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路II之蜜月 作者:大刀滟

    正文 第11节

    走错路II之蜜月 作者:大刀滟

    第11节

    遗忘,真是走遍天下最好用的借口。乔可南深呼吸,“其实我那时候……”喜欢你。“喜欢她。”

    “什么?!”陈裕如大诧,“天啊,兄弟,你怎不说一声?难怪你后来就失联,婚礼也联系不到,你还帮我写情书,鼓励我追她……”

    他语调听起来如此抱歉,饱含悔恨,乔可南又陷入怀疑了,毕竟大学时他真正花时间相处的人是他,而不是王菁苹。

    他告诉自己冷静,不能因一时的动摇,而失去了自我的判断。“现在我只想知道,这是你第几次外遇?”

    陈裕如不语,乔可南叹气:“阿裕,我对你很失望。”

    陈裕如慌:“别、别这样啊,我不清楚她对你说了什么,可是你也晓得的吧?和她相处太累了,尤其她怀孕期间,脾气极差,不许我碰她,我差点没崩溃……”

    他晓得什么?就那么几次零星接触,感受到她的排挤,便敬而远之,之后全是听人说的……听谁说?

    乔可南陡然一阵恶寒。他想起一本书,里面的主人公打一开始就巧妙地塑造了对方是恶人的形象,混淆读者。他对王菁苹的第一印象,则是陈裕如一脸郁闷地说:“她把我给她的情书撕了。”

    “她说我很碍眼。”

    “她把我送她的礼物扔垃圾桶……”

    零零总总,不胜枚举,乔可南从此益加感觉非我族类。

    而他甚至没去细想,王菁苹在系上的评价及人缘,其实并没这么差。

    甚至,如果真这么差,陈裕如何以对她一往情深?

    王菁苹今日走前,瞟见他写的字,淡淡道:“原来是你。”

    乔可南:“什么?”

    王菁苹:“那时候的情书,是你写的吧?我后来看他字迹,根本不对,想他一定找人捉刀了。”

    乔可南不禁问:“情书呢?”

    王菁苹一哂。“还收在我那里,不信下次能拿给你看。”

    临走前,她说:“阿裕他不是坏人,可是我们之间无法同步,距离已经太远,他跟不上。本来念著最初,现在连这都没了,真悲哀……”王菁苹叹息:“遗憾当初追我的人不是你。”

    ……

    孰真?孰假?“那第二次呢?”

    陈裕如沉默。

    乔可南实在很好奇到底几次,他频频追问,陈裕如总算回答:“这是第五个……”

    “……”give  five 乔可南内心颁了一个最佳容忍奖给王菁苹,这不是真爱,什么才是真爱?“你在搞什么?!”

    陈裕如激动:“她对我不满意,一直嫌弃我,说我不成长!法官考试落榜,她说我没用、不努力……我也是男人,需要尊严!”

    “所以你用婚姻里最不堪的方式伤害她?”

    “伤害?”陈裕如嗤,“你认为她受伤了吗?”

    或许她早就受伤了,只是太好强,最终成了麻木……及笑话。“阿裕,没有人会不因背叛而受伤,那就跟刀、枪伤一样,只差有没见血。”

    “随便啦。”陈裕如口吻烦躁,“我考不上法官,最少把上了法官,人家跟她不一样,至少不嫌我……”

    乔可南吐息。“我说过,律师跟当事人之间最重要的东西是坦诚跟互信,你隐瞒我太多,依你的情况,想离婚,什么都带不走。”

    陈裕如在电话彼端静谧良久,天外飞来一笔:“菁苹其实没怎变,对吧?”

    “是吧。”至少外表上是,内容物……从前乔可南对她不熟,所有印象全凭一面之词,无从判断。

    陈裕如:“既然你以前喜欢她……初恋情人总是最特别的,不是吗?”

    听到这儿,乔可南差点没踹翻椅子。“陈裕如,我结婚了。”

    “嗳,我知道啊,可是人的感觉总是会变的嘛……就像我现在这样。你的妻子,真的是你最理想的对象?”陈裕如过来人经验,侃侃而谈:“难道你不遗憾?何况你只见了菁苹一次,就改帮她说话……”

    我是在调解你们的婚姻!!震愕过度,人反倒会冷静下来,乔可南有点儿好笑。“你在劝我外遇,或者……引诱你的妻子?”

    陈裕如喊冤:“哪有啊!我只是在想,这或许是最理想的结果……”

    理想在哪了?信不信我家那位分分钟搞死你啊!“总之你想离婚,只能彻底净身出户,房子、孩子,统统没有……喔,不过车子王小姐愿意留给你,她说你晕车严重,搭不了捷运或公车。”

    电话另一端再度缄默了好半晌,陈裕如“哦”了声,继而道:“那我不离了。”

    乔可南以为听错。“什么?”

    陈裕如:“既然什么都没有,干脆不离了,没必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乔可南简直想掐死他,忍不住提醒:“你那位女法官呢?人家不是不嫌你。”

    “她?”陈裕如笑了声,“她比我还怕呢!说我离不了婚,就只能跟我分手……我很喜欢她,但结果这样,我无可奈何……好了,我得忙了,改天再说,或许过个两天,菁苹就改变主意了……”

    “喀嚓”,乔可南听著电话被挂断,骂了一句:“操!”

    林哲笙:“怎了?”

    乔可南挂电话,杀气腾腾走进面客室,赫然捶沙发。“干干干!”

    林哲笙:“……”

    认识乔可南这么久,林哲笙初次见他发脾气,不禁骇然。“那个……零号不是挺温和的吗?”

    乔可南大怒:“我操他妈温和个屁,信不信我现在干你啊?!”

    “瞎米!”

    林哲笙忙掩住屁股,闪了一步,乔可南嗤之以鼻:“你不是我的菜,脱光了躺那儿送我都不要。”

    林哲笙:“……”

    谁来告诉他,这股淡淡的失落感,究竟是怎一回事?

    ※

    乔可南心情很差。

    大学时代交心交肺只差没出柜,认定是哥们并暗恋的对象,有可能陷害过他……尽管事隔多年,他没那么置放在心,但多少有点儿卡卡的。

    他不想带著情绪回家,影响枕边人,于是在健身房发泄,他近期改骑车,配女神卡卡的歌,骑得一点都不卡。alex看著他脚踩踏板那股凶狠劲,不得不提醒:“太快了,你腿脚会负荷不来……嗳,出什么事了?”

    “没事。”跟菊花讲就算了,跟外人,那是切实的不能谈。何况alex直通上层,他知道等于陆洐之知道。

    反正不管怎样,他接了案,就得帮当事人把事情处理掉。

    乔可南半夜躺在床上翻滚,很难得居然睡不著,忆起大学种种,那嫩绿青葱的年代,想著想著,突然脚抽筋,他哀叫一声:“啊!”

    还没睡的陆洐之吓著:“宝贝,怎了?”

    “我操,脚抽筋……”他疼得不行,只差没抽搐。

    陆洐之:“大腿小腿?左边右边?”

    乔可南可怜兮兮:“左小腿。”

    陆洐之投资健身房,自己也常在那活动,多少有一点处理概念,他按住乔可南左腿膝盖,劝导他:“来,慢慢伸直……”

    “呜……”小腿锐利疼痛,乔可南咬牙,慢慢打直,陆洐之将他腿部抬起,脚趾内屈,摁住他小腿肌肉,乔可南哀哀叫:“痛痛痛……”

    他痛出泪,疼痛令他意识到自己活在这一刻,而非从前;男人悉心替他按摩,问:“今天在健身房做什么了?”

    乔可南:“骑脚踏车,不小心踩用力了。”

    陆洐之没讲话,乔可南:“alex有提醒我,是我自己……我心情不大好。”

    陆洐之一点即通。“你朋友的离婚案?”

    “对……我好多了。”他指脚。“总之不管怎样,他以前对我很好,这不是假的,我就送佛送上天,尽力替他争取……”可想想不禁一肚子怨气,他忿忿倒床,仰天长啸:“啊~~我他妈天生眼残是不是,看上的怎就没一个正经货色?”

    前?不是正经货色的陆洐之:“……”

    他呼噜呼噜抱怨完,当即怒睡,徒留陆洐之一人在夜灯之下,若有所思。

    ★《走错路ii之蜜月》10理想人生 09

    痛完了哭过了,隔天醒来还是得面对人生,乔可南再度面见陈裕如:“你到底想离还是不想离?”

    陈裕如讪讪:“想离啊,问题房子孩子,全归不了我,啊系离啥小。”

    乔可南:“啊你跟那位女法官?”

    陈裕如:“就切啰,反正调台北后,我们联系也少了,我再跟菁苹沟通,为了孩子,大家都妥协一点吧。”

    这时候就想到孩子了,乔可南苦笑,总归夫妻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都不离,那这事只能这样了。

    他在记事本写下这桩案子,忍不住加上一句:何谓理想人生?

    他从没思考过这方面问题,但陈裕如令他好奇:那人到底想要什么?

    娇妻美眷、父母健在、事业稳定,名下有房产车子,又有个女儿,一般人追求的不过如此了,他却一直在破坏这一切;或者,他认为现在的生活,并不符合他心目中真正的“理想”?

    算了,他不是心理治疗师,管他这么多。

    两个月后,乔可南再度接到陈裕如电话,他哭丧著说:“我妻子抓到证据,要告我跟那位女法官通奸!”

    通奸是刑案,乔可南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等一下,你跟女法官不是分手了吗?!”两个月前信誓旦旦说为了孩子大家妥协一点的,是哪里的谁啊?

    陈裕如:“本来要分啊,为了谈分手我还特地下高雄,刚好同事们约去洗温泉……”

    “……”乔可南:“然后谈到床上去?”

    陈裕如没回答,但大抵是这样没错了。

    详细的,电话不便谈,陈裕如下班后来到事务所,一脸忿忿。“她居然告我?有没搞错!我都答应不跟她离婚了……”

    乔可南扶额,换成他都想告好吗?“她有什么证据?”

    “照片跟悔过书。”陈裕如:“我……我们喝了酒,拍了一些照片当作分手后纪念,结果菁苹破解我手机密码,她拿照片去找她,逼她写悔过书……”

    ga over 乔可南:“那法官不是念法的吗?她怎会答应写?!”

    陈裕如叹:“她以前有为案子上过新闻,当时人人喊骂,菁苹扬言不写就要投书,她有阴影,而且……她就是太心善了,觉得自己真的对不起菁苹,算是一份宣誓吧。”

    搞得王菁苹才是巫婆一样,乔可南都快价值观混乱了。“她告了?”

    陈裕如:“还没,她说房子孩子给她,她就把证据还我。”

    乔可南很直接:“给她吧。”

    “什么?!”

    乔可南:“你在法院当书记这么多年,这种罪证确凿的通奸,哪个法官不判?尤其你们两个都是法律人,知法犯法,很难轻判,更不要提可能饭碗不保, 一辈子不得升迁……孰轻孰重,衡量一下就明白。”

    而且在这事上,他确实偏王菁苹那儿多点。

    陈裕如忽道:“你不能跟她谈谈吗?”

    乔可南莫名。“我?谈什么?”

    陈裕如:“我以前那样,她一次都没想跟我离婚,但见过你之后就变了……其实菁苹她……以前喜欢的是你。”

    乔可南无动于衷,陈裕如观察他表情,苦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她还说了什么?”

    乔可南表面平心静气,但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正脚踏草坪,准备狂奔。“说你跟她讲我是gay,而且喜欢你。”

    陈裕如哈哈笑,“我那时真的这样怀疑过,毕竟……你对我真的太好了。不过我试探几次,你都没反应,而且你一点都不娘,糙得很,跟那些做作的同性恋不一样……”

    原来那些亲密举止,全是试探。乔可南腹部一阵凉,人火过头,愤怒像燃料燃烧完毕,最终仅剩一片冷寒。

    草泥马要出闸了。乔可南:“我是。”

    陈裕如:“嗄?”

    乔可南面容淡定。“我就是你口中所谓做作的同性恋,不过最少我没骗过人,更没出卖兄弟,我真不敢置信我曾喜欢过你……跟你现在外表无关,是你的心。所以你想透过我去影响你老婆,那是不可能的,我能帮你争取的最大利益就是尽力不让这件事闹上法庭,大家难看。”

    他收拾文件起身,表示谈话结束,陈裕如自怔忡中回神。“等一下,你是同志,却还找女人结婚?而且你们这种人很滥交我知道,你也没比我高贵到哪去!”

    “啪!”乔可南直接把文件甩桌上,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草泥马奔腾而出,他拎起陈裕如领口:“给我听好,我和我的伴侣法律上没结婚,因为我们不能,但心理上我们已经把对方当作人生另一半,我不会出轨,更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我们关系的事,另外我不认为这叫高贵,而是做人基本。”

    他把人扔回沙发上,整理衣襟。“连基本都做不到的你,没资格评断我或别人,趁我还念旧情的时候赶紧想好你要什么,否则届时惨的不会是我。”

    离开会议室前,乔可南冷冷道:“好好想清楚吧,你的理想人生。”

    之后半个月,陈裕如没再与他联络,乔可南清静不少;老实讲,他实在很不想管,但这还是他的案子,他必须抽时关切一下进展。

    他打手机,陈裕如没接,无可奈何下只得打到他办公室,陈裕如接起,乔可南:“我乔律师,现在情况如何了?”

    陈裕如沉默了半晌,然后说:“我找别人了。”

    乔可南:“什么?”

    陈裕如:“我要的你争取不到,我当然找别人。这事你不用管了,有人会处理好。”

    乔可南无言以对,这情况一般来讲很少发生,首先当事人跟律师是签了约……等一下,签约?

    陈裕如:“就这样。”连一句谢都没有,他挂了电话。

    乔可南怔怔听著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声。当初是好友委托,他没打算抽取佣金,所以并无签约,后来事态发展与他想像不同,他基于义务决定帮忙接烫手山芋,但已有收费打算,结果还未弄到这一环,对方直接就把他甩了。

    叹服到极致,他连愤怒都没有,某方面或许还松了口气。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让接下这案的律师苦恼去吧。

    预料之外的是,一个月后,乔可南接到王菁苹的电话。

    她开口很直接:“我想和你见一面。”

    乔可南很客气:“我已不是你先生的委任律师。”

    王菁苹似乎笑了一声。“我知道,今天过来替他调解的律师不是你。”

    “那是谁?”乔可南挺好奇。

    王菁苹:“陆洐之。”

    乔可南瞠目。“……你再说一遍?”

    “陆洐之。”王菁苹叹息,“我律师叫我有心理准备,这人……不好对付。”

    ★《走错路ii之蜜月》10理想人生 10

    王菁苹原本要约吃饭,乔可南请她来事务所──说实话,他真心怕了这对夫妻,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甚至央求林哲笙晚走,敞开会议室大门,彻底来个君子坦荡荡。

    王菁苹:“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会忽然下定决心要离婚?”

    是,乔可南八卦,可有原则,会惹上麻烦的,绝对不沾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他像面对一般当事人说道。

    王菁苹摇头,她大抵只想找个人阐述。乔可南认识两人,知悉情况,又不到很熟,种种条件凑起来刚刚好。“我有天突然间想到,这十年婚姻全是靠他骗来的,就有点忍耐不下去,算是最后一根稻草吧……既然他想离婚,那就离,但房子跟妞妞一定要归我。”

    她为此做了各种准备,不料踢上铁板,乔可南看她样子就晓得情况不顺利。

    废话,对手可是陆洐之……他至今还在震愕当中,不得不怀疑王菁苹根本是雷公投胎。

    乔可南:“孩子我能理解,但你对房子……好像很坚持?”

    王菁苹:“房子跟孩子一样,我花了多少心力独自养护,维持一个家的整洁亮丽?撇开金钱因素,我只要一想到,往后他带著另一个女人住进来,嫌弃我挑的窗帘花色之类,就受不了……”

    那确实,乔可南很能理解。就像说好不提离开以后,他亦把房子布置大幅度更动一番,既是属于自己的空间,就不想留下任何不愿提起的人的痕迹。

    “他答应我会跟那女人分手,结果……”王菁苹吁口气:“从谎言开始,由谎言结束,也算有始有终。”

    “去他的理想人生,我受够了。”王菁苹掏出烟,比划了一个拿棋手势,淡淡道:“将军。”

    晚上十点,夫夫俩都很晚到家,乔可南正好在给瓶子换水,见陆洐之回来,遂问:“吃过没?”

    很惯常的招呼,恍若以往,唯独换水是大事,一般是两人休假时一齐来的。

    陆洐之:“吃了。”

    乔可南:“噢。”

    他噢完凑上去,掐著陆洐之下巴,给了他一个吻──如同例行公事,毫无情感成分、眼目无光。

    陆洐之莫名心慌,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乔可南这样,反应不冷不热、不吵不闹。

    乔可南困了,他放好水瓶,进厨房倒牛奶,陆洐之跟进来:“……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男人身女人心,第六感果然强。乔可南喉咙一哽,嘴里的奶一时咽不下去,最后说:“你记得我先前提的大学同学a吧?他妻子今天来找我,说他丈夫换了一个不好对付的律师,你猜猜是谁?”

    陆洐之没应。

    乔可南把牛奶饮尽,说:“我想了很久,这整件事,都有点怪怪的。”

    陆洐之是大忙人,基本不接这种芝麻大小的案子,一个小老百姓跟财政界争相聘请的大律师如何牵线、一块合作,李组长根本不用眉头一皱,都知道案情不单纯。

    “我实在很纳闷他怎会找到你……更奇怪的是,你居然会接下来。”

    陆洐之总算道:“那女法官是我学妹。”

    “噢。”乔可南搁下杯子,“那你听他俩描述的时候有没皱了下眉头?觉得这个梗很老,既视感很重之类的?”

    陆洐之不答话,乔可南洗杯子,水声哗啦啦的,掩盖了他语调的干涩。“陈裕如并未跟我解约……好吧,我们没签约,可最少有口头约定。在委托你或别人之前,流程上他应该先知会我一声,解除委任,问题他没有,你应该很清楚。”

    因为在陈裕如告知他找别人前,他还为这事在沙发上打滚,成日哀哀叫,抱怨案子好烦。

    乔可南:“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明知他没跟我解约,还直接接下这案子,而非提点我一声;当然,你没这个义务,不这么做完全没有不对,但……这不是你风格。”

    陆洐之断言:“你做不好。”

    ……乔可南想起刚刚牛奶忘了加热,冷冰冰的,肚子有点抽搐,不适感蔓延。

    陆洐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你自己明白。”

    “……嗯。”他确实做不好,打从知晓陈裕如外遇,他就把他置放在待审判的位置上,压根儿没想过为他除罪……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外遇固然有错在先,但理由奇多,甚至他还不是太了解王菁苹……不,现在他谁都不了解了。

    他太过带入个人情感,不是法官,却已判定陈裕如有罪,这是执业大忌。对方不信任他,另找别人,理所当然。

    问题陆洐之居然接了,他不信陈裕如出得起男人的佣金。至于看学妹的份上?陆洐之若是这么温情的人,宾拉登都该拿诺贝尔和平奖了;男人会接受只有一个理由──就像他刚刚说的,他做不好,所以干脆替他揽了这份责任。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事换以前你会指责我,接著指导我方向,现在你连鱼都煮好了搁我面前,我吃是因为我爱你,不代表不吃会饿死。我技不如人,你有本事抢我案,我没话讲,可背后的原因……”他深呼吸:“我不能接受。”

    乔可南:“我可以依赖你,但不能依附你。”

    他说完走出厨房,陆洐之望著他背影。在法庭上,不论面对何种控诉,他均能巧舌如簧,可到了生活,偶尔面对青年犀利指摘,他无从辩驳。

    乔可南是懒,不是笨。

    他爱他,所以满足他扭曲的独占欲,好像没了他,日子便糟糕得过不下去。

    陆洐之起先看不惯,鞭策他、拖动他,期望二人并行,后来发现不对劲:乔可南太顽强,像株野草,完全可以依随环境,按任何步调模式生活。

    忽然有一天,陆洐之想,就这样吧,他不想乔可南再“成长”下去了,更绝口不提,要他来为自己做事。

    他看不起无用的人,却害怕乔可南太“有用”。

    这很矛盾,他知道。

    陆洐之松开领带,深呼吸,直觉事情没完。

    果不其然,他走进房间,乔可南便道:“我们猜拳。”

    陆洐之:“?”

    乔可南:“猜输的滚,我现在无法理解你,更无法跟你沟通……我不想情绪化,让我们未来后悔。”

    “……”陆洐之:“那我出去。”

    乔可南不理他。“快点!”

    剪刀石头布,陆洐之只得出拳。

    他输了。

    “等一下。”乔可南骤然喊停,提出要求:“你闭眼出。”

    陆洐之:“……”

    乔可南猜拳确实有些小习惯,陆洐之看得懂,他是故意输的。

    他依言闭目,两人二猜,陆洐之还是输了。

    他心道好险。

    乔可南瞧了自己手掌半天,找不出问题,只好认了,打开衣柜替男人收拾行李,再任他自己补完,最后把人送到屋外提醒:“别忘我们说好的。”

    陆洐之心情很差。“什么?”

    “一天三千,超过就别回来了,省得我心塞。”乔可南拉过他脑袋,亲了他一下。“记住我爱你。”

    说完“磅”一声,关上大门。

    陆洐之:“……”

    ★《走错路ii之蜜月》10理想人生 11

    一个月后,正式开庭。

    这段期间乔可南难免会想起案子相关的事,庆幸把陆洐之踢走了,才不会不小心迁怒,理想人生,为了这四字,多少人努力认真、兢兢业业,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脚踏别人,要对方牺牲。

    婚姻之中,必然要互相妥协,可他经手的千万个案子里,被迫牺牲、放下,最后遭致离弃的,几乎是女方。

    多不公平?

    乔可南坐下旁听,陆洐之提的是通奸无效之诉,也就是妻子早在半年前便知晓丈夫有外遇,不仅于此,更早以前的统统知道。一般超过半年,就代表妻子默认,不可提出告诉。

    他直掐要点,有小孩证言,天真表示妈妈曾于一年前询问她另一位“阿姨”的事,陆洐之调出女法官住家及工作场所附近的监视录影,里头确实有王菁苹身影。

    他一身英姿,飒然阐述:“我方提供证据在在显示,我当事人的配偶至少在一年之前,就怀疑先生有外遇对象之存在。对方提出温泉旅馆的照片,这儿是他们入住证明,亦有其他同事跟随,是一次小型职场聚会,并不构成通奸要件。照片确实显露亲密,但那是他们泡完温泉,该旅馆设置男女共用澡区,不代表有性行为;至于悔过书,则是王小姐要胁将照片传开为由,使我当事人的外遇嫌疑对象写下。

    “该女性具有法律地位,害怕传言,照片又确实有点儿暧昧;她先前有过负面新闻,更因此事导致压力性掉发,曾留职停薪,接受治疗长达半年,相信在场众人皆知。她秉公办案,却被霉体污蔑成恐龙法官;是故,她对相近情况特别恐慌,只盼事件落幕。王小姐利用这点给予精神压力,迫使她不得不写下悔过书;上头亦写道:‘不会再与原告之丈夫有任何私交往来’,简而言之,朋友都不做了。基于该女性之精神状态,我不认为这份自白书有足够证据力,是以我方主张本次通奸不成立。”

    ……

    乔可南很早就离开,日子照样过;他自己有另一个庭,晚上要面见另一个当事人。

    走的时候,他回想整个过程:法理上,陆洐之确实做得比他好,他无法否认;可他并不想变成那样,把当事人伤口撕扯、拉大,多年感情一朝齑粉,才了却一桩错谬姻缘。

    何苦?

    那是陆洐之的做法,不是他的。

    他把陆洐之搁在一个太高的位置上,并求取认同,发现结果不尽然,才如此失落,无法面对对方。可他们本就是两个个体,想法、理念,统统不一样:陆洐之偏重法理,而他则重视情理,他不认为男人有错,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方向跟路途,而他想走的,不是这一条。

    历经此事,乔可南终于看清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没有远大理想,更不想化身超人拯救世界,但在能力范围内,他想帮助人,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孔子的《礼运大同篇》,众生国中恶梦,乔可南当年背了整整三天。

    等他这边的庭开完,陆洐之那儿才结束,法官甚至没核后办,现场直接敲定证据不足,不予起诉,王菁苹及其律师脸色惨然。他们在法院门口不期而遇,陈裕如原本眉飞色舞,等发现乔可南,顿时有点尴尬。

    乔可南问都不问结果,只道:“恭喜。”

    通奸没成立,不代表婚姻能持续,他很想说:你名义上的老婆在你背后,她很火大。

    而一个火大的女人会干出什么事……嗯,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

    陆洐之睡在事务所整整一个月。

    这事不稀奇,他忙案的时候也常通宵达旦,好几个礼拜不回家,但……lisa在洗手间叹气:“陆律师心情很不好,这次乔律师连声问候都没有。”

    丁丁:“没办法,我能理解。”

    这一行竞争激烈,年年投入的毕业生不知凡几,好不容易获取资格,得以执业,很多却是门可罗雀;陆洐之自己大忙人,赚到死,却抢人家小事务所的案子,被抢案本来就很干,别人就算了,抢的还是自己的枕边人,换她早按三餐毒打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了。

    “陆律师这事做得略不厚道。”

    宇文直通南洐,男厕在楼上,女测在楼下,lisa是个很守分际的助理,不该她讲的绝对不讲,但主子希望她传达的……只需一点暗示,她就能明白,所以她才能被重用至今。

    lisa:“其实背后有个原因。”

    丁丁好奇:“什么?”

    丁丁知晓等于全宇文知晓,也就等于乔律师知晓,这是一个恒等式。

    lisa:“陆律师先前吩咐我去查乔律师大学时的毕业纪念册……他一眼就瞧出来了,乔律师从前暗恋的对象。”当时那表情……咬牙切齿都不足以形容其狰狞。

    “……”这技能……嘈点略满啊。“然后咧?”

    “然后他很不爽,虽说是过去的事了,但爱人为初恋情人的事辗转反侧、夜半抽筋……你也晓得,陆律师身上约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是醋。”这句是她自己说的,做人嘛,偶尔也得讲讲真心话,才不会噎死。

    丁丁叹息:“joke真倒楣。”

    lisa很真心:“……是啊。”

    这事当天就传到乔可南耳里,乔可南科科,说:“你们都太天真了。”

    丁丁没懂:“什么?”

    乔可南没讲下去。陆洐之吃醋……不,他本身就是醋,但不至于沾到一个作古千年的初恋情人份上。男人在意的是安掬乐那种,被他真正搁在心上,同时掉进河里,会让他选择自己跳下去或陪葬的那种。

    吃醋也得选对手,陆洐之还没掉价到那份上。

    那他大费周章抢案为何故?闲著没事?想替爱人分忧解劳?少来,陆洐之肯定晓得他会怒,唯一错估的是他的怒气值,这一个月不但赶他出门,连le都封锁,电话黑名单。

    所以才被迫来了这一出──找人迂回传话,就连他半夜抽筋的事都爆出来了。

    不过娘子军分析中,有一点确实无误:整件事全由陆洐之扭曲的心理促成。

    他说乔可南办不好这桩案,问题是,陆洐之根本也不希望他办好,才不若以往,一句提点也无。

    乔可南原本还没思考到这一层,是丁丁提了,才深究:陆洐之那家伙,能把真正心思泄漏给别人?

    肯定七分假三分真,以甜美的包裹住阴暗的。

    做律师这么多年,经手过的婆婆妈妈纷争比山还高,尽管很累,可比起什么世纪大案,他确实偏爱这些,因为不论结果,最少不会危害社会。

    当年,刚考取律师执照,陆洐之有天忽然问他:“你想成为怎样的律师?”

    乔可南抓抓脑袋,“不违反社会善良风俗的吧……要我为强奸犯辩护,我还真办不来。”

    陆洐之嗤了他一句“天真”,说这么早就想著要按喜好挑案,也不怕未来饿死。

    乔可南听了,难得脾气有点上来。“天真有什么不好?每个人都有他应得的辩护权力,但我们也有不违反本心、不替他们争取的权力吧?现在法律已经够保障坏人了,当然强奸的也不一定全是坏人……吧。可他们确实做错事了,对吧?”

    律师宣誓誓词八:我愿遵守法律,并为促使法律符合社会正义而奋斗。

    他结束律训,宣示刚过,正在热血中。

    陆洐之凉凉看他。

    乔可南说完,想到男人手里正接一桩名人强暴案,当即圆满道:“不过,也总要有人帮他们一下的。”

    陆洐之哼哼。

    乔可南无奈叹气:“其实我不适合念法。”

    一个结完律训的家伙垮著肩膀说不适合念法……陆洐之真想爆他头。“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老大怒了,乔可南咍咍笑。“都念了,往后可以慢慢变合适啊,跟情侣相亲交往一样,当初选组的时候,脑袋一热就填了,真怀疑根本是我爸显灵。”

    说到这儿,他朝天拜了拜,说:“总之我会好好加油,成为不违反誓词跟我个人底线的律师。陆律师,往后请多指教。”

    ……

    真是百年往事,说实话他都有点忘了,陆洐之却记得。

    陆洐之那样的辩护方式,对当事人的确有利,他做不来,或根本没想到,可若男人提点了,他也许会朝那样的方向思考……第一次艰难,第二次、第三次……最终麻木,不再单纯。

    男人用心良苦,在用他的方式,换他十年天真无邪。

    不漂亮的、不干净的、不正义的,统统由他整碗捧去,乔可南只需做他想做的──男人放任他至此。乔可南看著桌面上的记事本,摇头苦笑,想恼不知从何恼起,陆洐之当他在玩美少年梦工厂?好吧,他不美,也不是少年了……

    可有个人爱他爱得这样傻。

    他忽然不想在意什么,只想面见爱人脸孔。

    一个月不见,他亦是思念的。

    乔可南关机,准备下班,林哲笙见了称奇:“唷呴,今日乔律师专线不营业啦?”

    他话还未讲,电话响起,林哲笙一脸好笑望他,乔可南:“对,今日休息。”

    说完他便按下切话键,果断离开。

    ★《走错路ii之蜜月》10理想人生 12

    陆洐之把陈裕如的案子打点好,他没和该人接触太多,见了泛呕,大半由学妹出面。

    这事上了庭,也算闹开,调令尚未下来,但很肯定学妹从此和升等之路说掰,等著去东部或离岛晒太阳,聊度此生。

    至于另一位……亦差不了多少,何况他跟妻子未离婚,女方摆出态度很明显,揪一次告一次。国父革命十一次,有种陈裕如一辈子不外遇,否则终有一天给她抓猴抓到手。

    人民纳税资源,浪费在个人感情上,陆洐之问学妹:“值得吗?”

    学妹一脸懵然。“我不知道。”

    他们师承同位教授,当初念研究所时,教授原本有意撮合他们,但陆洐之很直接宣告──“我的婚姻,只会是筹码。”

    可事过境迁,他跟一个最谈不上价也最无价的人,在心里结了婚。

    大抵因此,陆洐之对她算有照拂,不过她自己有本事,一路考,从检察官到法官,任职地方法院;从陪审到主审。她总贴心提点那些弱势被告,不为实绩以刑逼民;她一个庭总是能开很久,细微至极。倘若乔可南做了法官,或许也是这个样子吧?

    除了性别,唯一或最大的不同,是乔可南绝对不会令自己沦为小三。

    学妹:“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压力太大了吧。三年前,霉体骂我恐龙法官,天下人不顾是非,对我起而攻讦、发泄自我,我差点想辞职,是他留住我,一直陪伴我、鼓励我、安慰我,说谁讲我不好,就先over y dead body……”说到这儿,她苦笑一声,“日久生情,明知不对,还是陷下去了。”

    所以,在对方妻子找上门时,她才彻悟自己的错误究竟多深,那封悔过书,她一半惊怕事件重演,一半是真心实意去写的。

    只是依旧成了毁灭自己的筹码。

    这样的心情,换作以前,陆洐之九成会点嘲讽技,现今却能理解。“费用部分,你们弄好没有?”

    学妹:“……我会支付。”

    陆洐之挑眉:“你付得来?”

    学妹沉默。陆洐之当初喊价极高,超出一般相似案件范围,但担保能赢,不赢不收费。

    陈裕如若不打赢这仗,外遇事实足以令法官判离,届时难保人财两空,故在评估之下,点头同意,合约签署两方各付一半,近百万金额,若要一人全额支付,不一定付不来,可负担必然极重,但一半一半,未必撑不过去。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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