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傅是皇子们的老师,虽然朕从未有幸听过太傅的课,但太傅为皇家付出良多,朕心存感念,今日正好趁此机会,将这两件心事一并了却,太傅大公子年已弱冠,尚未娶妻,朕特将常大学士的嫡长女,指给令公子为妻,你们意下如何?”
    程太傅大喜,他的大儿子因小时有痹症,一只脚行走不便,高门大户的小姐看不上,低门小户的,妻子又不甘心,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着落,常大学士的二女儿是嫡出,按嫡系排是嫡长女,此等好姻缘,怎能不让人欢喜。
    相比程太傅,常大学士的脸色就如丧考妣,他的嫡长女才情长相都拿得出手,还想用她博一番富贵,却没想到配给太傅家,太傅家的那位长子在京中都是有名的,他当然听说过。
    可天子赐婚,他不敢不从,还要表现出感恩戴德,心中却是万分后悔。
    大臣们不敢再进言,凌重华眼中的冷意森寒,这些大臣,若再敢有人打他的后宫主意,他不介意,再多赐几次婚。
    想到妻子,深有歉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让人钻了空子,她被人下药,他居然没有查出下药之人。
    正阳宫中下人极少,能够近皇后身边的没有几人,杜嬷嬷是最为亲近的人,并无可疑,殿中的吃食用度,乃至衣服鞋袜,他都亲自派人查验过,并无不妥,究竟是何是中的招?会不会是在行宫之中?
    姓孟的女人?
    是不是她?
    看来,他还是太过心软。
    幽禁在冷宫的孟瑾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出色的男子,龙袍加身,外置黑色披风,芝兰玉树,却如高山雪峰一般,寒气逼人。
    他静地在她的面前,“说,何时下的药?”
    孟瑾眼中的痴迷散去,眼前的男人可不是太上皇那样的废物,不仅有长相,手段更是毒辣,她自以为高贵地笑一下,“什么药,本宫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皇后身上的药。”
    她笑起来,风情万种,“陛下说什么,皇后被人下了药,本宫可是半点也不知情,就不知皇后是被人下了什么药。”
    “本宫?不过是一个废人,已昭告天下的死去之人。”凌重华看着她,犹看一个死人,若不是南珊求情,他根本就不想让她活着,居然还敢下黑手,简直找死。
    孟瑾被他的眼神骇得笑容僵在脸上,“陛下,不是我下的药,真的不是我,是不是南珊告诉你,是我下的药,她这是在诬蔑,她一直嫉妒我,嫉妒我比她有才,比她长得好,陛下可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
    “不知所谓,你是谁,她又是谁,嫉妒你?天大的笑话。”
    “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相信我。”
    他转身,挥下手,外面闪进一位黑甲金卫,手中的长剑发着森冷的光,孟瑾大叫,“陛下,我还有话要说。”
    黑甲金卫退下去,他慢慢又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抖了几抖,“陛下,我知道皇后的秘密,陛下可千万不要被她所迷,她根本就不是此间人,而是异世孤魂,您是天子龙身,自然不怕,可她一个妖邪,迟早会坏尽凌朝江山的龙气,陛下可不能为她所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瑾说完,期盼地看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震惊和嫌弃,却什么也没有,男子平静依旧,良久,“那你说,对于这样的人,该如何置为好。”
    她舔下干裂的唇,阴狠地道,“陛下,妖魔附于人身,杀之不死,烧之亦可再找人附身,唯有求来佛门符咒,趁人未死,孤魂未离体时用锁魂钉将她钉在桃木板上,再用符咒分别封住各处生门,将此野鬼困于桃木板上,永世不能超生,不能轮回。”
    他嘴角露出一个森寒的笑意,“孟太妃此法甚好,朕对于此等妖邪之人,必不会心慈手软。”
    孟瑾心一喜,“陛下圣明。”
    “想不到孟太妃对妖魔之事,如此清楚,朕必然会以此法好好安葬太妃。”
    什么?
    “陛下,是皇后,不是我。”
    他森然一笑,绝色的脸恍如鬼魅,“孤魂何俱之有,朕也是,但却不希望世上还有同类,孟太妃的法子极妙,朕就依你之言,让你在那桃木板中,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她被吓得肝胆俱裂,不也相信听到什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能听到一个帝王说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她是不是死期将至。
    急急道,“陛下,我是的,都是一路人,就不要自相残杀,我发誓,绝不将听到的话说出去,求陛下饶命。”
    凌重华冷笑,手微微地抬起,孟瑾还来不及看清楚,就应身倒地,晕死过去。
    自寻死路,不可活。
    她教的法子,倒是可以一试。
    两个时辰后,他慢慢地走出冷宫的门,入秋的天气带着几分凉意,吹起长长的披风,脸上森冷,如天上的寒月,漠然清寒,偏僻的小路上,月色将的身影拉长,他走得很轻,如在飘一般,形如暗夜幽灵。
    孤魂野鬼,何俱之有,她是,他亦是。
    子嗣?
    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那些人以此来迫他过继,痴心妄想,能出一个凌成峰,就还会有下一个养子,凌家列祖列宗,若要怪罪,等他日后下去,自会请罚。
    他只要今生,能得她相伴,足矣,哪管来生,哪管什么转世轮回,若谁敢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第72章 计划
    他带着一身的寒气, 三丈之内生人不敢靠近,等走到正阳宫的门口,调匀气息,将寒气散去, 才抬脚走进殿内。
    殿内灯火下,南珊正读着话本子,她一身粉色常服齐腰儒裙,头发随便用一只玉簪在脑后挽个松松的堕髻, 她微垂着头,额前落下几根发丝, 晕黄的烛火,显得她的脸宠更加粉嫩, 神色更加温暖平和,见他进来,慌忙将书塞进枕头上, 装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这点小动作哪里能瞒过他的眼, 看到她对下药之事, 并不放在心上, 他心下略安,无子没有关系,不能生也可以,什么都无所谓。
    “夫君,你可回来了。”
    “嗯。”
    他将披风解下,脱衣躺在她身边, 似不经意般往枕下一摸,将话本子抽出来,她脸一红,就要去夺,他眼含笑,“这个时辰还未睡,皇后娘娘好兴致。”
    她是在等他,他不回来,她睡不着。
    他转个身,将话本子随意一翻,正是他之前写过的那本,他们的故事。
    她将话本子夺回,重塞到枕头下,“解闷子罢了,这话本子,写得倒也有些精彩之处,读来让人感慨颇多,我还不知道,原来在你的心中,我们居然是如此感天动地的一对爱人,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堂堂帝王,还有这等才华,话本子写得如此之好,若有朝一日,咱们能隐居市井,你写写话本子,就够我们过日子嚼用的。”
    他垂眸,将她拥紧。
    隐世?
    “好,若真有那一天,我就写话本子养活你。”
    “那咱可说好了,我就在家里洗衣做饭,替你研墨添香,你就写些香艳的人狐相恋的故事,想当初,在广缘寺的后山中,我第一次见你,就将你当成狐仙幻化的男子。”
    他讶然,她一笑,“怪只怪夫君长得太过美貌,让我不敢相信世间还有如果此绝色的男子,又在荒郊野外,想成狐仙也不奇怪。”
    “人狐如何能相恋?”
    “能啊,这样的故事多了,以前我就看过不少。”
    夫妻俩说笑着,都不再开口提孩子一事,人活着,就是最好的,苦中作乐也好,毫不在意也罢,生活还要继续。
    临睡前,他定定地看着她,“我只要你,无子也可,绝不会纳妃。”
    “我知道。”她含笑回望他。
    他刚踏进房门时,眼中的杀气还有一丝未散去,她问道,“你将孟瑾怎么样了?”
    “明日过后,世间再无此人。”
    她叹息,孟瑾将自己看得太高,以为穿越就能在古代呼风唤雨,将男人耍得团团转,自己能成为如武则天一般的传奇人物。
    却从未想过,凭什么,在现代平凡的女子,凭什么到了古代就能将碾压古人,为所欲为,古代是科技不先进,古人又不是傻子。
    下药之事,与孟瑾绝对脱不了关系。
    但愿孟瑾还能回到现代,过正常的生活。
    只是南珊不知道,孟瑾可能哪也去不了,凌重华用孟瑾自己提供的法子,将她击昏后,命人一一实施,若此法有效,她将永远困在桃木之中,不得轮回。
    自作孽,不可活。
    敢起害人之心,就当承受做恶的反噬。
    翌日表姐丁凤灵进宫,表姐不仅带来外祖母特制的肉干,还说了一些与婆婆蒋夫人斗法的趣事。
    蒋夫人心胸狭隘,又好展示才情,尤其好摆弄诗词,常摆婆母的款,在她面前吟上一两句诗,她又听不懂,直接抬脚走人。
    气得蒋夫人在后面骂她目无尊长,不敬长辈,她回一句,“相公要下朝了,媳妇还要去厨下安排。”
    蒋夫人到底还是怕儿子,小声在后面骂着,却不敢拦她,她算是看清楚,相公也烦婆母,一个都快做祖母的妇人,还整天跟姨娘们拈酸吃醋,在她面前显摆诗词,家里若不是有相公在,早就奴大欺主。
    公爹这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假正经。
    明明是个贪欢好色的,偏偏每天摆着一张义正言词的脸,总爱将相公叫过去听他训话,吹嘘他的为官之道。
    相公听得认真,过后就忘之脑后。
    南珊听到她的这些话,倒是有些感慨,也就表姐这样的人,在蒋家能活得自在,换成任何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家小姐,嫁进蒋家,怕是没过多久就会郁郁寡欢。
    她与蒋编修倒是天作之合。
    丁凤灵见她脸色尚可,想起前些日子的流言,有些替她担心,不知她这开心的样子是做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
    京中流传皇后不能生,陛下不肯纳妃,也不提过继的事情,若任由下去,皇后娘娘就是凌朝的罪人,皇室的祸水。
    前两日婆母还拿这件事情来刺她,她不争辩,将婆母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告诉相公,往日沉稳的相公发了大火,关上门,不知对婆母说了什么,此后,婆母再也不敢提这事。
    普通人家的无子的妇人日子都难过,何况表妹嫁入帝王,还是后宫之主。
    表姐妹俩说些趣事,时辰一到,丁凤灵告退出宫。
    南珊看着她带来的那些肉干,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与以前的味道一模一样,外祖母知道她最爱这些零嘴,倒是一直记得她的口味。
    丁表姐来过后,接着沈家表妹也沈若梅也进宫来,南珊见她穿得喜庆,桃色百褶裙,并上梳着双髻,各点缀珠花,本就长得貌美,一段时间不见,更显颜色,神色中还带着一丝稚气。
    沈若梅先是代她的祖母及母亲向南珊问安,南珊也问一下沐恩侯府最近的事情,得知沈氏一家都好,京中世家,因为他们是圣母皇太后的母家,纷纷示好。
    沈老夫人本就有心想让孙女在京中择一户好人家,倒是不太拒绝别人的邀请,带着她参加过好几个宴会。
    南珊就随口问一句,“多结交一些闺友,以后各自嫁人后,还能相互走动,也是一桩好事,不知你最近都交到哪些好友。”
    沈若梅想了想,“祖母告诉臣女要多看多听,不要轻易交友,倒是有一位魏小姐,颇为热情。”
    南珊皱下眉,这姓氏,让人不喜。
    沈若梅小心地察看着她的脸色,接着道,“皇后娘娘,臣女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知道一些弯弯绕绕,但臣女自问心中,从未有过非分的念头,近日,臣女出门做客,听到不断有人向母亲祖母暗示,让臣女进宫的事情,臣女知道这是不对的。”
    南珊含笑地看着她,她似受到鼓舞般,“娘娘,臣女这样说,您会不会生气?”
    “怎么会呢,沈表妹天性率真,心无泥垢,本宫欢喜还来不及。”
    “谢娘娘不怪罪臣女,臣女此次进宫,本来那位魏小姐,也要跟着,说是一直仰慕娘娘,想进宫拜见,臣女虽然不是很知道规矩,却也知道这样不妥,婉言谢绝她。”
    “姓魏,是京中哪家的姑娘?”
    “回娘娘,是诚意伯家的姑娘,臣女只在一次宴会上见过,她就一直向臣女示好,臣女虽不愿意,可却无法推脱,只好躲着不见,她的祖母魏老夫人,还一直对臣女暗示一些非分之想。”
    南珊意味深长地一笑,“原来是他们家,这真是,本来本宫都忘记这家人,谁能想到他们自己冒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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