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四卫既是都来了,想必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
    繁兴有些迟疑的看了眼元槿,眼神有点飘忽,口中却是不停的将事情讲了出来。
    谁知一开头也是一句“陛下当时心情不佳”。
    元槿脚步明显顿了顿。
    繁兴赶忙将话头止住。
    元槿侧首说道:“继续。”这便拾阶而上。
    繁兴忙低下了头继续说着。
    今日蔺君泓心情不佳,午宴过后就回了昭宁宫,说是要独自待着,将人都遣了出去。
    过了一些时候,沈淑瑜来了昭远宫,问过蔺君泓在屋里独自待着后,她说奉了元槿的命令前来寻蔺君泓,有要事和蔺君泓商议。
    初时宫人们是不肯将她放进去的。不过她拿了元槿的一条手帕,说是元槿让她过来的。
    元槿的步子骤然停住,“我的帕子?什么帕子?”
    繁兴之前并未在这里,只是听人说起过,就去看繁武。
    繁武赶忙将那手帕大致描述了下,“属下看过了,是方丝帕,白色的,上面绣了梅花,而且周围边角上还缀了点青松。娘娘之前用过的。”
    元槿没料到竟然是那一方帕子。这确实是她的没错。不过,这帕子本是放在青嵧的小枕头旁边给他擦口水用的。怎么会到了沈淑瑜的手里?
    心下一阵发寒,元槿忙又多遣了一些人去到青嵧那边,吩咐了务必要守好他。这才急急的往殿内行去。
    刚刚迈进殿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哀嚎。紧接着,就是含糊不清的谩骂声。
    “我冤枉!我不服!我不过是走错了屋子,你就要这般狠毒。想要废了我?你枉为帝王!枉称明君!”
    “啪”的一声脆响。沈淑瑜的声音停住了,只留粗粗喘息声。
    蔺君泓冷冷笑着,“先前一掌不小心让你晕了过去,浪费了这许多时候,着实可惜。如今趁你醒着将刚才的事儿一并了结,免得你说我趁人之危,在你不情形的时候就将你罚了。不过——”
    说罢,他声音一低,语气更是严酷的几分,“不过这一次不只是要将你手废了。你当众对朕肆意谩骂,其心可诛。这项上之物,也没甚必要留着了。”
    沈淑瑜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蔺君泓懒懒的挥了挥手。四周忽地蹿出十余个黑影,不过须臾功夫,就将沈淑瑜双臂卸下。
    沈淑瑜尖着嗓子大叫。
    其中一黑衣人扬起手中长刀便欲落下。
    元槿闯进门内,看着这一幕,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望向那一人一刀。
    蔺君泓早先就听到了外面元槿她们的说话声还有元槿的脚步声。这时看到元槿,他倒不意外。
    只不过,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后,他的心猛地一缩。再看元槿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后,那扬起的手就怎么也没法落下去了。
    他的手未落,黑衣人的刀就也举在半空未曾放下。
    元槿朝沈淑瑜望去。
    她跌坐在地上,身上早已染了很多的血迹。再细细去看,原来那血是从嘴里流出来的,唇边的血还有点鲜红,下巴与衣襟上的则已经开始有些发暗。而地上的点点血迹里,隐约可见几枚牙齿。
    元槿绕开血迹朝着蔺君泓走去,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蔺君泓心中怒意尤在,眼中的煞气一时间消磨不去,忙垂下了眼帘拉住她的手,努力让声音平稳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他滞了好半晌,也不知事情该从何说起。
    之前因了心里有事,午膳过后他就回了昭远宫。也没处理政事,而是将人都遣出去后,他到了内室歇息。
    谁知过了许久后,居然有人悄悄进了屋内。
    那人到了后,脚步先是在外间乱走了一气,而后小心翼翼的往这边挪动。
    蔺君泓知道,来人必定是看到了内室通向外间的门没有关紧,所以过来。
    他之前吩咐过,除非元槿之外,谁来也不准随便放人进去。因此他在想,这是不是元槿。
    蔺君泓本是觉得那脚步声有些不对。虽然是刻意放轻了的,但和元槿的步履不太一样。可当对方走到了门边儿的时候,他闻到了熟悉的香气,只当是元槿过来了后故意如此,想要吓他一吓免得被他发现。
    蔺君泓索性装作不知道。又不愿被元槿看到他神色如何,索性背转了身子面朝墙躺着。
    心中认定那是元槿,所以,当她将手放在了他的身上,他并未立刻甩开。
    只是在那一双手开始在他身上游走的时候,蔺君泓忽地发觉不对。
    他太了解元槿了。以至于元槿双手的大小形状、放在他身上的力度,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此当那十指开始挪动的时候,蔺君泓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元槿的手。
    他猛然将人推开,看也不看一掌就挥了过去。直接打断了沈淑瑜的五个牙齿,脸上立刻青肿起来,昏了过去。
    蔺君泓震怒不已,命人将她双手砍了拖出去。只不过人还没醒,繁武就建议等她醒了责问过后再说。繁英赶紧去叫了繁兴繁盛过来,岳公公则赶紧去请元槿。
    因为大家都知道,沈淑瑜是沈家人。而定北王妃,也是沈家人。
    别的不论,蔺君泓和定北王的感情摆在那里,叔侄俩关系好到了极点。若因为一个沈淑瑜坏了两人间的感情,那可不好办。
    四卫联合起来,也只将沈淑瑜被处罚的时间拖后了这么一点点。好在元槿在这一点点的时间内赶到了,沈淑瑜的双手还在身上,没有被斩断。
    繁兴他们感到蔺君泓利刃一样的视线刮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半点儿也不敢抬头,垂眉敛目的躬身立着,一句话不敢多说。
    蔺君泓视线扫过这几个人后,努力了半晌,这才抬眸朝元槿笑道:“你怎么来了?”
    虽然刻意遮掩过,可是眸中的怒意到底是没能成功收敛好,泄露了此刻他的情绪。
    元槿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看蔺君泓非要斩了沈淑瑜的双手,又听闻自己的帕子不知道何时被沈淑瑜给拿了去,心里头已经有点数了。
    转眸去看,她居然在沈淑瑜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一抹笑意和欣喜。
    元槿心下一沉。
    莫不是沈淑瑜和河阳郡王妃一样,觉得她一定会出手相助?
    凭什么!
    若是旁的,她或许还能忍。
    但如果有人敢动她最亲的人,她绝对不能忍。
    更何况此人居心叵测,以各种借口进到了后宫深处,接近她儿子将她儿子身边的手帕拿走,又想方设法来接近她的夫君?
    元槿嫣然一笑,抬指捋了捋蔺君泓的衣襟,轻笑道:“没甚么。我还没见识过当场断臂之事,过来长长见识。”
    被塞住口的沈淑瑜甩着头呜咽着,似是不敢相信元槿居然这般狠毒。
    蔺君泓怔了怔,慢慢站起身来,“槿儿我……”
    元槿握了下他的手,低声说了句话。
    蔺君泓的眼中慢慢汇聚了神采。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忽然想起了咣咣咣的砸地声。
    沈老太太的声音从外飘了进来。
    “求陛下饶她一命!”沈老太太高声喊道:“稚子不懂事,冲撞了陛下,是我教导无方。还请陛下看在我沈家一心为国的份上,饶她一命!”
    紧接着,是数名女眷的齐声高喊。
    原是沈老太太带着沈国公府连同河阳郡王府的女眷们齐齐来为沈淑瑜求情。
    沈国公府出了数位皇后,虽现在已经呈现颓势,但也不容小觑。
    “稚子?”蔺君泓轻嗤一声,“有那么大的稚子?!”他把玩着元槿的指尖,眉目冷然的说道:“让她们进来。”
    沈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足有八九个人进到殿内,闷头跪到地上。听着沈淑瑜支支吾吾的声音,沈老太太沉声道:“我沈家为国尽忠百余年,如今出了个行事荒唐的,是我们教子无方。但,是非曲直,也得细细问过、仔细查过方才能够做准。没道理事情还没查清,就将人绑了不让人辩解!”
    蔺君泓不置可否,只抬手挥了挥,他和元槿的手下就都退到了屋子边上。
    河阳郡王妃见没人阻拦,忙去将沈淑瑜嘴上的布给拿了下来。
    沈淑瑜看到沈老太太她们,哭诉着说,她本是走错了屋子,不小心到了内室。哪知道竟然被陛下当做坏人来绑了,还说要断了她的手臂。
    她的脸是肿的,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听不甚清。
    沈老太太面色如常,只听她絮絮叨叨的说,并未表态。
    沈淑瑜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响。
    沈老太太接着就要磕头。被旁边的繁武抬手拦了一下,那头就撞到了繁武的手上,没磕成。
    蔺君泓把玩着手边的一管玉笛,淡笑着说道:“沈老夫人怎么想?不妨说说看。”
    沈老太太头没磕成,气势消了不少,震慑力也降了大半。
    她沉声道:“沈家女儿虽然行事多有鲁莽,但都是恪守本分的好孩子。偶有一点半点的出错,想必也是无心之举。还请陛下明察。”
    “明察?朕早已说过,是朕亲眼看着此人行为不端,意图冒充皇后。朕所说的便是朕亲身经历的。”蔺君泓嗤地一声笑,懒洋洋道:“依着你的意思,是朕诬蔑她了?”
    沈老太太不敢答话。
    沈淑瑜之事若是定了罪的话,那沈家的名声就全完了!
    这些年沈家本就是靠姻亲来支撑着原本的声望,如果连名声都不行了的话,往后谁还肯和沈家结亲?!
    沈老太太把心一横,只重复着说道:“请陛下明察秋毫!”
    眼见蔺君泓丝毫让步的意思都没,沈老太太暗下决心,终是说道:“若陛下执意这般处罚她,老身只有一个请求。”
    “说。”
    “求陛下准许,让老身将她带回去,亲自惩戒她。”
    蔺君泓猛地看了过去。
    沈老太太为了维护家中声誉,居然想要将此事在明面上遮掩过去,而后让沈淑瑜在沈家遭受处置。
    至于这处置是什么……
    能和断臂的处罚相提并论的,而且是能够在家处置的,那答案昭然若揭。
    蔺君泓又问了一次。
    沈老太太神色如常,只脸色稍稍白了点,依然坚持刚才那句话。
    刚才一直跪在旁边沈淑瑜,这时候忽地明白过来,膝行着到了沈老太太的跟前痛哭不已。河阳郡王妃也跟着到了沈老太太跟前去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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