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57部分阅读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 作者:未知

    媚公卿完结+番外完整版第57部分阅读

    暖黄的色泽,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生生地染上了一分让人心惊肉颤的宁静。

    慢慢的,王弘软倒在塌前。

    他颤抖地伸出手,费了好大的力气,那手才伸到陈容面前。刚要碰触,他的手便是一缩,好一会,那手才再次抚上了陈容的脸。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温柔的,小心翼翼地游移在她苍白的唇瓣上。

    孙衍也伸出了手,他却是扣向了陈容的腕脉。摸了一阵,他脸色铁青地转向王弘,压抑的,哽咽地吼道:“你是怎么看着她的?王弘,你怎么连个女人也保护不了?啊?”

    他吼叫时,唾沫都飞到了王弘脸上,可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只是小心翼翼地抚着陈容的唇,抚上她挺秀的鼻。

    孙衍怒极,伸手便向扯向王弘的衣襟。

    就在这时,王弘动了,他抽回手,双手捂在脸上,低下了头……一滴,二滴,泪珠无声的从他的指缝中沁下,无声地滴落地板上。

    孙衍呆了呆,他直到这时才发现,王弘那一袭白裳,早就变成了泥衣,他的手指指节处,又青又肿又有血迹斑斑,那是勒紧了什么东西才有的痕迹。

    王弘双手捂着脸,泪如雨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泪流得这般汹涌,却没有半点声音发出,这情景怎么让人如此凄凉?

    孙衍垂下伸出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喝道:“哭什么哭?人还没有死呢。”

    他转过头,向着外面喝道:“都死哪里去了?大夫怎么说?”

    喝声暴烈,却无一人回答。

    孙衍大怒。

    就在这时,王弘低哑的,带着泪意的声音传来,“出来。”

    见他终于不哭了,孙衍连忙回头看来。这一看,他便是一愣:面前的王弘,俊美无暇的脸上,依然容色照人,眼神晶莹清澈,姿态优美高贵,若不是身上还是一袭泥衣,若不是眼中还有泪意,他几乎以为,刚才那个近乎失控的男人,并不是他。

    王弘声音一落,一个黑衣人便出现在角落里。

    王弘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容,低哑地说道:“她说了什么?”

    那黑衣人回道:“一直不曾说话,不过在倒地之前,她曾对谢鹤亭交待了一句什么,七郎,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你不要招祸。”这黑衣人的声音十分古板,说起话来没有半点起伏。重述陈容的话时,话中没有半丝感情。

    可他的话音一落,王弘放在塌上的手,便紧紧地扣住了锦被。他扣得如此之紧,如此之紧,直紧得全身都在不可控制地颤抖。

    可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依然平静,眼神依然晶莹,姿态依然优雅。

    孙衍瞪着他,重重一哼,他伸手成拳,正准备朝着王弘的脸上挥去一拳时。那伸出一半的拳头,再次凝住:一缕鲜血,从王弘的嘴里溢出,顺着唇角,滴落地板上。

    血一滴一滴地向下流,俊美无暇的脸,如缎的墨发,高贵的姿态,妖艳的鲜血,在这静室中,汇成一副诡异的图画。

    孙衍盯着他,见到他姿态优雅而缓慢地抚上胸口,才惊醒过来。重重一哼,孙衍冷笑道:“心痛就心痛了,何必还要忍着?”话音一落,他便转过头,用袖掩着脸,挡住了横溢的泪水。

    王弘没答,没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容安然的脸。慢慢的,他站了起来。

    这时,孙衍记起了,他沉声问道:“大夫怎么说?”他虽然给陈容看了脉,可他连半调子也没有,因此还是得问大夫。

    没有人回答孙衍的话。

    而王弘,已慢慢站起,他倾身向前,缓缓地掀开被子,眼睛瞟向她紧紧包扎住的伤口处。

    望着那伤口,他一手温柔地分开陈容紧扣被子的五指。

    陈容实在扣得太紧,他分了一下没有分开。王弘低下头,在她的唇上温柔一吻,给她苍白的唇染上一点血色后,他低低的,温柔的,爱怜横溢地唤道:“卿卿,松开手……来,让夫主抱一抱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很温柔很温柔,宛如呢喃,宛如春风。

    果然,陈容的手松开了。

    王弘轻缓地把她的手包在掌心,然后,他把她横抱而起。

    孙衍扣住他的手臂,沉喝道:“王七你疯了?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动?”

    王弘漫不在意地扯开了他的手,坚持把陈容横抱而起。

    看到他转身就走,一直得不到真实情况的孙衍愤怒了,他低吼道:“能不能出来一个人,告诉我阿容到底怎么了?”

    在孙衍吼叫的同时,王弘温柔如春风的声音传来,“情况如何?”

    那黑衣人走出,低头应道:“九公主死了,太后震怒,坚持要杀了光禄大夫,还要诛尽她的亲人。不过在得知光禄大夫中了剧毒后,被陛下劝服。”

    王弘低下头,他如缎的墨发,轻缓地拂在陈容的脸上。望着她,他爱怜横溢,轻轻在她鼻尖上咬了咬,他又问道:“谢鹤亭怎么出现在那?”

    那黑衣人答道:“谢鹤亭是跟着看热闹的人来的。陛下派来拿光禄大夫的人,便是被他劝散。”

    孙衍听着这两人的对话,怒火中烧,他朝着王弘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问这问那的。王七郎,你告诉我,我的阿容怎么了?”

    这一下,王弘终于注意到了孙衍。他转过头来,盯着孙衍,他轻声道:“你的阿容?”孙衍见他现在还纠缠这称呼,双眼瞪圆便要发火。

    王弘却只是看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低头看着陈容,温柔一笑,道:“普天之下,她只能是我的阿容。”

    孙衍咬牙怒喝,“你阿容到底怎么了?”

    王弘没有抬头,他在陈容的唇上印上一吻,轻轻说道:“无事,阿容只是,该死了。”

    “什么?”孙衍暴怒,他再也无法控制地揪上王弘的衣襟,咬牙切齿地喝道:“你给我说清楚。”

    王弘瞟着他,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在他的手背上拂了拂。

    这一拂,哪里拂得开。王弘眉头蹙了蹙,终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孙衍。盯着他,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打晕他。”

    三个字一落,一阵风声传来。孙衍一惊,右手急急回挡。就在这时,另一侧也是风声传来。只听得“卟”地一声,他颈项一痛,向后栽倒于地。

    王弘瞟了倒地不起的孙衍一眼,轻轻说道:“把他送回去吧。记得好生对待,伤了他,阿容醒后会恼我的。”

    两个黑衣人同时应了一声是,扛起孙衍几个纵跃,便消失在院落里。

    之所以出现这种诡异的更新,是因为我在外面上网,码了三千字,明明保存了,却在停电后连文档也消失后。便在后台码字。然后,我码一千字便发布一章,于是,成了这样了。

    第199章 醒了

    院落里,停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识,极为普通的马车。王弘抱着陈容,低声说道;“走吧。”

    “是。”

    马车驱动。

    本来,王弘的院落外,总是有很多人在转悠的,不过这一次马车从侧门驶出时,虽然有人朝那马车瞅来,却都没有在意:那光禄大夫重伤而垂危不醒,在这个时候,她不宜搬动那是常识。更何况,这辆马车如此普通,前后连一个护卫也没有。没有人能想到,这马车里坐的会是王弘和陈容两人。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理会,渐渐的,几人跟上了这马车。

    马车驶入一个巷道时,王弘抱着陈容从马车中钻出,坐上了另一辆马车……每个巷道这样换一次,在换过第五批马车后,他们的身后,再无旁人。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

    明月渐渐升空,今晚的夜空,没有一缕闲云,澄澈冷清的天空中,只有一轮明月。天空是无边无际的澄澈,明月是皎洁的冷清。

    马车里,王弘低着头,静静地望着怀中的王弘。

    随着马车的颠覆,闭目不醒的陈容,会时不时地蹙一下眉,露出一抹痛苦之色。望着她的眉峰,王弘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在令得蹙起的眉峰留有几个牙印后,王弘以唇相抚,低哑地问道:“卿卿,我已归来,你怎地还不醒?”他低低一笑,因唇与她的肌肤相贴,那笑声瓮而闷,“我都咬疼了你,你都不睁眼瞪我么?”

    声音极细极轻,似有似无,混入夜风中,转眼不见,便是怀中这妇人,也是充耳不闻。

    王弘哑声笑得更欢。

    马车走得很慢,很慢,每次颠覆一下,那驭夫都会紧张地朝马车中望上一眼。

    在这样的速度中,一个时辰不到,驭夫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郎君,到了。”

    “恩。”王弘应了一声,随意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朝着车外挥了挥。然后,‘滋滋——’声大作,沉哑的大门被重力推开的声音传来。

    马车继续驶动。

    一刻钟后,王弘跳下了马车。他抬着头,望着月色下,这座宁静而质朴的院落,望着躬身相侯的六对男女,以及二十个护卫,轻声问道:“把原真人请来。”

    一护卫应道:“是。”应过后,他有点犹豫地说道:“禀郎君,原真人性子暴烈,这两个时辰里,他一直在骂人。如让他见到大夫,会不会大叫大嚷而走漏风声?”

    王弘知道他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道:“此处地偏,任他骂来。”

    “是。”

    那护卫离去后,王弘抱着陈容,大步踏入寝房。

    院落树木房屋虽是普通,这房中却精致而舒服。里面幽香阵阵,粉红色的纱幔四下飘飞,纱窗处,一窗浓绿染醉了整个天地。

    王弘抱着陈容,把她轻轻地放在床塌上。

    他侧身坐在塌上,伸手扣住了她的手。

    望着她,他低低的叹息一声,喃喃唤道:“阿容,是我错了,我错了。”

    他的唇抿得死紧死紧。

    这时,一阵响亮的骂咧声传来,“治在我,不治也在我你们这些无耻匪类,难道没有听过医者不能强求?”

    接着,他又吼道:“你们是司马室的哪个王?如此折辱老夫,不可忍也”这原真人原是儒生,饱读诗书举过孝廉,却在当官一个月不到便挂印离去,从此后苦读医书,闭门三年不出,第一次出手便治好了中原无人能治的梁王绝症。他今年七十有余,一手医术炉火纯青,十年前又醉心修道炼丹之术。

    也因此,纵使是骂人,他也是文绉绉的,只是声音响亮,脾气火爆了些。

    跟在原真人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并没有反驳半句。他们引着原真人来到房门外,朝他行了一礼,道:“真人,请”

    原真人冷笑一声,一脚踢开房门,叫道:“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无知小贼冒充匪类。”

    他的声音一落,目光便被那站在床塌旁的白色身影给凝住了。

    王弘缓缓回头,他对着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原真人,深深一礼,道:“琅琊王七见过原真人。”

    “琅琊王七?”

    “正是”

    ‘蹬蹬蹬蹬’原真人一个箭步冲到王弘身前,他低着头,朝着王弘瞪了又瞪,喝道:“绑架老夫的,是你王七?”

    王弘一礼,优雅地说道:“情非得已,冒犯之处还请原老勿怪。”

    原真人冷笑起来。他瞪着王弘好几眼,头一转看向陈容。

    看着陈容,原真人冷笑道:“这便是那个令得你不顾一切的风流道姑?”

    王弘一晒,道:“正是。”

    原真人还在瞪着他。

    王弘深深一揖,微笑道:“弘闻原老曾言,此生若遇真丈夫,拼死也愿续他三年命。王弘不才,虽有阴谋诡道之险,然,运筹帷幄,戏弄胡奴,还当得这真丈夫三个字。这一次,只求原老怜弘一腔情苦,救了这妇人。”

    原真人瞪着一揖不起的王弘,好一会才皱眉说道:“那些人不是嚼舌,说你王弘从不喜求人吗?今日怎地前倨后恭至此?”

    王弘低着头说道:“若受伤的人是弘,虽死可也。然,受伤的是这妇人,她情重于我,弘实不忍弃离。”

    原真人重重一哼,他呸地一声骂道:“不知上进的小贼”

    骂是这么骂,他还是在床塌上坐了下来,一边坐着,原真人一边气呼呼地骂道:“真丈夫?呸,世间有这么痴迷女色的真丈夫吗?”

    王弘苦笑。

    原真人见他不答,再次重重瞪了他一眼,伸手按上陈容的脉。

    他的手一搭上陈容的,王弘便一动不动了,他只是瞬也不瞬地看着原真人。

    这时,原真人搭上了陈容另一只手。

    把两只手搭过脉后,原真人站了起来,他拂开盖在陈容赤足上的被子,在她的足前上按了按脉。

    这过程并不长,前后不过一刻钟,可一直含笑着,姿态雍容优雅的王弘,他背心的衣裳,已全然汗透。

    好一会,原真人把被子重新给陈容盖上。

    他回过头来看着王弘,皱眉道:“不是说九公主对她用上了‘绵绵无休’吗?怎地不见?”

    王弘恭敬地答道:“是不曾中毒,九公主用来刺杀她的短刀,弘中途派人偷换了。”

    这话一出,原真人嗖地瞪大了眼,他白色的长眉拧成了团,“你知道九公主要刺杀你的女人,怎么不阻止?”

    王弘含笑不语。

    原真人重重一哼,厌恶地高喝,“定是你这小贼又耍了什么阴谋心思。怪不得你自己都说有阴谋诡道之险。小贼不是好人。”

    王弘抬头微笑,轻声道:“真人错矣。好人从来不会被王氏这样的家族倚为继承人。”

    原真人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叹道:“你倒是枭雄之心。连怀了你孩子的妇人,也舍得下手”

    他一说出这话,王弘站得笔直的身躯摇了摇,他慢慢低头,深深地凝视着陈容,王弘的声音暗哑之极,“是弘料错了……直至此刻,方知此心也会疼痛。”若是那石子用力再重些,不,他根本就错了,他应该另想法子的,应该另想法子的。

    王弘嘴角一扬,含着笑喃喃说道:“我那爷爷曾经说过,我这人阴狠薄情……他错了,我此刻,便是心痛如绞。”

    他说出‘心痛如绞’时,语气悠然平和,俊美的脸上笑意雍容,眼神清澈高远,哪有半分心痛如绞的模样。可不知为什么,原老看着他随着夜风飘摇的白裳,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的话。

    虽是相信了,一边走向塌几开完药方,拿着金针走向陈容的原老,还是冷笑道:“以后再犯这样的错,悔也无用。”

    一听他这话,王弘双眼一亮,他退后一步,朝着原老一揖不起,颤声道:“有劳原老施治了。”

    原老把手中的金针在蜡烛上烧了烧,重重在陈容的手腕内侧一插,一边拧转,他一边说道:“这得谢你这妇人,到了这时刻,她的精气神,还聚于丹田小腹……她是想保有腹中这胎儿啊。”

    王弘闻言,嘴角一扬,眼中闪过一抹晶光,他静静地凝视着陈容,低低说道:“她从来如此。”声音中,带着一抹骄傲,一抹满足,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和爱怜。

    原老再在陈容的侧腹部插了一针,一边手指飞快的搓转,他一边瞟了王弘一眼,道:“这么在意这个妇人,都能狠下心来。你这小贼真居了高位,也不知是福是祸。”

    王弘自是不答。

    随着时间推移,原老的动作越来越快,插在陈容身上的金针也越来越多。九根金针在烛光中熠熠生辉时,他已额头汗水隐隐,嘴唇紧闭,哪里还能再与王弘交谈?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老说道:“好了。”一边说,他一边抽针。

    当他抽到第五口时,一声低低的,暗涩的‘嘤咛’声似来,慢慢的,陈容的眼皮掀了掀,慢慢的,她睁开了一双茫然的眼。

    就在她的双眼睁开时,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原老骇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到王弘重重地跪倒地上。他似是想站起,那只撑在地上的手,因为用力过大都青筋暴露。饶是他脸上一直含着笑,饶是跪倒在地的他,腰背依然挺直,风度依然雍容,可他一边撑了四五下,也没能让自己站起。

    原老先是瞪大了眼,转尔,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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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誓言

    在原老的大笑声中,陈容那双迷茫的眼睛,渐渐转亮。

    她慢慢侧头,顺声望去。疑惑地盯着面目陌生的原老,陈容干枯的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侯在一旁的婢女,连忙端来一杯水,放在她唇边让她小小地抿了一口。

    听着陈容喝水发出的吞咽声,原真人点了点头,他走到塌几旁,把那药方一指,道:“如此使用一月,便可都无大碍。”

    整理完毕后,他盯向一侧地面,哼了一声,不满地叫道:“姓王的小贼,老夫要走了,你还拦不拦?”

    姓王的小贼?

    陈容双眼大亮,她迫不及待地转过头,顺声望来。可刚刚一动,便牵看到伤口,陈容只得安静下来。

    这时,她看到一片白色身影走来,那身影朝着原老深深一揖,她的郎君那温柔的苦笑声传入耳中,“真人说笑了。弘欠了真人一个人情,他日有缘,必报之。”

    “这还像话。”原真人抚着白须道:“小子,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话。”

    说罢,原真人扬长而去。

    陈容迷惑地看着原真人大步离开,蹙起了眉头,在她的记忆中,还真的没有见过有人会如此跟王弘说话。

    这时,一人向她走来,他低着头,静静地靠近了她。

    陈容还没有抬头,便朝他展开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她仰望着他,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含着笑,“七郎。”她费力地伸出手,慢慢落在他的手背上,目光眷恋地落在他灰色的白衣,沙哑无力地说道:“怎这般脏?”

    她一醒来,不曾问自己的伤势,不曾问自己的毒,不曾问孩子,却只是担心爱洁的他的衣着。

    王弘慢慢伸开五指。

    五指伸手,他白皙的掌心,伏着她白嫩的小手。慢慢一合,他把它包在手中。

    “阿容。”

    他的声音有着沙哑,“你还痛吗?”

    陈容连忙摇头,不过只摇了两下,她便晕眩得连忙止住。微笑地望着他,她低低说道:“不痛。”

    望着他,她唇动了动,好一会才轻轻问道:“我,我怎么还活着?我这般活着,可会连累于你?”

    依然是不问自身,不忧自身,只担心他的安危。

    王弘闭上了双眼。

    他慎重地捧起她的小手,低着头,他吻上她的手背,说出的声音,沙哑中似带着鼻音,“我很好。”顿了顿,他低低说道:“阿容。”

    他抬起有点泛红的眼眶,认真地看着她,轻轻说道:“我宁可被你连累,也要你活着。”

    陈容哪里想到,王弘有一天,会跟自己说出这样的情话?

    她眨了眨眼,不见血色的唇向上一扬,灿烂一笑。只是这么说了几句话,她已很疲惫。陈容把头落实在玉枕上,手指紧紧地勾着他的手指。好一会,她轻轻应道:“恩。”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幸福地轻应一声。

    王弘垂眸。

    他把她白嫩的手背,摩挲着自己的唇,吐出的声音,低而缠绵,“阿容,我以后不会用你受伤。”

    被王弘异于常时的温柔情话震得说不出话来的陈容,只是疑惑地眨着眼。好一会,她想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苍天不绝我啊。

    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低的,软软地应道:“恩。”

    他一根一根地分开她的五指,怜惜地把那白嫩丰腴的指尖含在唇瓣间,王弘看向陈容的眼睛,因泛着红,闪着晶光而媚色流露。不知不觉中,陈容看痴了去:这便是她的郎君啊,她的郎君真是美好无双。

    王弘的红润的双唇,含着她白嫩的小指头,低低的,含糊地说道:“阿容,你要永远如此爱我,不论何事,不论何时,你都要永远这般爱我。”他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这个俊逸清华的男人,用他那双清澈中闪着晶光的双眸,温柔如水地望着她,墨发飘拂,高贵如神祗般,却说着这样近乎孩子气的话,还这般执着。

    陈容双眼一眯,虽是说话太多,有点晕眩,她还是快乐的,忍俊不禁地应道:“恩。”

    “你立誓。”

    王弘却异常执着。他执着地盯着她的双眼,眼巴巴地等着她开口。

    陈容忍着笑,温柔的,虚弱地说道:“我陈氏阿容发誓,我会永远爱着我的七郎,不论何事,不论何时。”

    得到她这个誓言,王弘孩子气地咧嘴一笑。只是笑着笑着,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了陈容的掌心中。陈容刚疑惑着,便感觉到掌心一凉,接着,几滴泪珠儿顺着她的指缝,缓缓流下。

    陈容一惊,她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软软地说道:“七郎,别伤心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中带着甜,含着美,带着欢喜……终于,在她视若珍宝的男人眼中,她也是珍宝了吗?

    听着陈容的软语安抚,王弘一动不动。

    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向后一倚,慢条斯理地从婢女的手中拿过热毛巾,王弘缓缓的把脸上的泥土和灰尘拭干。

    然后,他站了起来,张开了双臂。只是一转眼间,刚才脆弱的,怜惜的,温柔无比的王弘已然不见。这般张着双臂的他,宛如一个帝王,雍容,高贵,不可攀及。

    他一站起,几个婢女同时上前,把他弄脏的外袍脱下,重新换了一套崭新的白袍。给他把凌乱的墨发重新梳好。

    几婢退去时,眼前的王弘,又恢复了风姿绝伦的谪仙模样。

    他低着头,温柔地看着陈容。

    陈容仰望着他,对上他虽然清澈平静了,却依然温柔如水的双眸,陈容虚弱的一笑。

    陈容望着他,轻唤道:“七郎。”

    “恩。”

    “你可好?”陈容的眼神有点紧张,“你没有做什么事吧?”

    王弘慢慢摇头。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着陈容的长发。一边梳理,他一边低低呢喃,“有点结了,恩,你身上有伤,呆会我帮你抹洗一下。”

    一听这话,陈容不由摇了摇头,只摇了一下,她便因为晕眩得厉害止住了,“不要。”

    “为何?”

    为何?自是因为不好意思。陈容咬着唇,瞅了他一眼,羞涩地说道:“唤婢女便可。”

    王弘看出了她的羞涩。

    他上前一步,轻轻把陈容扶着坐直,然后,他坐在她身后,让她半靠着自己。靠着他,陈容喃喃说道:“我身上有血腥味,会熏了七郎。”

    王弘却是不理,他把自己的脸搁在她的颈侧,久久一动不动。

    就在陈容好奇地想要回头时,他含着鼻音的声音再次传来,“卿卿,终弘一生,将不再负你。”

    ……

    陈容完全给惊住了。

    她瞪大双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过了好久好久,她颤声的,哽咽地问道:“你说什么?”

    顾不得眩晕,她回头仰望着他,流着泪求道:“七郎,你刚才说了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她睁大双眼,任由泪珠儿从明眸中流落于颊,“七郎,求你了,求你再说一遍……你,你不能让我胡乱猜想,我猜想不起啊。”

    王弘低头,他的唇贴着她的额心。

    温柔地贴了好一会,他轻轻的,吐词明白地说道:“卿卿,我已不再是我了……这一日,我尝尽世间诸般烦恼。”

    他移开她的脸,温柔无比地望着她,闭上双眼,吻上了她的唇。

    两舌交缠,刚一接触王弘便慢慢分开。他再次望着她,低低地说道:“我说,此生必不负卿。”

    一句话落地,陈容哽咽出声。

    她把脸埋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着。在一下又一下地抽噎中,泪水转眼便浸湿了他的新裳。

    泪水横溢中,陈容连疼痛也忘记了,她只是紧紧地偎着他,忍耐地哭泣着。

    王弘五指如梭,穿过她如缎的长发,低声说道:“我没有报复任何人。”听到这句话,陈容的哽咽声一止,她开始抽嗒地倾听着。

    他的声音宛如微风,轻微而昵喃,“九公主死了,不过皇室众人也以为你难逃一死。”

    听到这里,陈容伸手推开了他,她仰起泪痕俨然地脸,神情中的欢喜和幸福,慢慢转为凄楚。

    望着他,在王弘询问的眼神中,陈容低声说道:“七郎可知,我中毒了?九公主说她在刀上,涂了剧毒,无药可解的剧毒。”

    这时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今日的王弘这般反常,又是当着她的面流泪,又是向她许诺,给她这么美的期待……他定然也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吧?

    陈容说出这句话,见王弘低眸不语,不由轻轻一笑,她笑得格外灿烂和阳光,侧过头,陈容漫不在乎地说道:“七郎休要在意,我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上天真人收了去,也就由得它了。”顿了顿,她的声音转为低弱,“七郎不必因为怜惜我,说出这样的承诺。”她吃吃一笑,又说道:“一月便只三十日,哪有一生那么漫长难熬……不过七郎说此生必不负我,这话阿容听了真是欢喜。”她因太过激动,说的话太多,一时之间眩晕难当,便慢慢躺平,慢慢闭上双眼。只是那眼角,两滴泪水如珍珠儿一样,缓缓滑落,一直沁入了王弘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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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王弘的解释

    在陈容的哽咽声中,王弘垂眸,他轻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说道:“你没有中毒。”他的声音很轻很轻,“那刀上,不曾有毒。”

    陈容的抽噎声,瞬时而止。

    她诧异地抬起头来,泪痕犹在的脸上又是震惊,又是狂喜,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王弘抚着她的墨发,唇印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道:“你不曾中毒。”

    这一下,陈容终于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颤着声音,喃喃说道:“我不曾中毒?”她把脸埋在他怀中,喃喃不休,“我没有中毒,没有,我不用死。”

    一时之间,能够活着的狂喜,如惊涛一样冲撞着她。

    陈容又哭又笑了一会,在王弘的强行按制下,才躺平身躯,闭上双眼。

    便是闭上双眼,她还在欢喜地自语道:“原来,我不用死啊。”

    ……

    语无伦次了好一阵,情绪过于激动的陈容慢慢平静下来。她重伤刚刚有好转,这一激动,带发了伤势,咬着牙忍了一阵痛后,陈容在王弘地温柔注目中,缓缓闭上双眼,进入睡眠中。

    这一睡,不知几个时辰。

    当陈容再次醒来时,王弘依然倚在塌边,依然温柔地看着她。对上她睁开的双眼,他微微一笑,笑容满足而放松。

    她的手,也被他轻轻握住。五指交缠,她都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湿。

    陈容朝着王弘回以一笑,好奇地问道:“七郎,那九公主明明跟我说了的,她那刀,涂了剧毒。她本是有备而来,怎地好端端的又弄错了呢?以她的性格,不至如此啊。”

    她的声音清脆,放松,语气中尽是疑问。

    王弘依然垂眸。

    此刻的他,墨发披肩,俊逸清华,容光焕发的脸上贵气逼人,一袭白裳一尘不染……听到陈容的问话,他的睫毛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陈容等了一阵,也听不到他的回话,不由盯向他,奇道:“七郎怎地不答?”

    王弘的眉心跳了跳。

    许久后,他低声回道:“我亦不知。”

    原来也有七郎不知道的事啊。

    陈容眨着眼,转眼,她又说道:“我杀了九公主,司马氏便这般放过我?”

    王弘摇了摇头,道:“不是。陈氏阿容已中了毒,不知泯灭于哪个角落了。你现在,只是我王七郎的卿卿。”

    这一下,陈容完全怔住了,她惊叫道:“你是说,世人都以为我死了?”那她的道观,陛下赐给她的庄子,良田,还有大兄,平妪,都没了?

    她,从此后不能再出现在世人在前,便这样无声无息的过活着?

    越想,陈容的脸色越是苍白,她盯着王弘,盯着他,唇动了动,又动了动。半晌,她闭上了双眼。

    陈容并不蠢,事实上,身经两世,每一个都在勾心斗角中沉浮良久,她对于世事的推理,对于人心的掌握,还是有一点经验的。这时的她,只恨自己头脑太过清醒。清醒得稍一思量,便发现百般辩护都是无力,只有一种解释说得通。

    王弘感觉到盛在掌心的小手,开始变冷,连忙握紧,他低低的,不安地唤道:“阿容?”

    陈容放在被中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沉默了好一会,她低低的,茫然的声音响起,“七郎,刚才那白发老头,是大夫?”

    “是。”

    陈容慢慢侧头,她静静地看着他,低低问道:“那七郎可知,我怀孕三月了?”

    所她所料的那样,王弘点了点头。

    望着安静的他,陈容低哑的一笑,她喃喃说道:“令我假死,是七郎临时起意,还是,”她的声音异常干涩,“还是七郎早有预谋?”

    他刚刚回答她说,他亦不知,这一转眼,陈容便直白无比地问出了这个疑问,而他,已无从逃避。

    王弘的喉结滚动着。

    他低下头,任由墨发如缎,披落在陈容的被上,长长的睫毛下,他眸光闪动。

    他没有回答。

    陈容低低一笑。

    只是笑了两声,她的声音便哑住了,便涩在咽中。她干涩的唇动了好几下,才低低的,艰难地说道:“那刀本是有毒的,是七郎换走的么?”

    王弘慢慢的,慢慢地抬头看向她。

    他看着她,目光依旧明澈高远,还有温柔怜爱。

    他握紧她回缩的手指,徐徐的,姿态雍容地说道:“自南阳归来。不,自我们的身影出现在建康城外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已盯上了你我……我两败慕容恪,已名动天下。便是下了王氏继任族长之位,长者中也有不少支持者,百姓中,清流中,名士中,更被拥戴。阿容,这时的我,便是怒骂王氏族长之位只是腐肉,便是表明了我没有当族长的野心,也有人不放心的。更何况,晋人什么都不少,就少了运筹帷幄的良将帅才。而我这良将帅才的出现,也打破了各大家族苦心维持的平衡。再加上我这些年来行事任性,得罪了许多人。”

    他静静地望着她,轻轻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媚眼如丝地瞅着她,他的声音沙哑而缠绵,“我名声在外,又是王氏嫡子,便招人恨,亦相互牵制,无人敢动。他们唯一能动的,便是你。动了你,可令我进退失措,说不定还能令我怒发如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后,彻底被毁去。”

    说到这里,他垂眸,倾身,在陈容的眉心印上一吻后,他温柔的声音宛如春风般,徐徐传荡,“当此之时,爱我的,恨我的,都想置阿容于死地……我唯一能做的,是顺势而为,让卿卿就此死去。”

    他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喉结动了动,低低的,慢慢地说道:“是,我的人已经禀告说,九公主想杀你,我派人换了她的刀,我派人在她行刺你时,用石子打偏了刀锋,令你不至于被刺中要害。便是谢鹤亭派人去叫大夫,也是我安排的吴大夫上阵,好传递假消息给宫中。而原真人,则被我引开了。我只是,”他的声音干涩,艰难,“我只是不知道,你会伤得这般重,昏迷了整整一天。”也不知道,你会为了给我避祸,亲手杀死九公主

    陈容望着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低低地问道:“孩子,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有孩子的?”

    王弘再次垂眸,随着他低头,一缕墨发垂下额侧,轻轻晃荡。

    好一会,他轻轻说道;“你不来天癸,我便知悉。”

    陈容的脸色苍白一片,她喃喃说道:“你早知道了一直都知道我怀了孩子?”

    “是。”

    陈容哑声一笑,有点无力,也有点难过地说道:“七郎,你便不怕那一刀,把孩子给弄没了?”

    王弘却是笑了笑,他轻轻回道;“没了就没了,我只要阿容。”

    这话一出,直让陈容给惊呆了。

    她瞪着他,两行泪水缓缓流出,声音也是十分苍凉,“七郎,那孩子是你的骨肉。你不想要它么?”他觉得她不配生他的孩子么?他不怕她这般被伤后,从此再也生不出孩子么?

    “不是你想的。”

    王弘摇了摇头,他静静地看着陈容,说道:“当今之世,生者多苦,劳者多悲,庸碌者可杀……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活在这让人无力的世道。”

    抚着陈容的唇,微微笑着,墨眼流转间,尽是媚意和妖娆,“再说,阿容有了孩子,必不会如以往那般爱我重我。我不喜欢。”

    陈容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瞪着王弘。瞪着瞪着,她苦笑道:“没有孩子,我怕连做你的妾也不够格。”

    不等她说完,王弘哧笑一声,打断她的话,“那是世俗之人地看法,不是我的。”

    他望着她,眉头微蹙,一字一句地说道:“丈夫一诺,千金不易,何况一誓?阿容,我已跟你许过诺,立过誓,此生必不负你的。以后有些话,再也休说。”

    他的态度异常的坚决冷漠,陈容唇动了动,终是不再问。

    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屋梁……被九公主那刀刺中时的剧痛,听闻刀上涂有剧毒时的绝望和恐惧,还有拔出胸胁的刀,还刺九公主时的绝然。这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列列在目。可这所有的一切一切,他居然早就知情。虽是为了让自己退出,虽是为了救自己一命,可他的做法,怎么让人思量起来,倍觉心凉?

    陈容闭上双眼,直觉得疲惫到了极点。整个人沉得很,重得很,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也没有。

    直过了许久许久,陈容才再次睁开眼。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瞟到了盯着自己的王弘,那眼中的不安和惶然。不过这眼神转眼便消失了,再定神看时,依然是高远清澈,不染尘埃。

    这时的陈容,也无力细究这些。她慢慢抽出他掌中的手,低声说道:“我倦了,七郎也休息一会吧。”说罢,她慢慢侧过头去,再也不向他看上一眼。

    塌边的人一直没有动。

    过了许久许久,在陈容依稀要睡去时,她听到一声低低的,无力的叹息。然后,脚步远去,房门被轻轻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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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王弘的痛

    这一夜,陈容几次痛醒,又干呕了两次。

    前几个月,她怀孕没有半点征兆,现在受了伤,那胃中的不适,便怎么也掩不住。

    折腾了几次,直到丑时许她才迷糊睡去。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陈容再次醒来。

    她干呕两声后,听着外面的鸡鸣和人语声,望着那淡淡的晨色,再也睡不着了。

    侧过头,望着那天空,陈容一眨不眨。

    晨光淡淡,一层薄雾笼罩在天地间,树影幢幢,透过纱窗看到的天空,灰蒙蒙的寥阔无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悄无声息的脚步声向她靠近。

    陈容眨了眨眼,不曾回头,只是这般望着外面,沙哑地问道:“七郎起得好早。”

    脚步声在帷帐处停了下来,王弘低而同样沙哑的声音传来,“我睡不着。”

    他的声音轻而飘渺,似从遥远的天空传来。

    陈容没有回头,她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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