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大叔攻大叔受) 作者:七世有幸

    正文 第5节

    夕阳红(大叔攻大叔受) 作者:七世有幸

    第5节

    攻顿住了。

    攻的儿子的社交圈里都是一群富二代或富三代,其中干实事的不少,纨绔也很多。儿子从小能力卓越,所以在这群人中还挺有号召力。一次在聚会上说了说创业构思,当场就有个纨绔拍着桌板求加入。

    此人是那个财阀大佬的侄子。

    攻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攻:“你知道他叔叔干过些什么事吗?”

    儿子:“不知道。什么事?”

    攻:“……”他不能说。

    单看此人对受做的事,攻就不想跟他沾上利害关系。更何况,即使没私仇,攻也不看好他。此人当年那横行无忌的嚣张劲儿,这些年有增无减,攻对他的斑斑劣迹也有所耳闻。

    攻:“人在江湖那么混,迟早是要遭报应的。你为什么一定需要合伙人?就算真的需要,不能找个正经点的?”

    儿子不卑不亢:“打开市场这种事是要讲人脉的,他凭一点背景,就可以带来一路绿灯。”

    攻沉默了。

    这是实话,而且是扎心窝子的实话——攻的实力在同辈中已经登顶了,但论后台终归是比不过财阀大佬的,人家那后台已然不可说了。

    儿子说完就后悔了,放缓了口气:“他只是个纨绔,心血来潮想玩玩,不会参与公司运作的。把他当作投资商就行了,我会控制他的决策权。”

    攻还能说什么呢?

    “……你大了,自己负责吧。”

    儿子半鞠一躬,走了。

    攻从儿子那里受了内伤,咽下三斤老血,转头去找受家蹭饭求安慰。

    到了地方才发现养子出差中,只有受在家。攻便搂着受坐在沙发上捏捏揉揉,像对着一只大号抱枕碎碎念。

    攻:“过分了。”

    攻:“真的过分了。”

    攻:“好心当成驴肝肺。”

    攻:“那小子可别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吧。”

    受难得遇到攻束手无策的时候,帮着想办法:“他对我好像有点那什么,我去跟他谈谈?”

    攻:“你跟他谈什么?他针对的是我。”

    攻:“翅膀硬了,想证明自己不靠我了。”

    攻:“啧,让他折腾去,长江后浪推前浪……还不定谁先死沙滩上呢。”

    攻:“大不了我再捞回来。”

    攻:“我捞回来他还得嫌烦。”

    受:“……”

    受笑了:“年轻人敢闯是好事啊。我儿子如果这么争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攻:“可我这儿还指着他挑大梁啊!”

    受扭过脑袋,大着胆子亲了亲对方:“这可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想啦,我给你做饭去,吃什么?”

    受今天不咸鱼了,轻快地钻进厨房去切菜,有些诧异于自己突如其来的ji,ng神。这关头有什么好欢喜的呢?

    他低头准备着攻偏好的食材,半晌才惊觉,自己居然在哼小曲儿。

    受的手一抖,菜刀划破了指尖。

    他想明白了。

    因为攻不再无懈可击,因为攻偶尔无可奈何,所以自己轻快了。

    受呆呆地望着指尖渗出的血液。

    他不懂对方看上了自己什么。他害怕对方只是乐于拯救。

    他一直在焦虑不安,一直在患得患失,直到对方暴露出一个弱点——仿佛这样两人就平等了那么一点儿。

    受瞥了一眼门口,没人。于是抽了自己一耳光。

    受端菜上桌时已经面色如常。

    攻眼尖地瞧见了他指尖多出的创可贴,握住他的手亲了两口:“下次别折腾了,我们出去吃。”

    受有些走神,慢半拍地笑了笑:“别,让我做吧。也没法为你做别的。”

    攻眨眨眼,耍流氓道:“有啊。”

    片刻后。

    攻:“我开玩笑的。”

    攻:“我真的是开玩笑的。”

    攻:“起来,没要你做这个!”

    攻去捏受的下巴,受不肯松口。攻终究不是圣人,舒爽地闭了闭眼,那只手转而带着点心疼摸上了受的脸颊,掌心还是烫的。

    第17章

    让一个电影扑街,其实比让它不扑街容易得多。

    近日,某导演“三年磨一剑”的新片首映礼刚刚散场,舞台上洒的香槟还没清理干净,参演影片的某明星就被爆出了吸毒丑闻。

    据说是警方接到举报,从他家里翻出了物证,当场将人抓去体检,人赃俱获。

    别的污点还能想办法洗白,吸毒却只剩跪下谢罪的份儿了。该明星代言的商家全部宣布终止合作,粉丝一夜之间脱粉转黑,只剩不成气候的一小批还在等他“知错就改”。

    紧急关头,导演反应神速,连夜准备危机公关,录制了一个鞠躬道歉的视频。他在视频里表示对那明星的事情毫不知情,但愿意承担责任,将片子召回重剪,去掉该明星出场的镜头,为此必须推迟影片上映的日期。

    这个公关倒是为导演刷了一波好感,路人们纷纷留言“不该由你道歉”“导演纯爷们”“心疼导演”,还保证上映之后一定去支持。

    两个月后,重新剪辑过的新片终于登陆了各大影院。

    岂料就在上映第一天夜里,某知名娱乐账号突然放出了一段早已准备好的采访视频——

    采访对象是该片另一名演员的前妻。

    采访标题是耸人听闻的“我给xx当同妻的这些年”。

    这演员跟前妻离婚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公之于众的原因是老掉牙的“忙于事业”,因此大家一直不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

    结果,前妻在视频里声泪俱下地控诉该演员隐瞒性向骗自己走入婚姻,然后又在婚内出轨,与多名男子发生过不正当关系。

    吃瓜群众震惊了。

    演员的粉丝自然不信,纷纷唾骂前妻血口喷人。

    然而,八卦达人们很快根据前妻给出的提示,翻出了大量的老新闻、老照片,有那演员与陌生男子共进晚餐的、出入公寓的、亲密摆拍的……

    吃瓜群众沸腾了。

    影视圈的同性绯闻,其实向来比圈外多,大众也逐渐习惯了这一点。但“同性恋+骗婚+出轨”的超值新套餐,劲爆程度依然创了新高。

    紧接着,一批公众号不约而同地单独指出了其中一张合照,照片上是那演员与一个男人极其暧昧地抱在一起。

    “这不是那个新片导演吗?”

    “厉害了,讲什么戏能讲成这姿势啊?”

    “这导演不也有家室吗?”

    群众的注意力就这样被引到了新片上面:“我当初居然还为这导演打call,晃晃脑袋听见了海哭的声音!”“太恶心了,首页有谁去看这片子趁早绝交吧……”

    就这样,一个原本不会引起太大关注的“二流导演骗婚”事件,借着知名演员的热度刷上了所有娱乐头条。

    “三年磨一剑”的新片,自然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

    导演之前在首映之后召回成片,浪费了一次宣发费用,又二度剪辑、重新宣发,已经是砸锅卖铁捉襟见肘。如今影片彻底扑街,所有银子有去无回。

    按理说,一个片子扑了,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然而,他的职业生涯至此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毕竟再也不会有投资商找一个声名尽毁的导演。

    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屏幕上出现了一则推送:“年度最佳八卦诞生了!!!”

    受一眼扫完标题之后的故事概述,僵硬地抬头望向对面。

    对面坐着攻。

    他们正在一起吃料理。

    攻惬意地抿了一口清酒,接到了受复杂的目光:“怎么了?”

    受:“……”

    攻低头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哇,这么劲爆吗。”

    受:“……”

    攻:“老天有眼啊。”

    受:“……”

    攻:“来来来,碰个杯,庆祝一下。”

    受依然在麻木茫然的状态,听话地举杯与他相碰,慢吞吞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又满上一杯:“敬你。”

    攻顿了顿,迎上对方郑重其事的目光,懒洋洋地笑了一声:“敬我什么?我又没拿枪逼他出轨。不如敬天道好轮回。”

    受的眼眶有些发热:“嗯,敬天道好轮回。”

    老天唯一一次开眼,大约就是让我遇见了你。

    两人吃完料理,结账时服务员笑容可掬道:“老板说这顿免单。”

    受愣了愣:“这家老板是你熟人?”

    攻也不明所以:“我不知道老板是谁啊……请他来见见?”

    老板来了,是个笑靥如花的美女。

    美女老板笑吟吟地跟攻打招呼:“傅总好久不见。”

    攻不自在地瞟了受一眼。

    受的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个来回,笑了。这八成是昔日桃花债中的一笔。

    受偏过头,假装对墙上的浮世绘产生了浓厚兴趣,让他俩寒暄。

    攻:“……怎么想到要开料理店?”

    老板:“托您的福啊,开店的钱还是您给的。”

    攻又瞟了受一眼:“我没、没给过吧。”

    老板:“您送我的房抵押的。”

    攻:“这……这样吗。”

    老板恭恭敬敬地向攻敬了酒:“现在生意不错,有空常来,终身免单。”

    攻哪还能接这个茬,敷衍地嗯了两声,起身就想走人。

    受跟着起身,目光与老板对上了。

    老板:“这位是?”

    受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只报了名字。

    美女老板亲切道:“久仰久仰,欢迎常来。”

    受:“……?”

    出门之后,两人闲逛轧马路,半晌没人说话。受决定打破沉默,低声笑道:“你以前品味不错。”

    攻紧闭着嘴,尴尬中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兴奋——这大概就是修罗场主人公的感受了。倒不是说他故意要看受吃醋,但偶尔吃点小醋,也算是情趣的一种。

    然而,受早就知道攻的风流往事,心态很稳。只是觉得自己若是太过淡定,反而不是很给攻面子。

    受想了半天:“老板人美心善啊,对我态度都那么好。”

    他这把年纪了,装也装不出小年轻吃飞醋的娇嗔。

    受:“不过她为什么久仰我?你该不会有个坊间流传的名单吧?”

    攻这回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不懂吗?”

    受:“……嗯?”

    攻指了指街边的玻璃橱窗:“她把你当成我的生意伙伴了,面对大佬不说久仰还能说啥?”

    受跟着望向橱窗里两人的倒影。天气渐冷,他今天出门前被攻强制性地打扮了一番,长风衣加羊绒围巾,身高腿长,人模狗样。加上年纪本身带来的气场,往攻旁边一站,还真有点旗鼓相当的味道。

    受干咳一声:“这可真是人靠衣装啊。”

    攻笑道:“我觉得还是得靠本人。”

    作者有话要说:  攻的名字叫傅泽永,受的原名叫叶宾鸿,现用名想了几个全被毙了,可以先这样叫他们……

    第18章

    攻的儿子自小被按照ji,ng英模式培养,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加上那纨绔合伙人的背景加持,一杀进市场犹如狼进了羊圈,声势先吓死了一片。

    攻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谁先死沙滩上”,但看到儿子混得像模像样,心里还是非常欣慰的。

    这段时间,攻的女儿也找到了新男友。新男友与受的养子截然相反,出身良好,名校毕业,没见过世间险恶,有点缺心眼,正好和女儿凑成一对傻白甜。

    攻自己忙着第二春,沉浸在温柔乡里,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关注儿女的事情。

    直到这一天。

    儿子:“父亲,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攻习惯了他端庄肃穆的说话方式,起初没当回事:“谈呗。”

    儿子沉默片刻:“我刚刚发现了一个秘密。”

    攻笑了:“哟,难得你还跟为父分享小秘密,为父好感动哦。”

    儿子连嘴角都没牵动一下:“您还记得我的合伙人吗?”

    攻:“记得啊。财阀大佬的侄子。”

    儿子:“我在创业的过程中,发现他能调用的资源有点过于惊人了,就私下查了一下。因为不想惊动他,所以费了些时日,今天得到了确切结果。他并不是财阀大佬的侄子。”

    攻:“……?”

    儿子:“他是财阀大佬的私生子。”

    攻的脸色瞬间铁青。

    事情有点不对劲。

    私生子也分得宠和不得宠的。这个纨绔不学无术,却能调用那么多资源,说明大佬是宠爱他的。但是,如果真的宠爱他,为什么不直接在自个麾下替他找个肥差呢?为什么要把他赶出来创业?

    攻琢磨了一下:“你觉得他爹有可能是在磨练他吗?”

    儿子:“不像。”

    攻:“我也觉得他爹没那么天真。所以最大的可能是……”

    他爹想把他从某种局势中撇出来,还顺便搭上了攻的路子。这是种保护。

    攻:“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我查一查再说。”

    攻回头去深入调查了一下,果然打听到了模糊的风声。

    一朝天子一朝臣,财阀背后的势力要换血了。

    暂时还没有证据表明他们一定会倒;即使倒了,财阀也未必没法子明哲保身。但这大佬的举措,似乎有点未雨绸缪的意思。

    这个消息,至少对受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但攻暂时不打算告诉受。主要是八字还没一撇,不想给他无谓的希望。

    一切变化仅止于暗流涌动,表面上,财阀依旧稳如泰山,旗下的企业依旧日进斗金,还在不断扩大规模。

    于是这一日,受家的晚餐桌上,养子搁下筷子,宣布道:“我要跳槽了。”

    受咀嚼的动作停下了:“不是刚被破格升职吗?你要去哪儿?”

    养子报了个大公司的名字:“他们来挖我的。”

    受僵住了。

    的确是家大公司,不仅是攻的竞争对手,还是财阀大佬旗下的。

    受:“你已经答应了?”

    养子:“下周就去上班。”

    养子被攻培养过一遭,眼界已非昔日可比。收到对方的橄榄枝后深思熟虑了一番,竟然没跟任何人商量就点头了。

    受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为什么?”

    养子笑了笑:“薪水高,待遇好,前景光明。”

    受:“你知不知道这公司和那个财阀的关系?”

    养子又笑了笑:“知道啊。”

    受脸上血色尽失:“所以你宁愿为他打工……也要向上爬,是吗?”

    养子也跟着沉下脸:“向上爬有什么不对?难道要跟你一样,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待在y沟里一辈子不见光,以后还要拦着自己的孩子向上爬?!”

    受望着养子:“小阳,你从小到大,一直怕别人瞧不起你。我一直很愧疚,觉得都是我造成的,直到现在——”他浑身都在发抖,声音却很平静,“现在,你做了这件事,我们两清了。以后,我也瞧不起你。”

    养子猛然把碗摔了。

    养子尖声叫道:“我才瞧不起你。我从你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天起就瞧不起你。你为什么只会牵着我去找租房?为什么不把那导演连着房子一起放火烧了?”

    受:“……”

    养子:“班上的同学笑我是人妖的孩子,把登了你丑闻的那页杂志撕下来贴在黑板上!我把刀藏在书包里,你为什么只知道让我转学?如果你那天放我去上学,我早就解脱了!”

    受:“……”

    养子:“我瞧不起你,你每次露出那副‘这辈子就这样了’的表情,我就更瞧不起你!你躲了二十年,二十年后你被人偷拍,还t只会躲!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善良,像个唾面自干的圣人似的?我帮你认清事实吧——你是个废物!一把年纪了还躲在老总的荫蔽下,等着人家帮你出头的老废物!”

    受:“……”

    养子突然叫了声:“爸。你问过我后不后悔被你收养,我不后悔,因为我没得选。现在我有选择了,我要爬出这y沟,总有一天,我要把踩过我的人都踩在脚底下,碾死。我走了,你自己烂下去吧。”

    养子说完就转进了自己房里,打包了一点日用品,拖着箱子走了。

    第19章

    受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听着养子关门离去的动静。

    他一直枯坐到饭菜都不冒一丝热气了,才动了动眼珠,瞧见了桌上没收拾的碗筷,还有摔在地上的碎片。

    受惯性使然地站了起来,如同预设了程序的机器人,扫了地,洗了碗,擦了桌子。

    直到将剩菜放进冰箱的时候,他的脑中才出现一个成形的念头:从此之后,做这些事都不再有意义,因为不会有人回来了,这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了。

    这些年来,受偶尔也会设想,如果那一天自己没有反抗,现在会是个什么境况。

    毕竟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了那导演并不是一个值得他那么义烈的人。他所做的决定,到头来只是成全了自己的尊严。

    如果当时选择了另一个方向,顺从了大佬,也许大佬很快就会玩腻了,放自己回归平常的生活。若是大佬顺手打赏一点机会,说不定自己还会青云直上。

    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受就会强行止住思绪,仿佛连这样的设想都是一种背叛。一旦这样想了,自己这二十年的躲藏与落魄就都成了笑话。只有坚信自己是对的,他才能凭着这点念想,熬过一天又一天的日子。

    然而就在刚才,他听见自己养大的孩子亲口说:“难道要跟你一样,待在y沟里一辈子不见光,以后还要拦着自己的孩子向上爬?”

    遮羞布被扯去了。

    原来并没有什么尊严。原来这样的生活是y沟啊。在其中待久了,居然不闻其臭。

    受擦干手上的水,从厨房走出来,看着空荡荡的餐厅和客厅。灯光将他的影子钉在墙上。

    这就是他的一生,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

    不,也不是一无所有的,至少还有攻。

    受下意识地走出家门,脚步前所未有地急促,只想离开这个地方,去见攻一面。

    刚刚出了小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攻:“我去吃夜宵,你一起来吗?”

    “啊,我晚饭吃撑了,就不去了吧。”受听见自己若无其事、微微带笑的声音。

    “好吧。”攻挂了电话。

    受的脚步慢了下来。

    见面之后要说什么呢?告诉他养子干的混账事,再让他费神安慰自己一番?

    受的耳边又回荡起了养子的声音:“一把年纪了还躲在老总的荫蔽下,等着人家帮你出头的老废物……”

    受了解自己的孩子,知道这话里有赌气的成分,甚至是在报复自己说的那句“瞧不起”。

    但与此同时,他也清楚地认识到这句话并没有错。

    养子离巢飞走之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依靠他的人。他的肩上不再有负担,而他自己将成为别人的负担。

    受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

    萍水相逢,攻为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而他却一味地消极着、怯懦着,回报给对方的只有麻烦。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啊。

    要立即做出改变啊。

    要做一个快乐而骄傲的人,要做一个值得被爱的人。

    可是太累了,太累了。

    “改变”需要更多的能量,而他已经没脸再向这世界索取能量了。

    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回想起来,犹如一场大梦。

    但是他不能后悔。

    不能后悔,不能往后看啊。因为仅剩这个“不后悔”了,没了它就什么都没有了。往前走吧,一直走到黑。

    受停下脚步,发现双脚自动将自己带到了一幢高楼下。

    这幢高楼在攻的公司对面,从受所在的办公室里,正好可以看见楼顶。

    曾经的他有时会停下手头的工作,盯着那楼顶的天台发一阵子呆,但最终都会收回目光。

    如今那些让他收回目光的理由都不复存在。

    于是他慢吞吞地走了进去,搭着电梯到了最高一层,找到了通往天台的梯子。

    攻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又打了个电话给受。

    铃声响了许久,对方才接起:“怎么了?”

    攻:“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带了宵夜,你出来拿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在家……”

    “这么晚了不在家,去哪儿了?”

    对方又沉默了两秒:“陪我儿子买东西呢,还要很久才能回去,真不好意思,你别等了吧。”

    攻难得体验一下小青年送夜宵的浪漫,却出师不利,有些失望地发动了车子:“好吧,那我回去了。”

    “嗯,早点休息吧,晚安。”

    攻正要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给我一把你家的钥匙呗?”

    “……”

    攻:“或者干脆住到我家,反正我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也是浪费空间,你来了就可以两个人一起吃饭,厨师也能多做些花样——对了,你儿子不介意吧?”

    那头半天没声音。

    攻皱着眉转过一个路口:“喂?信号不好?”那头似乎隐隐有风声。

    “没有,能听见。”受的声音很平静。

    攻意识到这个提议有些唐突:“嗯,这事儿不着急,你别有压力,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受的手被冷风吹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害怕握不住手机,就用两只手一起紧紧抓着,声音还是温柔的:“你想跟我过日子呀?”

    攻:“是啊。”

    受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往下淌:“这么喜欢我呀?”

    攻不太适应对方突然这么直白,干咳了一声:“是啊——你那头有点杂声。”

    “你喜欢我什么样呢?喜欢我当演员吗?还是给你当助理?还是就待在家里,给你做饭吃?”

    攻转着方向盘,脑中浮现出几个画面,有些心虚:“呃,当然都喜欢。”

    “那就说说哪个我让你最硬?”

    攻惊喜中不失尴尬地笑了:“演、演员吧……但不是因为演戏本身!”他用正人君子的语气说,“重点是……你喜欢自己的时候,也最招我喜欢。”

    “……”

    攻:“喂?”

    “我知道了。晚安。”

    攻:“晚安,明天见。”

    通话结束了。

    天台上黑灯瞎火,没人看见受跪在地上佝偻着腰,像一尾煮熟的虾,将手机牢牢攥在胸口。

    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上来,又是为何走下去。

    从头到尾,攻毫不知情。

    第20章

    第二天,受请假没去公司。

    攻开了一上午的会,午饭时间想去找他说句话,才发现这件事,有些担心地发了条信息过去:“没事吧?”

    受很快回了:“没事,有点感冒,休息一天就好。”

    “吃药没?”

    “吃了,别担心。”

    攻有点意外,毕竟受这些年在公司拿过不少全勤奖,上一次缺席还是因为攻一手制造的“伪事后”事件,而且那次他第二天就来上班了。以受的忍耐力,不像是个会被普通感冒打倒的人。

    不过攻又有点小欣慰,只当是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受放松了不少。

    直到当日下午,攻才听闻养子跳槽去财阀大佬旗下公司的事。

    攻的第一反应是恐惧——他太清楚养子对受意味着什么了,不敢想象这件事能对受造成多大的打击。受今天没出现,会不会已经……

    攻吓得立即冲出了公司,上了车直奔受家,却又害怕来不及,半途发了个视频通话邀请过去。

    那头接通了,攻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要想不开!”

    受:“……”

    攻定睛一看,发现受虽然脸色很差,ji,ng神却还过得去,闻言甚至露出了带着歉意的微笑。

    受:“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唉,我就怕你为了这点破事儿分神……”

    攻:“……”

    受:“我没事,真没事,昨晚已经想通不少了。”

    攻:“……”

    攻脸上将信将疑的担忧表情让受的心都揪了起来。受既幸福又自责,心中早些时候埋下的某个念头也开始生根发芽。

    受:“不过回头确实有点事儿想跟你谈谈,你先回去忙吧,今晚有空吗?”

    受这话是给攻吃了颗定心丸,潜台词是“我至少会全须全尾地活到今晚所以别怕”。

    攻吁了口气,挂了通话,那一直被恐惧压制的怒火才冒出了头。

    攻吩咐司机掉头,开往另一个方向,同时翻出养子的联系方式,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在新东家还没过试用期。猜猜看,他们获知你的种种黑历史后,会是什么反应?”

    养子很快回了:“你想要什么?”

    攻发过去一个地址:“二十分钟内来这里见我。”

    攻的车子开到那家茶楼时,养子已经在包厢里等着了。

    攻开门见山:“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养子面无表情。

    攻判断不出他是否也听闻了自己打探出的那些风声、是否也从中做出了某种判断。有可能吗?这小子的能力已经产生了如此飞跃吗?

    攻慢悠悠地呷了口茶:“不过,无论你的动机如何,都改变不了你的蠢。”

    养子依然直勾勾地望着他。

    攻:“你以为跳槽去做个小管理,就能接触到核心机密?那些被他亲手培养了十年二十年的人是吃素的吗,还轮得到你上位?”

    养子面部肌r_ou_抽搐了一下:“我能混成怎样,不关你的事。”

    攻:“就算真让你走了狗屎运,入了他老人家的眼,人家难道不会查你的背景?一旦他们发现你被我栽培过……你是准备灰溜溜地滚回来,再赖着你爹?”

    养子y鸷地将茶杯一搁:“再说一遍,不关你的事。”

    攻耸耸肩:“当然,你蠢死也不关我事。”

    养子冷笑一声:“走着瞧。”起身就往外走。

    攻续道:“但是,一旦你的蠢为你爹引去任何麻烦,我会给你上最后一课。”

    这毫不掩饰的威胁一出口,养子脚下顿了顿,似乎想撂下一句针锋相对的狠话,但遭受了攻的气场压制,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

    傍晚,攻敲开受的家门,张口就说:“收拾一下换洗衣服,快,车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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