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跟袁氏出了内室。
    一家人坐下吃饭,方河和方亮都忍不住往方芳碗里夹了肉,两人相看了一眼,也觉得心疼,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被齐家搓磨成这个样子。
    方芳含泪低下头去,狼吞虎咽的扒起了碗中的白米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白米,她被齐家休弃后,一直在路上捱了大半日,什么都没有吃,肚子空空,进了方家村都还犹豫要不要转身离开,可是她要离开,能去哪儿呢?至少方家村还是自己曾经的家,于是鼓起勇气进了方家院子里。
    院子里只剩下娘亲一个人,白花苍苍,神情木纳,没有半点生气,听到方芳的哭泣,只叹了口气,说道:“娘是没有法子了,半只脚踏进黄土的人,你去找你二哥抓抓主意。”
    于是方芳才过来的。
    一顿饭吃得沉默无声。
    吃完,方芳站起来帮着收拾碗筷,袁氏不让,她非要坚持,于是与袁氏一起进了厨房洗刷。
    方河和方亮坐在院里头商量,“大哥,你看着要不要去趟齐家,把小妹搓磨成这般模样,如今还被休了回来。”
    ☆、第113章 .
    方亮想了想,叹道:“去又如何,难道逼着对方收下小妹,继续在齐家吃苦,再说这种事就算上了公堂,我们也占不到理儿,事实上小妹的确没能给齐老四留后,他们也有话说的。”
    一时间着实不好行动,方河是有些恼怒的,虽然方芳与他感情不深,怎么说也是方家人,他作为哥哥也该出出头,只怪这两年忙着田地里的事,又因为方芳上次无理取闹的事,他没有去留意齐家,才弄到今日这样的场面。
    方芳吃了饭要回方家院里去了,两兄弟起身相送,方河从屋里找了一袋子谷米送她出门。
    “哥哥我也不懂这些,只听小媳妇说谷米养人,这些我帮你拿去,你煮着粥喝喝,把身体养一养,这边你不用担心,家里还有存粮的。”
    方芳不肯要,方河却是把米直接扛到院里去了。院子里廊下坐着发呆的梁氏,她看到方河和方亮两人进门,眼前微微一亮,神色有些激动,已经从板凳上起了身,颤抖着上前,扶着柱子望着。
    那满头的银发,满脸的皱纹,才多久的事儿,已经老成这样了。
    方河看了两眼,接着转过头去,眼眶却有些发痛,小时候被方二福打打骂骂,记忆中只有梁氏会偷偷塞给他一小碗豆饭,就是这样一小碗豆饭,他记了一辈子,所以后来每次回来,只觉得这个娘才是他的一个盼想。
    方亮作为老大,对梁氏自不必说,以前跑船运,自己受不了船运之苦,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这边,再加上每次回来,来去匆匆的,这次回来,自己心情也不好,知道方河一直在照应,他只远远的瞧了一眼。
    如今这么近的距离,他还是忍不住跨前两步,喊了声“娘”。
    梁氏“诶”了一声,背过身去。
    方河顿了顿,还是对方亮说道:“大哥,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些事。”
    “大河。”方亮眼睛热烈的看着他,“你都能接受我,不念我当年犯的错误,为何不可以对娘释怀。”
    “二哥,我跟你不一样。”方河挣脱方亮的手,转身出了院门。
    方亮看着方河的背影,心里燃起的希望又落下,回身对方芳交代道:“二弟给你的米你就收着,你身子不好,多养一养,或许还有希望呢。我就住隔壁不远,若有个什么事儿,尽管叫我,你现在回也回来了,就不要东想西想了,好好的跟娘过日子,以后勤快些,一双手必然能养活自己,兄长们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的。”
    “大河心是好的,不计较咱们先前的犯下的错,咱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许多事情也看明白了,只有一家人能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财米都是身外物,只要自己不懒都能挣来的,亲情却经不得搓磨。”
    方芳重重的点头。
    方亮走后,梁氏转过身来,抹了眼泪,只道:“我而今也老了,没法再顾及你,你回来就安心住下吧,吃这白米粥是最养人的,弄不好还有一线希望,你大哥二哥说的话你都要记住了,我当年猪油蒙了心,现在自食恶果,你不要像我,自己也勤快些,你大哥给的是恩惠,不要因此而好吃懒做。”
    “娘,我省得的,这两年我在宋家吃的苦不知几多,方明白当初二嫂的处境,二嫂如此坚强,我每每想起来,我也不觉得苦了,二嫂都能做到,我为何不能,可是撑了这么久,到最后还是败在自己的身子上,身子没用不能生养,也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第二个孩子是在初秋生的,苏小月和方河两人合计,取名为旻,叫方旻。
    满月的时候,方河心里高兴,上山猎了一头野猪扛下山来,先前那头老虎没有再出现,倒是让他彻底放心了。
    方大业和方虎两家收到早稻谷留了缴税的量,剩下的,偶尔煮些米粥给家里的产妇与孩子们补身体。
    请客这日,村里来了不少人,根本不用方河去请。先前方河说这次请客,准备煮些米粥给大家伙尝尝,仅这一句话,把村里人都吸引了过来。
    上游的村人直接拖家带口的,下游的却一家来一个人,送的不少礼,多是农家物,送豆子送青菜送鸡蛋,方河也没有多说,见着都露了笑容。
    方家昌几兄弟帮着安排位置,方家昌抽了个空档,来到方河身边,用胳膊蹭了蹭方河,笑道:“看你今天就一个劲的傻笑,生了儿子,两孩子正好集了一个好字。”
    听到“好”字,方河就掩不住喜色,“你家里不也有两个小子。”
    “两个小子就是没有个女儿,好希望有个娇娇女儿疼疼。”方家昌叹息,正好不小心瞧见袁氏拉着方嫣从屋里出来,小家伙看到这么热闹,又寻到了方立长正好跟着方为和方金满在那追追赶赶,她立即上前扑向方立长,方立长一个没注意直接摔倒在草从里,小家伙在一边拍手大笑。
    望着这样的小女娃,方家昌嘴角抽了抽,当他没说。
    方河顺着他的眼看去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为女娃娃就很弱势呢,娇娇的,乖乖的,就等着你去抱,哪有这么好的事,不过这样的孩子才天真率直。”
    方家昌被方河这么一说,红了脸,有些尴尬,他只看着方立长这个闹腾的家伙,以为女娃会好些,不想孩子都差不多,似乎自家小子还不如人家闺女彪悍,与想象中的娇娃不同。
    “我家立长被小嫣嫣吃定了。”方家昌忍不住捂脸。
    方河定睛看去,果然,小嫣嫣笑完了上前去拉方立长的手,方立长刚开始想放声大哭的,见状,就又笑了起来,伸手去拉,没想小嫣嫣没力,人没拉起,反而摔倒在他身上,这下方立长真要哭了,眼泪都哗的一下流了下来,小嫣嫣不知对他说了句什么,小家伙忽然又止了泪,重重的点了头。
    于是两人起来,跑去寻找两位哥哥去了。
    方河看到这儿,再看看方家昌那搞笑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立长这样才知道疼女人,将来必然对媳妇儿好。”
    方家昌的脸色窘了窘。
    满月酒办下来,村里人吃到了白米粥,虽然量不多,一人一碗的分量,却让村里人回味无穷,就此方河也宣布了一下想法,等这季的晚稻收完,就把田地租出去,到时村里人都可以来找他,就从秋季种下麦子算起,水田周边旱地不少,可以种豆,也可以学方河的种高染梁,到时谁租了这地,苏阿吉会指导一下。
    村里人听到这儿沸腾了,三两口吞下碗中的白米粥,个个都恨不能去找方河谈谈租田地的事。
    一顿饭吃完,方河就被人拉去三爷家里了,村里人一窝峰的跟着过去。
    就在苏小月出月子这日,家里的田地租回村里的四户人,他们家里忙不过来,到时跟着家里的堂亲一起,倒也不吃力。
    苏小月得到消息,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家里有了余粮,也不想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如今田地租出去,家里人就不用这么操心了,若是有能力,苏小月有心想上镇上买个大院子,租个铺子专门卖酱汁。
    先前苏小月不想在永丰县里卖酱,那是怕着几大家族合伙欺压他们,现在方河有这么一位有能耐的小叔在,自然不用担心的了,何况莫明裕已经跟莫家分家了,威势减了大半。
    这次方河去镇上送菜的时候,决定去打听一下红高粱的价格,看哪家酒铺子收,打听了好几家,终于有一家做富户的生意,懂得这红高粱酿酒的事,原先都靠租船从外地运过来,酿出美酒销给永丰县的富户们,现在听到方家村里人种红高粱,那个高兴的,问了价钱,当日就派了三辆牛车过来拉。
    堆了满库的红高粱就这样卖了出去。
    夜里,方河摸着方为的小脑袋,望着小媳妇,还是把这次从张府带来的消息说了,“这次张大人跟我说,准备过年后,为儿直接住进张府去,明年张大人会带着张太太四处游历,正好为儿跟在身边游学,长些见识,这次有可能会去往其他三国,张大人身为南国大儒,不管去哪一国,必然都是皇家的座上宾,为儿能跟着去,将来的造化不可估。”
    一家人听到这儿,脸色都不好看了,苏小月把小旻旻放到袁氏手中,一脸不舍的望着方为,问道:“为儿,你是怎么想的呢?毕竟你这次跟着张大人去,不是出永丰县这么简直,而是出了南国,去了他国,人生地不熟,风俗习惯也不同,只怕……”说到这儿,苏小月就来了眼泪,她真想强行说不准,可是古代不比现代,孩子□□岁也算是个小大人了,该去历练,不能当小孩子养。
    方为见苏小月那伤心的模样,小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今日去张府,师父自然对他说了不少话的,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守得一片天地成井底之蛙,何况师父对他期望颇高,原本年迈不想长途跋涉的,这次居然破例,只想带着他出去见识一番。
    苏小月不想让孩子为难,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张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是该当去的,只是这次去的话,得请几个武士护送去,这千里迢迢的,娘也没有出个远门,也想象不到那危险,但多些人在旁边护着,必然是好的。”
    方河嘴角抽了抽,随小媳妇乱操心也不点破,等到夜里再细说去。
    苏小月就这样东想西想的,把上一世在电视里看来的江湖险恶胡乱说了一遍,说到底还是不舍,其实在方家村种田也挺好的,再努力个几年,必然能成为一方地主,山头地到处都有,只要有银子,费点心思,以后还可以再买,将来为儿有了银子做后盾,想要实现自己做夫子,人人有书读,不说整个国家,至少造福一方不成问题,苏小月有信心,可是她却不能拿这些话去阻止他,看样子为儿也是愿意的。
    等苏小月平静下来,方为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娘,师父说了,这次游历最短四年,最长十年,但我同师父定了四年之约,四年后我便回来,我会把十年要学会的东西在这四年时间里尽快学完,我不会让娘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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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
    苏小月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再说像是挽留,好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四年时间,孩子不知道长多高了,这每年几身顺季的衣裳得准备好,还要多准备几件棉衣,孩子要去皇家吃宴的,穿得太寒酸也是不行的,要不要买些珍贵的皮毛大氅带上?
    想到这儿就只觉得银子不够花,得好好跟方河合计合计。
    夜里躺床上,小旻旻已经睡着,苏小月靠在方河的怀中正一一数着要买些什么,想了许久,忽然苏小月拍了一下脑袋,说道:“做那么多棉衣恐怕拿不出手,干脆我给为儿和张大人夫妻做几件羽绒服算了。”
    “什么是羽绒服?”方河错愕的看着她。
    “这个不好说,到时我做出来你便知道了,幸好是过年后才出发,过年时节,县里的大富里杀鹅杀鸭的,到时咱们出点银子把那些毛收集起来,到时你看我的便是。”
    苏小月越想越觉得这个好,到时可以按着上一世的样式,做几件背心,或者长衣穿在里面,外面还是穿质地好的衣袍。
    说完羽绒服,苏小月又说要不要买些好料子的衣裳,怕家里做的不好看。方河忍不住笑了笑,“这事儿就不必你操心了,参加皇室宴会,张大人有特制的衣裳,普通的衣裳必然不行的,平时在外行路,或是家常穿,月儿倒是可以多件几件衣袍,这样让为儿也有个念想。”
    被方河这么一说,苏小月放下心来,又想着做些什么衣裳穿起来方便又舒服。
    方河又道:“还有啊,张大人是会功夫的,他的功夫比我不知好了多少,再说张府里什么样的人物没有,有许多都是跟着张大人从京城里来的,一直不离不弃,尽忠尽责,有这些人跟在大人身边,为儿不必忧心。”
    这么说来,苏小月就更加放心了。
    方河见小媳妇从没有出过远门,一惊一乍的也不容易,于是垂首伏在她的耳边说道:“等咱前家里再富些了,我买几个下人回来供爹娘使着,到时我就带你出去游玩,让你也游历一番。”
    “真的?”苏小月喜不自胜的抬头,望着方河,那眼眸里明亮如星辰。
    “我岂时骗过你,等旻哥儿大点了,我就带你出去。”
    “可是我若不避着孕,恐怕又要生下孩子?怎能走得脱?”
    方河沉默了一许,咬着她的耳垂悄悄说了一声,苏小月跃耀,上前抱住方河的脖子,“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我岂时反过悔——”方河话未说完却迎上小媳妇热情的深吻。
    收晚稻的时候,方亮和方芳两人都来帮忙,正在大家忙个不停时,村里忽然来了一位陌生姑娘。
    那时苏小月抱着旻哥儿正与齐有玉几人在村道上聊天,本想聊一会儿就各自回家,没想远远的看到一个穿淡蓝色禙子的秀气姑娘从村道那头走过来。
    齐有玉拉了拉苏小月的袖口,指着那边说道:“看着了没,头上带着银饰,头面齐全了,还有身上那衣裳,底下那洁白裙子,不像是庄户人家的姑娘,年纪看着约摸着十六七岁的模样,你说这人是谁家的富贵亲戚?居然还来咱们上游了。”
    苏小月也看着了,这人看起来穿着打扮谈吐的确与庄稼人不同,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只道:“不管谁家亲戚,连辆牛车都没有,身上也没有一个包袱,一位少女就这样徒步而来,着实也奇怪了。”
    李全秀在一边附和,村里别的妇人正在家里做饭呢,自然也是看着了的,不少人出来瞧,猜不出是谁家的亲戚。
    那少女来到苏小月几人这儿忽然停住,柔声问道:“几位姐姐,不知方亮的家在哪儿?”
    方亮?
    几人都看向苏小月,苏小月也觉得莫名其妙,如今方亮孤身一人,怎么会认识这么漂亮又年纪这般轻的姑娘。
    这姑娘的声音倒是很好听的,温温柔柔,听起来很是让人舒服。
    几人一时间不好开口,苏小月温声问道:“姑娘不知找我家大哥什么事儿?我是方亮的弟媳。”
    那少女听到苏小月是方亮的弟媳,当即上前握住苏小月的手,异常的亲热,只道:“不知方亮在哪儿,让我找得好苦。”
    看她这模样恐怕在这路中也不好说实话,不若带回去再说。于是与齐有玉几人道了别,抱着孩子带她回了院子。
    来到院中,也没有把人领屋里去,正好树下摆了长椅,于是请人入座,袁氏上厨房里沏了茶,端了点心出来放在几案上。
    那位少女进了院门也不好奇的东张西望,坐在那儿安安份份的,让喝茶便喝茶。
    袁氏把孩子抱了进去,苏小月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大哥上山头收谷子去了,不知你是如何认识我家大哥的?寻我大哥不知有何事?”
    现在院子中安静,也没有旁人在身边,这位少女说起话也就不顾及了,她把自己怎么认识方亮的经历娓娓道来。
    苏小月听得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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