”,也禁不住觉得头皮被针尖狠狠扎成了无数个透明窟窿。

    顾楚雄头痛了,一个个念头此起彼伏沸腾在脑海里。

    这是个什么事儿?

    这个阴险又难缠的家伙怎么来了?

    自己什么时候又惹过他了?咋一来就给自己脸色?

    这是他之前压根没想过的情形。如果知道冯栗要过来,他躲都来不及。

    小顾那里头痛着,冯栗这里嘴角翘起一抹笑。

    与冯栗相亲的时候,刘伶就被这个男人优雅俊俏的皮相惊艳过了——这位主儿模样生得极好,与符大公子相比不遑多让。

    一米九的身高,就算在军校那一水儿颀长挺拔的男孩中,也占足了优势——虽然瘦,却绝对和文弱扯不上半点干系。

    特别是五官精致,脸蛋雪白。

    不笑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文秀、灵气!

    比女孩儿还漂亮!

    他要笑起来,那俊秀脸蛋上浮出两朵梨窝儿,梨窝儿捎出几分羞涩,秀色水灵,销魂入骨,活脱脱的妖孽。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看了,心中也会狠狠一悸,骨头都酥了。

    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还住在军区大院,那时候,大家只知道冯老爷子家的小孙子是个安静文秀的主儿,和大院里这些张扬的孩子都不相似,除了脸蛋俊些、背景比旁人更深厚些,压根没半点儿气势。

    那个环境、那个背景,就有那么几个张扬胡闹的女孩儿,甚至是男孩儿被他诱得心里痒痒,做梦也打着尝尝他小冯滋味的主意……

    结果嘛。

    没有结果。

    没人知道当年的小冯栗使了什么手段,只知道那一溜儿张扬的主儿无论在外面如何飞扬跋扈,一见着他冯栗,立马脸色发青,夹着尾巴逃得比兔子还快。

    冯栗的笑,也是很有讲究的。

    小顾自诩了解冯栗,一看见冯栗对着刘伶露出这样的笑容,眼中赫然闪过一抹亮色,眉也笑、眼也笑,整个人处于极为兴奋的状态。

    不怪他兴奋,平常冯栗对谁这么笑,谁倒霉。

    如今冯栗对刘伶这么笑,在小顾眼里就一种可能……莫不是冯栗看见刘伶挡了自家弟兄戏果儿的好事儿,良心大发,准备教训教训刘伶,给弟兄出一口恶气?

    “你们认识?”一听见对方准确无误喊出了冯栗的名字,又见自己的手腕被冯栗握住,刘伶脸沉了下来,直觉以为冯栗要助纣为虐,声音也阴沉了几分。

    冯栗点头。

    “你和他是一伙的,你该不会也对团子有兴趣了吧?”实在是顾楚雄给刘伶的印象太差,这一环接一环,目的就是为了拿下陈圆,刘伶原本就沉不住气,这时候思维入了个误区,一下就想到这么个可能。

    冯栗哑然失笑:“也不算一伙儿的吧,什么团子?糯米团子?那么粘牙的东西,我可消受不起。”

    “不算一伙儿的,那你干吗碍我事儿?”

    冯栗无辜地看着老姑娘,软声道:“你大概对我这个朋友不太了解,我介绍给你认识一下,免得你拍了桌子,还不知道人是谁。他叫顾楚雄,刘小姐下次如果还拍桌子,一定要认准了,要不岂不白拍了桌子。何况,你的手……”

    “姐,你手怎么流血了?”

    被冯栗一提醒,陈圆终于看见了刘伶被握住的手心沾着干涸的血迹,小丫头平时连个不相干的人受伤,心都会缩几下,何况是关系这么好的师姐受伤。心中狠狠一抽,她声音一下子就颤了。

    刘伶本来脸红了下,可陈圆紧张兮兮地看着自个儿的手心,泪汪汪的,她登时来不及管了。

    “没事儿,一不小心被碎瓷刺了下。”她安慰性地解释着。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清越好听的男孩儿嗓音响起:“就是嘛,不就是被刺了下……”

    挑事儿的年轻男孩儿笑嘻嘻的,看不惯团子为个“不相干”的人眼眶发红,这句话明显有了几分醋意。

    他不吭声还好,一说话,团子立马像炸了毛的小花猫一样,恶狠狠地瞪着他,眼见就要扑上去和他拼命了。

    小顾耸肩,可怜兮兮地看着团子,声音却气定神闲:“小姐,你在我的地盘,摔了我的九桃瓶,喝过我的茶,受过我的款待,如今却这么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哪里又做错了?按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不稀罕你的款待,我都说了会把钱赔给你的……”

    可怜陈圆被他戏弄了这么久,三两句话又被他推到弱势的原点,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茶室内,淡淡的茶香飘散在空气中。

    眼看着这俩人说着废话。

    年轻的军官冯栗此时气场全开,握着老姑娘的手腕来到沙发前,从容落座,强势道:“这些回头再说。小顾,你这儿有酒精和创可贴吗?”

    顾楚雄一愣:“你受伤了?”

    “……有还是没有?”

    小顾摇头,这显然是没有嘛——又不是干架,就算是干架,酒精和创可贴显然没用,他没事儿带那些玩意儿干吗。

    冯栗点头:“嗯,那请你去找一些过来吧。”

    “……”

    冯栗说的是“请”,可气势中透出的分明是“命令”的指令。

    顾楚雄瞬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他还没察觉出冯栗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还以为冯栗在开玩笑,张口就道:“栗子,你这是在玩儿我吧?这没人受伤的,你让我去折腾那些玩意儿干吗?”

    “不愿意去?”

    冯栗抬头,乌黑的眼眸儿宛如最明亮的两枚黑色宝石,分不出那目光是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的明锐,还是原本便是那么锐利逼人。

    不知为什么,顾楚雄忽然觉得自己又被他目光狠狠扎了扎。

    在军校里,他没少吃冯栗的暗招儿,一见这目光,潜意识里就有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得,得,我去找。”

    男孩儿一咬牙,连忙闪人。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一样,猛地折了身,目光竟直直看着陈圆:“我去找你要的东西,不过你可要帮我看好了团子……别让她溜了,不然我回来和你拼命!”

    他说得颇认真,对陈圆倒是上心。

    冯栗回他了一个微笑:“嗯,出了春秋茶社往右走,有一个药店,早点儿回来。”

    等小顾走到没影儿的时候……

    刘伶这才转回头,看着身边漂亮得让人惊艳的年轻男人,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似奇怪又似好笑,无数种神色交错着,最后只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冯栗一笑,那一笑阳光灿烂,眉眼中的英气瞬间冲淡了他原本文秀的感觉。

    刘伶知道他长得极好,但乍一眼看见这么张宛如发光体的笑容,心中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那个……顾那个什么是你的朋友?”

    她斟酌着用词,小心地问了一句。

    冯栗笑,笑得极迷人:“再说一次,他叫顾楚雄。你这么说,唔,那也算是朋友吧。”他利落地倒了两杯茶,反客为主,递到两位小姐面前,冯栗比起那个肆无忌惮的顾楚雄的确好上太多,举手投足间让人安心。

    “顾楚雄?哎呀,又忘记了……”

    刘伶这个毛病,分明记性不差,却总是记不住不相干的人名儿,她终于也是不好意思了。

    冯栗何等厉害,敏锐地看见她刚才借着喝茶掩盖不小心吐舌的小动作。

    他原本是个刻薄的主儿——

    这个小动作,别人做出,他会认为对方矫揉造作。

    偏偏是刘伶!

    他本来就坐在离老姑娘极近的地方,此时,刘伶身上温软的馨香一丝丝弥散而出,延绵入心,他心口仿佛被人勾着最柔软的地儿,痒得很。

    痒到极点,却又不可挠。

    他抿着唇,看着刘伶嫣红的唇色,眸光倏的浓黯了。

    刘伶没啥心计——对她而言,反正在冯栗这儿暴露了本性,一个根正苗红的青年才俊绝对不会对自己这样的老姑娘起什么心思。

    既然没戏,遇着徒添尴尬,不如不见!

    可如今,冯栗居然代表咱老百姓给资本家狠狠一个下马威!

    哈哈,刘伶心中一口怨愤大大地抒发了,当下越看冯栗越顺眼,神马九桃瓶、神马赔钱不赔钱,统统抛之脑后。

    她笑着看他:“那个顾楚雄既然是你朋友,你还这么整他?”

    “他自己做事儿不地道,怨不着别人瞧他不顺眼,另外……我整了他吗?”

    冯栗是啥人啊?

    阴损,阴损!

    损着了,也要一副无辜,完全不沾事儿的模样。

    他这么一说,刘伶笑得越发大气了,先前那点儿对冯栗的隔膜,纷纷烟消云散,拍着他的肩就道:“你忽悠外地人吧?出了春秋茶社,往右走那条街是小吃街,怎么会有药店?他听你的这么走下去,就算走到明天,也别想弄到你要的东西。”

    “是么?那大约是我记错了方向。”

    他说时脸不红、气不喘。

    这是刘伶不了解他,否则当下就能听出这话差得多离谱。一个军校毕业的高才生,能分不清地形认不出方向?

    糊弄谁呢!

    刘伶扭头对陈圆道:“团子,这么着吧,你先回去,这里我顶着。顾楚雄不就是让咱们赔钱吗——借着赔钱的事儿,来勾搭你。你走了,我写个欠条给他,咱们一点点把这钱还上,凡事都讲个道理,他如果再来缠着你,老娘阉了他。”

    这话儿,刘伶说得那叫一个雷霆万钧。

    刚才是冯栗握着她的手,她没来得及发飙,那顾楚雄就出门帮冯栗买东西去了。

    如今,既然一个正主儿都走了,她要让另外一个闪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圆有些害怕,怯怯望她:“姐,可是这个……”眼神瞟向某一处,顾楚雄临走前可是让人家帮忙看着自己,她怕自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顺着她的目光,老姑娘看见了冯栗。

    刘伶目光如炬,认真地看着冯栗:“你是顾楚雄什么人?”

    冯栗答道:“大学同学。”

    刘伶问:“助纣为虐?”

    一听这话儿,冯栗笑了:“听你这话儿,你们对小顾似乎有些成见,怎么回事儿?这小子又惹祸了?”

    刘伶道:“不是他惹祸,是咱们家团子惹祸了。”她郁闷地一手握着茶杯,狠狠灌了口茶水。

    陈圆急了:“姐,要不你把我卖了吧!”

    刘伶一眼瞟了上去,下意识接道:“卖了你也不值三百万啊。”

    这是句大实话。

    这俩原来开玩笑,也是这么两句,一字不差。

    老姑娘语速这么快,简直是条件反射。

    话一说出来,陈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老姑娘咂摸了遍语境,忽然明白自己这时候说这句话杀伤力有多大,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忙打起精神,接过话头:“别愁了,这不是还有你姐我在嘛,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再想想吧,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后面一句她没说出来,问题是没钱!

    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冯栗在旁边,观察她半天,直到这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伶正烦着呢,冯栗这一笑,无疑是火上浇油,“哎我说冯栗,你这个人不差啊,咋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

    冯栗忍着笑,和声问道:“这怎么说?”

    “我们都说摔碎了他的九桃瓶,赔钱就是,可他愣是打着团子的主意。咱们团子是良家少女,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陪你那个狐朋狗友玩!”

    “那就不陪他玩。”

    “嗯……”

    刘伶应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拿着笔在那儿不停地写写画画,聚精会神,连头都不抬一下。

    冯栗望过去,只看见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正好奇着,但见老姑娘刷刷落笔,在后面记下了最后的数字,她拧着眉,咬了咬牙,终是抬头正色道:“冯栗,团子欠顾楚雄三百万,我算了下,我们大约能凑足六十九万,先把卡给你,三天内把钱打进去。剩余的,我先写个欠条,慢慢还上。顾楚雄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可以让他直接找我……”

    一边说,一边从包中取出张银行卡。

    “姐,我们哪里一下子能凑那么多啊?”一听到六十九万这个数字,陈圆脸都白了,她一个月工资大约五千,这三年下来,也不过才存了十几万。十几万和六十九万,这相差的是不是太大啊。

    她小小声地说着,满心焦躁。

    刘伶轻声安抚道:“你拿不出来,你姐我难道也没办法?”

    知道刘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没压力。

    不赔钱的方法不是没有,可刘伶为了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

    陈圆看着她,眼眶一下就红了:“姐……”

    刘伶平素最怕人家泪眼相对,当即拍拍她的脑袋,逗她道:“别高兴太早的,先帮你垫着,还是得还的。”

    小丫头破涕为笑,哽咽道:“姐,谢谢你。”

    刘伶安慰她:“说这些干什么,这次是顾楚雄太过分了,如果有第二种办法,你自个儿慢慢还,总有还清的一天,我也不用帮你先垫着。”

    将欠条和写了手机号码的纸往冯栗手里一塞,老姑娘站起来,拉着陈圆的手,居高临下,不露分毫弱势,正色道:“冯栗,麻烦你把这些转交给顾楚雄,并且转告他,不用担心我们会赖账。确定了这古董确实值那个价,这卡只要他拿到手上,我自然会打钱过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你让他直接找我刘伶就好了。”

    这一系列事情,刘伶在极短时间处理好了,雷厉风行,足见她的办事态度,绝不拖沓。

    冯栗其实有些不明白了。

    这样极具气势、颇有男儿范儿的女孩儿,怎么偏偏在婚姻上跌跌撞撞,到现在都没把自己从那团乱麻中绕出来。

    他知道刘伶今年二十九岁,已婚的身份。

    也知道刘伶名义上的老公其实在结婚前,就已经有一个感情稳定的女友。

    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出手,他母亲华昭就把刘伶的事儿打听得一清二楚,资料完完整整地整理好,供他参考了。

    如果她刘伶婚姻美满,如今也轮不到他冯栗站在这边,对其有所觊觎。

    可如今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冯栗手里捏着写了她电话号码的那薄薄一张纸,眼底露出了干净温暖的笑意。

    “小顾的事儿归小顾的事,刘小姐……我可以叫你伶子吗?你不是说过,咱们还有一层远房亲戚的关系?”

    他眨眨眼,笑着打趣。

    他一说这么句,老姑娘立刻想起和他相亲的时候,恰遇上婆婆,自个儿说的那个拙劣的谎话。

    这世上有一种“友谊”,是在同患难、共甘苦的情况下滋生的。

    甭管这个“患难”、“甘苦”,是不是在俩人都乐意的情况下发生,不过既然都发生了,自然多了层干系。

    腹黑不愧是腹黑,人性琢磨得太透了,这张友情牌,真是打出了风格、打出了水平。

    第六章

    钢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刘伶咬着笔杆,眉毛拧成了结。

    从春秋茶社回来以后,她就开始算这笔账——在人和钱的权衡中,保人,赔钱,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问题是去掉一个六十九万,二百三十一万也不是寻常老百姓说拿就能拿出来的。何况这点钱,也把她这几年炒股赚的体己掏干了。

    抱枕被捏成了团,老姑娘算烦这本烂账了,就在床上滚来滚去,抓着头发痛不欲生。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寻常人。

    别看着在陈圆那块儿,这位同志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英雄好汉还能被一文钱难倒,她刘伶是人,又不是机器猫,从哪儿一下子变出那么多钱啊?

    “叮咚——”

    清脆的门铃仿佛能震动空气,清晰传入耳中。

    老姑娘把耳朵塞得严严的,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半夜一点半。她爸妈别说这时候,就算是白天也不会来,婆婆如果这么晚来,提前肯定会打电话,所以也不会是婆婆。这么算算,除了那个夜不归宿的符人渣,还能有谁!

    不管!

    不理!

    不开门!

    老姑娘施行三不政策,心道:他符昊又不是没钥匙!对付人渣,压根儿就不能给予常人待遇,要用渣的办法,狠狠地反击渣!

    “二百三十一万啊,还有谁能帮忙呢?”

    她用枕头蒙着脑袋,把认识的人全部提溜出来。

    “叮咚——”

    门铃声不依不饶,又响了,而且还很有节奏,每隔半分钟,就响一次。连休息时间都不带留的,简直比催命符还讨厌。

    老姑娘心里刚有的那点眉目,被门铃声打断复打断。

    忍。

    她忍。

    忍无可忍。

    “去你个死人渣!”

    一个枕头狠狠朝卧室门砸过去。

    抱枕管什么用,能砸得到门,却砸不到按门铃的人。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铃声不停,卧室的门口却已经被砸了n个抱枕、趴趴熊、被子、甚至是床单。能砸的东西,刘伶已经将其夹带着深深的怨念,毫无保留地全部砸了。

    可门铃声依然没有停止。

    老姑娘血红着双眼,火气扑哧扑哧地直往脑门上蹿。

    她蓬乱着长发,一个翻身,趿着鞋,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地往门口冲——

    “该死的符昊,你难道没钥匙吗?进不了门就去找你的苏情啊!嫌宾馆脏,总不能嫌苏情吧。半夜扰人清眠,你相不相信我去告你谋杀啊!”

    她连珠弹一样地爆出这些话,可木门一打开,透过铁门看见门口那位宛如白莲花的娇俏少女时,接下来的愤言全部被堵在喉咙口,想骂,又实在是骂不出什么——那感觉,简直比吃饭吃到了死苍蝇还让人恶心。

    “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沉默许久,她终于冷冷问出这么一句。

    “我不是来找你的,你先把门打开,外面好冷。”

    看清开门的人不是符昊,居然是刘伶……白莲花立刻化身黑牡丹。说实话,苏情的确是美女。婉约时,如临风照水。冷笑时,别有番风情,更是艳丽照人。

    难怪符大公子栽在了牡丹花下,有了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气魄。

    符昊喜欢她,不代表刘伶也要让着她。

    老姑娘一手抓着门把,疑惑看着眼前气焰嚣张的黑牡丹,好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开门?苏小姐,这房产证上的名字好像不是‘苏情’这俩字吧。大半夜的,我有义务给一个陌生人开门吗?”

    实在也是半夜两点多,太晚了。

    站在门口,老姑娘听着钟摆滴滴答答的声音,忽然就困了。

    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才不管苏情说啥,当着她的面,就想关门。

    苏情威胁道:“刘伶,你敢关门,你敢关门试试看!”

    关就关,还有什么敢不敢的?这个苏情该不会被符昊宠坏了,连带着脑瓜儿久不用也生锈坏掉了吧。

    刘伶不屑地想着,大门“咔嚓”一声当着苏情的面关上了。

    眼见着大门关上,最后一点儿灯光完全熄灭,苏情整个人都躁了。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仿佛忽然疯了似的,拼命喧嚣起来。

    魔音入耳,就仿佛有人拿着小锤子,在你脑海里狠狠地捶了那么一下。

    老姑娘经不得这么激,脸色一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大门猛地被她拉开了。

    她冲着苏情忍不住低吼起来:“有没有搞错,你要发疯回家里去发,别在人家门前闹心!你再闹小心我报警了!”

    这厢,苏情没想过她居然会做这么绝,一下就急了,拍着铁门,脸色都青了,“刘伶,放我进去,我有东西要拿……喂!你干什么?”

    看着她又想关门,苏情知道这次被关外面,她就算把门铃按坏,也按不出这个人了,当即就急了。

    老姑娘看白痴似的看着她,道:“还能干什么?关门睡觉啊。”她理所当然道。折腾了大半夜,如果不是这门铃一直吵着,她应该早撑不住睡过去了——真算起来,是苏小三扰她清净,如今她不想再算那些个烂账,只想睡觉!

    “我还在外面呢,你怎么能这样?”

    “哦,那算我的不是吧,你赶紧走吧。”她迷迷糊糊中,这句话居然说得那叫个情真意切,一双乌黑的眸子认真地看着苏情,只当苏情说自己不能关门,是因为有人站在门外,关门不礼貌。

    苏情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

    老姑娘禁不住有了几分厌倦,嘀咕了一句:“和脑残讲不通道理!”然后,很痛快地把门关了,不管门铃响成什么样,她完全充耳不闻,直接拔了电源,摇摇晃晃地晃悠回了卧室,刚要睡觉,她似乎又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儿,拨通一个电话。

    “喂,110吗,我遇上麻烦了……”

    “嗯,是这样的……”

    “对,我住在鱼南路1号……”

    花了三分钟时间说清情况与地址,她扑回大床,倒头就睡。

    人生苦短,不要与脑残较真。

    虽然睡得比较晚,不过好在耳根子清净——符昊没回来,苏情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刘伶同志这天晚上睡得格外踏实,第二天精神也特别地好。

    刘伶这人,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开心的事儿,绝对不惦念着。

    这才几小时工夫,她早把苏小三抛之脑后。

    不过,翌日从家出门到出了小区,这一路上遇着的保安、物业,认识的或者是见过却不大熟的人一个个看着她,走岔了还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看着她的目光,格外诡异。

    老姑娘心里终于有了几分怪异。

    逮着个偷窥自己的姓许的小保安,她笑眯眯地搭起了话:“哎,小许啊,这么早啊?”

    “刘姐早。”

    小保安礼貌得很,看着刘伶的眼神虽然依旧有些古怪,却打起精神好声好气地打了个招呼。

    “上回你帮我捉了那个抢钱包的小偷,我一直说要请你吃饭,这不都没抽出空儿,趁着今儿个时间还早,一起去吃个早点吧!”

    小保安是个半大的孩子,黑黝黝的脸蛋,尚带着未褪的稚气,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刘姐,不用啦。何况,你上次都请我吃过板鸭了……”

    “板鸭是板鸭,对街新开的那家福建小吃做的云吞面味道很正,走吧走吧,你刘姐请客,客气什么!”

    好容易找着个知情人士,刘伶哪能放过。

    她笑容可掬,拉着许姓的小保安,不由分说地就往对街冲。

    正是清早六点半,天色露白,却没有耀眼的阳光。

    小吃店开在花园不远处,生意还算红火,里面的位置已经坐满了人,热热闹闹地吃着早点,喝着茶,一派大好的和谐景象。

    刘伶拉着许姓的小保安在露天处寻了个位坐下,这个小许,还有些拘谨,被刘伶这么热情地招呼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黑黝黝的脸蛋腾出了热气,带着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就说出来了,直道:“刘姐,咋子好意思总叫你请哦……”

    “吃什么?”

    “一碗云吞吧……”小保安见推辞不得,指着菜单上最便宜的小声道。

    “两碗云吞,两屉蒸饺,两碗蒸鸡蛋。”合上菜单,刘伶十分痛快地叫菜。看着小许惊讶的小模样,老姑娘笑眯眯道:“一碗云吞哪里够,早上多吃点儿,你这是长身体的年纪啊。早说了你刘姐请客,不要客气!”

    没多大会儿,吃食陆续上来了。

    蒸饺被包得皮薄馅嫩,整齐地码在屉笼里,像一只只熟睡的小鸟儿,秀气而饱满,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动。云吞上撒了切碎的葱花,腾着白煞煞的雾气,在这样一个微凉的清晨,给人一种温暖的舒适感。

    小保安开始还不大放得开,可在刘伶热情的招呼下,也顾不得许多,安安心心吃起来了。

    四川人好上那么一口辣,灯笼椒调制的辣椒往云吞里一洒,味道说不出的正,吃得俩人满头大汗。

    “小许啊,今儿个我出来,你看我咋跟看着国宝似的,眼神有点不对哦。”

    谈话谈话,讲究一个技巧问题。

    吃到兴起,五脏庙都舒服了,心舒服了,嘴舒服了,没啥不能说的事儿。

    老姑娘一手用勺子在碗里舀了一勺汤,口中嚼着蒸饺,头也没抬,漫不经心丢了个问题。

    “这不怪我撒,刘姐,你是知道的,昨晚上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小区谁不知道你刘姐的手段,真个是很厉害啊!”

    说起昨晚上的事儿,小保安脸色通红通红,看着刘伶,眼色中满是震惊,还有一丝儿让人琢磨不透的八卦之光。

    “昨晚?什么事啊?”

    压下心中的惊讶,老姑娘慢条斯理问,好像不大关心。

    天青色淡如轻烟,干净宛如水洗。

    耳旁噪杂着人声,吃早点的人来了一批,走了一批。

    刘伶拉着小保安坐的是露天位,靠着角落,丁点儿也不惹眼。

    小保安哧溜一下,吃了好大一口云吞,四处望了圈,看见没人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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