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之boss 作者:月神的野鬼

    正文 第9节

    计划之boss 作者:月神的野鬼

    第9节

    “这路还长着,好好走吧。”云衡忽而缄默了,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云衡去取鱼护珠,牧清一个人静静坐在大殿里候着。

    没有人发现,门口那只黑猫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当牧清端起手里那盏茶的时候,茶水尚且温热。忽然,不知怎么的,手似乎抖了一下,泼出去大半杯茶。同一时刻,殿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音。

    牧清眸光一凝,几乎是立刻朝殿外飞奔。他的手一片冰冷。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第 42 章

    当牧清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他愣住了。

    那是……沉冽。他不是在魔界吗?当视线触及沉冽背后的人时,牧清觉得血一下子冰凉。云衡坐在地上,唇角溢出鲜血,他的身边,站着青衣的迟清。

    迟清手中长剑直指沉冽。而沉冽一身沉默的黑色,回头静静看着牧清。

    “云衡上仙。”牧清几乎是立刻冲上去扶着云衡。而他的手一触及云衡的那一瞬间,云衡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牧清的心一瞬间空白。“云衡上仙。”他压抑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云衡抬眼看着牧清,“你来了。”他的语气很平缓,和往常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牧清苍白着脸点头,接着扭头冲一旁手持长剑的迟清吼道:“迟清你他妈还站着干什么,过来疗伤。”

    “不用了。”云衡平静地看了眼迟清,“来不及了。”

    “不会来不及的。”牧清猛地拿起一旁的明央剑,冲着自己的动脉就打算划下去,就在要剑刃碰到手腕的那一瞬间,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明央剑。血一下子就从那人的指间流出。牧清抬头,沉冽银发红眸,眉眼如诉。“放开。”牧清眼神凌厉如刀。

    “我来。”沉冽的声音无端的低沉。右手已经浸染了鲜血,他仿佛没有知觉。从牧清手上把明央剑抽了出来,接着,他抬眼看着云衡,恰好对上云衡复杂的目光。

    就在沉冽走到云衡身后,把手放在云衡身后的那一瞬间,云衡冷冷笑了一下,“你既然想杀,又何必白费力气救?”

    牧清猛地把视线砸向沉冽,沉冽的眼瞬间沉了下来,沉冽开口道:“不是……”

    “你命格奇诡,凶相加持,我怜你孤幼,留你一命,却不曾想会死在你手上。”云衡的声音冷静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接着他抬眼看着牧清,“煌煌天道,我亦不过是须弥芥子,这是我的结局,牧清,不必太过执着。”

    沉冽的眼一瞬间掀起千层浪,红色魔气从他掌心席卷而出,可一进入云衡的脉络,沉冽的眼瞬间狠厉。

    心脉已经彻底粉碎。

    沉冽没有想到,心脉破碎成这样,云衡依旧还能撑着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这已经是完全凭着最后的灵力在支配身体了。这样子的云衡,身体已经陨灭,即使是牧清的血也不可能救回来了。

    “牧清。”云衡忽然开口:“我这一生,亦黑亦白,却唯独对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纯良。”他的声音莫名柔和,唇角却溢出更多的血。

    牧清的眼一瞬间就红了,他猛地冲过去扶住云衡,“师父。”那声音莫名的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碾出来的。他颤抖着拿剑想去去划手腕。

    可是来不及了,牧清只听见云衡在他耳畔轻轻说了句话,接着,就是永恒的寂静。

    清云宗宗主,云衡上仙,那个手持明央剑震慑天下的男人,就这么,永远没了呼吸。

    过了很久,牧清的声音才重新找回来。“师父。”那一声压抑破碎到几不可闻。

    于此同时,远方清云宗塔阁钟声忽然响起。清肃的钟声悠悠荡开在天地间,千山浮云尽无言。

    牧清抬眼看去,那塔里葬着无数的清云宗先辈,而如今,丧钟为之悲鸣之人,是云衡。原来,那个人,是云衡。牧清低头看去。

    不知怎么,云衡的容貌也随着灵力的消散逐渐发生了变化,墨色染白发,枯朽为少年。

    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眉宇间的确是云衡的风范,从容而平静,仿佛洞彻了一切而悲喜不闻。

    牧清没想到,清云宗宗主,原是个清俊如此的人。

    这一生,用灵力把自己幻化成老朽模样,清云宗宗主云衡的身后,也有一个俗不可耐的故事,只是,再也无人会知晓了。这个男人,带着他的壮阔宿命和一切过往,永远消失在清云宗幽眇的山林间。

    牧清拽着云衡的袖子的手几乎要捏碎了关节,他缓缓抬头看着沉冽,情绪激烈到极点,牧清的眼神反而冷冽如冰雪。

    那么多的人死了,而如今,云衡,也死了。

    都死了。

    沉冽站在那儿,脸色苍白,“师父,我没有杀他。”

    “你跟着我过来的?”

    “嗯。”沉冽苍白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又是我。”牧清竟是笑了一下,他低头看着云衡的脸,“师父,对不起。是我毁了清云宗,最后还是我……害死了你。对不起。”他平静地说着,眼睛却厉的发红。

    “师父。”沉冽低声开口。

    “别说了。”牧清的声音冰冷,他抬眼看着沉冽。他可以把最后的怜惜给天塔里那个痴傻的少年,却再不可能对面前的人有好感。过来很久,他才开口道:“是我的错,我没有教好你,沉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

    沉冽心中忽然一空,有什么不明的情绪在涌动,他猛地抬头看向一旁的迟清,手中魔气席卷而去。而迟清眼中一沉。青央剑瞬间横在他面前,对上了肆虐的灵力。

    “是你杀了他。”沉冽的声音坚定而急促,他的视线钉在迟清身上。

    迟清也红了眼,冷冷地笑了一声,“沉冽,欺师灭祖,你真的该死。”手中长剑嗡嗡作响,他猛地刺向沉冽,完全无视了穿过自己身体的道道魔气。沉冽眼中一派清寒,魔气直逼迟清面门而去。

    “住手,沉冽!”牧清吼了一声。

    离迟清脸只有一寸距离的魔气忽然就消散了,长剑破空而来,直接穿过了沉冽的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沉冽缓缓抬头看着牧清,轻轻说:“抱歉,师父,他很危险。”

    魔气一瞬间席卷翻腾,穿过了迟清的心脏。

    那一刻,牧清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迟清。

    牧清的眼前一片猩红。

    看着慢慢倒下的青衣少年,牧清伸手把一旁的明央剑拿了起来。沉冽静静站着,胸前血流不止。这一幕,就像残缺的陈年画卷,带着难以言说的宿命感。

    迟清安静的容颜,依旧是牧清初见时的清丽。

    “师父。”沉冽固执地开口,固执地喊他“师父”。

    牧清觉得,自己其实是配不上他唤一声师父的。为师之道,授业明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沉冽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徒弟,那些本不该死的人,因为他们两个人全都死了。这一切,一笔笔都得算在他们头上,罪孽就此深重。于是,牧清持剑缓缓开口:“沉冽,我陪你死,如何?”

    那轻描淡写的一句,几乎要染上倾城的碧色。沉冽忽然就愣住了。

    这一句平淡而决绝的话,胜过他此生听到过的所有。

    如果他点头,是否也算……生死相随?过了许久,沉冽才轻轻地说:“师父,沉冽这一生,生死沉浮,从来就在你一念之间。”所以,你不必陪着我,我亦愿意为你去死。这一句话,藏有太重的悲哀,可是,没有人会懂。

    牧清没有说话,没有回答。

    只有明央剑一派清寒。

    沉冽其实不知道,牧清狠起来到底可以到什么地步。明央剑直接冲着沉冽的心脏的位置刺了进去,牧清第一次真的动手杀人,却异常的快准狠。

    胸口的血已经把黑衣全部都浸透了,沉冽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他就这么和牧清隔着极近的距离,静到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师父,对不起。”

    对不起,我连死都做不到。

    牧清抬眼看他,忽然有些温柔。很久以前,沉冽尚且年幼,牧清经常会这样看着他。那时候,沉冽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牧清与其他人。

    “沉冽。”牧清忽然开口,“我等你。”

    一声闷响。沉冽瞳孔骤缩,低头看去。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深深扎入了牧清的胸腔,依旧是快,准,狠。

    第 43 章

    沉冽的瞳孔一瞬间放空,太过于诧异的他甚至忘了给牧清疗伤,就是直直地看着牧清胸前的一片赤红。

    牧清微微皱着眉,脸色发白。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死去的所有人,他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他不能就这么顾自回了现代,把这里的一切当做一场梦,漠视所有的血与死亡。

    沉冽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可是牧清知道,他说的是,“师父,你别走。”

    红色的灵力一瞬间由沉冽的掌心流入牧清的心脉,那一刻,沉冽完全忘了牧清的身体根本承受不起灵力。他紧紧抓着牧清的手,连自己的颤抖都没有察觉,一个强大如斯的男人,这一瞬间竟无措的像个孩子。

    拥有倾覆天下的力量又如何?他甚至救不了他最重要的人。

    牧清眼前逐渐开始变得模糊,可是,他的意识却越发清醒。他怕死吗?他当然怕,全天下没有比他更怕死的人了。可是,不能由着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了。

    “师父。”沉冽紧紧环着牧清的肩膀,连声音都是抖的。他伸出右手慌张去捂住牧清的胸口,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温热粘稠。心底深处逐渐漫上绝望,最后逐渐成空。

    牧清压上了身家性命,赌沉冽的一世情深。他看着身上的人越发慌乱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温暖。胸腔的每一次起伏都是撕扯出一片淋漓的疼痛,他想,他其实,是有些喜欢沉冽的。虽然他从来不敢承认。

    “沉冽,我陪你死。”声音有些虚弱,可是一字一句都很清晰。牧清平静地开口。

    沉冽的眼睛里终于一片血色,第一次,他对牧清说话的声音那么狠厉,“牧清,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而已。”最后的字句已经哽咽到模糊。

    对啊,我敢这么做,不过是仗着你喜欢我而已。

    谁让你他妈不长眼看上我了。

    沉冽忽然笑了,那一瞬间的风华竟也无双,“好,我陪你死。”那一句话,他说的时候,竟有了一丝莫名的温柔,“如果我死不了,我就一直寻找去死的办法,直到我死了,师父,你记得等着沉冽。”

    自始至终,沉冽没有流一滴眼泪,牧清也没有。

    甚至,沉冽莫名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牧清再也不会离开了,他会在那里永远等着自己。生与死的距离,比他和牧清的距离要近很多。他终于可以在伸手就可触及的地方,永远看着牧清了。

    山间有啼鸟,嘁嘁不知愁。云山明灭着霞光,一切都是祥和的模样。

    牧清渐渐地,渐渐地,没了声息。

    一切都沉寂了。沉冽抱着牧清,安静地坐在地上,眸光温柔。

    远处魔宫里正在认真观察着炉火的牧冷忽然觉得心口一滞,他皱了皱眉,走到一旁的铜镜前,指尖划过镜面,忽然拨出一串涟漪。

    当看清画面里的景象时,他竟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片刻,他猛地冲出门,却又忽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默了一会儿,他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南润正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书,门就忽然被踹开了,他抬眼看去,背光站着一个衣襟翻飞的人。他听见那人冰冷的声音响起,“时空守护者,久仰。”

    眼中波澜骤起,南润慢慢放下了手里的书。再抬眼,那个男人的眉宇间尽是执掌天下的气定神闲。“不愧是牧冷。”

    牧冷走近南润,忽然一把扯住他的领口,“牧清出事了。”他的眼中压抑着情绪,“救他。”

    南润有一瞬间的诧异,接着很快平静,“我救不了。”

    “救不了也得救。”牧冷的声音阴冷到极致,“他要是死了,你这一局就玩砸了。”

    “冷静点。”

    “牧清死了,沉冽一旦失控就是无可挽回。你知道,牧清于沉冽而言意味着什么。”

    “可是,沉冽不是没有失控吗?”南润淡淡扫了眼窗外平静的天宇。“牧冷,很多事,我是没有资格插手的。”

    “救他。”

    沉默了一会,南润看着牧冷那双黑到极致的眼,叹了口气,“迟早被你们两兄弟逼死。”

    南润站起来,牧冷松开了拽着他领子的手,南润淡淡开口:“还愣着干嘛,赶紧过去看看,要是凉透了就连我也没办法了。”

    当牧冷和南润匆匆赶到清云宗的时候,沉冽已经不在那儿了。牧清也不见踪迹。

    铭瑄和竹青衣跪在大殿中,烟火缭绕,一片死寂。

    “所有人给我听着,清云宗之人誓死追杀沉冽,不死不休。”长清的声音压抑着太多情绪,这个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一身缟素,第一次气震山河。

    所有人猛地把剑抽出来,清亮如雪。

    清越的声音一瞬间有了不可阻挡的气势。铭瑄手执长剑站在最前面,眉宇间恍然不是当初那个白衣的少年。

    在殿外看着这一幕的牧冷回头平复了一下情绪,“该死。”接着他转头看向南润,“走。”

    空旷的山野,牧冷掌心绽出银色的符印,幽幽浮在半空,半晌,他收了手,“找不到人了,沉冽那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南润忽然开口了,“想一想,如果你爱的人死了,你是沉冽,你会带他去哪儿?沉冽没有家,他没地方去。”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牧冷和沉冽的思维方式很相似,他们都是聪明到难得糊涂的人。

    牧冷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是我,就把尸体毁了,尸骨灰烬果腹,此生此世无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话音一落,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最终还是南润先开口:“快点找到他们吧。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找到他。”

    “你还真当我什么都能做到啊?当年各个空间被撕碎,我的灵力差不多全耗在那了。”

    牧冷这会冷静下来,脸上也恢复了平静,“七年前,你能让牧清回到他穿越的那一瞬间,七年后,你总不至于连这点事都办不到吧。”

    “……你很聪明,牧冷。但是我是守护者,不是神。以我的灵力如今救他就很勉强,如果加上找人,他基本就救不回来了。”

    牧冷一下子沉默了。

    忽然,一个纤细的女声响起来,“你们在找沉冽吗?”

    牧冷与南润一起回头看去,一个紫衣的少女苍白着脸站在那儿,看样子站了有一会儿了。牧冷和南润的注意力全在牧清那事上,竟也没有注意到她。

    少女动了动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笑了一下,“我叫铭珏,你们在找沉冽吗?我知道他在哪。”

    牧冷的眼中锋芒骤现。

    不归崖底,沉冽把牧清放在床上,替他掩好了被子。屋子里一片昏暗,开着一扇小窗子,落进来几缕暖黄色的阳光。

    沉冽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一声的黑衣上全是干涸的血液,胸前的伤口显得十分狰狞。他的脸上虽说看不出表情,但是牧冷可以感觉到周围的灵力波动。就像是一片完全沉寂的大海,一点起伏波动都没有。

    “当时我听到声音赶过去,沉冽的魔气太重把很多弟子挡在了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就知道沉冽杀了师祖,迟清师叔,还有牧清师叔。后来他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铭珏的脸色有些憔悴,“这里我经常会过来,这一次恰好撞见了他。你们,能救牧清师叔对吗?”

    牧冷看了眼铭珏,似乎在思索她话的可信度,接着他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南润,“动手。”

    “怎么动手?”南润冷冷地开口,“你引开他,我去救人?没用,沉冽不会离开牧清一步的。”

    见牧冷不说话,南润忽然朝小屋方向走去,牧冷离开拽住他,“你想干什么?”

    “直接告诉他,我能救牧清。”

    “这样……你的计划?”

    “我不至于就想了一步。既然我愿意救他,接下来的事情我就是考虑周全的。”

    牧冷看了眼南润,最终松开了手。南润朝着小屋走过去。屋子外面设了强大的结界,可是,南润就这么直接走了进去。

    “沉冽,把牧清交给我,我能救他。”

    正坐在床边看着牧清的沉冽缓缓回过头看着南润,一双眼静得出奇。“出去。”

    “你不想救他?”南润的眼中有一丝诧异。怎么回事?情况看着不太对。

    “出去,师父休息了。”

    “沉冽你疯了?我能救牧清,晚了他就真的消失了。”

    沉冽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情绪,但最终被沉寂所淹没。他们,都累了。更何况,他也不信任南润。与其去求一个朦胧未明的未来,他宁愿留在这里,一点点枯死,像一条藤,一株树,就这么枯朽成尘。

    “你走吧。师父累了。”沉冽轻轻说。

    看着沉冽的模样,南润忽然意识到,情况虽然诡异,但是,好像是朝着好的方向拐啊。沉冽死气沉沉而且明显看着脑子不清醒,可是他周身的气息不是暴戾的,而是难以言说的哀默。

    他想死。南润脑海中一下子想通了。这其实,算件好事。

    他愿意救牧清,那是他以为沉冽可能会失控。可是,情况并非如此,那么,他还要救牧清吗?

    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一脸的平静。

    过了许久,南润忽然开口:“沉冽,你死不了,只能生不如死。把人交给我。”

    牧清,你以为你死了就是对的起那些死去的人吗?云衡死了,清云宗又元气大伤,仙魔二界如今实力失衡,即使有司无忧也不可能震的住。你得为这场浩劫负责,不能就这么死了。

    南润把视线落在牧清的手腕上,金属的手环忽然泛出一道极其微弱的蓝光。

    第 44 章

    牧冷站在外面等着,一身冷冽的白衣衬得他整个人都是肃整的。忽然,他的眼神微动,接着朝小屋方向奔去。

    南润从屋里出来,看着迎面而来的牧冷,点了点头。“走。牧清已经出来了。”

    牧冷朝屋子里看了眼,“沉冽怎么样?”屋子里有些昏暗,依稀可见一个身影静静站着一动不动。他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我把他记忆改了改。”

    “改了记忆?他失忆了?”

    “没有,我只是干扰了他的记忆,他的潜意识里并不拒绝我的干扰,所以成功了。先走吧。我把牧清送回去了。”南润说着看了眼屋里的人影,接着从袖子中抽出一枚香囊挂在了屋旁的树上。随风暗香浮动。

    牧冷没有问他是怎么把牧清带出来的,因为毫无疑问那过程一定极为艰难。他也没有去问南润为什么要挂香囊,他只是淡淡开口:“走吧。”

    自始至终,铭珏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屋子的方向。直到牧冷和南润离开后,她才慢慢靠近了小屋。却在离栅栏一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柔和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扯出一段极为瘦削的影子。

    “好久不见,师兄。”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几近不可闻。

    空荡荡的大殿,南润用很多的蓝色石头摆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他仔细地检查着所有的石头的位置,然后一个个往里面输入灵力。牧冷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当最后一块石头摆好了位置,南润站起来。额头上有一层薄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好了。”

    “就这样吗?”

    “嗯。”南润点了点头,“还好人还没死透。牧清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精神不会这么快地消散,用一用禁术还是可以救回来的。”南润说的很平静,却没有说禁术对他自己的伤害。

    牧冷其实也明白南润此时身体状况应该不是很好,毕竟死而复生是禁术。这个人,原来是没有资格去插手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的。他是时空的守护者,也是绝对的旁观者,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

    带着与生俱来的宿命,以各种形态行走各个时空的间隙,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脆弱世界的所谓平衡。这个人,其实是不应该涉足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的。

    “南润,谢谢。”牧冷第一次收了眼中所有的轻浮,认真地看着南润。

    “这句谢说的太早了。”南润轻轻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说不定,过几天你又恨不得杀了我。”

    “那我一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南润没再说话,眉宇里有一丝淡淡的疲倦。“行了,这里你看着点吧,我先回去了。司无忧那我还得去看看。”

    牧冷点点头。看着南润走出房间,忽然,他开口道:“对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想通。”

    南润回头看他,“什么事?你居然也有想不通的事?”

    “当年你为什么把牧清一个人送回他穿越的那个时间点?他干了什么?”

    “其实啊,你应该觉得奇怪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南润的嘴角轻轻上扬,“当初,原本要穿越的人,应该是你的。无论从智力还是其他方面考虑,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牧冷的眼一瞬间起了波澜,他听着南润接着说下去。

    “没错,当初我太虚弱,而你和牧清的气息太像,我找错人了。当我把你送到这个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让你醒过来了。而牧清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他根本没去找沉冽,也没打算去见沉冽,他一直在找办法救你。”

    “所以,你留在了司无忧身边,收集了所有他需要的东西,等他来找你。接着,你把他送回来了他穿越的那一瞬间,让他去找沉冽?”

    “是啊,沉冽那时候都七岁了,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我也是没办法,想着你和牧清好歹是兄弟……没想到啊。”南润似乎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如果一开始就是你的话,现在的局势应该有很大的不同。”

    牧冷没有说话,如果有如果,情况也不一定就好到哪里去。如果由他来养沉冽,大概可以写一本如何虐杀孩子的指南。

    “行了,我走了。”

    牧冷点了点头,“嗯。”

    一直到南润走出去很远,牧冷才恢复了思虑的模样。他想的是,如果是时空守护者,应该,不能拥有感情吧。

    一个人对着浩荡的宇宙,走过无数流年岁月,无心倒也罢了,可如今的南润,越来越像一个真实的人了。

    这对于一个属于无垠孤独的人来说,真的不算一件好事。

    夜色森然。沉冽终于缓缓走出了屋子。不归崖底,落满了月光。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一瞬间像是解脱,一瞬间像是迷失。他记得,他爱着一个人,青衣,黑色长发,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那个人在等他,他需要去找他。

    沉冽静静站在树下,忽然伸出了手。一枚青色的香囊落在了他手心。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冥冥之间,有种宿命感。沉冽一言不发地站着,像是追忆,像是沉思。

    他没有注意到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姑娘苍白着脸色,又或许,他注意到了,但是没有在意。他把他此生所有的爱恨都给了一人,再也没有余力去注意其他的人与事。

    这一幕不可思议地动人。铭珏安静地站着,手里的剑反射着清寒的光。那一刻,她想到的是师门之仇还是曾经年少初遇的那个红眸少年?没有人知道,这就像一个不解的谜题。

    我们只知道,她是那样认真地爱着一个名叫沉冽的少年,爱了这么些年。

    终于,沉冽缓缓走出了院子,离开了这里。

    紫衣的姑娘依旧站在那儿,她缓缓抬起手,把剑冲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深深划了一道,自始至终,她一直很安静。这世上,唯有烈酒与鲜血,具有无与伦比的刺激性。浓烈胜过爱恨。

    许久,崖底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炉火兴奋地叫嚣着,牧冷眼中反射着跳跃的火光。他沉着目光,看着那两柄逐渐分开的剑。

    最后,他悬着右手,从壶里缓缓倒出清澈的水。一片呲呲声响起,牧冷看见了两把完完整整的剑,宛如天成。

    成功了。

    没有出乎意料的兴奋,他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颗青色的珠子摆在了两把剑的身边。接着,他回房间把那副画拿出来。这样的话,应该就齐全了吧。

    当他带着这堆玩意来找南润的时候,南润正在帮司无忧整理文件。

    “你说,让牧清先回二十一世纪?”南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了皱眉,“他还没醒,你自己定的?”

    牧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随意地坐下了,“我定的。他这么下去能把自己玩死。”

    沉思了一会,南润开口道:“还是问一问他吧。”

    “他醒了就不可能会回去了。你来安排吧,先送他回去。”

    南润思忖了半天,终究点了点头,“也行吧。说起来,你对他真的是挺不错的”

    “我不看着他谁看着点。”牧冷合拢了手,“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就这么一个兄弟。”

    “嗯,走了也好。”南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他的性格,不适合这里。”

    第 45 章

    牧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千山云雾,人间烟火。他穿着一套简单的衬衫长裤,留着利落的短发,跋山涉水。

    走了很久很久,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疲倦。这期间,他不曾为一枝一叶留步,也不曾为虫鸣蝉嘶驻足。沿途种种或者繁华艳丽或者灵气十足,牧清始终没有看第二眼。

    直到他来到一片碧绿的小树林,抬头全是密织的阳光,牧清忽然听见了一个细微的声音。只是片刻的犹豫,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只绿色的蛾子,垂死之际挣扎着沉重的翅。

    牧清看了很久,终于慢慢走上前去,俯身拨正了蛾子的身体,把它从泥潭中捞了出来。就在那一瞬间,牧清的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色,他猛地闭上了眼。

    再睁眼,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很熟悉,很陌生。

    “先生,你醒了?” 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接着牧清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哦,那是消毒水的味道。

    牧清的脑子还是混沌的,可是,他的嘴先于他的意识发出了声音,“这是哪?”那声音嘶哑的几乎辨不出语调。

    “先生,这是中心医院,你之前出了车祸被送到这里抢救。您还记得吗?”

    过了许久,牧清忽然伸出手,拽住了护士的袖子,“离我出车祸过了多久?”

    “先生,你已经昏迷一天了。”护士被牧清拽得皱了皱眉,却没有挣开。她只是奇怪,这人不是应该很虚弱的吗?怎么力气这么大?

    “一天。”牧清喃喃着这两个字,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

    他终于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尽管莫名其妙,尽管,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轻松。但他,毕竟是回来了。

    这才过去了一天,没有人能想的到,这个躯体里的灵魂在异世界已经活了七年。这就像南柯一梦,黄粱尚未煮熟,梦中人已经苏醒过来。车行蚁穴,前尘俱不可闻不可知。

    牧清在那一瞬间,是迷茫的。

    你有没有一瞬间,对自己的一切产生过怀疑,对这个世界深深地忌惮着?此时的牧清看着护士略显打量的目光,闻着那一股呛人的消毒酒精味,忽然就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之中。

    “先生?”护士皱了皱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帮你去叫医生?”

    “不用了。”牧清缓缓松开了手,“对了,你们这有东西吃吗?”

    护士明显愣了一下,这人伤这么重,刚做完手术,居然醒了就想吃东西?过来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先生,我替你去问下大夫看看能不能给你吃点流食?你先休息一会吧。”

    牧清点了点头。

    护士离开房间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坐在床上的牧清。那是个很斯文的男人,他的视线静静落在窗外,侧脸看起来很好看。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年轻的护士心里这么想。

    牧清的父母得知牧清醒了,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自家的大儿子好好的坐着,牧母忽然就忍不住落泪了。就连素来刚硬的牧清父亲忍不住别开了头。牧清愣了一下,接着手就被牧母捉住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妈。爸。”

    “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牧父看着自家儿子那略显苍白的脸色,皱了皱眉。

    “爸,我没事。”

    “真的?”

    “嗯。”牧清带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总以为,父母刚强了一世,还能继续刚强下去。却不曾想,他们也快老了。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这对他们其实是一种极大的打击。再怎么刚强的人,都敌不过岁月刀割。

    怨过,恨过,却终究是不愿意再去计较了。

    毕竟,我们是骨肉至亲。

    “没事就好。”过了很久,牧父终于缓缓说了一句,“以后出门小心点,我不反对你救人,但是一命换一命这种事别让我听到。牧家不需要思想觉悟这么高的人。”

    “爸,我错了。是我鲁莽了,下回一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牧清这么直接的认错倒是让牧父一愣,这倒是不像牧清一直以来的作风。车祸撞到脑子了?过了一会,他才讪讪开口道:“你知道就好。”

    牧母白了眼牧父,“你就只会数落,儿子伤成这样你也不关心关心。”

    “没事,妈。”牧清看着牧母忽然皱了皱眉,“妈,我饿了。”

    “饿了,妈去给你叫份外卖。想吃什么?”

    “喝粥吧。”

    牧母把包提起来,接着朝牧父瞥了眼,“站着干嘛,一起去。”

    一直到两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门外,牧清才敛了笑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纹路纵横交错。

    第 46 章

    沉冽一个人走了很久,天黑天亮,他一直走在路上。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他就这么坐了下来,静静嗅着。这是一个小山谷,脚下的沟壑里开满了一种白色的花。沉冽的周围那些一直叫嚣地魔气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们幽幽悬浮在半空中,仔细看去竟有行云流水的味道。

    沉冽就这么席地而坐。他在找人,那人在等他。

    直到一把剑就这么堪堪抵上他的咽喉,来人一袭落拓青衣。沉冽看了他一眼,眼睛一瞬间恢复了神采。

    “你是魔族?”来人清冷的声音响起,像极了熟悉的某一个人。

    “是。”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你走吧。”

    “这里是哪儿?”沉冽静静看着来人。

    “上善宫。”

    沉冽垂了眼睑,似乎陷入了沉思,“你是谁?”

    “上善宫少宫主,株华。”

    记忆好像一瞬间破碎支离,那些沉冽一边抗拒一边追寻的过往曾经忽然就分崩离析。脑海中似乎有人说了句,“清云宗宗主,牧清。”那声音几不可闻,最后全部变成了“上善宫少宫主,株华。”沉冽抬头看着来人,电光火石间,所有的东西都严丝合缝。终于,他开口道:“跟我走。”那一句话,带着清清冷冷的温柔。

    株华的剑近了一分,刺出一滴血。“离开这儿,别让我说第二遍。”

    “跟我走。”沉冽似乎没有感觉到咽喉处的剑,他只是那么认真地看着株华,那么认真。

    株华皱了皱眉,“如果我说不呢?”

    “那我就只能,屠了上善宫了。”沉冽云淡风轻地开口,不带一丝威胁的语气。他只是在陈述。

    那一瞬间,眼前的人竟有一种莫名的风华。株华心中一动,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无人可犯上善宫。”他冰冷地开口,手下的剑毫不犹豫。

    仿佛时间骤然静止,株华再抬眼,那人不知何时站到了他极近的距离,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他一瞬间僵硬,怎么可能?这么快的速度。

    “跟我走吧。”那人在他耳边轻轻说。

    遇上疯子了。这是株华唯一的念头。他不过是偶然发现这里的魔气浓重,过来看一眼而已,却遇上了这么个人。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人的修为竟然远甚于他。看着那人赤红的眸子,他平静地开口:“我与你不过初次相识,为什么要跟你走?”

    株华有一双澄澈的眸子,沉冽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好看得几乎令他潸然泪下。他轻轻地笑了,“你不知道,有个人喜欢你喜欢到快疯了。”看着株华一瞬间波澜大起的眸子,沉冽接着说下去,“不,他已经疯了。”

    “你认错人了。”株华尽量使自己平静开口,“我和你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沉冽的指尖轻轻划过株华的脖颈,一道极细的伤口很快沁出血来。“这是你的血,我记得你的味道。”沉冽永远都记得他浑身是血的模样,那种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他几近崩溃。“跟我走吧。我不知道我还会干出什么。”

    那一句话,语气是那么正常,那么平淡。株华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没有在威胁他,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他的心里漫上凉意,他确定,他的确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不能离开上善宫,上善宫之人终身不得踏出上善谷,这是规矩。”

    沉冽极轻微地皱了皱眉,接着他很快就恢复了原状,“你喜欢这儿吗?”

    “这是我家,我自然是喜欢这里的。”

    “那我们就留在这儿吧。”沉冽的语气竟有些错觉般的宠溺。

    株华一愣,“你到底是谁?”

    “沉冽,我叫沉冽。”

    那一瞬间,眼前的人那么认真那么情深的目光让株华陡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差一点,他就真的觉得,他和眼前的魔真的相识相知。

    怎么可能,他是上善宫少宫主,他是一只来历不明的魔。

    所以,株华开口道:“沉冽,我可能失忆了。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沉冽的眼中一瞬间璀璨无比,他摇着头说:“没事的,我会记得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记得你找到你。”

    “我也觉得你很熟悉。”株华缓缓收了剑,“真的。”

    一瞬间,株华觉得沉冽似乎要哭出来了。可是没有,沉冽只是轻轻地笑着,眉眼温柔。

    上善宫说大不大,说下不小,绕几个圈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沉冽跟在株华身边,一步一步沿着青玉的石阶走上了上善宫。走到一半,沉冽忽然转头看着株华,眸光沉沉。

    “怎么了?”株华顿了一步,疑惑道。

    “没事。”沉冽轻轻说,“我想看看你。”

    株华沉默了一会,接着开口道:“走吧。”

    两人继续往上走。走到大殿前,蓝衣的侍者恭敬地施了一礼,“少宫主。”他的眼神不住往沉冽那里瞟。

    “嗯。”株华应了一声,“你退下吧。”

    “这……”

    株华凉凉扫了眼侍者,“有事?”他看了眼沉冽,“这是我故人,你下去吧。”

    “是。”

    一直到侍者退下去,株华才推门进去。沉冽右脚踏进去的一瞬间,他极其轻微地顿了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走进去。看着殿中央落落青衣的株华,他忽然开口:“你,真的喜欢我吗?”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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