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轻笑,面对姬子骞的痛心疾首,只云淡风轻道:“若非如此,王爷怎么会将证据主动交到我手上?”
    “你……本王居然中了你们的计!”姬子骞猛地一拍案几,激起的浮尘漫天飞舞。也不知道是被气,还是被灰层呛到了,他忽的一阵咳嗽。
    黎昕伸手去拍对方的后背,姬子骞狠狠拍开他的手道:“别假惺惺碰我!你不惜自污,也要取得本王的信任,他就真比本王好吗?明明我们更早相识,我们曾经……曾经……”
    曾经关系那么好。
    可是回忆起来,记忆中全是利用,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和对方交心过。
    黎昕知道姬子骞误会了,他没有自污,朝中却人人赞扬他的果断和机智。他不想费口舌解释其中的复杂,也没法说得清他与姬昊空的关系。现在就算他夜夜待在皇上的寝殿中,朝中众人也只以为他与姬昊空在整宿下棋吧?
    黎昕与对方斟酒道:“王爷见到我,就都提这些事,没有其他要问的?这桌菜是温王妃求我带进来的,她还托我带了两本王爷平时最常翻的书。”
    姬子骞目光落在两册边角略卷的书上,表情微微动容。流露的感情从眼眸中一闪而逝。
    “本王不问是因为知道没必要问。姬昊空说不会牵连妻儿,所以我并不担心她们的安慰。”
    最了解对方的人,往往是敌人。明明已经闹到谋反这一步,他却始终相信姬昊空一诺千金。
    其实他就是仗着对方这一品质,才敢肆无忌惮。这段时间他在牢里想了许多往事,终于想明白了这点。
    姬子骞将酒杯中的好酒一饮而尽道:“本王当初纳温宜春进府,虽也是看中她姿色,不过更多是她的身份。黎昕,她是你表妹,你自然会帮衬她。本王做大事需要冒大风险,也得做两手准备,好为自己留后路。本来……还想把你绑上本王的战车,现在……能留下一丝血脉不被牵连,也是不错的结果。”
    他不去问温宜春在导致他的失败众多因素中,担任了什么角色,帮了对方多少,免得给自己添堵。
    姬子骞又自顾自倒满酒杯,一口饮尽。他捏住银箸去品尝这些昔日最爱佳肴。他不担心菜里有毒,不是银筷让他产生的安全感,而是没有必要。
    他是个将死之人,旁人不需要用这种小手段对付他,所以他吃的毫无顾忌。
    菜肴很美味,也没有行同嚼蜡的自虐心理。他被关在天牢里,狱卒虽在饮食上没有亏待他,却也不能如以往一般奢侈。这已经是他这些日子吃过最好的一顿。
    吃到最后,终于有一丝酸楚涌上心头。姬子骞放下筷子道:“本王其实知道宜春那段日子惶恐不安。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给本王求了平安符,说只求平平安安,可惜……”
    可惜这种平安生活中,已经没有了他……
    “什么时候行刑?”他突然问道,“本王刚被关进来时,隔三差五还有人来营救本王,之后时隔越来越长……算起来,已经有很久没人来营救了。江白容的手下快死光了吧?姬昊空好算计!”
    黎昕睫毛颤了颤,吐露道:“三天后。”
    姬子骞听了不语,颤抖的又喝了一杯。
    半晌后他道:“本王想在离开前,听你抚琴。你会来送送我吗?”
    黎昕淡淡道:“让王爷失望了,黎昕不通音律,并非王爷的知己。今天便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
    姬子骞笑出声:“你只不过不想弹琴给本王听!本王知道你会弹,江白容说她弟弟将你教的很好,连琴谱都送给你了!”
    黎昕垂目,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眸,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他淡淡道:“其实这次来,有件事想要请教王爷——您将姜淑妃的尸体埋在哪了?”
    “……”姬子骞深吸一口气,又是憋闷又是狼狈道,“反正不是乱葬岗!她毕竟是本王的表妹。本王已将她埋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怪只能怪她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其实很久以前,本王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很可笑吧?她那种貌不惊人的姑娘……”
    黎昕眼中流露沉痛道:“不可笑。”
    “哈哈哈——你这么心善,怎么能成大事?可是偏偏你让本王一败涂地。”姬子骞笑容扭曲道,“本王还是亲手掐死了她,心中也是很痛苦的。不过若将她的埋骨之地说出来,岂不是多了一条私通宫嫔,杀人灭口的罪名?本王死都不会说!”
    想到自己三天后就要被处刑,姬子骞笑得更癫狂。
    “终于有一样你们找不到的东西了。本王也不算太失败吧?”
    “……”黎昕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走出天牢的,他只记得自己临走前,照着对方的脸狠狠给了一拳。
    行刑当天他没有去刑场,据说有人劫法场没有成功。
    那天他收到的系统的提示音。任务完成,他内伤被治愈,恢复健康身体。
    姬子骞死了……
    那天劫法场的人是江白容派来的。其实她的行踪,他们一直都掌握,不过始终没有动手抓她,而是利用这只饵,引出她身后更多的隐藏势力。
    就这样兜兜转转一年,江白容东躲西藏,自以为躲过了追捕。她每次在一个地方发展势力,刚刚要形成气候就被一锅端。折腾得多了,势力大不如以前。
    黎昕除了接手抓捕江白容的差事,这一年来,他在皇上的大力扶持下,还将玉米、土豆、番薯这些高产作物,推广到晋国的大片土地上。
    收获成果喜人,他终于放下心,不用担心百姓们遇上大旱要饿肚皮。
    唯独在昔日江国故土上,这片已经属于晋国的土地,却因为人称殷公主的前朝皇室余孽在活跃,让作物的推行极不顺利。
    江白容的势力一次次被打击,已经压缩到极致。偏偏在那片被殷王朝统治数百年的土壤上,她的势力根深叶茂,使她得到了喘息,重新壮大起来。
    她试图与天隋国联手,却铩羽而归。她龟缩在此苦心经营,顽强的与晋国皇室继续作对。
    大旱如期而至,这年七月,已经许久没下过雨的土地,蝗虫遍地,赤地千里,瘟疫开始爆发蔓延,逐步发展到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饿殍无数。
    其他地区虽也遭遇了旱灾,却在收获季节自给自足还有结余。高产作物的大丰收,让姬昊空有足够的底气投入赈灾当中。黎昕作为推行者,风头一时无两,收到了万民的拥戴。
    江白容就惨了,因为拒绝高产作物的推广,让她的残余势力损失惨重。殷公主成了祸国妖孽人人喊打。吃不上饭的愤怒百姓,将矛头对准了她,不管她逃到哪儿,都很快被人检举揭发。
    她在逃跑时摔断了一条腿,要不是官兵赶到及时制止,她差点被灾民踩成肉泥。
    江白容就这么狼狈的被押回京城,暂时保住了性命。在她故国的土地上,没有人提到她不唾一口唾沫,名声彻底臭了。
    时隔一年,黎昕来到天牢,再次见到了这个女人。她依旧楚楚动人,有着憔悴而易碎的美丽,只是再也引诱不了任何人为她沉沦。
    此时正逢天隋国国王萧星津来晋国借粮,他的国家同样遭受大旱,幸好他还有个盟友国可以依靠,让他不至于写下罪己诏。
    萧星津听了这女人在天牢里,非要跟黎昕一起来。
    一路同行,萧星津开口回忆道:“一年前,她曾来找过孤,挺着肚子说自己是贤王姬子骞的遗孀,要与孤王共谋大事!孤初继位时,姬子骞来为孤的皇兄吊丧,说与孤处境相同,你说可笑不?孤可没有谋反杀自己的亲兄弟!哪一点相同?他在孤边疆上与江国死士勾结,孤可看得一清二楚。”
    可能是想起贤王当时与黎昕的关系还算亲密。萧星津不再提那个死人,将话题转回来。
    “孤与你家陛下一直是盟友,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当初我都没理姬子骞,怎么会理他的遗孀?孤想将她抓过来献给你家陛下,没想到她跟我提扶风……”
    说到这儿,萧星津的语气有了变化。
    “扶风也是她配提的?若不是她在背后指使,扶风还在孤身边好好的,根本不会死!”
    他哽噎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控制住情绪,阴恻恻道:“所以孤踹了她一脚,让她当场小产了。可惜她的手下还算有能耐,被她给跑了。这次抓到她,听说你们晋国百姓都说大旱是这妖孽作祟,要将她凌迟祭天求雨?日子定下来了吗?”
    黎昕点点头道:“三天后。”
    萧星津磨牙道:“还要等三天!孤还没看过晋国的祭天仪式呢,真希望那天快点到来,你说那天会下雨吗?”
    黎昕目光放空,注意到面前透明界面上的任务,进度条已经推进到80%。
    【让江白容身败名裂,当不成太后,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完成可青史留名)
    他微笑道:“会下雨的。我想那天一定会下倾盆大雨,那雨太大,几天几夜都不会停歇。”
    因为大雨会洗涤一切污浊,等雨过天晴时,将会是一个崭新的未来。
    本书由 水色蓝鸢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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