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坛桂花酿 作者:宴惟

    正文 第1节

    捡到一坛桂花酿 作者:宴惟

    第1节

    文案

    西南小城,青石小街,邻街两酒楼。

    一唤桂花酒楼,世俗得很,菜肴亦ji肋,掌柜的是个只会吃不会做菜的一坛成ji,ng桂花酿。

    一唤河海清宴,亦脱不了世俗,掌柜的却是个拥有一身绝好厨艺的药材商人,走南闯北,年近而立未曾娶妻,拿手好菜:八珍鸭。

    还有一颗成ji,ng的五百年老石头,有一位永远奈何不了桂花酿掌柜的小二顺子。

    大概是走南闯北见识丰富三十岁还不结婚攻天不怕地不怕的老油条感情迟钝受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种田文 美食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栀祁殊 ┃ 配角:顺子五百年成ji,ng老石头 ┃ 其它:市井生活

    第1章 桂花酒楼

    西南边陲小城,天幕稍暗,青石板小街,两道的商斋都挂起火红灯笼,其中又属“河海清宴”,灯笼最为火红,与之相对的桂花酒楼,则相形见绌,较之河海清宴的热闹嘈杂,桂花酒楼冷清许多。

    桂花酒楼,楼如其名,俗气得很,掌柜不是名叫桂花的姑娘家。

    酒楼食物味道可算是ji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奈何这小城亦就这一家颇有牌面的酒楼,员外的老来子庆生,周家的公子娶亲,都来这热闹热闹,一来二去,亦算养活了桂花酒楼。

    二楼,竹帘后,谭栀掀开竹帘一角,面色忿忿地喊:“顺子,顺子!”

    “哎哎,掌柜唤小的有何事?”,顺子小跑上楼,兴高采烈地应声,不小心瞥到眼掀开的竹帘,顿时丧着一张脸。

    “给我把膳房的胡瓜条给我拿来,我要拿来打牙祭。”,谭栀瞧了一眼面前的茶水,面色更加忿忿。

    “食客若要食酸酿胡瓜可如何是好?”,顺子左右为难,龇牙咧嘴说道。

    “谁欲食?就那几名食客,拿来给我嚼嚼,还怪脆甜怪欢喜。”,谭栀拔高了声调,剑眉顿时挑了起来,眼眸翕张。

    “这······”,顺子绞着手指,看着谭栀,脚步不挪。

    谭栀动了气,拍了桌面一声,扭头不看顺子,看着河海清宴络绎不绝的食客,更是憋闷,轻哼了一声,道:“还不快去?我还问你的罪呢?你请的厨子,分明是个不会做菜的草包。”

    顺子一听竖起了肩膀,挪着步子慢吞吞地下楼,谭栀脸上这才有笑意,扭过头露出白净的犬齿,方才那股愁苦之气顿消,脸上满是少年得到欢喜之物的欣喜,急忙忙吩咐:“还有冬瓜条和梅子干,这茶水太苦了,我还要加些桂花蜜。”

    “嗯。”,顺子闷闷应声,他就知道掌柜不会只要胡瓜条,要不是他拦着,膳房的吃食还未端上桌,就进了掌柜的肚子。端胡瓜条上楼前,顺子不免被小街对面的声音所引,望着那隽秀的“河海清宴”四个字,再转念到“桂花酒楼”的牌匾,心下也算释然。

    顺子给他端了一碟冬瓜条,一碟梅子干,还有一小碗黄澄澄甜丝丝的桂花蜜,又给添了一壶新沏茶水,谭栀望着那碗桂花蜜,眼眸都愉悦地眯起,起身端过木盘,嬉笑道了句:“还是顺子你怜我。”

    顺子恼他这幅没个正形的掌柜模样,“蹬蹬”地下了楼。

    谭栀仍是一副嬉笑模样,拿起装桂花蜜的白瓷碗时,面色才严正稍许,黄澄透亮的桂花蜜顺着白瓷碗沿,缓缓淌落,恰落入茶口中,在水中化开,谭栀拿银匙搅了搅,急不可耐地倒入白瓷茶杯中,啜饮一口,果然不似方才那般苦涩难入口,眉峰也舒展开来,唇角显现一枚小涡。

    望着河海清宴的食客,都没方才那般燥烦,他的桂花酒楼不过名字俗气了些,倒也不见得真比河海清宴差,谭栀拿着浅绿的胡瓜条,伸进盛桂花蜜的白瓷碗,沾了些许,正要送入口中,乌黑瞳仁一转,瞥了一眼楼下,又伸进瓷碗里狠狠剜了一道,飞快送进了嘴里,甜滋滋的蜜糖在唇腔化开,谭栀不禁叹慨,桂花蜜是这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天色全黑时,谭栀将桌上所有的吃食都吃了个干净,捧着酸胀的肚子,慢腾腾下楼,来到酒楼后院的挂花树下,为了喜庆,不高的挂花树挂了两盏红灯笼,谭栀眯着眼睛踢了踢树周堆砌的青石砖,揶揄道:“臭石头,你在不在里边?”

    没反应,谭栀睁开了眼睛,又踢了一脚:“臭石头,你耳朵坏呢?”

    仍是没反应,谭栀低笑一声,坐在青石砖上,颇有几分得意道:“我今儿个喝了桂花蜜,不跟你置气,我这就去抓你。”

    裹着酒香的一阵风吹来,桂花树下,没了谭栀,树根的土里,赫然露着一坛桂花酿,大半个坛身埋在土里,只露出封坛的红纸。

    第2章 八珍鸭

    第二日,桂花酒楼。

    昨日只有寥寥几位食客的大堂,今日只有一位食客,眼珠子还瞥了对街河海清宴好几回,谭栀亦顺着他的目光,饶有兴味地瞧河海清宴楼前,那两位姑娘家白皙细腻的手腕。

    谭栀觉着今日酒楼的生意,可用一词形容,那便是“门可罗雀”,他虽不是做官人,可食客少,却是真真切切,河海清宴掌柜的,今日出了一招,那就是请了藏翠阁的两支花,一枝芙蓉,一支牡丹,听人说,藏翠阁的阿嬷要一人一日五十两银子。

    此时,这两支花正在楼前迎客呢,谭栀瞧了也心动不已,眉如柳叶,眸如点星,两片盈盈薄唇更是洇了浅淡口脂,如淌落一层淬光朱色,抬眸瞧了一眼谭栀,盈盈一笑,谭栀立马招了顺子上来,“咱家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三十余两。”,顺子支着下颌,眉头微皱,瞧着谭栀,神色略戒备。

    谭栀瞬间就垮了脸,呐呐道:“那还不够请一名姑娘的呢?”,说着瞥了楼下一眼,模样可谓烦恼,同后院常来偷干鱼的猫儿有得一较。

    顺子玲珑通透,立马明白他的心思,扭身就要下楼,谭栀在后头巴巴地唤他:“顺子,你给我捎些桂花蜜上来,我这心儿里头,比莲心还苦。”

    “掌柜的为何而苦,还不是因着请不了藏翠阁那些个姑n_a_ai。”,顺子从前襟掏出小玉算盘,丢到谭栀怀里,又从卷袖中掏出账簿,恨铁不成钢般道:“赶明儿咱,要喝上西北风喽。”

    谭栀不会算账,只得规规矩矩将算盘账簿摆在木桌上,蹙着眸子,巴巴地瞧顺子,他的眼睑生得白而薄,轻轻一蹙着,里头便似盛了潋滟水光,又喝了茶水,面颊染了一层薄红,当真不似个掌柜模样,顺子无奈,只得转身下楼,轻飘飘留下一句:“桂花蜜坛可要见底了,往后若没了掌柜可不许跟我闹。”

    谭栀心里一惊,掰着手指数数,算了算离桂花开的时节,得有小半年,眼见着顺子就要下楼,摆手:“那、那少盛些。”

    桂花蜜可难制,后院的那颗桂花树,花开的不多,谭栀都怪到臭石头身上,都因埋着他的老身子,花才开得这般少,以致每年谭栀都要歇店三日,和顺子到深山老林里摘取,可费功夫,最好是露水未尽时取下,还要细细地挑,桂花生得又娇又小的,谭栀的眸子都要盲了。

    可每年做的总比不上食的,谭栀为此颇为苦恼。

    很快,顺子上了楼,白瓷碗底,桂花蜜只有浅薄一层,像给碗底镀了一层明黄,左手玉盘还盛了两枚圆润甜瓜,瞧着便白嫩嫩、脆生生,恰逢楼下又来了一位食客,顺子将碗一放,便“蹬蹬”地下了楼,招呼去了。

    谭栀独自在楼上坐着,竹帘照旧放下,早春的日头不伤人,落在身上,惬意极了,谭栀将桂花蜜浇在份好的甜瓜上,鼓着腮咀嚼,瞥向河海清宴二楼,可谓热闹非凡,定晴一瞧,可不正是对街掌柜的,许是来了友人捧场子,正言笑晏晏,热络道话。

    谭栀捏了个法术,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入耳是男子嗓音,如缓流泉水般清润:“刘兄,本家饭食可还入得口?”

    “祁兄说的哪里话,自然是入得。”,同桌几名男子七嘴八舌,异口同声应答,如同数十只鹦鹉般,谭栀一当时没控制好法术,竟是万分聒噪,索性去了法术,如玉指节掀开竹帘一角,打量着几位面向他的男子,呀,模样怪俊俏。

    谭栀心下感叹,露出小半张脸,眼眸几近碰到楼沿桃花枝条,这株盆植桃花,正开着,亦粉亦白的花瓣层蒙露水,他今日又躲懒,不曾束发,随意扯一浅黄丝线裹系,闻着河海清宴传出的r_ou_香,瞧人样貌的初衷都忘了,伸着脑袋嗅着,口中的甜瓜都涩了不少。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对街掌柜的冷不防扭过身来,谭栀本能地欲掩痴态,倏地收回手指,眉梢触着桃花枝梢,吸了一口凉气:“嘶······”,掏出铜镜一瞧,竟红了一道,谭栀揉了揉不甚在意,对着镜子瞧起自己眼睛来,心下感叹:“对街掌柜的,模样竟也这般俊俏。”,那人扭身时,他分明瞧见一双桃花眼,眉梢眼尾染浅红,上方的剑眉舒展,扭身时面上还挂着笑意,唇角微陷,那双眸子,明明跟臭石头一个模样。

    从前他还没化形时,臭石头已经活了五百年,无事便化作人形,将他从桂花树下挖出来,絮絮叨叨道他的前世,臭石头前世是株桃树,三千棵桃树里,成ji,ng的那一棵,道他每回去芙蓉楼,楼里的姑娘家最欢喜他来,娇莺软语都说与他听,对街掌柜的,分明生得比臭石头还好看,指不定藏翠阁的阿嬷都少收他几两银子。

    臭石头这几日不知道去哪了,不然他定要他来瞧瞧,刹刹他的得意气,谭栀放下铜镜,“蹬蹬”地下楼,系发的丝线都散落开来,待跑到顺子跟前,乌黑的发丝如水中细柳四散,贴着谭栀白皙的颈子,顺子瞥了一眼楼内的食客,丢给谭栀一条丝线,面色无奈:“掌柜何事这般急切?”

    “顺子,你至对街河海清宴买道招牌菜来尝尝,听说是八珍鸭,你意下如何?买回我跟你同食。”,谭栀便走边说,就要去翻柜面的银子。

    顺子先他一步护着柜面,摇头:“不成,掌柜若要食,便自己去买,小的不去。”

    谭栀撑着手肘立在柜面前,立马换了一副巴巴的模样,抓着顺子手腕,“好顺子,你就给我买一回罢,顺子姑爷爷,您就去一回罢。”

    他说得可怜,指尖都捏红了,谭栀对他有恩,他的爹娘当年得了急症,谭栀出面给了银钱医治,开了桂花酒楼,还许他做了跑堂小二,两人僵持片刻,顺子先松了手,从柜里慢吞吞拿银钱,板着脸道:“就这一回。”,不情不愿地往河海清宴去了。

    半个时辰后,顺子才回来,惟一的食客也走了,谭栀索性歇了楼门,八珍鸭拿油纸裹着,还未启封,就闻到了浓郁的r_ou_香,谭栀心急地拿手去解,烫得一哆嗦,指尖通红,捏着耳朵跺脚,顺子叹气,至膳房拿了刀与竹筷。

    油纸一经挑开,润了油的鸭r_ou_就展露人前,谭栀咽了口唾沫,竹筷挑了一层蜜色鸭皮,入极了味,又浸满了汤汁,香得人舌头都要化开,谭栀挑开鸭身,下头竟还藏着许多东西,两枚油亮海参,两枚九孔螺,还有十余粒瑶柱,都浸在汤汁里,还有谭栀十分欢喜的干虾粒。

    一只整鸭,很快便被二人分食殆尽,谭栀餍足地叹气:“怪不得一只鸭子要八两银子。”

    顺子眼睫颤动,分明心疼银子,看了一眼河海清宴大堂乌泱泱的食客,也深深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注:九孔螺乃鲍鱼。

    第3章 吃白食

    第三日,桂花酒落彻底没了食客,谭栀倚着柜台,瞧着河海清宴的热闹,百无聊赖,幽幽叹了口气,看着还在忙活,擦拭桌椅板凳的顺子,蹙起了眉头:“顺子,别忙活了,坐下歇会儿。”

    顺子扭头瞧他,静默片刻,便又扭头擦拭去了,谭栀见他执意如此,只得从木柜中拿出字帖,描摹起来,他自化形三百年来,始终学不会这人世之字,偏偏臭石头又写得一手好字,字形飘逸洒脱,配着他自诩芝兰玉树之美称,端的是风流潇洒四字,平白给谭栀添了不少烦,只得得闲便拿出字帖描摹,盼着能写得好些,不必为臭石头取笑,道是五岁小儿之作。

    字帖方描至一半,谭栀便住了手,慌忙将字帖狼毫塞入木柜中,雪白衣袍沾了几滴墨汁,谭栀捏了法术消去,便火急火燎往后院跑去,臭石头回来了。

    后院里桂花树前,立一修长人影,身着竹叶青衫,白玉指节捏一桂花绿叶,察觉后方动静,随即转身,手中雕竹骨扇轻摇,剑眉斜飞至微见眉骨,星目微张睥睨,淡红薄唇微抿,下颌轻扬看向来人,瞧见谭栀,随即勾起唇角,收起手中雕竹骨扇,从空中抛落。

    谭栀慌忙接住,作势便要去教训他,臭石头却是化作原形,片刻入了泥中,连着谭栀手中的雕竹骨扇都无了踪影,谭栀恼得跺脚,径直坐下青石砌砖,没好气好道:“臭石头,你可回算回来。”

    “道了多少回,要唤我徐宴。”,臭石头从泥土里钻出半个身体,化了人形,皱眉道。

    “我偏要唤你臭石头,你本体便是石头,又活了五百多年,这般唤合理极了。”,谭栀抠他埋身处的泥土,一副小人得意之姿。

    “说罢,这回又有何事求于我?”,徐宴摇头叹息,望向谭栀,每回谭栀有事求他,便不厌其烦地唤他臭石头,直到他依允他为止。

    谭栀面上顿时有了笑意,挪着身体凑近徐宴耳侧,小声道:“你最近可有事需外出?”

    “无事,只想在桂花树下修行,早日成仙。”,徐宴眯起眸子,本能警觉,虚浮的身体一晃,离谭栀远些。

    谭栀小跑着再次凑近,挂一副谄媚笑容道:“那你便化作我模样,帮忙照料桂花酒楼几日可好?”,谭栀凑得极近,浓烈的桂花酿香气钻入徐宴鼻中,绵甜醇厚,叫徐宴一口气息差点提不上,瞬间化作原形,一口怕极了他的声调:“好说好说,我应你便是。”

    谭栀这才坐回青石砌砖,笑嘻嘻道:“臭石头,还是你待我最好。”

    徐宴不再言语,捏了个法术,迫使周遭冷了下来,谭栀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慌忙离了后院。

    午后申时末,谭栀作了一副小公子模样,依旧那身雪白衣袍,拿着徐宴的雕竹骨扇,入了河海清宴,此时还未到晚食之点,一楼大堂的食客却也不少,五名小二楼上楼下地跑,喘得像头老牛,谭栀独自寻了个离门稍近的木桌,坐下候了一刻左右,一名小二方得了闲,来招呼他,“这位客官想食些什么?”

    谭栀早便瞧好了墙上贴着的食牌,一副贵公子模样,慢条斯理道:“八珍鸭一份,卤牛r_ou_切上一斤,珍珠丸子一份,清炖鹌鹑亦来一份,再来一壶桂花酿,要温好的。”

    “好嘞客官,本店还有五年的女儿红,配卤牛r_ou_再好不过,客官可要小的换喽?”

    “不必不必,就要桂花酿。”,谭栀摆手推拒,作不耐烦模样,可谓是做派十足。

    小二可是人ji,ng儿,忙不迭应承,笑着道:“好嘞公子,小的这就吩咐下去,菜片刻齐。”

    许是客人不多,不过一刻的功夫,菜与酒便上齐了,谭栀伊始还装模作样下箸而食,维持不过片刻功夫,便卷起了袖子,饮绵甜的桂花酿时,倒是小心翼翼,香甜的酒液在口中滑过,眉眼都舒展开来,不多时,脸颊便染上薄红。

    菜与酒很快便食尽,头疼的来了,谭栀没有银钱,磨磨蹭蹭许久,此时天色已黑,食客亦多了起来,火红灯笼挂起,谭栀便想着偷溜出去,可还是刚刚的那位小二,眼尖地瞧见他,当即将谭栀拦下,声调不高,落入嘈杂的楼内,瞬间消弭,“这位公子,你可还没付银钱呢?”

    谭栀羞窘模样不答,小二一瞧便知其中缘由,使了个眼神给管账的先生,让他去寻掌柜的来,逼近谭栀,道:“公子模样瞧着怪眼生,打哪儿来的?”

    谭栀垂着眸子,内心早就乐翻了天,面上却是一副不谙世事,惊慌失措地摆手,向后退去。

    “可晓得在咱们河海清宴吃白食,是个什么下场吗?”,小二拔高了声调,输人不输势,又使了个眼神给在旁的小二,一左一右围在谭栀身旁。

    谭栀愈发慌忙向后退去,脚后跟已然贴到挡水的竖立门槛,察觉后背贴到一副温热的胸膛,当即毫不犹豫转身,抱住身后人的腰,将脸贴近来人胸膛。

    “这······掌柜,此人是个吃白食的。”,小二的声音让谭栀抬头,入眼便是一惊,是那日那人,下意识地摸向眉梢,那日被桃花枝刮到,全因此人,反抱为推,就要推开祁殊。

    祁殊只闻得绵甜的桂花酿香气,下意识去拉他,将人拉回自己怀中,谭栀饮了不少桂花酿,虽不至醉,却引得脸颊薄红,此番酒意翻腾,鼻尖眉梢、颈侧耳后都沾染而上,被火红灯笼的暖光一笼,清丽又勾人,祁殊只一眼便扭过了头,倏地将人松开,任由谭栀跌下,谭栀亦摔楞了,呆呆地瞧他。

    “往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何苦在门前折腾,搅了食客兴致。”,祁殊甩开几丝不自在,淡淡道,说着便要上楼。

    “好嘞掌柜,小的这就将他绑了,送官去。”,为首的小二应声,就要去架谭栀。

    谭栀怎么能乖乖为他们所绑,甩开逼近的两名的小二,小跑到祁殊面前,拉住他的衣袖,四目相对,扬着下巴道:“我有许多气力,可以做事抵债,不必去见官。”

    谭栀开口说话,祁殊只觉绵甜的桂花香气更浓,甜腻得让人神智昏聩般,瞧着谭栀绯红的脸,作势要拉回袖口。

    几名小二岂容谭栀在掌柜面前放肆,上前便要抓住他,谭栀一个闪身便躲在祁殊身后,抓着祁殊腰间的玉佩,温热的气息洒在祁殊身后,祁殊扭头看他,谭栀也对上眼睛瞧他,丝毫不怕,晶亮的眸子里笑意压过害怕一般,祁殊一愣,随即扭头摆手,道:“夜已深了,见官亦扰了官老爷清安,便遣他去膳房帮衬抵债罢。”。

    “福子,你领着他签字画押,期限便······便三个月。”,祁殊吩咐,扯了扯玉佩,示意谭栀松手,谭栀这才笑着松开,乖乖跟着福子去柜台,签字前却是扭头瞥了祁殊一眼,祁殊亦察觉瞧他,眸色平淡如常。

    第4章 盐煮花生,小二浇凉

    眨眼的功夫,祁殊的身影便消失在楼梯拐角,谭栀一笔一划地写上自己的名与字,仍是歪歪扭扭,惹得一旁的福子发笑,谭栀好歹吃了人酒楼的白食,稍稍瞪了福子一眼,便将手中的身契交予他,福子把身契收好,便同着其余几位小二忙活去了,一时竟是没人理会他。

    柜台后有一木椅,谭栀绕过坐下,望着手中的雕竹骨扇,叹息起来,心中有些后悔今日之行,这时候若是在桂花酒楼,顺子定是给他准备好几样吃食,他饮着茶,瞧瞧楼下的街边摊贩,哪一样不比现在这模样好,想来明日老石头告知顺子他远行,顺子指不定要在后头编排他,道他酒楼生意这般差还外出远行。

    这般一想,谭栀心情颇差,嘴里桂花酿绵甜的滋味都变苦起来,堂内的食客仍是络绎不绝,谭栀趴着趴着,酒意和倦意一齐涌上头目,迷迷糊糊间竟是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才伴着打更人的更声醒来,楼外已是漆黑,火红灯笼透出的光亦变淡,朦朦胧胧像是一层红雾。

    小二们在大堂木桌前围成一团,闲话声混着碰杯声传入谭栀耳朵,谭栀寻着声走近,谁想祁殊也在,谭栀睡意醒了大半,来到祁殊身边,挤了进去,小二们一愣,福子最先笑出声来,推了一把盐煮花生到他面前。

    桌上又响起嘈杂的闲话声,谭栀剥了颗花生,嚼了嚼邹起眉头,便不再碰,瞧福子外的四名伙计,对两名制住他的格外多瞧了两眼,心中暗道:“日后出去了,叫老石头收拾你们。”

    他在瞧伙计,祁殊在瞧他,谭栀从前便是被徐宴护着,化形后更是一苦头都未曾吃过,顺子大多事都依着他,偶尔不依的,祁殊说几句好话便依了,手中还拿着徐宴的雕竹骨扇,旁人瞧不出,他可瞧得出,骨扇能买下他大半酒楼。

    于是祁殊开口:“你既在我楼中做事,那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我这掌柜的总得知晓罢?”

    掌柜的开口,小二们都停下说话,一时只有花生落壳的声音,五名伙计的视线都落在谭栀身上,谭栀本来无名无姓,都是老石头给他取的,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才支支吾吾道:“姓名唤谭栀······家中兄长取字唤木归,祖籍原在······”

    谭栀咬了咬舌尖才记起老石头告诉过他的家中住处,饮了口茶水,吁了口气才道:“祖籍原在苏州,因家中突遭变故,同兄长南下奔亲,却是世事难料,半月前走散。”,一席话说完,谭栀在心里把老石头剐了千万遍,也不知老石头打哪看来的话本故事,交给他这段说辞,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是谭栀刚化形的时候,老石头总不放心他,交给他这一大段说辞,令他记住,外出还得带上他的雕竹骨扇,他能循着扇子来寻他。

    谭栀一席话,多少让几位小二有些许唏嘘,祁殊却是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嘴角牵了抹笑,吃起花生来,谭栀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皱着眉头又吃了几颗花生,一桌人至月上梢头才散。

    祁殊于城中有宅邸,不大不小的一座四方院,后头有半亩池塘,种了些莲花,每年桂花开时挖藕,一座宅邸和一座酒楼,花去他十年来积攒的银子,双亲还剩下位七十岁的老娘,亦是因着老娘年迈无人照管,祁殊才收手药材生意,在城中开起酒楼。

    酒楼后院有两间厢房,小二们晚上便在此歇息,谭栀随着他们一同入的后院,跟福子一间屋,新地方有新的奇,谭栀摸着福子给他抱来的被子,脱了鞋便钻了进去,福子也就十几岁的年纪,瞧他这般便笑,给他掌了灯便出去了。

    天儿热,更别提跑了一天的小二,敞院里,几名小二正在浇凉,福子也在,谭栀听着“哗啦”的水声,从被子里支起脑袋瞧,几道赤条条的影子,月光下瞧得一清二楚,都还是未及冠的年纪,浇了一会儿便玩闹起来,谭栀瞧了一会儿觉得没甚意思,捏了个法术关上门,倦意再来的时候便不压着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5章 长藕

    五更天末,谭栀被身旁同睡的福子推醒,睁开眼睛时,福子已经穿好了鞋,在烛火朦朦胧胧的光线下瞧他,谭栀是有些恼的,从前在桂花酒楼,他都是睡到日头的光泄进窗棂才会堪堪醒来,不过福子没待他因恼而发起脾气,兀自入了隔壁厢房唤人,很快,隔壁厢房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福子亦回到厢房,对着待在床上还未动的谭栀,打趣道:“还不动呐?厨子这会儿该买好了菜,候着咱们去提。”

    谭栀瞧着福子那张带笑的脸,终归只能压下气闷,将身上的薄被一掀,跳下了床,闷闷地应声:“知晓了,这就收拾。”

    小二们没因昨夜的不愉快而责难于他,让他提的都是最轻的那一份,况且谭栀还捏诀偷懒,恍若手提无物,到河海清宴楼前,天色方才蒙蒙亮。

    时辰还早,酒楼内是没有什么食客的,最忙碌的便是小二们,因为不用上下楼跑堂,便帮起厨子切菜,福子等一众小二们显然对此十分熟悉,先给厨子泡了一壶清茶,才将众多的食材提入楼内的膳房。

    谭栀显得有些新奇跟在福子身后,瞧见有些手脚麻利的小二已经开始切菜,就要走近去细瞧,却被福子一把拉住,装满莲藕的鼓鼓粗布袋呼吸之间就被丢至案板,福子拍了拍手,指着案板上的莲藕道:“你拿来切片,用来做素炒藕片吃。”,言罢又怕谭栀不明白,打开布袋拿了一条长藕出来,手起刀落,利利落落给切了片,手掌一抹,均匀洁净的藕片,便整齐码在案板上。

    谭栀瞧得有些发愣,福子笑着又给他切了一条长藕,去忙自己的活计前,还不忘拍了拍他肩头,提醒道:“待会活儿若是做不完,祁掌柜来时瞧见是要生气的。”

    虽得了福子的叮嘱,但谭栀到底是有些贪玩心性,小二们都切完自己手上活计去大堂擦拭座椅,他才堪堪将袋中的长藕切去一半,方想捏诀偷懒,肩头便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瞧,竟是老石头徐宴。

    谭栀被吓了一道,面上的楞然还未褪去,便瞪着他恼起来:“臭石头,你怎么知晓我在这儿?”

    徐宴瞧他腰间系的那柄雕竹骨扇,指了指,唇角挂了笑意:“方才提物便捏诀偷懒,现下又要,如此这般,你还想不想早日位列仙班?”

    谭栀被他说教,自然不言语,规规矩矩切着案板的长藕,徐宴见状笑意更浓,拿起一块切好的藕片放入口中咀嚼,慢条斯理道:“我原以为你沉了心思,想来此好生学些手艺,将你那酒楼经营得好些,原来竟不是?”,最后一句他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桃花眼里盛了揶揄笑意。

    谭栀被他说中心中藏着的心思,面上有些不自在,低着头闷声切藕,支支吾吾:“我、我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就是来此学些手艺罢了······”

    徐宴自然不信,却也不戳破,身形消散在膳房中,慢悠悠落下一句话:“这酒楼掌柜可是位聪明人,你若是被欺负了去,我可不会管你。”

    “嘁,他能如何欺负我,我可是会捏诀呢······”,谭栀切着长藕,想着老石头的话,小声地嘟囔。

    身后膳房的屋门又传来门页开阖之声,谭栀以为是徐宴去而折返,扭头“老”字刚出口,便被他掐了去,有些不自在地含笑小声唤道:“掌柜的。”

    祁殊微微颔首算是应承,扭头就要退身出去,却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淡淡的声音传入谭栀耳中:“你难不成搽了桂花味的脂粉?”,言罢又自觉不大可能,低低笑了笑,走出膳房门槛,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权当我闻错,糊涂才问。”

    谭栀瞧着他的背影,面上有些恼,捏了个决盖去桂花的香味,心中腹诽,他本体便是一坛桂花酿,如何能不有桂花香味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没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日更。

    第6章 脂粉

    河海清宴的厨子是名好厨子,做的一手好菜,酒楼中大大小小菜品皆是出自他手,除却一样,那便是八珍鸭,这道菜皆由祁殊亲自做,食客点后祁殊现做,出锅不过数秒的功夫便会端至食客桌上,趁热食之,滋味自然妙不可言,以致城中富商绅贾皆得盛名而至。

    徐宴可谓是难得猜错了谭栀的心思,他使计来河海清宴作跑堂小二,就是为了将桂花酒楼好好经营,来学些手艺,不过他的心思放在了那道八珍鸭身上,其他菜品虽出彩,但聘个好厨子亦不是做不出,唯独这道八珍鸭,连河海清宴楼中的厨子亦不知做法,据说是祁殊从前做药材商人时从一位友人处学来的,做法从不外传。

    如若被他学成,新聘个有手艺的厨子,一来桂花酒楼的生意可算是一救,二来他亦觉得此菜滋味甚妙,做来悦己亦算不错,谭栀瞧着袋中愈少的长藕,心中思量起来。

    见过祁殊后,谭栀切藕的速度明显快些,但仍是比不得福子等伙计,伙计们把楼中的桌椅板凳都擦了个干干净净,锃锃亮亮,通通下楼来时,谭栀方将袋中长藕切尽,从膳房出来时,一群人已经围坐一桌几椅,饮起茶来。

    祁殊坐于主位,从前常年的走南闯北药材生意,叫他在一群人中格外显眼一些,许是从前做生意,如今又握厨刀,手掌指节比常人微微粗些,就是看手相之人常说的—劳碌命,握着白瓷茶碗,盯着对街不知在瞧些什么。

    谭栀落座,正在祁殊对面,握起微烫的茶碗还未喝,便对上祁殊微凛的目光,谭栀拿不准他是觉着自等这般小二手脚不够麻利他不满意,亦或是别的什么缘由,一时只能放下茶碗,规规矩矩地唤了声:“掌柜的。”

    他活了数百年,就算是祁殊同他生气他亦是不怕他,只是他毕竟心里念着如何学成八珍鸭做法,未学成之前,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见祁殊仍沉着面,又欲为他倒茶,面上挂了些笑意。

    他握着茶壶走近祁殊身侧,小二们正热络地说话,眼皮子没抬地给他挪了地儿,谭栀给他倒了茶,正要饮自己的那杯,察觉他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抬起了眸子有些疑惑:“掌柜的,可是有何事要吩咐小的去做?”

    “脂粉······”,祁殊皱起的剑眉舒展,对上他的双眸倒是有些来不及收回的疑惑,两人几乎是同时张口说话,祁殊虽及时掐了话头,出口的两字却还是落入谭栀耳中,谭栀面上顿时疑惑愈浓,不解地盯着祁殊瞧。

    知晓自己失言,祁殊面上有几分不自在,堪堪别过眼去,饮茶掩饰道:“无事。”

    谭栀老老实实地点头,面上的不解仍未褪去,饮茶时的唇角却忍不住勾起,他即便走南闯北多年又如何,他化形三百年,身旁又有一个聪明的老石头,还不是想如何诓骗他,就如何诓骗他,身上桂花的香味,他已经捏诀消去,祁殊自然闻不到,疑惑亦无解,亏得老石头还担心他被欺负去,想来是多虑。

    一众七人,饮了些热茶吃了些枣糕后,便陆陆续续地来了食客,一来便要点八珍鸭,于是祁殊入了膳房,谭栀倚着二楼的木栏,望着楼下屋门紧闭的膳房,他闭眼捏诀,再睁眼时,那两扇屋门便如无物,瞧见里头忙活的祁殊。

    谭栀饶有兴味地瞧着,待他熟悉楼内的活计后,他便要好好学学祁殊是如何制这八珍鸭,脑中思量着,祁殊却开了屋门,招呼一名活计至跟前不知在说些什么,言罢抬头对上谭栀含笑的双眸,谭栀面上的笑意不敛,道:“掌柜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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