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坛桂花酿 作者:宴惟

    正文 第4节

    捡到一坛桂花酿 作者:宴惟

    第4节

    谭栀听他说起苏州,便满脑子都是与徐宴泛舟采荷,哪里晓得花酒楼的掌柜如何对付他这般性子的小公子,眼中的恼意便更浓,对上祁殊逼近的脸,别过脸道:“我如何得知?何况我亦无意得知,这与我何干?”

    祁殊面上笑意愈浓,眉眼弯起,便凑近道:“那便是下些药力,亲一顿便老实了。”,他特意说得轻了些,怕将人给吓着了。

    谭栀只觉祁殊这人在耳边笑着说了番话,耳侧如同被草儿抚了一道,有些痒痒的,便被祁殊话中的字眼给引去心神,从前他刚化形时,对世间万物都欢喜新奇得很,有一回被诓着买了几幅春宫画卷,兴高采烈拿去给徐宴瞧,接过后徐宴便难得地同他生了气,春宫画卷亦被烧去,他还受了惩,三日都不得外出,被徐宴困于扇中,亲人大抵便是,嘴儿贴着嘴儿,面贴着面罢,谭栀懵懵然般想着,自然亦想起那三日被困于扇中,心神一动,张牙舞爪的猫儿被迫露出软白肚皮儿,呼吸间的功夫,祁殊面前的人便没了,桃树下多了一坛红纸封桂花酿,与一柄雕竹骨扇。

    祁殊一愣,望着自己虚握的手掌出神,许久才低下头来,瞧见桃树下那坛红纸封就桂花酿,与那柄颇为眼熟的雕竹骨扇。

    第21章 封坛红绳

    谭栀被祁殊的话吓着,化形之后他也就惧过那么一回,便是徐宴将他困在扇中三日,因为他被人诓买下春宫图册,画上的人儿都嘴儿贴着嘴儿,面贴着面,祁殊这人竟要对他做画上之事,要是被徐宴知晓,又会被困于扇中,于是祁殊一提此事,他便心慌神乱,慌忙化了原形。

    可他没想到祁殊这人竟胆大如斯,经过最初的楞然后,便拾起桃树下酒坛与雕竹骨扇,从后院扬长而去,拎回自身家宅中。

    四方小院后的半亩荷塘,碧绿荷叶jg子与粉白荷花争相探着脑袋,似要从荷塘边逃窜溜走一般,现下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午时过后的第一个时辰,院墙旁的老槐树不知何时住下几窝蝉,一到一天中这个时辰,便扯开了嗓子般唤个不停,院中并无大树遮蔽,一棵老槐树亦只得荫蔽院墙一角,谭栀被祁殊抱在怀里,只觉热烘烘得很,想着此人若将他放开,他便立即逃遁,待徐宴回来后,便一同来收拾他。

    可天不遂人愿,祁殊袖中藏着他的雕竹骨扇,怀中抱着他的原形坛子,径直入了东厢房,正房由祁殊年迈的娘住着,眼下已午睡,院中的两名家仆亦在小偏房歇下,院内除却闹耳的蝉鸣声,便是祁殊轻缓的呼吸声,东厢房入屋处还有些炎热,穿过屏风后的床边,便十分凉爽,谭栀打着脑中算盘,料想待会儿祁殊只要将他放下,他便立即捏诀儿逃走。

    可老天复又未遂他的愿,祁殊将他放至塌上,未曾出屋,反倒给自己倒了一碗凉下的茶水,独自饮着,面上叫人瞧不出喜怒,盯着桂花酿封坛的红纸瞧,他今日披的一件薄黑外衫,斜倚着饮茶,倒是有几分徐宴的俊意,谭栀瞧着他那双笑意渐起的桃花眸子,心中盼不得他快滚出屋去。

    桃花眸子眼尾笑意愈浓,终在碗中茶水饮尽后达到顶峰,挑人地弯起,谭栀只听他笑着唤:“出来罢。”,发顶便是一沉,这人竟敢将空茶碗置于他的封坛红纸上!

    谭栀恼得很,却不敢径直在他面前化作人形,他为何不敢使诀对付祁殊,便是有缘由的,如果捏诀伤人,日后渡劫化仙之时,都会化作雷劫落于他身,他大着胆子在祁殊面前化形,将将人吓着去了y曹地府,这笔账日后亦是算在他头上,以致谭栀恼归恼,却终不敢现身,只能眼睁睁瞧着面前祁殊将空茶碗置于他的封坛红纸上,这张封坛红纸,还是他向一只桂花树ji,ng求来,上头还有桂花香气,如今却被眼前这人置茶碗,若是破了,他便要这人好看。

    见面前这坛桂花酿未有异动,祁殊一愣,面上笑意却不减,径直靠近,指节缠上封坛的红绳,在手指纠缠圈着,低声笑着道:“真不出来?”,这条封坛红绳,是谭栀自化形时便有,平时徐宴都不让碰,如今却被缠在指尖,一拉便能解开绳结,谭栀恼意到了顶点,便无端生出几分委屈来,对上祁殊含笑的眉梢,便是犟着绝不化形了。

    一切祁殊自然不知,他只瞧见面前这坛桂花酿仍是一坛桂花酿,连谭栀究竟是不是恼着,亦不知晓,料想谭栀性子亦不肯轻易妥协,唇角似有若无地勾着,指尖不过轻微用力,封坛的红绳结便松开了,只觉得眼前一晃,眼角微红的谭栀便现于眼前。

    他一身淡青外衫不知为何有些凌乱,眼角沾些绯色的淡红,张口有些似有若无的哭腔:“祁殊,你好大的胆子!”,话一出口便抿着淡红的唇,话音因带着哭腔没什么威慑,唬人闹人的本事倒还在,当即便踹了祁殊一道。

    祁殊被唬得一愣,瞧着面前人绯红的眼角,亦是一时有些慌乱,还有些后知后觉的悔意,打量着床榻,发现原本的桂花酿已然消失,便心下了然,笑着道:“肯出来了?”

    他不提也罢,一提,谭栀便恼意与耻意一并涌出心头,这人惯会装模作样,那条封坛红绳,便是他身上所穿衣衫,都要被这人扯了去,他如何能不显形,当即是连面上的眼泪都顾不上擦去,做足了气势道:“你给我候着,待徐宴回来后,看我怎么、怎么对付你!”

    他红着眼尾,红着眉梢,红着本就引人欲瞧的面,说出的话没什么气势,总归是惹人心软发笑,祁殊亦忍不住勾起唇角,慢条斯理道:“酒楼便开在你酒楼对街,你想何时对付,便何时对付,只是这眼泪,总得先拭拭。”,他边说着,边低头拿出腰间的软巾,再抬头时便对上谭栀沾泪潋滟的双眸,红得像熟透桃儿的颜色,艳艳地抓人眼睛,祁殊忍不住低笑出声,轻声呢喃:“像个孩童似的,说哭便哭。”,手中的软巾逼近谭栀眼尾。

    只是软巾还未贴至眼尾,面前的人便又化作一坛桂花酿,徒留祁殊攥着软巾的手掌停在空中,许久许久,才又响起祁殊的一声温柔低笑。

    罢了,这人闹人的本事学了个十成,软人心的本事亦学了个十成,祁殊一面拭着酒坛外的shi意,一面无奈地脑中想道。

    “少爷,老夫人醒了,唤你去说话。”,祁殊刚将酒坛外的shi意擦尽,家仆便气喘吁吁地在外头唤道,院中伺候他的不过两名家仆,原打算让二人同酒楼小二那般唤他作掌柜,可二人竟都不肯,道是他二人只在家中伺候,自当唤祁殊作少爷。外头正是最热时候,祁殊忙让人进来,倒了杯茶,应声道:“我待会儿便去,你先饮口茶,再去回禀老夫人。”

    见家仆出屋阖上屋门后,祁殊才将被中的桂花酿拿出,指尖抚着封坛红纸处被茶碗刻下的印子,面上忍不住勾起笑意,知晓谭栀定会同他生起气,细细瞧了好一会儿,将茶碗刻下的印子抚平,才轻手轻脚地出屋去。

    第22章 苏州地儿,花酒楼

    祁殊屋外的脚步声渐远,屋中塌上的红纸封桂花酿,亦随之消失。

    第二日,对街的桂花酒楼难得的未开张,封门的木板子,从清晨日头在遥遥东方升起,直至天际中央,亦没有打开,午时过后,蜂拥的食客渐渐散去,祁殊泡了壶普洱,寻了处临街的位子坐下,掀起帘子瞧对街桂花酒楼。

    昨日他与午睡醒来的年迈母亲道完话后,便怀着一腔莫名欢喜回东厢房,结果塌上除却被子,已无他物,他心下了然谭栀定是逃了,只能坐于塌上,心中不免有些难过,但坐下后便触及腰间所系雕竹骨扇,顿时便释然许多,此物谭栀从前在河海清宴时,便时时刻刻挂于腰间,此物落于他处,日后想起自然回取。

    这一日的食客同从前一般,亦是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午时一过,八珍鸭的食牌便被撤下,祁殊便也得闲,得捧一壶普洱,施施然上楼去,对街饮茶。清晨来时他便留意桂花酒楼紧闭的楼门,往时即便是未有食客,它亦是早早开张,今日却一反常态,楼门紧闭。

    如今一边饮着热茶,一边瞧着对街桂花酒楼二楼放下的竹帘,便知晓谭栀与他发恼,多半需得几日才消,竟是连生意亦不愿做了,耳边伴着楼下不时传来的人声,祁殊瞧着桂花酒楼侧栏边,忽然皱起眉头,他原记得那处本有一株盆植桃花。

    脑中一闪而过桃花绯红的颜色,谭栀的模样便倏地在脑中映出,那日竟是他?大抵是河海清宴方开张时,他做东家宴请城中友人来此小酌,友人相聚,祁殊自然全程敬酒,一番敬酒后,察觉一道似有若无目光便转头去寻,却只瞧得那人一闪而过的眉梢及竹帘中露出的几缕乌发,别的便再也瞧不着了,当日他记得那人因躲得急忙,似被桃花枝梢所划,原来竟是谭栀,不过依着这人莽撞的性子,亦在情理之中,现下倒是那株盆植桃花消失不见,想来是移去别处了。

    祁殊脑中想着谭栀那日在竹帘后露出的—藏着打量的眸子,光是想想,便能想到他被枝梢划伤后的置气模样,面上不免勾起笑意,一手执着茶碗饮茶,一手落于腰间雕竹骨扇,将碗中茶水一饮而尽,想来不日,这人便会气势汹汹的上门寻扇。

    另一面,桂花酒楼后院小厢房,谭栀的气头还未消下,却又是迷迷糊糊睡下了。

    昨日祁殊一走,他便逃也似的回了桂花酒楼,为何说是逃也似的,他一入后院便迎头撞上顺子,还未待顺子问他去了哪儿,便急急吩咐:“顺子,明日酒楼毋开张。”,他亦顾不得顺子是否还在生气,满脑皆是祁殊这人笑时弯起的眼尾。

    倒是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将顺子吓坏,忙拉住他衣袖,问道:“掌柜的,可是出了急事儿?”

    谭栀如何理得清这似委屈又藏恼的心绪,眼泪悬在眼尾,只觉得话都到了嗓子眼,立即就能说出来,却又怕顺子耻笑,笑他一个妖ji,ng还对付不了一酒楼掌柜,生生咽回肚中,巴巴般道:“无事,只是觉得累乏,明日不愿开张做生意罢了。”

    别人不知谭栀,顺子如何能不知?除却吃与玩乐,谭栀宝贝银子得很,怎会好端端因累乏便不愿开张做生意,瞧见他红着的眼尾,忙拿软巾去擦,“掌柜的可是受了欺负,可徐公子不在,这可该如何?”

    不提徐宴也罢,一提谭栀便鼻翼发酸,慢吞吞转过身去,边往小厢房走,边涩巴巴道:“臭石头还得两月才回,你不要提。”,言罢还朝顺子别他那半攥着的拳头,让他别跟来。

    小厢房谭栀平日是不睡的,顺子与两名新纳小二又在城中有家宅,平日里无人居住,顺子却将厢房打扫得十分干净,浅色的素被与素枕,谭栀脱了鞋便上塌,往散开的被中一滚,便只露出乌色发顶。顺子端着桂花蜜来时,屋门亦是打开的,他将桂花蜜放于屋内小桌上,方伸出手欲拉谭栀所盖素被,便听得被下闷闷一声:“顺子。”

    伸出的手一愣,随即随着一声叹息垂下,顺子瞧着瓷碗中桂花蜜,颇有几分无奈:“掌柜的,那你好生歇着,顺子不与你置气了,桂花蜜就置于小桌上。”,随后便是屋门开阖之声,周遭陷入安静之中。

    谭栀满心都想着如何对付祁殊的法子,却都不能使,一来使诀不能害人,二来徐宴亦不允许他这般,徐宴伊始便提醒过他,此人聪明得很,叫他别被欺负了去,他不知怎样才算是欺负,但叫他心生委屈,那便是欺负,他心中恼着祁殊,嗅着屋内散开的桂花香气,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这一睡还发起梦来。

    苏州地儿的花酒楼,谭栀从前数次万般皆想入,可徐宴总是不许,他亦只能瞧着楼上俊俏姑娘,听着里头传出的管弦之声,一回又一回的,过而不入。梦中身边人换成祁殊之后,他终于得入,当真是许多顶俊俏的姑娘家,道话是那般温柔似水,白净的指尖梢儿一点你额间,便叫人忍不住勾起唇角。

    谭栀喜饮桂花酿,又因本体便是一坛桂花酿,酒量自然不算差,可他到底是醉在酒里,还是醉在温柔姑娘家白净纤细指尖落于额间的温柔一触,他在梦中不得而知,他饮下许多酒,当祁殊笑着问他能否亲他的嘴角时,他傻乎乎地点下头,温热、温柔,带着小心却不可避免的浅浅痒意,像姑娘家点在他额间的指尖,落于他的唇角,只一下,就一下,便让他惊慌失措地醒来。

    他竟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他是妖ji,ng,不会觉饥而食,喜食世间之物只是因为贪嘴,惊慌失措般醒来,恍惚懵懂之间,梦中温热又温柔的痒意与昨日祁殊逼近他耳侧所带来的痒意重合,叫他气恼起来,手掌本能地往腰间一摸,心便一沉,雕竹骨扇还落在祁殊手中。

    顺子听从他这掌柜的吩咐,今日酒楼不开张,听着对街河海清宴嘈杂的人声,谭栀只觉得鼻翼又隐隐泛起酸,兀自缩回被中,再次模糊睡去之际,迷迷茫茫般想:“待他睡醒,定要找祁殊算账,将雕竹骨扇拿回!”

    第23章 气势汹汹之取骨扇

    第三日,祁殊瞧见坐在自家院墙旁老槐树上的谭栀,未有丝毫惊讶,瞧着他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倒有些发笑,抬头面上勾起笑意,“这株老槐树,我可养了许多年,你莫要折了它的枝丫。”

    来此前,谭栀有过两刻钟的考量,到底在何处将祁殊手中的雕竹骨扇取回,酒楼?不行,食客乌泱泱地说着话,还有五名小二护着祁殊,他势单力薄,如何能拿得回?那便在祁殊家中,还有他年迈的娘在,想来也不能将他欺负去,于是乎,这株上回来过的老槐树,便被他选中。

    还未等到祁殊时,谭栀便打定主意今日断不能在气势上被祁殊比下去,特意偷拿徐宴的一件红色薄衫,这是徐宴最为喜爱的一件衣衫,穿上自然晃晃般夺人目,一双眸子都潋滟生情,况他本就贪懒平日不愿出门,更衬得肤白似四月新开槐花,只是这面目神情,不是那般欢喜,瞧见祁殊面上的笑意后,更是皱起眉头来,径直伸出手,“快些将骨扇还我。”

    祁殊亦不恼,面上仍是笑意模样,瞧他伸出的一双手,“若是我不愿归还呢?你能拿我如何?”

    谭栀原以为他一开口,便能顺利拿回骨扇,谁知这人脸皮竟这般厚,还敢笑意模样问他如若不归会如何?谭栀恨不得一个诀儿将面前此人捆于树上,却也只能生生忍住,咬牙般道:“你!”言罢瞧见祁殊仍在笑,只能别过脸去,沉下呼吸语气稍霁:“你将本我之物还给我。”

    祁殊见人服软仍是没什么动作,他深知谭栀惯会作可怜,倚着院墙抬眸瞧他,“你先从树上下来,可别气急摔着,劳得我请大夫。”

    谭栀低头,一双藏着恼意的眸子便对上祁殊,一手还攥着槐树枝丫,只觉得下一秒他便要忍不住,使诀对付这人。

    见他一时不愿下来,祁殊面上的笑意带了几分揶揄,“怎么?胆儿小?不敢下来了不成?你就跳下,祁某不才,从前跟友人学习过几年武,总不至于两人都摔着。”,言罢桃花眼一弯,当真深邃温柔又多情,只是谭栀无暇欣赏,抿着淡色的唇,只觉得这人不仅聪明,还十分可恶,呼吸之间便松开攥住枝丫的手掌。

    他不是习过几年武吗?他不能捏诀儿害人,总能捏诀让这人吃吃苦头,于是落入祁殊怀抱时,谭栀心满意足地听见这人轻微的闷哼声,他这一落,便是两份的重量,一落怀,他便睁开眼睛,要从祁殊怀中挣出,却被此人圈住,不知何时面上又有了笑意,凑近而来,“原你身上之桂花香味,是因本体便是一坛桂花酿吗?”

    他说得温柔而近,一双眸子都要贴近谭栀额间,谭栀便想起那日二人在东厢房之事,这人拉扯他封坛红绳,冷着脸皱眉:“与你何干?你快些松开我,不然便叫你好看。”,他没使诀消去周身桂花香气,不过觉得祁殊已知他身份,消去亦是多此一举,可不是叫祁殊拿来羞笑他的。

    他知祁殊此人胆大妄为,却不曾料到,他冷着脸话音刚落,他便敢凑近来亲他,似微风抚过脸侧,祁殊轻啄他的面,大着胆子在他耳边低笑,谭栀只觉一瞬间,心口跳动的那枚活物,窜到嗓子眼里,随着祁殊的低笑声,再缓缓落回心口中,半晌,谭栀嗓子涩得厉害,“祁殊,你、你好大的胆子,我、我可是妖ji,ng,会······会······”

    他的声音有些颤,听起来十分软弱可欺,被祁殊抢去话头:“会如何?是会取了我的性命不成?”,言罢还抓住他的手,以指腹摩挲,谭栀再也作不出一副汹汹模样,甚至连当前的处境都懵懵然般,顺着祁殊的话头应:“那是自然,我、我会取了你的性命。”

    祁殊一笑,下一秒将人从地上拉起,给人拍衣衫沾上的尘土,“这般漂亮一件衣衫,可不能弄脏了。”,言罢,攥着谭栀的手,往东厢房走去。

    祁殊所住的东厢房常备热茶,将人引至屏风前的木桌后,祁殊转身给人倒茶,就这一会儿倒茶的功夫,再扭头时,谭栀鼻尖便微红,瞧着如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他不是还懵着,只是明白祁殊是个难对付的,便再也做不得凶巴巴的模样,闷着声儿接过茶碗,不过饮一口,便连着眼尾都沾上微红的颜色,这茶实在太苦,叫人更加难过。

    祁殊不知缘由,只当是将人唬得太狠,忙问道:“可是茶水太烫?”

    若是在平日,这般苦的茶水,谭栀定是饮一口便不愿再喝,只是现下在祁殊面前,只能将茶水饮尽,握着纹花蓝瓷茶碗:“你快将骨扇还我······”,全然没了树上时的气势,垂着微红的眼睫,闷闷般道。

    祁殊心中愿把雕竹骨扇归还,可一旦还后,这人便不会再来寻他,说不定还得想些法子叫他吃些苦头,眼前谭栀红着眼眸的模样又实在叫他心软,沉默半晌,忽地道:“你午饭可食过?”

    谭栀一愣,随即抬起眼睫,摇了摇头,对上祁殊的眼,便又要开口提归还骨扇之事,被祁殊抢先掐断话头,问道:“那你可要食八珍鸭?”

    祁殊不提也罢,提起八珍鸭谭栀便想起头一回在桂花酒楼食之时,对上祁殊带有几分殷切的双眸时,便点下了头,不忘补上一句:“食完八珍鸭,你便将骨扇还我,八珍鸭我会付你银钱。”

    祁殊面上一笑,却是避重就轻般答:“不必付我银钱,权当尝尝手艺罢了,屋中无趣,你可去院中桃树下,与我母亲说说话。”。

    很快,屋中便只剩谭栀一人,坐了不过一刻钟,便坐不住,跑至屋门处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得丫鬟的说话声,透过拉开屋门的缝隙去瞧,是祁殊的母亲,正与随身伺候的丫鬟道话,对上门缝中偷瞧的谭栀,二人面上皆是一笑,坐着的老妇随即道:“午睡刚醒,便听我儿道家中来了客人,竟还如此怕见我吗?”

    谭栀自知自己本不是什么客人,气势汹汹般来寻祁殊,本是揣着叫祁殊好看的心思,听祁殊母亲这般道,便是天不怕地不怕,亦得敛了性子,从东厢房出去。

    第24章 秘制红烧r_ou_

    本意乃去取回雕竹骨扇,却稀里糊涂地入了祁殊家宅,食下大半只八珍鸭,期间祁殊还拿出一壶桂花酿,大半亦被他饮下,不知怎的回到桂花酒楼,清晨梦醒后便只能想起昨日祁殊母亲在桃树下对他道的一番话。

    四方深色木桌,一壶清茶承分竹帘缝隙处投入的光线,壶嘴处安静地腾出裹着茶香的热气,裹着茶香的白烟浮于空中,随即被跑上二楼的顺子冲散,化为无形,顺着竹帘缝隙逃出,谭栀饮一口烫口的热茶,免不得喟叹一声:“真苦。”,脑中这才清明些。

    顺子坐于桌前,手中端着半碗桂花蜜,笑着望他,一手执扇打开壶盖,轻微地扇着壶中的热茶,“茶水还太热,扇凉便倒些桂花蜜下去,保准不苦。”,原是瞧谭栀醒来困倦,才特将茶叶放多些许,果真谭栀受不得,喝一口便唤起苦来。

    谭栀被烫口的热茶醒去大半困意,支着下颌掀帘望向对街河海清宴,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桂花蜜香,头亦未回:“昨日我如何回到此处?”,他依稀只能记清桂花酿入喉的绵甜之感,桌上别事,便一概记不得。

    他一问,顺子便笑,惹得谭栀扭过头来,面上有些赧:“顺子,你竟笑话我。”

    顺子将执扇放下,缓缓往壶口倒入桂花蜜,拿银匙搅融桂花蜜,将壶盖置下,才复抬眸:“昨日亏得小的,否则掌柜的便要睡在大街上。”

    言罢谭栀面上赧意更浓,自是不愿承认,装模作样倒一杯添了桂花蜜的茶水,白瓷茶杯遮着面,闷声反驳:“你莫要吓我,我昨日不过饮半壶桂花酿,未醉未醉。”,一面饮茶,一面摇头。

    顺子不理会,兀自说下:“因今日酒楼需得开张做买卖,昨日天黑前,小的便回此瞧瞧,看看膳房缺些什么,明日好吩咐阿贵二人去置,一至后院,便瞧得对街酒楼掌柜,牵拉着咱家掌柜。”,最后一句,话中带上笑意,听来免不得有几分揶揄之意。

    顺子一席话说完,谭栀杯中茶水亦饮尽,只得微微倾下茶杯,露出一双漆黑眸子瞧顺子,总归是一对上便躲躲闪闪,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支支吾吾几句倒是叫顺子听不清,总归的不愿承认昨日自己醉酒罢了。

    人饮醉时,所忆之事便易有偏差,昨日八珍鸭上桌伊始,谭栀的确还怵着祁殊,装模作样般小口小口地饮,在食下三分之一只鸭子时,便已有几分跃跃欲试之意,恨不得将盛桂花酿的酒壶执在手中,一口便饮去半壶,自然,他后来亦这般做了,继祁殊又拿出两壶桂花酿后,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饮得眉梢微红,面目醺醺然,由祁殊牵拉着送回桂花酒楼。

    微涩而带浓烈甜滋味茶水,唤醒清晨受抑的口腹之欲,大半壶茶被谭栀饮下,将鼻尖与唇烫得微红,谭栀瞧着桌对面亦在瞧河海清宴的顺子,咳嗽一声,“顺子,你去对街酒楼买只八珍鸭回来。”

    顺子扭头皱眉,小口饮着茶水,“为何要去河海清宴买?我们桂花酒楼便有,小的不去。”

    谭栀一噎,险些呛着茶水,眼仁一转便淡声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咱又不是没有银子,你前去买上两只来,尝尝滋味如何。”

    顺子轻飘飘瞥他一眼,“掌柜说这八珍鸭是从对街酒楼掌柜处学来,小的经昨日之事,信下了,可大清早作何食那油腻鸭子,厨子已做好清粥,掌柜的食些清粥为好,小的这就下楼拿去。”,言罢便要起身,却被谭栀拉住,倏地坐回桌前。

    “说起厨子,早些日子便说要制一道秘制红烧r_ou_,道是从前做家厨时最受那位富绅喜爱,如今几日过去,亦不见得成果。”,谭栀皱起眉头,颇有不满。

    顺子听他说完,面上浮起笑意,起身道:“这可是徐公子亲自选的厨子,自然是勤勤勉勉,小的上来时,人便已在膳房制那道秘制红烧r_ou_,掌柜欲食新菜便欲食,莫要怪厨子贪懒。”,口中话说完,人已至木梯拐角处。

    谭栀只得饮茶,杯中茶水却是饮尽,执壶欲倒,便也只剩最后一杯,慌忙忙跑至木围栏处,朝楼下大堂顺子道:“再沏壶新茶来,多些桂花蜜。”。话音传入正往膳房去的顺子耳中,只得无奈般勾起唇角。

    清粥是由小二阿毛端上来的,谭栀疑惑拉住人问道:“顺子可忙活去了?”,楼中小二皆不怕谭栀这位掌柜,边为他摆筷边笑应:“顺子哥儿去买掌柜要食的八珍鸭去了。”阿毛与阿贵皆是未及冠的年岁,一举一动总有些孩童气,朝谭栀眨眨眼睛,摆好筷便下了楼去。

    道是清粥亦不算是完全的清粥,桂花酒楼内有一道汤饮,加有快速断生的时下鲜蔬,汤则是由五只母ji熬就,每日限份供应着,汤一没了,大堂食牌便会撤下,鲜蔬已然断生除去涩味,与微白浮有油星ji汤同食,自然是汤鲜而不腻,鲜蔬甜而不涩,谭栀所食清粥便是此ji汤熬制,撇去油星加入新米,熬出的粥,既带ji汤之鲜甜,又不失粥米之清香,厨子还配有小食,以青瓷碟盛之,一份是鲜炒笋丝,一份是椒麻ji丝,皆配上切细的红椒,颜色讨喜又叫人食欲大开。

    不过谭栀心念着八珍鸭,便也觉食之乏善可陈,不时掀帘望向对街河海清宴,盼着顺子快些归来。

    待一碗清粥食下,两碟小食亦食得七七八八,顺子才回二楼来,一手拎着新沏茶水,一手拎着油纸包八珍鸭,身后还跟着小二阿毛,端着的谭栀一瞧,便知是厨子口中所说的秘制红烧r_ou_。

    这道秘制红烧r_ou_的制法,厨子原是同谭栀说过的,加水熬汁上色时,添了树上打下的嫩板栗,外壳还未变深,便是生食亦能,脆甜多汁,纱布包之同下,吸去五花猪r_ou_的油腻,起锅时再打开取出,摆于盘侧,食客欲食便食,不喜便单食红烧r_ou_,只是这嫩板栗恰到好处地吸了五花猪r_ou_之油腻,自然是入口即化,软糯甜香,只是厨子是否藏有秘制调味之法,谭栀便不得而知了。

    油纸包八珍鸭打开后冒着热气,依稀能瞧见鸭腹中吸收汤汁而饱胀的干虾粒,鸭皮泛着恰到好处的引人油光,叫人忍不住咽下泌出的唾液,一旁的红烧r_ou_则是蜜色,堆作一小山模样,圆滚滚的板栗有几个裂开了“肚皮”,露出软糯的芯子来,仿佛筷子一落,便能压散。

    谭栀望着面前的两道菜,还有一壶冒着白烟的热茶水,沾了桂花蜜的手指在口中吮着,陷入两难。

    便是先动哪一道为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是我,就两个一起吃qwq。

    第25章 小蚊虫之戏弄

    谭栀犹豫着先食哪一道菜,顺子则坐回对桌位置,小二阿毛放下红烧r_ou_便要下楼去,却被谭栀拉住,将碟中盛着的一半红烧r_ou_拨至八珍鸭的油纸中,余下的一半,则连着瓷碟一同还予阿毛,“我方才食过大碗清粥,这余下的红烧r_ou_你便和阿贵尝尝,权当解馋去了。”

    酒楼的小二哪有不贪嘴的,况年岁尚轻,心中自然亦想尝尝红烧r_ou_滋味,接过谭栀递来的瓷碟,欢天喜地地下楼去,不过片刻,寂静的一楼大堂,便传出阿毛带着喜意的声音:“阿贵!来吃r_ou_喽。”

    楼上二人听得声音,面上皆是一笑,倒是顺子瞧明他的心思,笑着道:“掌柜的先尝尝厨子所做的红烧r_ou_如何?毕竟是咱酒楼里的,八珍鸭待会儿再食。”

    话音刚落,谭栀便动筷夹住一块小四方红烧r_ou_,厨子的刀工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漂亮利落,加水熬汁上色后的红烧r_ou_,颜色红亮,煞是喜人,还未放入口中,便闻得带着微甜气味的r_ou_香,入口则是松软香甜,肥而不腻,正是好入口的方块大小,谭栀咬食着,含含糊糊地唤顺子:“顺子,你也尝尝。”

    五花r_ou_是刚出锅的,还有些烫口,顺子瞧他心急被烫着的模样,面上的笑意愈浓,尚有几分无奈,亦夹一块入口,果真是入口即化,又舀了一勺鸭子下方的汤汁合尝,若再饮上两杯女儿红,当真是神仙似的逍遥。

    顺子想到饮酒,谭栀自然亦想到,抬眸望向顺子,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正欲开口问可否能饮酒,却被顺子抢先:“掌柜的昨夜已是醉酒,今日断不能再饮,喝些清茶解腻为好。”,言罢手掌碰了碰壶嘴,觉茶水已不是那般烫人,便去拿谭栀桌旁的桂花蜜。

    谭栀仍是不死心,眼巴巴地瞧着顺子往茶口处倒入桂花蜜,“厨子的手艺极好,这道红烧r_ou_肥而不腻,无需饮茶解腻,况前些时候已、已饮过一壶。”

    顺子不理会,径自执着银匙搅弄茶壶中的茶水,搅融桂花蜜后,为谭栀与自己各倒一杯,慢条斯理道:“徐公子走前便吩咐不准掌柜的多饮酒,小的亦没法子做主。”,言罢瞧见谭栀黯黯模样,语气稍软:“掌柜的再不食,红烧r_ou_与八珍鸭便要凉了。”

    其实谭栀若真想饮酒,顺子自是拗不过他,只是昨日确贪杯饮多,今日口舌尚微微泛苦,虽欲饮几杯,倒也是心思不重,顺子不允,那不喝便是,谭栀闷闷般想,饮下半口茶水,茶水微甜带香,只消一口便让谭栀眉梢舒展,酒瘾窜逃得无影无踪。

    顺子喜食红烧r_ou_,大半都被他食去,谭栀因有一碗清粥垫肚,尝尝权当考验厨子手艺,最想食的还是下头的八珍鸭,此次倒不急着尝外头的鸭r_ou_,两人先食鸭腹所藏之物,里头的食材似有所增加,除却之前便食过的海参、九孔螺与干虾粒,还多了七八枚冬菇,就填在鸭腹的最外处,亦是两人所先食之。

    冬菇这一食材亦算桂花酒楼常用之物,一般是入汤使汤增鲜提香,倒也是滋味妙绝,如今填入鸭腹中,不仅浸了鸭r_ou_的汁水,还吸饱了其余海味的鲜甜,滋味自然是在入汤食之之上,圆滚滚般入口,一咬便能尝到菇伞浸入的汤汁,嫩滑香甜,当真是鲜得舌尖都要化去,两人一尝,皆随之相视一眼,不过几口功夫,鸭腹最外处的冬菇便被食尽。

    再往里头的食材,皆是和从前一样,两人一筷一筷般食之,很快便将鸭腹中最味美的食去,吃外面的鸭r_ou_时,两人先食的鸭腿,自是炖得软烂入味,不用使甚么劲儿,鸭r_ou_便下来了,肥瘦正好,r_ou_质不柴,谭栀咬了一大口鸭r_ou_于口中嚼着,一面朝顺子吩咐:“待会儿下楼便吩咐厨子,往后咱酒楼八珍鸭鸭腹中,亦填入泡发冬菇,必须挑些上好的。”

    顺子没他吃得这般急,嚼着口中鸭r_ou_,给他递去一方软巾:“小的知晓,待会儿下楼便吩咐去,掌柜的慢些食,莫要积了食,又得劳小的去买糖渍山楂消食。”,谭栀正被大块鸭r_ou_噎着,好不容易合着茶水咽下,一时有些心慌,积食十分难受,他又不愿喝大夫所开之药,就食些糖渍山楂医着,往往需几日才好,忙又喝一口茶水,喏喏地点着头,再咬食时,便小口些了。

    明明是一顿早膳,待食完将木桌收拾干净,却已离午间只有一个时辰了,大堂陆陆续续来了食客,大多是些赶路的行人,都要的汤饮及家常小菜,谭栀抱着微胀的肚子慢悠悠下楼去,他今日难得束了发,穿一身浅墨色衣衫,腰间别着姑娘家送予徐宴的墨绿兰花绣香囊,趴在柜台上漫无目的地瞧正在对账的顺子。

    顺子颇有些无奈,一手于算盘上清算,一手执着账簿,从专心中分出一丝心来,道:“掌柜的若是得闲,便去桂花树下修行,莫要等徐公子回来后一无所进,被耻笑后来找小的哭诉。”

    他一提此事,谭栀便面上忿忿,拨弄着账簿的纸张,顾左右而言他:“本月酒楼能赚多少银子?”

    顺子抬头,面上带些笑意:“至多三十两罢,但总算是不再如从前一般,每日数着不超过一掌之数的食客过活。”,见谭栀眉梢亦带上笑意,补上一句道:“再过几月,掌柜的便是想请藏翠阁的娇花姑娘,都是能够。”

    谭栀一听便拿起账簿瞧,他虽贪懒,这账簿还是能瞧明的,一瞧果真是每日入账可观,月底除去厨子小二们的月银,倒是稳赚不赔,一时面上不免勾起唇角,心中盘算着待徐宴回来,他便要捧着银钱袋子让他瞧瞧。

    “我去后院瞧瞧桃树,而后躺在桂花树下修行,无事便别来寻我啦。”,他藏不住笑意般吩咐着顺子,往后院走去,顺子只能点头,望他能真的修行去。

    东南角的桃树长势喜人,亭亭般立在院角,谭栀抚着桃树叶子,不免想到那日祁殊在此捡走他的雕竹骨扇,虽说不能再气势汹汹地逼人拿回骨扇,但去瞧瞧总是能够的罢?谭栀抚着桃树的手指一顿,漆黑眸子一转,下一秒便化成一只小蚊虫。

    河海清宴这个时候,亦是陆陆续续来了食客,在大堂木桌前七七八八地四散坐着,谭栀“嗡嗡”般飞至二楼及后院,都未曾瞧见人,终是落在膳房屋门旁的一株盆植翠竹上,捏了个诀儿,便瞧见屋内景象,祁殊在制八珍鸭,腰间正是系着他的雕竹骨扇。

    谭栀坏心眼地又捏个诀儿,灶上的锅盖便倏地掉落在地,祁殊一愣,随即拾起,就在弯身之际,腰间的雕竹骨扇却又无缘掉落,祁殊没着急去拾,反而皱起眉头,谭栀瞧着,心中都乐开了花,正要再捉弄捉弄,膳房屋门却倏地打开,门扇推开带来的微风把谭栀化作的小蚊虫吹得晕头转向,轻飘飘地落至翠竹根部的泥土。

    谭栀只觉得天地旋转一番,膳房屋门便又闭上,屋里头祁殊已将掉落在地的骨扇拾起,正低头重新系回腰间。

    谭栀瞧得气急却又无可奈何,总归是先在心中记上一笔,日后再寻他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有点晚了,因为胖虎贪吃的缘故。

    第26章 红糖凉糕

    待收到不知去了哪处宝地修行的徐宴捎回的第一封信,桂花酒楼后院的桂花树下,已是埋下了五十两银子,谭栀不喜买金银赏玩之物以示自身财富,惦着白花花的银子可比惦着金镯子有意思,于是酒楼每月所赚的银钱都拿木匣装起,埋入桂花树下,木匣系着他的一缕神思,总不会被人偷挖了去。

    现下桂花酒楼最叫座的三道菜便是八珍鸭、红烧r_ou_与汤饮ji汤滑鲜蔬,来桂花酒楼的食客不可不点三菜之一,谭栀每日数着入账银子,梦里的眉梢都是弯起的,只是徐宴这厮一封信,惯会叫人的好心情化为水烟散去。

    “时下酷暑,此地甚凉,前有半亩桃林,后有木樨延绵不尽,化一草亭居所,亭前荷塘摘莲垂钓,一日时辰过之快,非从前能揣。”,谭栀坐在后院桂花树下的青砖上,一字一句地读着徐宴心中内容,愈读眉头便皱得愈紧,读完便将纸张丢至桂花树根旁。

    谭栀盯着贴着树根的纸张瞧了又瞧,当真是委屈极了,他、他也好想这样,不用每日待在酒楼内,还被祁殊夺去雕竹骨扇,又不敢去夺回,徐宴这封信,分明是在向自己夸耀,自己寻了处宝地,清静安悠,还能日日于塘前摘莲垂钓,对了,还十分凉爽,贴着树根的纸张还展露一角,显出徐宴隽秀的字来。

    “若臭石头此番回来不带些新奇玩意予他,他便半月不理会他。”,谭栀一面往后院院门走去,一面气呼呼地脑中想着,待一时的气儿消去,察觉炎热日光落于身上,人已来到对街的凉糕铺。

    凉糕铺掌柜的是川蜀地人儿,在此开凉糕铺子五年有余,每逢炎热酷暑,铺子里便乌泱泱挤满了食客,全是奔着凉糕去的,凉糕绵软细嫩,配之甜滋味红糖水,喜甜的谭栀自然也喜欢,入铺后寻了处里边的位置坐下,便朝柜台喊道:“张大哥,来两碗凉糕。”

    从前他与徐宴常来,久而久之便与掌柜的张留相熟,被唤作张大哥的张留一脸憨相,右肩处搭一条拭汗的软巾,洗的雪白,来到他桌前,憨笑般问:“徐公子呢?若是他在,定不许你吃两碗。”

    “他有事外出,我不说你亦不说,他如何能知我吃去两碗凉糕。”,谭栀戳戳他的额头,笑着应。

    这般一说,张留便笑着起身,“张大哥现在给你拿去,红糖水给你多放,这样可成?”

    谭栀自然点头,望着他弯身掀帘去后院给他拿凉糕去,堂内还稀稀拉拉坐了好几位食客,皆是在食着凉糕,个别桌上,还有绿豆羹,凉糕铺前有一株十年杨柳,遮去不少日光,以致堂内在此炎热伏月,仍是凉爽宜人,谭栀捂着眸子瞧柳树顶梢,光线便影影绰绰地落入眼中。

    张留很快回来,手中端着两碗凉糕,都浇上满满当当的红糖水,肩上雪白软巾搭于手肘处,笑着道:“我回柜台去,至于徐公子,大哥替你保密。”,话音刚落,谭栀便朝他眨了眨眼睛,算当他答应了,俏皮得很。

    一碗凉糕足以叫人欢喜,两碗则足以让人满足而静心,身体酷热之感消去,接下来便是去河海清宴戏弄祁殊,看是否能将雕竹骨扇拿回,谭栀抿了抿唇边的红糖水,将银子丢在柜台上,朝张留笑笑便出了铺子,往左边的河海清宴去。

    那日不过是一时兴起化作小蚊虫去了河海清宴,戏弄祁殊一番,所得的欢喜却是许多,便也叫谭栀得了兴致,无事便去上河海清宴一番,祁殊大多时候在膳房制八珍鸭,谭栀便也时常落至膳房屋门旁的翠竹上,捏诀戏弄他。

    一回两回还不觉有异,三回四回祁殊便知晓大抵是谭栀在捣鬼,却也不恼,由他戏弄,该制八珍鸭时,便制八珍鸭,叫谭栀平白吃了几回瘪,今日一入河海清宴,他便惊奇地发现,膳房的屋门关得不牢靠,往回他只能在翠竹处而不得入膳房,今日有此机会,自然是眨眼的功夫便飞入膳房中。

    膳房后有一小竹窗,却仍是闷热,空气中皆是八珍鸭的香气,河海清宴共两间膳房,一间供厨子所用,一间则供祁殊单独所用,灶上的锅盖还在炖着八珍鸭,香气扑鼻,谭栀飞近瞧着,咽了咽唾沫,望向祁殊腰间的雕竹骨扇。

    言归正传,只消一个诀儿,祁殊腰间的雕竹骨扇便掉落在地,祁殊不着急拾,面上勾起笑意:“来了?要不要食八珍鸭,再饮一壶桂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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