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逸手腕扭得过度,但他不躲避也不叫疼,只皱了皱眉,旋即冷笑一声,道:“小刘。”

    一直静静站在他身后十米外的秘书模样的男子忽的上前,敏捷矫健得让程无双大吃一惊。那人转瞬就到了她面前,三下五除二把张君逸从她手里解救出来,又迅速的把她双手反剪到她背后。

    他的手法极其专业,稍稍用力一压,程无双胳膊就一阵剧痛,完全使不上力。她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做了决定——停止挣扎。通常保镖训练重在制服,而他的做法却极其狠辣不留后路,与其说是格斗术,不如说是杀人术。她还不想被废掉,在这种来历不明的人面前不服软不行。

    在敌人面前被迫躬身低头,程无双即使再能忍耐,屈辱的血液也止不住的冲上脸,让她双颊红得骇人。

    张君逸慢条斯理的解开袖口,翻开袖口看了看被她握过的手腕,道:“没事,明早就能消肿。小刘,放开她。”

    保镖立刻松开手,迅速退后,低眉垂眼,完全看不出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

    程无双虽然不再受制,但胳膊筋肉一阵一阵的疼,已经受了伤,只能慢慢的把手放回原位,看上去如同电影慢放,分外狼狈。

    张君逸站在她面前,淡淡的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冲动。”说着,再度抬手撩开她颈侧长发。她本能的伸手,肘部到手腕就像过了电似的一阵剧痛,刚抬起的胳膊又放了下去,屈辱和疼痛的冷汗慢慢的沁出额角。

    他的拇指抚上她颈部大动脉的位置:“这是什么?”

    她既惊且怒,又不解他的用意,瞪圆了双眼,喝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张君逸理都不理她,手指往下,勾住她的衣领,又拉开了一些。她耳中嗡的一响,也不顾那个保镖就在旁边,抬脚踹向他膝盖,可是手臂受伤,无法保持平衡,蹬出腿时身体后仰,止不住的退了几步,背撞在了墙壁上,钝痛传来,让她呼吸不由得一窒。

    “你和那姓顾的小子……”张君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连假模假式的笑都懒得维持。她怔了怔,终于明白他的用意。

    b市比临水市热了不少,她素来怕热,洗了澡只想让皮肤清清爽爽的呼吸,所幸颈部痕迹不多,且已经淡了好些,便懒得上遮瑕膏,选了件领口高些的衬衫穿上,再把头发披散下来,不刻意往她脖子使劲瞧,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方才反击张君逸时,她撩开了遮在肩颈的长发,这才让他发现了端倪。

    程无双抿紧了嘴,这种事怎可能向他多说?她又不知张君逸会对顾骁怎样,心里说不出的担忧。

    “程无双,你玩得太过火了。把那小子打发了吧,你也不嫌掉份儿。”

    她冷冷道:“打发?把人玩弄了就甩掉,这才是掉份儿的事。我不会和他分手,今后会认真的交往下去,你就死了这份心,别想拿我的婚事给你换什么好处。”

    他嗤了一声,不说话,只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保镖忽然开口:“张先生,电梯来了。”

    张君逸露出一个让她汗毛直立的诡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双,我把你保护得太好,你是真不知道你自己的斤两。我不多费口舌了,你好好准备明天的公务。”说罢,施施然走了。

    被他触摸过的地方就像鼻涕虫爬过,有种令人作呕的粘腻感,她用手背擦拭,一用力,又牵动了胳膊上的伤,疼得她嘶嘶抽气,不由自主弯下腰。电梯里的来人路过她身边,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她,看清楚她的脸后,试探着搭讪:“这位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程无双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不用,多谢。”

    她脸色因为痛楚而发白,鬓角被冷汗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强颜欢笑的模样显得楚楚可怜。那人看得都呆了,她觉得很不自在,站直了身子转身想走,却被他跟住:“小姐,你看上去很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去医院看看。”

    程无双耐着性子道:“我很好,多谢关心。”

    她声音有些弱,那人以为她是欲擒故纵,索性拉住她的手腕:“等等,留个联系方式吧。”

    她忍无可忍,胳膊又因为被拽住而疼痛加剧,不由得勃然大怒,甩开他,喝道:“你懂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离我远点,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见到过我。”

    豪华酒店行政楼层的客人通常非富即贵,这个男人也不例外,被女人追捧惯了的主儿脾气自然不会好,听到她如此说,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冷冰冰的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脸刻进脑子里。

    她不耐烦,径直背过身,按了电梯按钮,那人看着她走进去,在电梯门合上之前森然说道:“我记住你了。”

    程无双皱紧了眉头,但很快又把那人的威胁抛在脑后。她得罪了人,但程家大小姐也不是谁都想捏就捏的软柿子,况且天下人这么多,或许这就是和那人最后一次见面。她专心的检查自己的胳膊,慢慢的转动关节,走出酒店的时候终于舒服了一些,只是这几天她得好好静养,不能用力。

    张君逸又会做什么?他居然直接动上了手,恐怕不久之后会公开和她撕破脸。以他对公司的掌控程度,她今后的日子会更难过,即使熬过三十岁,她能否拿到与股份相匹配的权力还是未知数,况且他很可能想方设法获得她手上的股份。她可以死死抓住这些股份不放,但公司由他运作,他可以从容的转移资产,拉拢客户,另起炉灶,给她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空壳。

    她越想越难过,b市空气燠热憋闷,但她依然脊背发凉。不知不觉走到了夜宵店门口,她推开拉门,空调的冷气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也让她从沉思里回过神,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想暂时把这些烦心事从脑海里清除出去。

    她选了张桌子坐下,点了店里的招牌砂锅粥和虾仁小笼包,又要了一碟青菜。须臾点的餐被送上来,她慢慢的吃着。

    粥米熬得太久,已经成了类似米糊的粘稠物,和顾骁给她煲的粒粒分明却又一抿即化的粥天差地别;小笼包的皮有几处被包子馅儿的油浸得半透明,虾仁不脆不弹,鲜味是味精调出来的,吃了一个就开始口干;青菜炒过了头,浇的生抽太多,咸味盖住了菜的清香。越吃,她越想念那个烹调出无可挑剔菜肴的男人。她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号码,犹豫再三,把手机收回了包里。

    这么晚了,他忙了一天,一定睡得很香。他那么温柔贴心,她要对他更好一些,不能总是耍大小姐脾气,把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回到酒店,她躺在床上,虽然身体很疲倦,但心事太重,辗转了许久才睡着。次日她又不得不早起,上午同公司随行人员整理文件,开会,中午简单吃过一餐,下午去了合作方的公司。

    程无双一行人被引至会议室,但对方老总还未到达,秘书接待他们,奉茶,解释说,总经理忽然有要客来访,大约一刻钟之后就来。

    她耐心的等了十来分钟,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合作公司的陈总走了进来。这个陈总刚过三十岁,才华出众,是商界有名的新星,又有一副好相貌,拥趸者甚多。她正想仔细打量一下这位极其优秀的年轻男士,但看见紧跟着他进来的人,她的兴致顿时消失无踪。

    张君逸并不在参会者名单里,他怎么会来?她警惕的看着这两个男人,立刻察觉到他们之间的默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陈总的要客是张君逸,这合同恐怕不会顺顺当当让她签下去。

    程无双心中虽然惊怒交加,脸上却露出了客气的微笑,伸出手道:“陈总。”

    陈总和她握了握手,目光在她脸上一转,道:“早就听说程小姐美貌动人,看见本人,才知道风采远胜旁人的言语。”

    他说着恭维话,但语气却有些轻佻,仿佛并非身处会议室谈生意,而是在酒会里引诱佳人。再者,只称赞女领导容貌难免有影射对方是有貌无才的花瓶的嫌疑,在正式场合如此措辞是极不合适的。

    陈总既然在商场混得如鱼得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基本礼仪,他这是明着给她难堪。

    程无双脸色变了变,可是当场发作只会显得她小气,他有的是理由抵赖,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她。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只敛去笑容,直接进入正题,说道:“这次合作……”

    陈总含笑听完,扬了扬眉,扭头问张君逸:“张先生,程小姐说的这席话条理分明,发言稿是你改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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