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最远的恋歌 作者:未知

    第 8 部分阅读

    最近最远的恋歌 作者:未知

    第 8 部分阅读

    他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他不肯原谅她。

    她承认打一开始,她只是不甘心本来对自己示好的男生忽然间就喜欢上了妹妹,她才应该永远是光芒中心的那个宠儿,全世界的男孩子都该围着自己转才是。可越到后来,她才渐渐发现,她是真的喜欢上陈以航了。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着。

    杨昱美恢复了光鲜亮丽的公主模样,一路客气地说着“不好意思,让一让啊”这样的话,一路穿过人群来到高中部高三一班的教室门前,她定了定身形,唇畔扬起浅浅的笑容。

    有高年级的学长认出了她,捅了捅正在教室里折纸飞机调戏女孩子的高子乔。

    “哈!昱美你怎么来了!”包的男生倒是没再记着之前的是是非非,立刻迎了出来。

    女生低了头,“嗯。”

    高子乔认出了她手里握着的长柄黑格子伞,一时眉头又皱了起来,杨昱美立刻摇着手解释:“子乔你别误会了,是早上我的伞坏了,学长就把伞借给我了,他自己就淋雨走了,我们没什么的。我、我家里人送来了姜汤,还多了好些,我就想着给他送一些过来。”杨昱美说着又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保温杯,深蓝色的杯身,像是一片海洋。

    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像是假装。

    高子乔冷着脸不说话。

    杨昱美终是不安地抬头瞅他,却冷不防陡然吃了他一记暴栗!

    “痛!”她轻呼出声,气鼓鼓揉着眉心瞪他。

    陈以航恰好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他看见杨昱美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高子乔递过保温杯和伞,“诺,昱美给的。”

    “谢谢。”陈以航接过后淡淡地笑了一下,礼貌而疏离。

    看着他们的笑,杨昱美心中的阴霾忽然散了一些。

    姐妹修好,她又重新走进了四人圈子,有人送饭、补课、接送上下学,周末咖啡馆温暖又宁静的小时光,可以随意将高子乔摁在地上扯着他的头发打,让他学猫猫叫来讨好自己,就像小时候一模一样,被人宠爱的滋味,真好。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多好。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该有多好。

    眨眼就到了中考放榜的时候。

    毫无例外的,姐妹二人都顺利直升本部高中,而就在早些日子,高子乔和陈以航也都相继拿到了北川大学国际金融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夏天的暑假,一切都风平浪静地按照既定的轨道在前行。

    直到……

    杨颂荏已经整整三天联系不上陈以航了。

    她打电话给高子乔也没人接听,就连爸爸妈妈都在家里奇怪地问姐妹俩,怎么不跟同学出去玩啊。于是杨颂荏径直换了衣服,拿起手机和太阳帽,拦了辆车就往苑薇街奔去。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4

    太阳光很毒。

    少年的房子大门上上了锁。

    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站在那里,像一朵茫然不知去向的纯白蒲公英。

    隔壁的阿姨忽然间拉开门,“哗啦”一下朝门外倒了一盆水,烈日下的阿荏甚至可以明显听见“嘶嘶”的流水蒸发的声音。阿姨也恰好认出了她,不解地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等着啊?”

    阿荏抿了抿唇:“阿姨您好,请问奶奶家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啊!小航奶奶住院好些日子了,前几天夜里的时候,听说她过世了。今天早上车应该已经把遗体接到火葬场去了,我估计小航现在要么在火葬场,要么就去给奶奶办死亡证明了吧。”

    “哦哟,年纪还这么小,爸爸妈妈都走了,现在奶奶也走了,怪可怜的。”

    “而且听说一个亲戚都没来送终,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

    ……

    是夏天的空气太过闷热了罢,所以才让人觉得透不过气。

    杨颂荏发了疯一样地打陈以航的电话,接通的时候却是子乔轻轻的“喂”了一声。与以往张扬热烈的嗓音不同,听筒里子乔的声音,竟显得无比沙哑。他回头看了一眼灵堂里跪在奶奶棺木旁边的少年,陈以航的背弓成了让人心里发酸的弧度。

    高子乔走到门边,揉了揉眼睛,“荏荏你记下地址,过来陪陪他吧。”

    她数着步子跑到了孝恩堂。

    一路踩在稀疏的石子路上,头顶上浓密的树荫遮住天光。

    没有太阳。没有水流。没有生命。

    四周荒渺而空寂。

    空气中仅剩下她颤抖的喘气声。

    高子乔揽了揽她的肩膀,带着她走进去,这应该是她见过的最朴素和寂寥的灵堂了,花圈仅是殡仪馆配设的一些,没有宾客,没有吊唁的人,只有两个风一样的少年。正中间的位置,是黑色衬衫、黑色长裤的男孩子,陈以航跪在那儿,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祷告的雕像。

    她手抖着放到了他的肩上。

    他没有抬头,眼睛仍旧盯着花团锦簇中躺着的奶奶。

    癌症晚期。

    奶奶比她印象中瘦了太多,脸色因为上了妆的缘故倒还精神,可那高凸的颧骨、瘦弱的手臂无不提示着最后几个月里她所受的痛苦。阿荏还在失神,陈以航忽然张开了口,声音宛如低沉的大提琴,他说:“奶奶临终前,只想再见囡囡一面,她说这么多年她没有将她带大,没尽到一个奶奶的责任,她想最后再见见囡囡,可是我打电话她们都不肯过来。”

    阿荏接不了话,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好过一些。

    她从未见过他悲伤的样子,如今次看到,震撼力就如此强大,他的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茬,他要起来,她去扶他,他朝她望过来,那一瞬间,她想到了挂在风中已近残破的白旗帜。

    她的胸口无端发紧。

    无比简短的遗体告别会。

    之后尸体被封上棺木,工作人员推着棺木走过狭长的通道送进火化室。

    奶奶的脸最终消失于那个狭长的钢铁空间里。

    杨颂荏紧紧盯着合上的铁门,想象里面万丈高的火焰,听说有的人在被火焰吞噬的那一瞬间会直立起来,听说人的心脏是烧不化的,最后还会留有一块小小的疙瘩,还听说最后会剩下好多的骨头,需要工人帮忙敲碎,还有装进骨灰盒的骨灰其实仅有真实骨灰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被扫去了……

    工作人员将他们赶了出去,他又执拗地走进来。

    火光隐隐泛出红色,男生觉得眼眶发胀。

    他想起很小的时候,那时奶奶还住在乡下,那里有她最爱的农田、河流和鸡鸭,每年爸妈都会带小航回老家,直到有一次,他拿着菜刀切玩具模型的手抖了一抖,刀跟着落下来切到了他左手的大拇指,顿时鲜血直溅,他疼得哇哇大哭。他记得是奶奶从那时乡下的灶台锅里掏出类似黑漆漆黏黏的东西,一点一点抹在了他的拇指上,他记不得那个药叫什么,甚至他连疼痛都记不真切了,回忆里清晰定格的是那时奶奶低头专注的模样,还有她齐肩的短发和尚未完全伛偻的背。

    阿荏盯着高耸的烟囱发怔,她在想,那里飞走的黑色尘埃不知道带走了多少人的思念和伤心。天空里仿佛有黑压压成群的鸟飞过,有个声音在少年的心底一遍一遍地践踏。如果,如果当初爸爸妈妈刚过世的时候,他能够懂事一些,不那么任性,不常常跟奶奶对着干,非把她气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是不是奶奶现在就不会病得这么严重,甚至撒手人寰。等他好不容易成熟一些,能够用心记住奶奶的生日,知道她喜欢红色的衣服、吃甜甜的食物、也喜欢听戏曲,他已经考上大学了,可以让奶奶享享清福了,可他没想到时间这么短,而他来不及去完成的事情还有那么多……

    浑浑噩噩从殡仪馆走了出来,光线灰蒙蒙的,黯淡的天光像是倒过来的海。

    奶奶的骨灰盒还暂时摆放在里面,要等公墓的事情落好后再移走。

    高子乔复述着这些话的时候,陈以航仍旧一语不发。他单手插在兜里,一个人闷闷朝前走着。

    忽然间阿荏听到“啪”清脆响亮的一声!

    视线凝聚之下,高子乔竟狠狠甩了陈以航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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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5

    “高子乔你疯了!”

    阿荏赶忙跑过去扶他,却被男生淡淡推拒开。被打了一耳光的少年,只是站在暮阳下偏了偏头,他甚至都没有出声,就连眼眶里忍了好多天的泪水也终是没有落下来。

    高子乔又作势要挤上来,杨颂荏立刻紧张地张开双臂挡在以航面前,哑着嗓子叫出声来:“高子乔!我不许你再打他,他已经够难过了!”

    高子乔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女生,眼眶也开始跟着泛红。

    “陈以航!”

    他红着眼眶冲无动于衷的少年嘶吼,完全像是一只发怒的豹子,“你可以喝酒、可以打架、可以哭的!你现在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不说话,要真再憋出病来,你对得起你在天上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吗!”

    少年抬起头来,似乎看了他一眼。

    “你其实……可以哭的……”

    高子乔的声音弱了下去。

    杨颂荏早已在他沙哑的话语中哭成一片。

    陈以航微微仰起脸看天,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挡住了蒙蒙的视线。他在想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流过眼泪了,记不得从何时起,他就习惯戴上一副温和安宁的面具,同谁都保持着淡而疏离的距离。性子倔强,不言哭泣,一直努力说服自己所有的经历都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转化为财富……

    可谁能来告诉他,他努力长成现在的这个样子,是不是真的错了?

    爸爸、妈妈、奶奶……所有的亲人都相继离他而去。

    他望了望高子乔和阿荏,他们也看着他。

    陈以航似乎极慢动作地朝正在抹鼻子的高子乔招了招手,口型微张,似乎是“对不起”。高子乔立刻迎上去抱住了他,一边捶着他的背,一边没命地骂着“混蛋”。阿荏也在一边捂着嘴哭,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没命地“哗哗”直流,直到也被拥进少年的怀里,她的口里才终于得以发出一阵一阵的低低呼唤。

    谁的指甲掐进了谁的背,谁的悲伤不断肆虐和传染,连疼痛都成了连体一般的扩散。

    陈以航似乎是笑了笑:“我好像只有你们了。”

    这是他今天的第二句话。

    ……

    一辆轿车急停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杨昱美隔着深色玻璃窗望见的就是他们三人紧紧抱住一起的画面,她所喜欢的少年,她刚刚决定用心去爱护的妹妹,还有最宠她的哥哥,他们抱在了一起,她又一次被抛在了一边,无论出了多大的事,她永远都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杨昱美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大海,而且还是死海,任凭她如何扑腾,还是什么也抓不住,可是怎样又沉不下去。难受生生哽咽在喉咙里,就像是吃鱼不小心卡了鱼骨,一不小心就刺破了喉咙,任鲜血溢出。

    “砰”一声关门声,继而是高跟鞋蹬蹬踩在地上的声音。

    陈以航松开了怀抱。

    高子乔望过去,吸了吸鼻子,“妈?”

    袁绣没有走近,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你好多天没有回家了,你爸发了很大的火,我来接你。”

    “妈!”高子乔嚷出声来,袁绣止住,“你现在回去之后还能出来,再不回去,你爸发什么样的火我也拦不住。”

    高子乔咬了咬牙,回头捶了陈以航一拳,说是先走了,明天再溜出来看他。

    阿荏抿了抿唇,拂去遮住眼睛的刘海看他走远。

    袁绣走到门边又看了一眼那一抹纯黑的少年身影,以及他旁边模样亲昵的女生。

    她坐进了车。

    杨昱美还死死盯着窗外。

    若是有心人看过去,就会发现,她也早已落满了泪。

    袁绣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儿子,目光未抬,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那个小姑娘,是荏荏?”

    杨昱美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走吧。”车已经开远了,陈以航也淡淡开口。

    他们这才发现,忙了一天,竟连一口水都没有喝。陈以航看了一眼女生早已干裂的唇,走到路边的冰淇淋店买了一款她爱的口味,自己则拿着一罐可乐。他们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阿荏问了一句:“以航哥哥,明天你在家吗,我想来陪你。”陈以航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手握着易拉罐有一下没一下无意识地敲着栏杆,他的头发垂在面前,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女孩子就站在他的侧面,如瀑的长发被风吹散,站成一副画卷。

    她手中的冰激凌不断被高温融化,像是流了眼泪。

    不远处的落日走下了地平线,世界归于一片漆黑。

    ……

    很久很久以后,当阿荏也从他的生命中走丢之后,陈以航便常常会想起今日的这个画面,想起曾有一个眉目清浅如画的女孩子,在他奶奶去世的时候,尝试用自己单薄的青春,去为他撑起一片晴空。

    那虽然真的只是一个很低矮、很低矮的天空。

    但却是她全部的力量。

    杨颂荏的眼里又下起了湿漉漉的雨。

    一滴一滴落在风萍的胸前。

    “荏荏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快跟妈妈说。”风萍掰开小女儿的手臂,将她拽到胸前,看着她哭成兔子的一双红眼睛,又忍不住问了起来。

    杨颂荏摊开手心,那里正整齐排列着一根一根刚刚从妈妈头顶上拔下来的白头发。

    她一直在长大,妈妈也不可避免地一再衰老。

    “妈!”她哽着喉。

    死亡可怕吗?

    死去人的亡灵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祝福我们?

    我们有什么心里话都还能像以前一样说给他们听吗?

    风萍抱着她,一缕一缕抚顺着她的头发,同她小时候哭泣害怕时候的安慰一样,口里喃喃重复着:“傻孩子,白头发这有什么好哭的。”

    可阿荏哭得更凶了。

    她的姐姐也就站在门边,死巧不巧地又看到了这一幕。

    太阳走丢,冰淇淋流泪6

    这个夏天,成功地让许多人改变。

    杨昱美站在美容院里,打量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

    次染发,将黑色的长直发染成了栗黄色的微卷,还打了耳洞,整个人忽然就褪去了邻家女孩的清澈,有一种野性的张扬和任性。现在就算她披下头发,也不会被人认错成妹妹。她回了神,耳垂还有些刺疼,像是细细密密的针在扎,一直扎到心底。她刚想摸过去,就被美容院里小姐嗲嗲的声音所打断:“杨小姐,刚刚打完耳钉的这段时间一定要避免经常性的触摸哦,手上都有细菌的,小心感染。另外要配合擦拭这个药水,才能恢复的更快哦!”

    杨昱美没有怎么听进去,她不断侧头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戴着的六芒星耳坠亦跟着不断摇晃,折射出华贵至极的光彩。

    她的青春期来得格外叛逆。

    常常在外过夜,流连于各类舞会场所,结交不同类型的男孩子,对身边人的规劝愈发厌烦。

    杨秉文和风萍出国了,没有人可以管得住她。

    晚上十点,高子乔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他挂了荏荏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出来找杨昱美。

    穿过了好些旧巷,高子乔偶然瞥见一对情侣正在热吻。

    他觉得眼熟,可只能看见女孩子的背影,金色的小吊带配热裤,极火辣的装扮。男生双臂紧紧抱着她,低下头胡乱地亲吻着女生,就连远远站在一边的高子乔都觉得他们旁若无人得太过狂热。

    难分难舍的亲密间,男生已经吻到忘情,双唇沿着女生的脖子一路向下,手也悄然探入了吊带里,女生一个激灵,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叫道:“别这样。”

    那分明就是杨昱美的声音!

    本来已经走开的高子乔再度折了回来,却只看见那个黄头发打耳钉的男孩子已经将她重重压在了墙壁上,双手都前赴后继地缠到她的衣襟里,杨昱美皱着眉却推拒不开,她的吊带被高高推起,露出平坦的小腹和诱人的美胸。

    高子乔骂了一句,一把揪起男生的领子就挥过去一拳!

    “你谁啊你!有病啊!”被打断的男孩子一身流气,可他哪是有两下子的高子乔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干脆撂下狠话跑远了。

    杨昱美一脸无畏地在他面前理好衣服,又补了补妆。

    高子乔一把抢过她的化妆盒,声音高了几分:“杨昱美!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你凶我?你是谁啊,你有什么资格凶我!我的事你少管!”

    他被噎得气不过,“你以为我想管,我要晚来一分钟,你出事了怎么办?要不是荏荏打电话给我……”

    “荏荏荏荏荏荏!你们眼里都只有她!你不想管我就别管我,我也没求着你管!你走啊!快走啊!”

    杨昱美仰着头将他的好意全部顶了回去。

    “你!”

    少年指着她说不出话来,漂亮如钻石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愤怒。

    高子乔转身就走,果真是不管她了。

    杨昱美再回到家已是三天后。

    她身上带的钱都用完了,酒店的房间就退了。可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却是愣住客厅里说不出话来了。家里不仅来了客人,就连本该在加拿大的父母也提前回了国。她怔怔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全是嘻哈的装扮,还带着大大的耳钉,画着浓浓的烟熏妆,一时间气氛变得格外压抑,就连宋阿姨也不敢上前来接过她的包。

    杨秉文看了她好久,放下茶盏压了火气,说了一句:“没大没小的,怎么也不跟袁阿姨打个招呼。”

    坐在沙发上的袁绣这才回头看她,挑了挑眉。

    杨昱美低咒了一声“死人高子乔”,又甜甜地叫了一声“袁阿姨好”,她刚想上楼,杨秉文一下子将报纸扔在茶几上,冲她喊道:“给我过来!”她走过去仰起脸高傲地同他对峙,杨秉文皱着眉毛说:“去给我洗掉,接下来一个月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许去,别再给我丢人。”

    杨昱美的嘴角突然诡异地一扬,鲜明的五官一下子美艳了起来,她缓缓地说,“爸,我犯什么错了?我不就是贪玩了几天,您至于又要关禁闭么。这妆您让我洗我洗掉就是了,可您干嘛每次不顺就要拿我撒气。”

    愕然了几秒钟,杨秉文的大脑像被火炙烤着,他忽然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向了杨昱美。

    非常用力的一个巴掌。

    少女娇嫩如花瓣的脸庞被打得顷刻就肿了起来,耳钉不知飞向哪个角落,她还能感到耳垂上撕开了血肉模糊的痛。

    杨秉文气得直抖:“你的事我就先不跟你算账,你妹妹呢!你上次吃饭的时候就帮她骗我们说她没有谈朋友,那袁阿姨看到她和陈以航在一起这又是怎么回事。年纪这么小就学着骗父母,你、你气死我了!”

    杨昱美握紧了拳头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她看着高大的父亲,倔强地不肯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您为了她的事打我,她犯了错和我有什么关系,您去找她啊!”

    说完她捡起东西就穿过客厅玄关,一晃就不见了身影。

    陈以航真的天才极了。

    虽然放了假,校工都不在,他依旧可以弄到校音乐教室的钥匙。然后熟门熟路地溜了进去,找到教室,打开门,那里面摆着一架纯黑色的钢琴。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晒了进来,杨颂荏睡醒睁开惺忪的眼睛,拿下盖在脸上的杂志,那个少年还在弹着卡农。

    今天是她次听他弹钢琴。

    信手拈来的就是她最喜欢的曲子。

    角落里的少年眉目轻阖,十指轮飞幻化出流畅动人的音符。他说,阿荏你知道么,卡农并不是一首乐曲的名字,而是同样旋律的轮唱。就像现在这样的调子,自始至终都相互追随反复着,连绵不断。等真正到了最后的一个小节、最后的一个和弦,这所有的曲调都将融合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说,阿荏你看这样的缠绵至极的旋律,是不是像极了两个人不离不弃,一生一世都要生死追随。

    一曲终了。

    他抬起头看她,眼底忽而有了淡淡的温柔。

    “在看什么杂志?”

    “旅游杂志。”阿荏像献宝一般将自己折好的页脚摊开给男生看,那里描述的是日本的大阪城市。杂志里说,除了美轮美奂的樱花外,去大阪旅游还必须要去最繁华的购物区心斋桥,那里遍布一条条悠长小巷,卖着些许的小玩意儿,周遭还都是英伦和欧式风格的建筑。不过最讨阿荏欢心的,据说是心斋桥西侧的美国村,那里有一面高墙,上面记录了世界各地旅人的心情寄语,还有各式各样的绘画,说是心情不好的人,去那边逛上一圈,烦恼便会立刻消散。

    陈以航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

    女生眼里亮晶晶的光彩,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他帮她拂了拂刘海,阿荏憧憬地问他,“你想去么?”

    他故意逗她:“都是哄小孩子的,我才不会上当。”

    阿荏不开心了,立刻别过身子不再理他。这下男生急了,于是他用尽百般法子想要重新哄她开心,可阿荏就是无动于衷不说不笑。没想到男生竟然将她带到了凉城一中最北面的过桥下,那里两侧都是大大的涂鸦墙,除了色彩艳丽的卡通画之外,还写满了类似“王大胖子下次再给我分我就咒他全家”、“公主今天的裙子真好看”、“某某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短语。

    男孩子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里,光彩熠然。

    随后就掏出涂鸦笔在墙上写下了八个字。

    陈以航喜欢杨颂荏。

    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他朝她挥了挥手,阿荏立刻跳下单车,走过去看,他的字真的很漂亮,可只看了一眼,她立刻急得直打他,嚷嚷着快擦掉,被别人看到了要羞死了。

    “你终于说话了。”

    “你耍赖!”

    “我都带你到心斋桥了,你该开心了。”

    “不可以这么无赖的,快擦了!”

    “不要,除非你倒过来念一遍。”

    “……”

    女生一路追着男生跑,暑假空寂的校园里除了偶尔的打球声,就只剩下她又气又恼的笑声。

    幸好还这样单纯,也这样开心。

    此时此刻的阿荏,完全不会知道她的身后,正酝酿着另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她所害怕的,当真就快要来了。

    --

    大阪请参照第章,亲们还记得为避开颜氏风头的时候,陈以航送苏沫去了大阪吧。

    你呢。在遇见她之后,有没有快乐一点点1

    上一章字,亲们别漏看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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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以航喜欢杨……

    墙壁上最后两个字的地方早已不复光洁,坑坑洼洼的,像是被石头一点一点挖掉,只裸露出里面暗红色粗糙的方砖。

    苏沫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那两个字的地方。

    是昱美吧。

    原来他也曾像每一个风中的少年一样,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的名字写在涂鸦墙上,然后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走远,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她都各自长成原先向往的模样,唯有铭记了他们每一处踪迹、每一片心情的或繁花或落叶或墙壁或海洋,还依旧长久而倔强地屹立在这里,见证着他们曾丰盛的、繁凉的、一去再不复返的青春。

    她想,这才是青梅竹马最动人的所在。

    她又站远了些看这片涂鸦墙。

    陈以航就走到了她左侧十米不到的样子,一抬头就见她站着不动。

    在他的印象里,苏沫常常会像这样独自失神,然后她的脸上就会流露出一股漫天忧伤的情绪。

    陈以航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子心中埋了太多太多的事,他曾试着让她卸下心防,对他坦诚一些,可到头来距离却反而越拉越远,就像现在这样,她明明就在他的跟前,他却不敢靠近,觉得她远得像难以企及的易碎泡沫,轻轻一碰就会消失,再也不见。

    苏沫也瞧见了他。

    依旧是成熟坚毅的面容,他就笔直地站在那里,宛如中世纪最俊美的雕塑。

    她则立刻转身往反方向走。

    没走两步却又停住了。

    高子乔就在她此刻要去的路上拦着。

    两面夹击。

    这是她脑海中蹦出来的个词。

    陈以航停住不动了,高子乔咳了一声,走近她,“最近为何连我也躲着?”

    “你呢,今天怎么赶到这里来了?”苏沫从容问他。

    “我先问你的。”

    “你先回答。”

    陈以航走过来的时候听见这样理直气壮的抢白,有一瞬的微怔。高子乔也被她噎得无语,这丫头对颜东是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对以航又满身都是刺,唯独偏偏总该拿他来当消遣,子乔转过脸,望着南边礼堂的方向,“我偏不告诉你。”

    他们俩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冤家。

    奇怪的是,陈以航看他们斗嘴心底竟没有一丝不适,反而笑出声来。

    他的气息一不小心与她缠得太近,令她心慌,苏沫于是推开高子乔,一溜烟跑远了。

    可没想到晚会临近开场的时候,高子乔又笑嘻嘻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她身侧的位置上。

    “哟,我们太有缘分了!”

    苏沫翻了记白眼,却是朝他身后瞧去。

    没看到跟来的那个人,眼底除了庆幸,还夹杂了一丝怅然。

    而这一闪即逝的情绪,统统被纳入了高子乔的眼里。

    校长在台前做致辞,道尽了校方对于名流赞助支持的谢意,并且表示十分荣幸凉城一中能成为这次“高雅艺术走近校园”的站,今天的节目充分做到了中西文化的完美交融……这样云云总总场面上的话,苏沫并不怎么听得进去,她靠近了身子,在高子乔耳边忽然问了一句:“顾浅白呢?她好不好?”

    高子乔立刻皱了眉喊冤:“沫沫,得罪你的不是我是以航,你干嘛今天一见着我就非得挖苦我。”

    苏沫扁了扁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对你的感情生活略微聊表一下关心。”

    高子乔偏过身子,仔仔细细看着她。

    礼堂的灯光顷刻间暗了下来。

    他忽然栖近她。

    苏沫抬眸。

    那是与陈以航完全不同风格的面庞,却也一样五官俊朗立体,眉目英豪。她最喜欢看他笑起来不羁的模样,眼角高高扬起,声音朗朗入耳,他的笑容热情中又透着丝丝散漫,偶尔还会指着她不断摇头,口吻又无奈又宠溺。苏沫也喜欢同他一起喝酒,在酒台上,高子乔便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要比平日里还要洒脱和热情,会跟她说很多好玩的趣事,关于陈以航小时候的或者他自己的,让她愈来愈多走近他们,也让她愈来愈沉迷于他们沉甸甸的过去。

    在她心底,高子乔本该就是辽阔大草原上的一匹天马,应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可他偏偏出生在了那样父强母也强的高官家庭,外人只道是数不尽的风光无限,谁又知道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连喜欢谁不喜欢谁这样的事情,都做不了主。

    苏沫叹了一口气。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高子乔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没有压力的。

    台上已经放起了《天鹅湖》的背景音乐,宋心然还未出场。

    苏沫忽然觉得子乔看向自己的那双眸子里,正闪耀着万分熟悉的光芒,如同璀璨至极的钻石,耀得她太阳穴开始疼痛。

    她紧蹙眉心挥挥手,“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那根本不像是在看我,弄得我心里发虚。”

    “我总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他的声音低沉,分外认真。

    苏沫笑了笑,“所有女孩子都不会喜欢听这个话的,尤其你不能当着心然的面这么跟她说。”

    高子乔出乎意料地没有抢白她。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又像根本没在听。

    跟着忽然来了一句,让苏沫整个身子为之一颤。

    他说的是:“她要是还在世的话,你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他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她也这么高,哦不好像还要在高点,这么瘦,她跟你一样瘦,只是可惜了……”

    他的语气忽而就落寞了下来。

    你呢。在遇见她之后,有没有快乐一点点2

    苏沫觉得鼻头有些酸,她想挥走这种情绪。

    “这么久了你还忘不掉那个女孩子,她该不会是你铭心刻骨的一段初恋吧。”苏沫吸了吸鼻子,“那我是不是欠你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该出现在你面前,总是勾起你的伤心事。”

    她这话说的像是在跟他赌气。

    高子乔笑了笑。

    他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苏沫回身望过去。

    那里不远处,陈以航正斜倚着门边,浑身隐于忽明忽灭的光线中,好像晕开了一圈淡淡的光影。

    高子乔幽幽说了句:“那不是我忘不掉的初恋,是他的。”

    苏沫讶异道:“他?他的初恋不是杨昱美么……”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惊叹声,打断了他们未果的谈话。

    二人望向台中,幕布背景是一片深蓝的湖泊,两侧的伴舞悉数退去,场上顿时只余下奥杰塔公主和王子。传说奥杰塔公主被施了魔法,就快要变成天鹅,不得不与王子分离。背景音乐跟着奏起了让人绝望的旋律,王子单膝跪地,紧紧扶住宋心然纤细的腰身,她踮起脚尖立于他的腿上,另一只腿高高扬起,双臂展开似要飞翔,宛如最美的白天鹅。心然就这般与他深情凝望,二人目光交汇处的缱绻深情与音乐的旋律配合的天衣无缝,不时引起掌声阵阵。

    苏沫瞧见椅背上高子乔的手已然握紧成拳。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男人你认识?”

    苏沫弯唇,挑眉道:“是心然的老搭档,也是生活中的好哥哥,他们合作了好多年,很有默契。”

    高子乔咬牙的力度愈发狠了。

    一晃两个小时过去了。

    陈以航不知中途什么时候就已离场。

    高子乔携苏沫去了衣帽间领外套,苏沫让他先走,他却一直磨蹭着,直到他想见的人终于到来。可宋心然只看了他一眼,脸色立刻冷淡下来,高子乔就人高马大地卡在那儿,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于是也只得旁若无人地同苏沫打起招呼,却是偏偏留下高子乔不理。

    高子乔一直盯着她看,脸色却是越来越僵。

    有同事赶了过来,“心然你在这里!”

    宋心然回头,苏沫和高子乔也认出了来人就是舞台上的男舞伴,心然朝他笑得灿烂,“是啊,我朋友来捧场了,你找我有事儿?”

    “大家说今天一起庆祝,就等你了!”那男士笑起来的时候俊颜十分温和。他的目光扫了眼苏沫之后这才停在一边的高子乔身上,对方也正冷冷地打量着他。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宋心然解释道:“这是我搭档陈宇,这是苏沫。”唯独漏了高子乔不介绍,好似他们根本不认识。

    苏沫扬手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心然,那你们去庆功吧,我们下次再约。”苏沫温温开口。

    宋心然想了想,刚准备答应,可谁料高子乔猛然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口气泛冷,朝着陈宇说:“她累了,今天哪儿也不去。”

    “谁说我累了!我偏要去!”性子一起来,宋心然赌气地拿包朝高子乔砸了过去。

    高子乔只是微微仰头也不躲开,任她砸着闹着,等连砸了十几下,宋心然也没力气了,可他还紧紧揽着她,宋心然只得又累又气别过脸去。高子乔丢下一句,“我们先走了。”然后就揽着别扭的她就朝停车位走去。

    陈宇还想去拦,被苏沫止住。

    宋心然上了车,陈宇眼里的光一瞬黯淡。

    苏沫与他挥别,自己则沿着凉城一中安宁葱翠的小道徐徐而行。

    四处都是热闹的学生,苏沫穿过草坪,来到大道上。

    一辆车陡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陈以航冰山一般的脸出现在她视线中,他冷哼了一声:“顺路捎你一段。”

    苏沫默了片刻,却只说了一句:“房子我这几天去收拾一下,到时候钥匙会还给你。”

    陈以航又瞧了她一眼,目光熟悉而陌生。

    她张了张嘴,明明还想跟他说些什么,可他已踩下油门,车一瞬飞了出去。

    她被他丢在了路上。

    苏沫没有直接回颜宅,而是去了苑薇街。

    她走到门边的时候,下意识朝对面空旷的停车位望了一眼。

    院子里的花竟然还未枯萎,反而娇艳得很。

    苏沫推开门,风铃奏起清脆的音乐。

    屋内所有的摆设都没有移动分毫,就连厨房间里烧水的壶都静静守在那边。

    一切都像是她走前的那样。

    苏沫深吸了一口气,旋开灯钮。

    二楼她住的房间还虚掩着门,她走进去。拿起台前的日历,翻到他找上她的次那页,一页一页朝后翻看,想起他的别扭和霸道,她的唇边绽起浅浅的笑意。回国已近小半年,可她不仅依旧停在原地,更是因了他将生活搅得一团糟。

    正失神间,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苏沫心一颤,台历脱手而落,她刚刚回头,就被来人忽地一把扯住,两人霎时变换了方向,苏沫被他紧紧压在了墙壁上。

    “陈……”

    苏沫大惊失色,可名字的个音还未发出,就被他薄凉的唇堵住,只得呜呜哼了半晌。陈以航按住她的后脑,强掰开苏沫的牙关,他的舌头伸进去霸道与她追戏,搅得她急迫喘气,忘记挣扎,只能被迫地接受强吻。

    许久没有尝过她的味道,他就快要忍得发狂。

    辗转良久,陈以航才悻悻放过被他蹂躏的唇,继而低头啮咬她的脖子。隔着薄而透明的肌肤,他清楚感受着她身上的颤栗,这具身体散发着的薰衣草馨香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诱人,他喉头一紧,下身有了反应。

    你呢。在遇见她之后,有没有快乐一点点3

    苏沫还在晕眩,就已被他扔到床上。

    下一瞬他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身上陡然加了重量,苏沫浑身一颤,眼里好不容易渗进来一丝光,可还来不及看清楚他今晚的脸色,他便抬起她细致的下巴,将舌尖无比霸道地探入她嘴里,要她无比虔诚完全承受来自于他的占有。

    他要她感受他,他要她只能被他拥有。

    抵抗无用,苏沫渐渐止住呜咽,浑身一动不动,宛如没了生机的布娃娃。她躺在他身下一瞬不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任由他薄凉的气息占领她的呼吸,任由他撕开自己的衣服为所欲为。

    她只是看着他,直直的。

    陈以航被她看得发虚。

    绝望的、讽刺的、不屑的、委屈的。

    统统由她若清水一般的眸子流露出来,那样直接而彻底。

    他霎时就没了心情,皱眉凑过去轻吻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先是左眼、右眼、再是鼻翼,一路往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拂过她桃花一般的脸颊,沙哑着问出了忍在心底许久的话:“为什么恨我。”

    苏沫似乎有些意外。

    又听道:“你走就走了,为什么还总要时不时回来露个脸。”他撑高了一些身子,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床单上,莹白的下巴如玉般光滑,又似瓜子尖,仿佛手指一划过,就会被割破。陈以航还真伸出食指,在她的下巴上来回划了两下,又捏住冷冷自嘲笑道:“真想撕开你这脸上的面具,看看里面真正的你是怎么样子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一些颓败的,他竟然越来越在意她了。

    苏沫微微一怔,露出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他手中动作却是不停,从她的下巴移到露在外面的肩膀,衣服先前都已被他扯乱,现下扣子敞开,春光大好,她的胸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颤栗着,那具青春的身体上皮肤光洁到不可想象,竟宛如新生婴儿般毫无瑕疵。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催化剂能让他兴奋起来,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得幽微而急促。

    陈以航忽然俯身含住了她娇嫩的花蕾,苏沫的身体一瞬变得无比僵硬,他的手正顺着她玲珑的曲线上下游移,她恍若无神的双眼直瞪着天花板,冷冷迸出两个字:“放开。”

    他停了下来。

    起身,陈以航离离光光地看着她,她的脸色不会好过一片枯黄的树叶。

    她正面如死灰地回望着他,眼里漆黑,镇定的可怕。

    他的手还停在她肩上的锁骨处,不太舒服,她突兀瘦削的肩胛骨咯得他手掌生疼。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这么多年你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事。”陈以航按捺下波动的情绪,但可以明显感到他的语气还是不大好。苏沫只是朝他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梨涡,“装了再多的事,也没有一件是和你有关的。”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皱眉低喝道:“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有什么误会都在这给我说清楚了,想问什么话就敞开了问,别一天到晚挂着这样一张脸,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你一样!只要你解释清楚了,我就原谅你,之前你做的那一系列狗屁不靠谱的事,我统统都可以既往不咎。”

    她愣了好几秒钟。

    他说了什么?

    他说可以给她机会,让她问让她解释清楚误会,他可以原谅她……

    苏沫注视着前方,她的声音很轻,显得很是漫不经心,“没什么好问的,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没做错什么,不需要你的原谅,也不需要你的既往不咎。那些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不要再相互打扰就好了。趁着……”

    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人紧紧掐住了。

    她看见他脸上气得连青筋都要露了出来。

    她挣扎着,身上原本就遮蔽不了的衣物又零星落了下来,而他身上的衣服都还完好,只是添了一些褶皱的痕迹。就像他们之间从头到尾的关系一样,从来就不曾平等,他总是在霸主的那个地方,要她仰望和妥协。苏沫觉得委屈。

    疏忽间,两个人的距离似乎很远很远。

    她被掐得开始低低咳嗽,陈以航心中一痛,放开了她,她的双眸中冷凝一片,可他却清楚瞧见了她眼底的纠缠和痛苦,翻滚着波涛,像是受了伤的动物。他不再看她,径直走了出去,门被很用力地带上,颤了颤。

    苏沫愣愣望着那扇门,久久忘了动。

    她觉得眼眶有些涩。

    其实她想说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不如就趁着,趁着还爱得不那么深的时候,就散了吧,以后就是两条道上的人,彼此不爱不欠,让时间带过一切算了。

    她像是在赌气,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埋怨什么,她只知道见到他了,她虽然开心,可也伤心,很多很多复杂的情绪堵在胸口,找不到宣泄口,也许是关于他的女人,关于他的滥情,关于他的欺骗,也许都不是,她怕什么呢,其实是怕他根本不在意她,怕他付出的爱没有她多……

    她赌不起了,她没有那么多的九年可以再肆意挥霍。

    初春的凉城,别有一番生机。

    郊外某家大型围场里一派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颜东说要带她去骑马踏青,苏沫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车按照指示员的示意停好,有人来接他们下车。

    颜东与她今日都换上了轻便的休闲装,苏沫甚至将绸缎般长发高高梳成了马尾,从帽子后方的小孔中约了出来,一袭嫩黄色的休闲衣裤衬出窈窕的身材,整个人的气色格外明艳。

    套房里,苏沫摘下帽子随意搁在沙发上,她推开窗,瞧见不远处一片绿色的海洋。

    颜东递给她一杯水,她咕噜喝下,“我待会儿会不会给马摔下来,我总感觉我小时候肯定没骑过马,要不怎么还没下去,心就慌慌的。”

    你呢。在遇见她之后,有没有快乐一点点4

    颜东也笑:“待会我给你选一匹好马。”他说起这话时眼里满满都是神采,让她有一种柔柔的温暖。苏沫将水杯递给他,又听他说:“我这些年都没回来,也不知道它们还认不认得出我。”

    他说的它们正是马儿。

    苏沫挑眉:“你跟它们很熟?”

    他不答只笑,眼角都露出细纹,极高兴的样子。

    侍应生敲了敲门,礼貌地告诉他们,楼下场地和马匹都已准备好了。

    颜东应了一声,带着苏沫下楼。

    他们弯弯绕绕好些条长长的过道,颜东走在她稍前一些的地方,米白色的套头衫松松穿在身上,显得肩膀愈加宽阔。围场经理赶紧迎了过来,堆满了笑容对他点头哈腰地招待。颜东仍是一副客气有礼的表情,面上笑容和煦温柔,他与经理手心交握几秒就抽开,几句问话淡淡而答。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们走进通道。每每他们走过一处,身后静立一边的小姑娘们之间就会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好帅好温柔。

    这样子温和且极富魅力的男人,任谁都会动心才是。

    苏沫知道,在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像颜东,可以给她如清晨五点溪水流畔边朝阳一般的爱,光明而温柔,且永不绝望。

    围场的巨型欧式大门被打开,初春郊外明媚的生机霎时扑面而来。

    天空中仿佛飞过成千上万的候鸟,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正身处西北塞外,风声极大,原野也绿得惊人。

    苏沫眯着眸,重新戴好了帽子。

    经理说会有车将他们送至马场,而此刻,左边恰好传出来一连串朗朗的笑语声,苏沫循声望去,正巧一辆双人座的电动车驶出站来。

    那车的模样,让她想到高尔夫球场里的球车。

    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男子斜斜倚着座椅,翘起了二郎腿,似乎朝颜东和苏沫淡淡瞟了一眼。苏沫站的方位,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能瞧见男子的头埋在女人的脖颈里,引得一阵阵娇俏的笑骂声。

    电动车经过他们时,男子忽然抬了抬头,朝她邪邪一笑,苏沫顿时定在了当地。

    下一瞬她就嫌恶地转过了头。

    沿途的风声急急掠过耳畔,结果却是苏沫和颜东乘坐的电动车先到了马厩边选马匹。

    苏沫可算是长了见识,根本用不着跟来的工作人员多加帮忙,颜东已是自顾同马儿熟络得风生水起了,他甚至还一一准确报出了厩槽里马的种类:“这是荷兰温血马,蒙古的、河曲马,还有你们这儿的西南马也是才进的吧?”

    小伙子笑着挠了挠头,眼前的大人物跟之前来这里骑马度假的人都不大一样,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口,只是激动地不停递过来一些饲料给苏沫和他,示意他们先跟马儿培养一些感情。

    颜东走到一匹马跟前,忽然清朗朗大声笑开,“沫沫你快来这儿,这匹马儿一定会喜欢你。”

    他朝着她直招手,眼眸深处仿似积聚了深邃光酝。

    苏沫走过去瞧,这马儿虽然体格不大,模样却是极讨喜,通体洁白的鬃毛摸入手里格外柔顺。

    颜东告诉她,可以通过看马眼睛里的光彩,知道这匹马目前的精神状态。他说它叫清风,他小时候次来这围场骑马的时候,就是它驮着自己的。

    在苏沫的印象里,这么多年似乎鲜少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颜东这样开怀,她在一旁听着,唇畔上扬的弧度不由也渐渐柔软起来。就连他们之间叫清风的白马亦是懒懒时不时踏起前蹄,小伙子又挠了挠头说,清风它今天挺高兴的。

    颜东笑眯眯瞧她,“要不要坐上去试试?”

    他说的没错,这马儿确实也讨她喜欢,苏沫乖巧地点点头,却是冷不丁问了他一句话,“颜东,你这么喜欢凉城的一切,当年还那么小为什么就要出国念书受苦?”

    颜东弹了一下她的额心,“骑马就骑马,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小伙子也忍不住呵呵乐出声来。

    苏沫嗔恼了一声,就由着他和小伙子扶着坐上了马背,另一辆电动车也死巧不巧地停在了马厩外。

    杨昱美挽着陈以航闲闲迈着步子一路观望了过来,停在他们几步之外。

    清风甩了甩头和马尾,苏沫“啊”了一声,颜东一边牵着马头套的缰绳,一边扶着马头,笑话她:“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胆小,以后要治你,就带你来骑马。”

    苏沫有些微恼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缓缓抬手去拂迷了眼睛的发丝,视线扫及左侧,恰好对上了那人不怒自威的深邃眸子。

    她好不容易放松了的身子,一时又有些僵硬。

    陈以航还停在原地,单手插在兜里。杨昱美率先走了过来,跟颜东打了个招呼,摸了摸清风的头,清风耷拉下了脑袋,动了动耳朵,杨昱美也不以为意,甚至都没抬头看苏沫一眼,就满面高傲地回头跟小伙子说:“清风今天我包了,价格出双倍,你让她下来。”

    说完她就站远了一些,陈以航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苏沫的唇色霎时有些泛白,不等她开口,颜东的口气已是冷了下来:“清风它不是一般的马,它不挑钱只挑人,昱美你上去了,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杨昱美也不怒,笑着接口,苏沫神思恍惚起来。

    她没在意去听,却只是看向不远处那人懒懒又宠溺的笑颜。

    隔着浓密的青草地和原野上的微风,她在这头,他就在那头,她在高高的马背上,他微微仰起头眯着眸,中间有数不清的马匹被工作人员牵出厩槽,偶尔会挡住视线,随后又慢慢从眼前闪了过去,这一刻,她只觉像是有一堵又一堵参差不齐的墙,源源不断地升了起来,无形中阻隔在了他们之间。

    苏沫眨了眨眼,低低开口:“颜东,换马吧。”

    闻言,一旁的陈以航嘲讽似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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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的目光悉数被吸了过去。

    陈以航似是挑眉叹了口气,几步走上来揽住杨昱美的肩,她本是极高挑的美人,现下依在他怀里,竟也显得小鸟依人起来。陈以航揉着她的头发,温言说道:“什么东西都要争,也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价,那只不过是一匹不显眼的马,传出去还不让人家笑话死。”

    苏沫身子一僵。

    杨昱美却是立刻娇俏地笑出声来:“还是以航你疼我,我差点儿就昏了头。走吧,你重新给我挑一匹。我今天心情好,想要同人赛一赛马。不如,你陪我?”

    陈以航笑不作声。

    一直到他二人走得远了些,颜东皱紧的眉心才稍稍松开一些,苏沫弯低了身子拍了拍他的手背,颜东这才发现自己握着缰绳的手心都已犯了白,他似乎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苏沫,她却是淡笑着摇摇头,“犯不着为了不值得的事情影响心情,否则可对不起这么好的空气,陪我逛一圈?”

    颜东翻身一跃,跨上了另一匹通体棕色的马。

    “这马挺烈,估计今天运动量会足够大。”他逗她,样子毫不滑稽,反而很帅气。

    苏沫扬唇一笑,长腿轻碰了碰马腹,浅喝一声:“驾。”

    清风甩了甩尾巴,慢慢挪开步伐,还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马嘶鸣,杨昱美又顺势瞧了过来。

    心底的那口气,似乎还是咽不下去。

    苏沫一袭嫩黄的背影稳稳端坐于马背上,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同她人一样孤傲。阳光暖暖地打在他二人身上,往后拉出极长的两道相互依偎且并肩而行的影子,陈以航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眸色也越来越深。

    杨昱美还在喋喋不休不甚满意,陈以航已是自顾翻身跃上另一匹性子极烈的马,道:“你还赛不赛了。”

    声音极不耐烦,与先前的温柔呢喃相去甚远。

    下一瞬,他已是沿着那二人走过的路,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四人同行,气氛有些诡异。

    颜东低低咳了一声,目光由跟他说笑的苏沫身上移开,转向左后方的陈以航:“下月凉城市长换届选举,高伯父的选会,你会到场的罢。”话只说了一半,他及时刹了车。

    陈以航用力拉了一下缰绳,状似无意地看了他一眼,答得很肯定:“会。”

    两个男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扫过一直走在最旁边的苏沫。

    杨昱美的火气蹭一下就被勾了起来。

    她漂亮的大眼睛幽幽瞥了颜东一眼,眼底浮起带些讥讽意味的笑意,接起了之前的话:“颜东你这么多年没有回凉城,听说在医术界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现在又要重新回到我们这个圈子?不怕适应不了反而害人害己?”

    永远改不了咄咄逼人的性子,一下子打乱了颜东想要跟以航探讨的话题。

    颜东不悦地皱了皱眉,示意陈以航,“我跟沫沫逛一圈回去门庭处,一起喝杯饮料。”

    “恐怕没空,不如现在绕道一边逛逛一边聊。”

    “我得陪着她。”

    提及苏沫,颜东的声音重新变得柔软下来,眉眼里俱是笑意,他又催促了几下马腹,追了上去。

    苏沫抿唇,“你跟他去好了,你知道的,人多了我也放不开,有他全程陪着,也出不了什么事。”她笑着指了指一直跟过来的小伙子,眸光自始至终没朝陈以航的方向望过去一眼,颜东虽然不知道她和陈以航之间发生过什么纠缠,但她着力想避开和陈以航待在一处的愿望,他却可以强烈的感知到。可他思量了几分钟,还是摇了摇头。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也没有多说话。

    杨昱美又幽幽开了口:“不就是次骑马,清风性子这么温柔,她能出什么事,不放心的话我也帮你看着好了。”

    她刚说完,两个男人同时瞧向她。

    颜东一向温柔,可现下的目光里确实说不出的隐隐敌意。

    “我没有坏心。”杨昱美霎时提高了音量,觉得委屈。

    苏沫烦恼地举起右手,“真出不了什么事,我保证。”

    颜东还是不语,她招了招手,他狐疑地凑过来,她倾过身子低低补了句:“我已经跟清风说好了,你们一走,我就躲开那个女人。”说完她就无辜地挑挑眉,样子极活泼,颜东一下子被逗乐了,自己还坐在马上,也不忘替她拉好缰绳,“你啊,也是个不会吃亏的主。”

    与此同时,身后的陈以航猛然间喝出声来,“驾”,身下那匹烈马已是踏起一片春泥,一会儿工夫,影子就成了远远一点。

    颜东的好胜心也被激了起来,这么多年不曾赛过马的渴望一瞬间从心底升腾出来,他朝苏沫点点头,立刻紧紧追了上去。

    英气斐然的两道剪影。

    “驾!”

    一声清喝。

    清风极通人性,亦是急不可耐地冲了出去,像是好些天不曾奔腾过一般。不过它的步伐还是很稳,眼看着苏沫就要甩开杨昱美,谁料杨昱美马术着实上乘,很快又追了上来。

    “我答应过要看好你。”

    “我当不起。”

    苏沫摇摇晃晃地坐在马背上,却还不断催促着清风加速。

    杨昱美有些薄怒:“喂!你别再耍性子了,清风再快你会控制不住的!”

    苏沫闻言回头朝她嫣然一笑,眉眼里都是不愿服输的倔强。

    杨昱美愣了一瞬。

    一股冷意自脚底缓缓升起,顷刻间便直达五脏六腑。

    那惊鸿一瞥的侧脸和神情,还有那眼底漂亮璀璨的神采,杨昱美忽然就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你呢。在遇见她之后,有没有快乐一点点6

    太快了,她来不及抓住。

    别急,慢慢倒回去……

    那个女孩子……亦是长发似瀑,眉眼如画,神情间仿佛总隐隐约约添有旧日里的影子,让杨昱美有一种真假难辨的错觉。苏沫匆匆回眸淡然一瞥,发丝不小心迷了眼睛,她唇畔若有若无的笑容却是特别轻盈、特别悠扬、也特别的不一样,真真像极了她死去九年的妹妹。

    杨昱美更快地催促着马。

    一刻不停地追着。

    她对阿荏有多熟悉,她现在就对苏沫有多排斥。

    苏沫拉紧了缰绳,清风乖巧地慢慢停了下来。

    “还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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